只有让火从她屋子里烧起来,才会造成诸如现在这样的结果。若是东风,遭殃的只有她一人,可惜老天有眼变了风向,她房中的火才会蔓延至静妃那儿。至于为什么白昭然能安然无恙……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早就猜到在隋云寺夜宿没那么简单,可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才第一天这些人就按捺不住了!
随着苏青墨的说辞,白昭然眸色越发深邃。不由暗叹老天有眼无珠,她缓缓散去面上几分冷凝,声音仍旧强硬:“仅靠这些,王妃怕是不能完全洗脱嫌疑吧?”
“哦?”饶有兴趣地回应,苏青墨抬高音调,却并不声张。
“你说动手只会直接放火在静妃屋里,可这儿到处都有人盯着,你做不到这一点。你又说出门的时候发现风向变成了西风,所以如果你把自己的禅房点着,借用风让火势蔓延至静妃那儿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说?”白昭然淡淡说着,言语间却尽是杀机。
秀眉越发高挑,如果不是情势特殊,苏青墨甚至想拍手叫好了。
白昭然一向喜欢躲在暗处利用别人攻击自己,亲身上阵还是头一次。苏青墨好奇的是她出了什么事竟然改变攻击方式,难道这一切又跟容骁有关?
“王妃,如果你再没话说,那本宫只有派人将你带下去了。”眸底掠过一丝精光,白昭然道。
微微皱眉,这下情况倒有些棘手。苏青墨当然有办法脱身,可这样就不得不说出刚才的去处。而以现在的局势来看,如果没人替她证明刚才的去处,单凭她一面之词,这些人依旧不会放过她。
除非……
正在气氛越发凝滞时,院外突然传来不少脚步声。众人抬头就见元森带着无数僧人闻讯而来,而让苏青墨诧异的是刚才跟自己过招的那个盲眼和尚也在其中,正走在元森身边。
“娘娘。”元森先是双手合十冲白昭然一礼,这才道,“可有什么事需要贫僧帮忙?”
“不牢元森大师费心了。”白昭然淡淡回绝,“来人,把王妃带下去!”
“慢着!”浑身冷气乍现,苏青墨站在那儿,道,“皇后娘娘,您如此武断,臣妾可不服啊!”
明明只是个女子,明明在笑,可那模样却让人看着毛骨悚然。没想到苏青墨这般放肆,白昭然脸色越发难看,不由抬高音调,“本宫没有当场处决你已是给王面子,王妃,本宫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两方对决僵持不下,气氛越发冷凝。而这时忽听一道轻叹,接着道:“不是她。”妙书斋
“什么?”闻言愣住的不止白昭然,连苏青墨也诧异看过去。就见那盲眼和尚缓步而出,冲着白昭然的位置迎迎一礼:“娘娘,火并不是这位贵人放的。”
盲眼和尚的出声让事情有了转机,众人愣怔不明所以时,就见元森上前皱眉:“元勃,你……”
“师兄,出家人不打诳语。”元勃平静说着,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一声有什么问题。他顿了顿,才重新冲着白昭然道:“从火后烟雾的味道分析,这场火该是半刻钟前放的,而当时这位贵人正在隋云寺的东北端,除非她有分身术,否则自是与她无关。”
白昭然脸色大变,心头恼火却不能发泄而出。她深吸口气屏退周围侍卫,望着元勃淡淡道:“元勃师傅是如何得知?”
“当时贫僧正与这位贵人在一起。”毫不隐瞒,元勃说道。
不自觉紧了紧手中帕子,白昭然似笑非笑:“本宫记得元勃师傅是荷花池的守门僧吧,你说你与王妃在一起,那她为何会出现在那儿?”
这倒是一个大坑,若是让元勃回答,怕是会再生事端。苏青墨抢先一步轻笑出声,耸了耸肩道:“娘娘,臣妾晚上睡不着到处走走,无意中走到荷花池边却被元勃师傅阻拦,怎么这也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只是隋云寺的荷花池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王妃大晚上偏偏去了那儿,难道……”
“娘娘,谨言慎行。”简单四个字,苏青墨就见白昭然眸底利光大现。她踱步在院中,一边走一边道,“臣妾对隋云寺的布局并不了解,闯进荷花池虽然冒犯但也不是故意。娘娘若是不信大可问问元勃师傅,臣妾是否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她虽然闯进了东北端的荷花池,可却并没做越矩行为。面对元勃的攻击,也只是出于自保而反击,从始至终没对紫莹荷花做过什么。这么说当然是钻了空子,可她相信即便元勃有异言,也说不出其他理由来。
白昭然恨得牙痒,扭头看向元勃。而元勃在皱眉思索了片刻后,觉得苏青墨所言并不不妥,于是点头:“这位贵人的确没做什么不该做的。”
至此,白昭然倒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她原以为板上钉钉的罪证让苏青墨脱得一干二净,心头越发愤恨。然而碍于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再执意追究,反倒失了风度。
敛眸噤声一会儿后才笑了笑,恢复往昔仪态端庄的样子,白昭然道:“看来真是一场误会,王妃,委屈你了。”
这是准备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苏青墨挑眉,眼中含着狡黠。她一直处于防守状态,当然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自打嫁进王府,不管白家还是赵家亦或是苏府的那母女俩屡次三番针对她和她身边的人,她自认不是好脾气的人,事到如今,也不愿再忍下去。
偏头故作恍然状,苏青墨却把视线移至仍旧嘤嘤哭泣的静妃身上:“娘娘这话可不对,委屈的不是臣妾,是静妃才对。今夜的事明显有人故意而为,若是不找到凶手,娘娘往后又怎么面对静妃,面对赵大人?”
“王妃,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心头猛地一跳,白昭然只觉得苏青墨此刻的眼神太过危险。
可惜不等她再说什么,苏青墨已经走到烧得乌黑的禅房前,静站片刻而后回头:“元森大师,我想请问寺院平时生火,是用火油吗?”
微微蹙眉,元森先是望了白昭然一眼,见后者无异言,这才点头:“寺中火油是专门提炼出来的,有时生火会用,但多数是为房中灯具准备的。”
苏青墨点点头,继续道:“那不知平时是哪位师傅在保管火油?”
对苏青墨的疑问更显得不安,元森敛眸沉思片刻才回了头,就见一个僧人走出,双手合十一礼。
见此,苏青墨突然眼尖的发现人群中似乎有人抖了抖,她笑意更浓,道:“那么请问这位师傅,今天跟我同行的贵人们是否有人向你求过火油?”
苏青墨的故弄玄虚让白昭然十分心惊,担心她是否又看出了什么。然而苏青墨对她只抱以淡定一笑,接着看向那名僧人,见对方轻点了点头,如此倒是对上了她心中想法。
利用庙中的火油来放火,虽然心思巧妙,却忽略了火油的来源。毕竟只凭着灯具里的油可燃不起这么大的火,除非是准备好了大量的火油,外加一枚打火石。
苏青墨双手后背重新踱步走出来,她没有再问,却让在场的人越发心惊。她慢条斯理地走到了一个人身边,忽然伸手将对方一扯,接着扬声:“那么请问师傅,是否是这位小姐去向你讨的火油呢?”
“你做什么!”被扯住的正是白欣桐,她此刻早已慌了神,声音发抖,疯了一样挣扎。她忙不迭地往白昭然的方向望去,可惜白昭然却连看都不看她,只一双凤目紧紧钉在苏青墨身上,眸底深邃色彩复杂。
“是这位小姐。”很快,就听那僧人如此说道。苏青墨笑盈盈地望着已经临近崩溃边缘的白欣桐,正要继续开口,就听那僧人又道:“可这位小姐说,她是替赵家小姐来讨点火油回去,只因赵家小姐晚上怕黑。”
随着僧人一番话落下,院中一片寂静,几乎连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冷风在这时不合时宜的刮过,空气中蔓延着木头焦灼的味道。苏青墨到嘴边的话没有说出来,只微微敛眸唇角扬起。她想不仅是她,连她手里的白欣桐乃至一旁的赵茹一,都十分诧异。
她一直觉得今日这局虽是针对自己,可结局却是白昭然想要一箭双雕的好戏。将她和静妃一起除掉,那么洛阳城便再无可以让她烦心的人存在。她知道白昭然不会亲自动手,原想着对方可能会推出身边的下人,却没想到真正推出的是她的亲妹妹。
可是……明明就是白欣桐做的,单从她的反应就能看出,怎么眼下还扯进了一个赵茹一?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首先回过神的是赵茹一,即便她往日再怎么愚钝,此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跪倒在地,一脸惊恐地伸冤。
白欣桐见状,心念一动瞥了白昭然一眼。莫名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猛地甩开苏青墨的胳膊,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茹一,你怎么敢这么做,静妃可是你的亲姐姐啊!”
她说着,嘤嘤出声像是也受了很大的委屈。而赵茹一被她一顿呵斥,惊恐的面容已变得错愕,张了张嘴,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反应过来。
只可惜不等她出声反驳,白昭然已经挥手示意身旁的宫人们上前将她扣住,噼里啪啦的巴掌声响起,不一会儿就见赵茹一嘴角红肿,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身为静妃亲妹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茹一啊,你真是叫本宫失望。”白昭然居高临下地说着,抬眸看向苏青墨,“既然王妃说这场火是火油燃起来的,那定当需要一枚打火石。来人,搜身。”
苏青墨含笑回望没有吭声,却知道事已成定局。
白欣桐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可白昭然却不会。她的确推出了自己的亲妹妹,却不愿意这么一个蠢货连累白家的百年名声。于是,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很快就见宫人从赵茹一随身的锦囊里掏出了一枚打火石,人证、物证俱在,即便赵茹一还能说出话来,也是无力回天。
静妃早已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她瞪大了眸子,很快厉声尖叫:“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本宫!”她疯了一样扑到赵茹一身上撕扯,尖细的指甲划破赵茹一暴露在外的皮肤,红肿的脸庞更加晶亮。
苏青墨淡淡移开眼,静妃也不是傻子,事到如今如果还看不出这里面的猫腻,怕也枉做赵家的女儿了。眼下看来她是对赵茹一恨得牙痒,实际却是用自己的方法保她。
很快就见静妃累得再也抬不起手,而赵茹一也被打得遍体鳞伤。她转过身依旧喘着粗气,目光却坚定看着白昭然:“娘娘,赵家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一个孽障,还望娘娘网开一面,让臣妾自行处置。”
一向张狂的静妃第一次向自己低头,白昭然虽然还为没有算计到苏青墨一事憋闷,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点头吩咐她们下去。很快就见原本拥挤的院子空了下来,除了元森几人外,只有苏青墨和白昭然站在那儿,两两相视,空气中隐约有利光划过。
“赵小姐放火后竟然不把打火石丢掉,娘娘不觉得奇怪吗?”末了,苏青墨淡笑问道。
白昭然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往禅房走,直到行至门口时才淡淡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也许是她蠢呢?”
是啊,真的是很蠢,才被如此牺牲掉。
苏青墨目送白昭然回房,心中已如明镜般熟知整件事情的经过。回到洛阳城后,白家跟赵家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彼此试探,大战即将展开,而她和容骁又会以怎样的身份存在其中?
“贫僧已经吩咐给王妃重新准备了禅房,只是要走些路过去。”这时,元森忽然出声,打断了苏青墨的沉思。
她点头表示答允,却玉指一伸,点了点元勃所在的位置。对这个和尚她仍旧心存防备,尽管他今天帮了她,可为了紫莹荷花,她却不得不再探探他的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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