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也是前年的,我也不知那方子我搁置在哪儿…”
李夫人脸上倏地黯淡下来，显露出失望神色。
苏怜虽然也想尽快地露出底牌，但她谨记谢衍昨夜和她讲过话。
过犹不及。
过于急切，则会引人疑心。
若是让这些人简简单单拿到了解药的方子，他们浸淫尔虞我诈多年，定是会怀疑是否有人居心叵测。
所以她必须先拖一拖，勾起她们急迫，绝不能立刻将解药双手奉上。
李夫人听到苏怜吞吞吐吐话，心里凉了半截,她不知道这位谢夫人是真找不到,还是故意推脱。
她捏紧了里帕子,虑半晌，最后她决定，绝对不能放过此次机会。
她们夫妻二人受此情香荼毒许久,七八年前，也不过是一晌贪欢,却没想到积年累月，竟然是戒都戒不掉。
两人现在每到寒冬腊月，总要夜夜咳嗽，有时她夫君病情严重时,还嗑出血沫来。
但她却没办法医治,她明知道一切恶症都是那该死的香料带来的，但是他们却戒不掉。只要屋子里少了那味混合着月季香气麝香味，她整个人就如同百爪挠心、万蚁啃噬,连神智都不清醒。
她想打探解药的情，但不敢大张旗鼓地遣人去调查，因为她知道，这香就是周知府拴住他们的铁链。
在她与夫君刚来荆州上任的那一日晚上，周知府摆下宴席请他们吃酒，当时她便觉得整个厅堂内都飘着一股沁人心脾、勾魂摄魄奇异香气。
不过那时她并未注意，只觉得周大人家财大气粗，连焚香料都与众不同。
谁知两人刚回到住所，便发现了不对劲。
李夫人是庶女，从小就跟着姨娘接触到宅院里阴私，是以她马上便发现，自己夫君好似中了催情之香。
两人云雨一番后，得了此间妙处，暗中想再寻一些昨夜情香，时不时地可以用些，也算是闺房之乐。
结果她刚向昨日赴宴的另一位幕僚夫人打听了两句，那夫人便热络地送来了一整匣。
淡紫色的药粉被装在檀木匣子里，足足有五匣之多。
但她没想到的是，从最始两日用掉指甲盖大小，到最后一日便要焚掉秤砣大一块香料。
越用越上瘾，那五匣子药不出一个月，便用了个精光。
当时两人也渐渐发现了端倪，决定就此打住，却没想到，停用的那日晚上，两人浑身发痒，五脏六腑像被扔在油锅里烹炸。
她当即打发了小厮去城中药堂请来郎中，然而来的郎中把脉问诊后，却束无策。
直到那时，二人才缓过神儿来，这分明就是那香料问题。
他们要请的人不是郎中，而是当初给他们送药的那位夫人。
李夫人急急忙忙地下了帖子，但花笺还未送出府门，周知府夫人便带着丫鬟前来拜访，一同带来的，还有整整五匣子新的香料。
那时她已经知道，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老老实实地对周知府言听计从，他们才能得到安生度日的机会。
从此之后，每三个月，周知府便会派小厮来送一次药。
整整八年，她早就对此深恶痛绝，身子越来越差，月信时常不准，年近三十，却一次身孕也未怀上。
她恨得发狂，恨不得将库房里存着那些花梨木匣子一把火烧个干净。
但她不敢违逆周知府，只能偷偷摸摸联合上几个同样对此药怨声载道夫人，派出府里可信家奴，踏遍天南海北，只为寻找是否有对症解药。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无所获。
现在，她从苏怜口中得到了一丝消息，怎能放过它溜走，哪怕是破釜沉舟，她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李夫人褪下腕上莲花纹镂空的赤金镯子，牵住苏怜细白的掌，一下子套到了她的腕间。
“谢夫人，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备下什么相见礼…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只镯子是我一点心意，你皮肤生得白，带它更显得高贵华丽、冰肌玉骨。”
苏怜朝她怯怯一笑，心里觉得这李夫人真是舌绽莲花，直把人夸不好意思。
她装模作样地推脱了一下，最后还是任由李夫人把镯子套在了她手腕上。
“夫人…您实在太客气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装作惊喜地打量着上镯子，纤细指不断地摩挲着，似乎是喜爱非常。
苏怜低头福身谢过，娇笑着说道，
“日后我定让府里丫鬟翻箱倒柜，把那方子寻出来，快马加鞭地送到您府上。”
一听此话，李夫人刚才一直青白的脸色缓了缓，她脸上摆出一个温柔热情笑容，丰腴的臂微动，给苏怜倒了杯青梅酒。
“那就有劳谢夫人了。咱们以后也要常走动，男人们在外成日不着家，咱们合该聚一聚，赏花品茶，闲话家常，这日子才舒服惬意。”
苏怜甜笑着应下，转了个话题，夸了半晌李夫人袖口绣银线牡丹团花，这才让刚刚凝滞了一瞬的女眷席热闹起来。
她瞥了一眼谢衍那边情景，发现他正爽朗地笑着，中气十足地讲着自己在西域荒漠里和野狼搏斗迹，周围几个人听得入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衍，连酒杯空了都不知。
来一切都应该在他掌控之中。
苏怜安下心，接着加入官夫人闲谈中，从插花屏风聊到了金头面宝石簪子，终于把一场筵席在叽叽喳喳中熬了过去。
天色将晚，山里风凉，带着夜露侵入骨髓。
几位夫人都招呼丫鬟送来了狐狸毛大氅围在身上，不过依然抵挡不住萧索寒意，最后实在受不住，几人便先行离席了。
最后留下只有孙守正，他还在孜孜不倦地拉着谢衍吃酒，许是喝太多，他已经有些神智不清。
一张脸红得像是熟透的石榴，在寒风里还冒着热气。
他眼神迷离，说的话颠三倒四，扯着谢衍腕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为官者，应该懂得什么是未发之中，谢兄，你虽然是商人，但还是要牢记于心！”
谢衍浅笑着应下，帮他斟了杯果酒。
孙守正迷糊着将酒杯拾起，再次一饮而尽，淡黄色的酒水洒在前襟，湿了一大片。
孙夫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拿着帕子帮他狠恶恶地擦了擦唇角。
孙守正也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朝着谢衍作了个不伦不类的揖，便扶着他夫人挪步，准备朝着亭子外走去。
临行前，他摇摇欲坠身躯忽地顿住，环视一圈，最后突然凑近，附在谢衍耳边囫囵不清地说道，
“那个周掌柜…你小心些，据说他是周知府亲弟弟，为人笑里藏刀，可怕很！”
话音刚落，他便一头栽在了地上，几个小厮一拥而上，将他半扶半抬，带进了一旁软轿里。
谢衍在脑海中飞快地过着他刚刚那句话。
周掌柜叫周律…而荆州知府名叫周则……
来还是兄弟关系。
他隐隐有所猜测，荆州里怕是布满李徽明的爪牙，偌大的城池，几乎全都为他所用。
周知府是他人，那他弟弟，想来也早早地被纳入李徽明的麾下。
来秦烈死，与周副将脱不了关系，与李徽明也脱不了关系。
谢衍皱着眉想着，不知静静站立了多久，忽地感觉软软小手覆上背。
他侧头去，发现苏怜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素白的小脸埋在雪白色的毛领子里，被冻得鼻尖发红。
“没事了。”他轻叹一声，宠溺地掐了掐她的粉颊，道，“今日应当是一切顺利，我们安心回府吧。”
苏怜乖巧地点头，打了个秀气哈欠，便被谢衍牵着，顺者青石的阶梯一路下山。
最后钻进马车里时，她眼皮都在打架。
或许是因为青梅酒喝有些多，她觉得自己晕乎乎，连马车帷裳上暗纹都出了重影。
“我先睡了，你到了再叫我罢。”她小声地朝谢衍嘟囔着，把头埋在他温暖胸口里，环着他腰就要睡过去。
却没想到谢衍掐了把她腰间的软肉，语气轻佻道，
“别睡，我们还有笔账没清算呢。”
苏怜糊里糊涂地抬眸看他，不解他话中的意思，
什么账？
她莫名其妙地摇头，眼神里懵懂一片。
谢衍着她迷蒙水眸，十分娇软可爱。
他心里一痒，把她向上提了提，抱到了自己膝上，哑声问道，
“今日在筵席上，你是不是说了我好一通坏话？”
“什么被胡姬迷了眼，日日宿在狐媚子那里，让你独守空闺，以泪洗面…”
苏怜听他一说，酒立马醒了几分，连忙伸手捂住他嘴，面上臊红一片。
那些都是她当时急中生智，胡乱编造出来的，只为顺理成章地引出解药的。
后，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编瞎话能力那么强，编还是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瞎话，实在是丢脸。
她咬着下唇，急着说道，
“那些都是编出来的瞎话，都是情势所迫，你…你别再重复了。”
谢衍向后仰了仰身子，挣开了她的小手，接着调笑道，
“哪里是瞎话，我还遇见过…眼眸勾人，身带异香女子。”
苏怜悬空顿了顿，旋即有些颓唐地垂下，她心里莫名其妙地酸了起来。
怪不得谢衍对胡姬头头是道，原来他不是胡编乱造，而是真见过，所以才对她们一清二楚。
或许不是见过……还……
不然他怎么知道人家身带异香。
一想到这里，苏怜心里酸涩得难受，她垂下眼眸，撇过头去，都不谢衍一眼。
她一边攥着衣角，一边小声嘀咕着，
“你倒是见多识广…”
谢衍仿佛对她低落的语气置若罔闻，反而是一副思慕模样，摸着下巴回忆道，
“此等姝色，到了现在也记忆犹新。”
“倒是想再见上一见。”
苏怜气得胸口闷，她想都不想，便语气不善道，
“那你现在去城南春梨苑吧，那里肯定有你魂牵梦绕胡姬。”
说完，她挣起了身子，七扭八扭地想从他怀抱里跳出去。
谢衍按住她的细腰，觉得自己似乎是逗得过火了，连忙用手抚上她的后颈，扭过她的脑袋，让她向自己。
“你喝多了酒便迟钝了吗，傻乎乎的听不懂我话？”
他故意说得狠恶恶的，还故作凶狠地弹了弹她脑门。
苏怜酒喝多了，绪就是一团浆糊，她看谢衍不仅嘴上说着要去找胡姬，连上也狠下心欺负自己。
她眼眶里蓄了泪，豆大的泪珠子马上就要滴落下来。
“你要去便去，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谢衍一见她红了眼眶，顿时心里一紧，慌了神，只觉得自己胡言乱语太过，惹了她误会。
他心里轻叹一口气，无奈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哑声问道，
“那我亲她也行？”
苏怜咬着唇，倔强地点点头。
“那我抱她也行？”
苏怜眼睛里泪啪嗒一声落下，她吸了吸鼻子，咬着牙继续点头。
“如此……就好。”
谢衍低哑冷冽的声音在昏暗车厢里回荡，苏怜觉得这四个字就像是刀子一般割在她心上。
她觉得青梅酒酒劲儿上头，四肢百骸都在痛。
她又气难过，用尽了身上力气想把谢衍推开，然而她手掌刚刚抵上他胸口，她就被谢衍抱得更紧了些。
迷迷糊糊间，她感受到带着果酒清香唇覆了上来，旋即唇上微微发痛，火辣辣的。
谢衍含住她鲜嫩欲滴的唇瓣，轻轻咬着，觉得好似怎么都尝不够。他掠夺着她齿间最后一丝青梅酒甜香，越尝越深，直到怀中的女子用力捶着自己胸口，谢衍这才大发善心地放开。
苏怜眼睛瞪的圆圆，睫毛濡湿一片。
她气喘吁吁，眼睛里像是烧起了火苗，格外生动可爱。
“你…你怎么能…！”
她说磕磕绊绊，似乎实在指责谢衍不管不顾地在马车上便亲了她。
谢衍暧昧地捏了捏她的耳垂，笑得张扬，
“刚刚你可是点头应允。”
苏怜这才渐渐回过神儿来，他刚才竟是一直在暗度陈仓，悄悄地捉弄自己！
她气得说不出话，只能伸出手，想用力地掐谢衍出气。
却未想到，她刚伸出手，谢衍便捏住了她的腕，拉过头顶，一把按在了车板上。
谢衍衔住了她饱满红润的唇，不知餍足地研磨舐弄，把她气鼓鼓抱怨都揉碎在唇间。
身下女子渐渐停了抵抗，连一直乱动的双都渐渐乖顺起来，谢衍眸底神色变暗，翻涌出浓稠欲色。
他向来离经叛道，随心而动，更不在乎什么恪守礼仪。
按捺不住心中的灼热，谢衍扶在苏怜腰间的缓缓上移，随意拨弄几下，便解了衣裳扣子。
肌肤如雪，在昏暗中似乎晶莹发光，红色的绸缎小衣上绣着并蒂莲，映衬着曲线勾魂摄魄。
谢衍耐心解开后便将它掀到一边，他突起的喉结上下微动，觉得这羊脂玉般的肌肤侵占了满眼。
车厢里气氛逐渐热起来，女子鬓角微湿，额上挂着细密汗，她咬着唇，似乎在压抑口中微弱喘息。妙书斋
谢衍鼻尖碰着她玉雕般的锁骨，缓缓摩挲，薄唇轻启，留下一串淡粉色的红痕。
他伸手探进苏怜襦裙下，正迷了心智，想再动作时，突然一阵急如阵雨的马蹄声传来，马车里钻进一丝凛冽的夜风，阴冷的像是湿哒哒青。
车外，谢七舟声音发颤，如同紧绷欲断的弓弦。
“侯爷恕罪，是属下管不力！谢九川…他…他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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