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玩得其实不太愉快。
她躺在吓唬人的病床上,久等那对拐子夫妻都不来,加上起先去玩了很多项目,人又累又疲,躺着躺着没一会功夫就昏昏欲睡。
正当她要瞌睡过去,冷不丁两道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
团子一个激灵,蹭得就从病床上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眼神仓皇,小脸无措,像个委屈巴巴的小可怜。
兔子心尖一下就软了:“崽儿,太困的话,不然咱们就出去吧,你弟弟已经在出口等着了。”
团子一听这话,浆糊般的脑袋慢吞吞地转了好几圈,适才明白过来。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蠕动蠕动地往床下挪。
正此时——
“嘭”病房门被撞开,那对拐子夫妻惊恐交加地跌爬进来。
他们恐惧地看着门外走廊,倒是没注意到病房里的团子。
“哒哒哒”幽蓝明灭的黑暗走廊里,看不见任何人影,只能听到恐怖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后跟在地砖上拖拽着移动,发出动静的很大的声音,叫人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兔子担心团子害怕,连忙解释:“崽儿莫怕,是硅胶假人。”
团子本来就不怎么害怕,曾经真的鬼怪都是她的玩伴,在她眼里,鬼怪和人无甚区别。
“鬼,真的有鬼。”中年男人话都说不清楚了。
“当家的,我们逃吧。”女人提议道,甚至孩子什么的哪里还顾得上。
这两人不断往后退,爬起来想跑,相互搀扶着爬了几次也没爬起来。
竟是怕到腿软起不来了。
“咯咯咯……”
这当,软糯的孩童笑声从两人背后响起。
顿时,两人身体一僵,像木头一样杵在那里,根本不敢往后看。
团子捂着小嘴继续笑,这两个坏人好像狗狗哦,还是那种被吓破胆夹着尾巴的流浪狗。
她忍不住笑起来,那笑声溢出来,在暗影明灭的病房里回荡,平白多出几分恐怖阴森氛围,居然比门外的走廊硅胶假人还吓人。
俩拐子当场就被吓尿。
两人白着脸对视一眼,吞了吞口水,完全不敢回头看。
“鬼啊!救命啊!”夫妻两人不约而同大叫一声,看都不看站起来闷头就往病房暗门那里跑。
“咦?”团子惊疑一声,“你们往哪里跑呀?”
她其实是单纯发问,不想落入两人耳朵里,就是恶鬼在拦路。
两人脸色惨白,却跑得更快了。
然而,隐匿在黑暗中的绷带,密密麻麻攀爬覆盖了天花板和墙壁,整间房都是它的狩猎场,没有团子的允许,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是以,眼看这两人要跑到暗门那边,黑暗中遂响起窸窸窣窣,像无数条蛇在爬动的动静。
咻!
绷带快若闪电,迅猛弹射而出,分左右分别缠上两人,并越缠越紧。
霎时,两人无法动弹,身躯颤抖着嘴皮子都白了。
他们不知道缠住自己的是什么,只隐约能嗅到一股血腥味,还有冰冷的死亡气息。
中年女人当场就崩了,哭着对男人破口大骂:“我就说别干那种缺德事,你偏不信,现在老天都看不过眼,被鬼缠上索命来了。”
中年男人极力想稳住,可裤衤当里逐渐浸润而出的湿润,以及滴落到地上的月星臊液体,无不显示出他恐怖到了极点。
“大大大仙人,”男人面色如土,话都说不清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回头我给每天给您供奉高香。”
团子坐在病床上,看着绷带裹住两人,她有点听不懂两人的话。
可兔子很懂!
兔子:“崽儿别心软,今天他们倒大霉,遇上的人是你,要是换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早就被他们的手给拐走了。”
团子点点头,只要一想到被拐走了,她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和弟弟了,团子就很生气。
她握紧小拳头挥了挥:“对的,濛濛厉害都很怕怕的,其他小朋友会更害怕的,以后都见不到家人了。”
和家人分开,这是多么难过的事情呢。
小濛濛:“不放过,濛濛要把坏人交给警察叔叔,让警察叔叔教训他们。”
兔子甚是欣慰,某种意义上,崽儿的三观还是很正的。
团子这下不困了,她从病床上滑下来,脚步很轻地走到两人身后。
她哼哼奶喝:“坏人!”
话罢,抬起小脚就踹过去,一人一脚踹对方小腿肚上,还是有点疼的。
“噗通噗通”这两人当场就给跪了。
“鬼仙饶命,鬼仙饶命!”
两人不敢抬头看,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团子不想理这两人了,她推开暗门自行走了进去。
暗门里,是条很窄的幽暗走廊,拐个弯就能看到出口的光亮。
在那光亮里,单薄削瘦的少年矗立在光里,他手里拿着快融化的草莓甜筒。
少年白色的衬衣,衣角被风吹得卷裹起来,泄露出腰际一小块皮肤,在那光亮里,冷白到发光。
似乎察觉到什么,他微微侧头往这边看过来。
顿时,那双色泽幽深的红眸,漾起层层涟漪波纹。
于是,红宝石被注入了月光,有了灵魂和感情。
团子也看到了弟弟,她飞快跑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逐渐光亮,如同揉碎了的星星洒落在里面。
“弟弟!”软糯糯的小奶音喊着,一声接着一声,像稚嫩的乳燕,第一次学会用翅飞翔,还飞得歪歪扭扭的,就迫不及待奔向家人的怀抱。
走廊尽头,一踏出来,顿时天光大亮。
一双有力的臂膀,带着些许急切伸过来,一把将团子捞进怀里。
虽然通过自己留在姐姐影子里的一丝分身,知道姐姐没有大碍,但少年仍旧担心地问:“姐姐,有没有受伤?有被吓到?”
不等团子回话,他又眼睑半垂,非常自责地说:“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姐姐,我不该让姐姐一个人的。”
团子除了起初那会有点被吓到,后来根本就没事。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学着爸爸揉自己的动作,够着小胳膊去揉少年的脑袋。
小黑惯性低头,让姐姐可以方便揉。
于是,团子像撸大狗狗一样摸了摸:“没事哦,我好好的,弟弟不用说对不起,是那两个坏人的错,弟弟没有错的。”
小奶音义正言辞,充满了治愈感,让人心里熨帖舒服。
少年红眸微眯,动作极自然地用脑袋拱了拱姐姐小手,示意她再摸摸。
不过,私心里少年心头却是生出了杀意。
他暗自操控着那一丝分身,利用硅胶假人走进病房,趁此机会就要结果了两人。
哪知,团子一拉弟弟的手:“弟弟,我们把坏人给警察叔叔,让警察叔叔教训他们。”
正操控着硅胶假人,从背后靠近两人,举着道具针筒就要给两人致命一击。
硅胶假人忽地停手了。
下一刻,假人哗啦啦倒在地上,再没有刚才的恐怖感。
外面,面容阴柔漂亮的少年,眉宇邪肆退却,红眸中浮起柔软红絮,像漫天飞舞的桃花,盛大艳丽。
“好,”他如此轻柔地说,收回了那丝分身,“我听姐姐的说。”
说着,少年摸出手机,直接报了警。
在等待警察的过程中,他很可惜地看着融化了的草莓甜筒:“姐姐,冰淇淋都化掉了。”
那两人害的姐姐连冰淇淋都吃不成,一想到这里,少年心头的戾气就止不住。
还是,想要弄死算了。
团子小手搭到弟弟手背,她踮起脚尖看了眼,草莓的粉和奶味的白混杂在一块,黏糊糊的液体确实化掉了,冰淇淋不好吃了。
不过,团子眼睛一亮:“我们重新买,买两个,我一个弟弟一个。”
她有好吃的,不忘弟弟还要有一份。
小黑脸上露出笑容,他弯腰把姐姐高高地举起来,然后放到后颈上架着。
团子惊呼一声,连忙抱住弟弟脑袋。
小黑:“姐姐坐稳了,我带你一起去买。”
这一回,说什么他都不会让姐姐一个人等着了。
团子就以骑大马的形式,去了冰淇淋车。
盖因弟弟要握着她的小脚踝,免得团子摔下去,于是团子就一手一个冰淇淋。
往往,她舌忝一口自己的草莓甜筒,把手里另一个甜筒送到弟弟嘴边。
少年就着这姿势,偏头咬上一口姐姐喂的冰淇淋。
其实,这样吃多有不方便,可少年却很是乐此不疲。
而游乐场其他小孩子,见团子坐大马高高的,还有冰淇淋吃,都羡慕不已。
两人就这般吃完冰淇淋,没一会警察就来了。
等到警察从鬼屋里将两人扌另子抓获,虽不甚有耐心,可有姐姐陪着,黑渊还是跟警察详细做了笔录。
做完一切事,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小黑索性带姐姐去吃海鲜大餐。
美美地吃完一顿,懒洋洋的到家时,奶团子已经睡熟了。
小黑把人从车上抱下来,再抱回房间放公主床上,又拧了帕子给姐姐洗了脸,搓手洗脚。www.miaoshuzhai.net
这一串的事做下来,团子硬是醒都没醒,可见玩了一天是真累坏了。
给姐姐掖好薄被,黑渊在床边坐了会。
他看着姐姐的睡颜,心头柔软成一汪春水,软和的不可思议,半点都不像只邪种。
十分钟过去,少年低笑了声:“姐姐善良,那些不善良的事就让小黑去做。”
话罢,脚下的影子沿着脚踝攀爬上来,逐渐包裹住少年。
待影子彻底将少年包裹住后,落地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床沿边竟已空无一人。
警cha局里,白炽灯的光亮明晃晃的刺眼,相邻的两间审讯室里,那对人拐子夫妻,还在低声交代着什么。
审问的警cha出来,对同事摇了摇头:“嘴巴很硬,轻易不会全交代,再熬一晚上。”
同事表情愤恨:“这背后一定是个大案子,这两人是惯犯,拐的孩子绝对不再少数。”
只是这两人咬死不承认,只认下白日里游乐场的事,其他的一问三不知。
夜已经深了,审讯室里还灯火通明。
其他人已经出去了,只留了两人分别单独看押。
“滋滋”午夜整,白炽灯闪烁起来,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值班的人早已经昏昏欲睡,根本没有注意到。
手被铐着的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看灯,脸上露出疑惑。
下一刻,他扭头就看到,审讯室墙角站着名白衬衣黑裤的少年。
少年不知何时出现的,他双手插裤兜里,半靠着墙壁,意兴阑珊的表情,细碎的鸦发搭在眉骨,眉骨下是一双罕见的红眸。
中年男人一惊,他完全不知道少年是如何出现的,又是怎么出现的。
中年男人犹豫不定:“你……”
话还没说完,少年脚下,斜长的影子蹭的扑腾而起,投射到雪白的墙壁上,张牙舞爪的像是深海巨兽的触须。
男人脸色霎时惨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少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慢条斯理从裤兜里摸出包香烟,金色的细长烟嘴叼上。
他也不用火机,直接拇指和食指一撮,火苗嗤啦就出现在指尖,点燃了香烟。
少年细长的手夹着现香烟,缭绕的烟雾撩红他的眉眼。
中年男人只听对方说:“我姐姐心善,把你们交给警察,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我心不善。”
少年冷哼一声:“招惹到我姐姐,你们就要死。”
分明是云淡风轻的话,可落在男人耳里,无异于阎王的催命符。
少年身边的黑影,落地化为猛虎,踱着步伐朝男人步步逼近。
中年男人又一次感受到了,在鬼屋时那种被恶鬼盯上的恐惧。
他两股颤颤,手抖的手铐哗哗啦啦响:“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有人出钱让我找漂亮的孩子……”
黑渊轻嗤一声:“这些话对警察有用,对我没用。”
他抬脚,朝男人走去:“等我杀了你,剜出你的灵魂,自然就知道所有的秘密。”
无数的黑影,像毒蛇一样缠绕住男人,从他七窍钻进体内,吞食他的生机,啃噬他的血肉。
黑渊控制了速度,这种过程会变的极其漫长,且痛不欲生。
“啊啊啊救命啊,杀人啦快来人救命!”
男人放声惨叫,叫声震天,可诡异的是,声音竟丝毫都传不出去,也没有人过来。
男人终于恐惧了,知道自己遇上了说不清的东西。
他仓惶开口:“我说,我一切都说。”
黑渊居高临下,他俯视蝼蚁:“你知道的东西,与我而言毫无意义。”
他在乎的,唯有姐姐一人而已。
黑影越缠越紧,缠绕到男人脖子上时,倏地收紧。
于是,男人真切感受到窒息到来死亡,他眼珠子凸出来,脸色涨红又青白,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声响。
当黑影覆盖到男人头颅时,所有的黑影从口鼻眼钻进去。
“啊啊啊啊……”男人发生更凄厉的惨叫。
他浑身颤抖,像失禁了一般,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衤当下散发出浓郁的月星臊味。
他双头抱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像是说什么。
整个人,活生生被吓傻了。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最痛苦的是,他死不了,眼前会不断出现恐怖的幻觉,害怕什么就会看到什么,余生皆是如此。
片刻之后,隔壁的关押中年女人的审讯室里,同样传出凄厉的惨叫声。
“滋滋滋”白炽灯闪烁不定,打瞌睡的值班民警抬起头来看一眼,发现没异常,又埋头继续瞌睡。
白衬衣黑裤的少年,干干净净得走出来,他直接从监控走过,一直到走出大门,亦没人看到他。
夜风温凉,银月清冷,少年的身影踏入黑暗之中,便是连月光都无法映照出来黑暗。
或者,他即黑暗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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