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激怒我?”宫语问。
“师祖生气了吗?”林守溪反问。
“我犯不着与一个孩子怄气。”
宫语眼眸平静如潭水,她说:“你想挑战我,或许是出于冲动,也或许是出于勇气,但这改变不了什么,我们之间的差距不是勇气可以弥补的。”
“我当然知道。”林守溪郑重地说:“修道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现在的我当然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连挑战的勇气都没有,那我永远不可能胜过师祖?”
宫语听了,幽静的眼眸泛起涟漪,她深深地看了林守溪一眼,语气却依旧是轻蔑的,“勇气可嘉,仅此而已。”
“师祖接受我的挑战吗?”林守溪固执地问。
“你既然要找打,我不拦着。”宫语话锋轻柔了些,她说:“你要想清楚,为了尊重你这份来之不易的勇气,我可不会与你过家家般小打小闹,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弟子明白的。”林守溪沉声。
“嗯。”
宫语不再多言,她背过身去,漠然道:“跟我走吧。”
中秋。
宫语领着他穿过人群,向着城市的一隅走去。
“师祖这是要带我去哪?”林守溪问。
“医馆。”宫语回答得干脆直接:“先将药采好,免得你等会拖着副千疮百孔的病躯回来。”
“师祖考虑得真周详。”林守溪说。
他并不觉得这是师祖在变相嘲讽他,他知道,他与她之间的差距或许比想象中更大,在修行上,他只不过是刚刚上路,而宫语已在人类的修道之巅了,在这个世界里,他们的差距虽被大大缩小,依旧不是现在的他可以逾越的。
只是不知为何,林守溪明知道他不可能赢,心中却涌起了久违的、热忱的战意——她是道门最高的山峰,人与生俱来就有攀登高山险峰的野望。
灯火通明的夜里,一双宁静的眼穿透妖冶的人群望来,静静地目送着这对师徒离去。
……
郊外。
林守溪将成捆的药材卸在一边,他缓缓站起,气丸在体内运转,他深吸了口气,九骸不断发出爆响,活络筋骨。
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乡野之地,方圆百里只能勉强找到一座废弃多年的破庙,此处一面环着湖泊,一面立着大山,暑气未消,闷热而潮湿,蚊虫甚至有巴掌大小,疯长的野草亦没过膝腿,下面流窜着数不尽的蛇蝎毒物,常人行走时须穿上长靴。
这片旷野荒地,林守溪与宫语拉开了架势。
这样的场景这些天发生过数次,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的挑战者换成了林守溪。
黑衣少年背靠着湖泊,宫语则依托着山岳,他们对峙着,彼此的身影似也融于景中,一个如水般悠远绵长,一个如山峰般嵯峨陡峭,两人的气机遥遥竟锁,形成无形的杀意,中秋明月朗照,月辉之下,这对师祖徒孙静若雕塑。
过去作为旁观者,林守溪能感受到师祖的强,但直到今日,他才真正感受到了这种威压,这是设身处地之时独有的感觉。
“来,让我看看你欺师灭祖的手段。”宫语唇角勾起,笑得轻佻。
林守溪轻轻应了一声。
少年面容上的神色敛去,他深吸了口气,身影骤然由静转动,残影似还留在原地,身躯却已如离弦之箭高速射出,转眼分开了脚下的草浪,来到了宫语面前。
他脚步牢牢扎根大地,右脚猛地一震,身躯同时发力,出拳之时,整个肩膀一晃,拳与身体一同朝着宫语撞去。
“这是脱胎于八极拳的武功么?”
宫语一眼认出了他的路数,她抬起手臂,穿掌而去,如绵的掌心黏住了林守溪的拳,以一股柔劲将他拉向自己身边。
林守溪的拳被暗劲黏住,暂时抽不开身,他的下盘却很稳,脚步半点不乱,反而解着宫语的动作欺身靠近,猛地膝冲,撞向她的小腹,宫语身躯微侧,躲避他的进攻,林守溪将手抽回,一前一后,以云手去撩。
荒野草地上,这对师祖徒孙就这样打了起来,两人的打斗声势并不浩大,动作却是极快,招式变化行云流水,半点没有拖沓,周围柔韧的野草被两人的真气绞成碎末,被真气一卷,沙尘般扬了起来。
这半个月以来,林守溪一直在观察宫语,揣摩着她的战斗方式,寻求破绽。
他知道,宫语很喜欢‘杀人诛心’——用一模一样的武功将你击败,然后居高临下地点评。
他可以以此为核心,设计招法,将她引入陷阱,突然变招将她击败!
但宫语已活了三百多年,身经百战,怎样的人没有见过?她洞穿了林守溪的心思,林守溪变招之时,她也未卜先知般将招式变了。如两人在玩剪刀石子布,本来都是默契出石子的,林守溪想突然换布出奇制胜,可手掌落下时,宫语的剪刀已在等待他了。www.miaoshuzhai.net
林守溪心知不妙,抽身后撤,宫语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我幼年修道时,师父曾给我讲过一个道理,习武要纯粹。”宫语一边将拳递出,一边说:“阴谋诡计是弱者战胜强者的捷径之一,但不要将它当成真正一决胜负的东西,过于依赖。习武之人当有纯粹的武道之心,唯有心无旁骛,才能真正将拳意练到极致。”
一拳迎面打来,动作平常,无任何花哨之处,只是宫语出拳时白袍鼓舞长发飘荡,为这一拳增添了神圣的美感。
砰——
林守溪避无可避,中了一拳,身形向后倒滑了数十丈才堪堪立稳,仅仅一圈,宫语就将他打得气血翻涌,胸口生疼。
林守溪吐了口气浊气,并未气馁,反而愈发谨慎。
夜色里,宫语的身影化作一道白色的弧线,破空而至,于半空中炸开如烟花,瞬间变成数百道拳影,雨点般兜头砸落,打向林守溪的身上。
“我少年时习武,每日打桩,先是木桩,后是铁桩,接着以峰岳为桩,拳撼大山,以瀚海为桩,搏杀激浪,你虽天资聪颖,但你在魔门时还是太过养尊处优了……”
重重叠叠的拳影之中,宫语闲庭信步,随手出拳,动作看似绵柔,实则势大力沉,林守溪数度被打得双脚离地,险些飞脱出去。
“学武是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绝非可一蹴而就的,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已经跻身仙人了。”宫语一边打,一边出言嘲笑,“今日,为师就要打得你知天高,识地厚!”
数百道拳影烟花般消寂,凝在了她的拳尖,融为了一拳。
一拳笔直打出。
林守溪的肌肉与筋骨皆像是被石头砸过的湖面,猛地激荡,他的身体像是被瞬间拆解又瞬间重构,这一破一立之间,撕裂感游走全身,令他剧痛难言,他的身躯沙袋般飞了出去,结结实实地撞向湖面。
林守溪强撑一念,运转剑经,水的法则开始流动,水面生出张力,将他下坠的身躯包裹。
宫语再度逼近。
水是他的领域,在这里,他或有一战之力。
宫语刚刚踏入,就像是将军闯入敌军阵中,顿有四面楚歌之感,她的足下生出漩涡,如铁链般将她禁锢一方,不得动弹。
与此同时,林守溪足踏水面,身躯猛地跃起,遮蔽月影,当空打下。
他没有任何藏私,施展起了毕生所学。
无论是小时候的武学心法,还是之后在巫家、在楚门、在不死国的所得,甚至是时以娆教导的大日冰封术,各种精妙的道法在他手中层出不穷,五花八门地朝着宫语袭去。
“你是在给我放烟花么?”
宫语冷笑,她舒展着筋骨,双足一拧,竟硬生生搅碎了足下的法则漩涡,她漠然的声音再度响起:“征服?凭你现在的本事还敢放这等厥词,真是不自量力!且不说征服一事是不是你的独断妄想,纵然是有又如何?以你现在的能力,哪怕再修一百年,恐怕也只配跪在裙下吻我的鞋!”
林守溪知道,她这是在刻意激起他的战意,他的战意果然被挑起,没有逃避,而是选择了正面对敌,如铁的身躯或拦或靠,硬生生挡住宫语雷霆般的进攻。
宫语的出拳极为轻松写意,而他呢,光是抵抗就用尽了全力。
宫语先前挑战各大名门时,哪怕杀人之时也未动过真格,撑死用个三分力气,她远比林守溪想象中更强,更深不可测!
林守溪纵然身在水中,也被她绵延不绝的攻势打得连调动水的力量都没有,全身的剧痛多次让他生出逃的念头,又被硬生生压了回去。
他的内鼎不断流转,碧色的鼎火熊熊燃烧,疯狂地将丹药炼制出来,抵御他的伤势。
“肉身为炉么?”宫语若有所思,讥道:“拿师父来双修炼鼎,这等下作手段,也亏你想得出来!”
宫语一拳压下。
维持着林守溪立足的水浪倏然破碎,他半个身子瞬间没入水中。
又是一拳。
大半个身子没入水中。
第三拳之后,水上已见不到林守溪的影子。
宫语深吸口气,犹不满意,震脚一踩,顿时,足下之水沸腾起来,她凌空一抓,将林守溪从水中揪出,一拳打中他的额头。
这一拳看上去轻飘飘的,可打在林守溪身上时,先前潜伏在他体内的拳被一并勾起,瞬间,数百道拳意在他身体里同时爆发,犹若百枚铁钉齐齐敲入骨骼,撕心裂肺的疼痛令得林守溪七窍生血,面目狰狞,他体内碧色鼎火也被打得摇摇欲灭。
“可以了。”宫语收手。
她以为林守溪会就此昏厥,但没想到,这个少年竟又颤颤巍巍地立了起来,摆出了一个千疮百孔的拳架。
她看着他,神色复杂。
“倔什么倔?”
宫语冷冷开口,又是毫不讲理的一拳,这一拳下去,林守溪没能受住,他昏厥了过去,被宫语拽着扔到了药池里,香气浓郁的药池水花飞溅,沿着他的伤口渗入身躯,林守溪闭着眼,在里面低声呻吟,宛若一块被火炙烤的铁。
林守溪醒来的时候,天空明亮。
“我昏迷了多久?”林守溪问。
“两天。”宫语回答。
“这么久?”林守溪吃了一惊。
“嗯。”宫语点点头,问:“感觉怎么样?”
“神清气朗,血脉舒畅。”林守溪强忍着浑身的剧痛,说。
宫语听了,只是冷笑不已。
“气馁么?”她问。
“第一天而已,气馁什么?”林守溪反而觉得快意。
“你的身体要有你嘴巴这么硬,也不至于被我几拳打崩了。”宫语双腿斜搭,笑着说。
林守溪回忆着昏迷前的战斗,在脑海中复盘,寻找着破解之法。
忽然间,他似嗅到了什么气味,睁开眼,环顾四周,警觉地问:“我昏迷的时候,小禾来过?”
“没有。”宫语矢口否认。
“不可能,她一定来过!”林守溪固执地说。
“你要么是被打傻了,要么是想老婆想疯了。”宫语不屑一顾。
四周荒草连天,莫说人影,连鸟影都难见一个。
林守溪暂时放下了这一心思。
他赤裸着浸泡在药池里,肌肉线条分明的硬朗身躯还在微微发抖。他极少有过这种感觉,很痛,痛得钻心,但也很舒畅,仿佛闭塞了多年的通道一朝被击穿,浩大的风终于得以灌入。
无论是与洛初娥的战斗还是被雷火洗髓之时,他都没有这样的感觉,那时虽一样剧痛难忍,但那种痛苦是无序的,是以摧残为目的的,而宫语在他身上施加的痛苦,更像是对钢铁的折叠锻打,令他更为坚韧。
之前宫语曾问他要不要随她习武,征服小禾,他拒绝了,但他知道,这场武学修行已经开始,只是理由并不是征服小禾,而是更荒诞的……征服她。
“你这水准,练到何年何月才能欺师灭祖?”宫语忽然露出了失望之色。
“这本就不是一蹴而成的,更何况……”林守溪也说:“我也觉得,师祖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你又在故意激怒我?”宫语眯起了漂亮的秋水长眸,问:“你该不会是喜欢被虐打吧?我听说有些人就是这样,喜欢故意激怒别人,然后让对方顺理成章地来欺凌自己,从而得到快乐,我的好徒孙,你不会是这样的吧?”
林守溪坦然地与宫语对视,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原来师祖大人平时对弟子冷嘲热讽时,竟是这么想的吗?”
宫语的脸色飞快阴沉了下去。
“穿好衣服过来,练拳。”宫语冷冷道。
林守溪从浓稠滚烫的药汤中起身,他穿好衣裳,重新来到了荒野之上,他身子舒张,筋骨再度发出了一连串爆竹般的声响,响声更加清脆,其中的阻滞感比两天前少了很多。
又一场对打开始。
与其说是对打,不如说是林守溪单方面的挨揍,他在最初一连串绵密的进攻无果之后,就要面对宫语残忍的反扑了。
宫语的武学不拘一格却又浑然天成,她时而以拳敲打林守溪的胸膛,宛若开凿山岳,时而以鞭腿将他抽飞,砸上山崖,撞碎石壁,将他一身筋骨再度打散。
但林守溪始终提着一口气,这口气凝于气丸之中,周转不休,任由宫语拳打脚踢,久久不堕。
“小禾说你学了一套乌龟防御术,果然不假。”
宫语微笑,她不再采用刚猛的进攻,而是以手画圈,荡出一个又一个圈,层层叠叠的圈将林守溪包围,宛若抽丝剥茧,软刀子割肉般将他的气一点点卸掉。
“古书上说,乌龟原本也是蛟龙之属,只是在今后的演变道路上,其他龙类不停地使自己的利爪獠牙变利变强,唯独它给自己穿上了厚厚的盾甲……这等盾甲何来出路?千万年以降,鼍龙恶蛟翻江倒海依旧,龟鳖却沦落到日夜与泥沙虾蟹为伍了。”
宫语一边说着,一边将无形的真气之丝绕于指尖,林守溪如被抽筋断骨一般,浑身没了力气,他倒在地上,痛得身躯痉挛,经络暴凸,在一声喉鸣之后再度昏死过去。
宫语又将他抓入药池之中。
如此重复了数次。
林守溪除了昏睡,就是在与宫语比武,他一次次被打得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但从未求饶放弃,有一次,宫语都于心不忍,下手刻意轻了,林守溪察觉了出来,主动要她下重手,宫语不肯,他便出言挑衅,将她激怒。
“你就一点不怕么?不怕我哪天下手没轻重,将你给直接打死?”
宫语看着躺在药汤中的少年,问。
药汤不住地泛起涟漪,那是少年身躯颤抖所至,他牙关打着颤,许久后才回答:“不怕,我相信师祖。”
“你可想过放弃?”宫语问。
“想过。”林守溪诚实地回答。
“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因为尊严么?”宫语问。
“不,因为怕死。”林守溪说。
“怕死?”宫语困惑。
“嗯,我不怕自己死,但我怕哪天楚楚或小禾死在我面前,我却无力阻止,这几天我常常做这样的噩梦,从这种噩梦里醒来后,我觉得眼下的苦根本算不得了……”林守溪轻声说:“我的修为太过差劲,如今恰逢师祖大度,愿意相授,哪怕千刀万剐,我也要学下来的。”
宫语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漠然道:“你还是说点冷嘲热讽的话吧,这般阿谀奉承,为师听不惯。”
痛意噬骨钻心,林守溪露出了微笑。
八月,林守溪就与宫语住在了这荒郊野外,以破庙为家,以天地山湖为练武场,过去,林守溪学了不少武功,都练到了不俗的地步,但他始终觉得,自己还差了点什么,这些日子,他终于明白他差在哪里。
他差在圆融,这种圆融不在意,而在形。
他的形体天生强大,可却从未经过真正严苛的训练过,而宫语的所作所为则是真正的炼剑,她先将林守溪体内的‘杂质’锻出,然后再渗入‘锡’,将生铁锻造成钢,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有预感,等真正开炉的那天,他将成为一柄真正的、无坚不摧的剑。
“一想到这般费心费力地帮你练武,竟是要你打败我,我就觉得此事甚为诡吊。”宫语偶尔也会抱怨,然后再将这份怨气通过拳头撒在他的身上。
林守溪尽数受之,毫无怨言。
自小到大,除了不死国中与楚映婵绞尽脑汁破解色孽之咒时,他从没有这般如痴如醉地沉溺于武学修行之中。
林守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拳法也越来越浑融,宫语起初击败他只需信手拈来,渐渐地,她也要费上些真正的力气了。
八月渐渐接近尾声。
林守溪知道,纯粹的身体打熬也即将来到尽头。
八月末,他又被宫语拖入新煮的药池中,夜半噩梦惊醒时,他隐约见到了一位少女坐在身边,面容模糊。
“小禾……”林守溪轻轻喊她名字。
少女没有回应。
沉重的困意拖着他再次陷入沉眠,醒来时,身边哪有什么少女,一切仿佛只是梦而已。
“嗯,你这进步还算不错,可惜与为师相比,还是相差太远。”宫语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
“师祖修行三百年,弟子年岁不足二十,自是道阻且长的。”林守溪说。
“听你这话,好像还是不服气?”宫语眯起眼眸。
“弟子不敢。”林守溪说。
“呵。”宫语负手身后,道:“算了,今天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宫语沉了口气,将境界压在了与林守溪同一水平。
她要以同境将林守溪击败。
“请师祖赐教。”林守溪抱拳。
荒原上,最后一场战斗打响,两人穿梭荒野,时而上山,时而下湖,呈现着势均力敌的姿态,周围的岩石草木早在这一个月间被毁坏一空,如今他们身形掠过,只能激起浩浩荡荡的烟土尘埃。
哪怕同境,宫语依旧强得可怕,不过林守溪经过了这一个月的苦苦打熬,已有了一战之力。
天地间惊雷阵阵。
两道身影一黑一白,兔起鹘落,飞速穿梭,打得药缸破碎,庙宇崩塌,一时间难舍难分。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昏天黑地的战斗终于接近尾声。
分胜负的一招里,林守溪一拳打向宫语胸口,宫语一指点向林守溪的额头。
砰——
宫语的手指停在了林守溪的额前。
同时。
林守溪伤痕累累的拳尖陷入山中。
师祖山狂摇乱晃,云浪翻滚不歇。
他立刻收拳。
“师祖,弟子……”
林守溪先前打得尽兴,并未多想,此刻才惊然回神,知道唐突了师祖。
“无妨的……为师大意了而已,不怪你,这等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宫语说是不怪罪,只是接下来的一天,她一句话也没和林守溪说,冷傲异常。
直到夕阳西下。
宫语来到他的面前,幽幽开口:“走吧。”
“去哪里?”林守溪问。
“回道门。”宫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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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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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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