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去的时候魏妃身后的桌子上已经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的茶具,李尚宫还有赵典簿两个一左一右则站在魏妃身边。
“这孩子长得俊俏。”许元姝进去,魏妃便笑着对李尚宫道,又问许元姝,“今年几岁了?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许元姝一一答了,旁边宫女递了茶杯过来。
敬茶是基本功,不管茶杯有多烫,手是一点都不能抖的,洒在地上倒也罢了,最多叫人训斥一顿,若是洒在主子身上,再轻也得挨一顿掌掴,重则送命。
不过魏妃脸上淡淡的笑意鼓励了她,许元姝心里默默过了一遍递茶的要领,从宫女手里接过了茶杯。
还好,不烫。
许元姝微微侧过身子,双手举着杯托,双臂上抬,道:“请娘娘喝茶。”
递茶是不能站在主子正前方的,要让开地方,从侧边进。
不能远,否则主子要费力去够;也不能近,若是把茶杯戳在主子脸上,那也是轻则掌掴重则丧命的事情。
许元姝一边默念着规矩,一边恭恭敬敬的照做。敬茶前头十几天每天都要练,她不会出错的。
魏妃接过茶杯,轻轻嗯了一声,许元姝站直身子,垂首立在一边,这个时候是不能退的,防止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用茶杯盖儿撇茶叶沫子这种事情是不会出现在宫里的,除了有个别主子要求,剩下的递上来的都是茶汤,茶叶在茶房就已经去了。
“这个不错。”魏妃抿了口茶,把杯子放在一边,“倒是比前头几个都沉稳。”
许元姝不由得想起她们都说魏妃性格善良,态度温和,从不与人争执,也从不打骂宫女。
别的不说,一杯茶抿一口,一上午四十好几杯下来也不是好受的。
许元姝松了口气,魏妃一笑道:“才说你沉稳,你就露馅了,可见还是紧张了。”
“娘娘。”许元姝行了个礼,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尤其是李尚宫跟赵典簿都在,这就更不好回答了。
“别紧张。”魏妃道:“你这样已经很好了,才进宫半个月,递茶就有模有样了。你们刚当差的时候是不会在主子面前伺候的,总得过上一两个月见人能说出话来了,才能到屋里来伺候。”
“多谢娘娘指点。”许元姝行了个福礼。
魏妃点点头,赵典簿扬声道:“下一个。”
许元姝出了屋子,看见偏殿门口站了一大群人,都是已经敬过茶的,见她出来,吴婉急忙招手叫她过去,一脸紧张地问:“魏妃娘娘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许元姝道:“夸了我两句,叫我别紧张。”
旁边就有一人道:“我敬茶的时候,手抖得茶杯都响了,娘娘也没有训斥我。”
“我敬茶的时候动作太快,杯子差点甩出去,魏妃娘娘笑话我是个炮仗。”
“娘娘真是个好人,怪不得能生下两子三女,还都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要是能去她宫里伺候就好了。”
“魏妃娘娘宫里该是缺人的吧?也不知道今年她宫里缺不缺人。”
随着这一句话说出来,不少人都是一声叹息,随即看向同伴的眼神里就有了淡淡的警惕。
有人咳嗽几声,又有人换了话题。
“要我说她们三个可惨了。还有半个月呢,也不知道李尚宫还能请来谁?若是真的被贵主子们看中了,可不是比跟什么司制、掌药之类的有旧要强一些?”
说话的人跟许元姝她们遭遇差不多,屋里也有个搬出去的人,不过搬出去那人看起来没有什么故意隐藏,或者弄虚作假的事情,因为这人声音里只有淡淡的酸意。
“哪里是强上一些?要强上太多了,一个是宫里娘娘,一个是宫里女官,再是女官,那也还不是宫女?她还能飞上枝头不成?”
话题渐渐的就分散了,许元姝进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十七个了,卫柳月就在她后头四个排着,只是她出来的时候一脸的凝重,反倒把许元姝给吓到了。
“你这是怎么了?”她一拉吴婉,两人迎了上去。
“我没什么,虽然有点紧张,不过下次再敬茶应该就不会这样了。”她心不在焉说了两句,忽然眉头一皱,道:“你们还记不记得……程百香说她是最小的?”
两人点头。
卫柳月道:“我个子长得高,出来的时候看见了李尚宫手上的花名册,她的名字在我后头一个。”
许元姝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可是……她这样弄虚作假的又有什么用?宫里的册子上有她的生辰八字,她就是骗了我们……”
想不通。
卫柳月冷笑一声,“你想不明白?我算是想明白了。她一开始怕就想着要把咱们赶出去,所以骗不骗咱们根本没什么打紧。”
“把咱们赶出去?”一向好脾气的吴婉也冷冷道:“我倒是等着她,看她怎么成事。你看现在,没有人再想着她们了,所有人想的都是下一次李尚宫能把谁请来,皇后娘娘又会不会来。”
许元姝跟着点了点头,不过心里却还有一丝隐忧,方才李尚宫也说了,魏妃娘娘是赵典簿请来的,那如果没有赵典簿……李尚宫打算怎么处理这已经涣散的人心?
不过看着一院子的人三三两两的说笑,她也不好再说出口了。
那边敬茶很快就完事了。
李尚宫跟赵典簿两个送魏妃出来,才走到门口,正在客气,外头进来个小太监,魏妃一看见她面色就变了,上前两步道:“你怎么来了,你家主子呢?”
话音刚落,外头就又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一脸的笑意冲到了魏妃身前,“母妃。”
魏妃脸上的笑容都笑出了褶子,“你怎么来了?”
许元姝急忙把头低了下来,这个年纪,又叫魏妃母妃的,除了皇十七子,再没有其他人。
不过除了像许元姝一样低着头守规矩的,还有几人把头抬了起来,想多看皇子几眼。
“白大人教的东西你学会了?有没有好好练字?”
听见这样的问话,许元姝的眼眶不由得微微发酸,原先还在家里的时候,每天中午志哥儿回来,母亲也是这样问的。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直到外头又进来一个人。
“魏娘娘。”
是十三皇子!
“你也来啦。”魏妃脸上虽然还有笑意,不过却不像方才那样能笑出褶子来的模样了。
“眼看到了吃中饭的时辰,尚锡见您还没回来,便央求我带他出来了。”
“你这孩子。”魏妃先是埋怨了一句,又对十三皇子道:“你下回别理他,他都快被宠坏了,再这么下去,哪天非得犯到你父皇手里,狠狠挨上一顿板子不可!”
十七皇子笑了笑,挽住魏妃的胳膊。
十三皇子道:“我也想出来走走,离得也不远。”说着他冲着十三皇子一笑,道:“有我看着他,娘娘请放心。”
魏妃笑了起来,“我自然是放心的,你跟你母妃一样,是个妥帖人。”
说罢,魏妃道:“行了,走吧,喝了一上午的茶,也该进点干的填填肚子了。”
跟着李尚宫还有赵典簿,在场的宫女们都一起道:“送娘娘跟两位殿下。”
等这三位走出去一段,院子里才又爆发出来说话声,谈论的无一不是方才出现的这三位主子。
赵典簿先是跟李尚宫说了两句什么,这才走到许元姝面前,道:“我有话跟你说。”顿了顿又道:“这次跟李尚宫打过招呼了。”
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又有几分释然,许元姝觉得面对赵典簿,似乎没有上次那么叫人紧张了。
两人出了院子门口,赵典簿指了指西边的一片群房,“那里就是宫正司跟六尚局所在,就在东六宫的东边。再往西,乾清宫的东西两边,东边是女官们的班房,西边是太监们的班房。”
许元姝静静听着。
“寻常宫女住四人间,挤的时候一间屋里能住六个人,我住的是厢房,一排三间,李尚宫住的是正房,一排五间,还有专门的人伺候。”
赵典簿忽然叹了口气,“这宫里,无时无刻,每一个细节都告诉你上下尊卑,又叫你不住的奋斗。”
赵典簿虽然安静了下来,不过许元姝能听出来,这时候并不需要她出声做答,也不需要她表明心迹,所以许元姝只是跟在后头,一言不发的听着。
赵典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这次我能请来魏妃娘娘,是因为有皇后的意思。”
她的声音不像方才那样悠闲了,“这一次幸亏你提醒——”
她手往下一压,压住了许元姝想要客气的话语,“你不用自谦,要不是你上次那句话,我会跟她们一样去找李尚宫的麻烦。”
“我也提醒你一次,未来这十几天,你安安生生的不要出事,好好的送李尚宫走,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多谢大人提醒。”
赵典簿道:“其实你也不用我提醒,你原本就明白。”
“这个不算。”赵典簿笑了笑,道:“上次我跟你说过,这次我依旧要说,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若是还没有想好,你可要抓紧时间了。”
许元姝心头一缩,小心谨慎的试探道:“大人的意思是?”
“你若是留在宫里,我可以叫你来我手下,过不了半年,你就能升到女史。”
“若是你不想留在宫里,七公主跟九公主就是个很好的去处。”
许元姝眉头微微蹙起,回忆起这两位公主来。
八公主早亡,七公主是去年春末夏初的时候及笄,九公主是在冬天及笄。
婚期都定了明年,春天七公主出嫁,秋天九公主出嫁,后头还有两位公主,十一公主今年十二岁,最小的十二公主是魏妃所出,今年才十岁。
所以……为什么赵典簿一定要她去七公主或者九公主那里呢?明明是十一公主或者十二公主更好一些,出嫁之前至少能伺候她们三年,出嫁之后才能得器重。
“奴婢……有所不明。”许元姝大着胆子问道。
“也罢。”赵典簿道:“你本就是走了我的门路进来的,若不是你,我这次——”
“七公主跟九公主的婚期都是正月下半个月定下来的,你想想正月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就明白了。”
赵典簿说完就离开了,许元姝站在那里想着。
正月?
正月柳家被满门抄斩,许义靖害死母亲,她跟志哥儿成了浮萍——
不对!
是皇帝,皇帝生病了。
得外祖父的福,皇帝怎么生病的,她一清二楚,先是用多了烤物,之后饮食不调,直接就晕过去半天。
当时没往这地方想,现在才发现,陛下的身体竟然已经弱到了这个地步,怪不得……这是要乱了。
许元姝头上的冷汗冒了出来。
皇帝生病之后,先是皇后以雷霆之势将柳大人满门抄斩,还给六皇子扣了个勾结钦天监,意图弑君的罪名。
然后是方才赵典簿说的,两位公主的婚期定了下来。
公主的婚期……许元姝飞快的回想,虽然没专门说过,可是也能推断出来。
公主多是在十八九岁才成婚的,从及笄开始挑驸马,挑上三四年才能找到合意的。
可是这七公主跟九公主婚期定的这样仓促,莫不是因为……难道是害怕皇帝忽然驾崩,要守孝三年的关系?
正月里皇后忽然发难,人证物证聚在,一举将柳大人满门抄斩,又说六皇子意图弑君,证据确凿。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皇帝大限将至,撑过明年八成没有问题,可是后年……
皇后虽然无子,可她膝下也养了两个皇子,她也是要下场争一争皇位。
不然若是让别的皇子当了皇帝,那就是两宫皇太后并立,皇后绝对不想看见这个。
七公主跟九公主的婚事这样着急,就是怕皇帝忽然驾崩要守孝三年,她们这才仓促出嫁。
许元姝不由得想起那位已经年仅五旬的太子殿下来……名声不显,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继位的不可能是自己,皇后都不屑对他出手。
许元姝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赵典簿劝她出宫的意思,最后这一年宫里想必会很是热闹。
血雨腥风不停歇,为了皇位,别说宫女太监了,就是大臣皇子也要丢了性命。
而她这个才进宫,什么根基都没有的小宫女,一旦被卷进去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许元姝看着赵典簿离开的方向,就算赵典簿看不见,她也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多谢大人指点我。”
许元姝心事重重的回到院子里,她要出宫吗?
她进宫的目的是活下去,成为志哥儿的靠山,进而给母亲报仇。
杀死母亲的是许义靖不假,可是只有他一个人是凶手吗?
顾氏……顾太监,还有——
许元姝猛地回头,看向了坤宁宫的方向。
因为站在院子里,宫墙阻隔了她的视线,可是她依旧能感觉到坤宁宫里传来的血腥味。
如果有机会……如果能自己选择,她真的要去公主府吗?
如果去了公主府,她能活下去,她也能让志哥儿好好活下去,可是报仇……仅仅止步于此了。
那——
“许元姝。”
许元姝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发现李尚宫正站在她面前,面色严肃的看着她,明显已经叫了她不止一次。
许元姝急忙打起精神,垂首恭敬道:“尚宫大人。”
李尚宫道:“你明白了吗?若是现在放你们出去,万一在外头你们错了一丁点,可能就永远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许元姝还是答道:“多谢大人指点。”
可是响起的声音不止她一个的。
她身后还有三个人,程百香、伍采薇和丁美兰。
“嗯。”李尚宫点点头,许元姝听见身后传来两声如释重负的叹气。
李尚宫顿了顿,视线落在许元姝身上,“你污了她们两个的衣服?”
许元姝老老实实的回答:“手上像是忽然被人碰了麻筋儿,就拿不住碗了。”
李尚宫叹了口气,“你这句话要是在主子面前说,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
许元姝咬着牙,“一顿责罚是少不了的……也许——就是手断了,碗也得碎在手里!”
“你既然知道,以后这半个月,她们两个的衣服就由你来洗了。”
发出惊叹声的不是许元姝,而是她身后的程百香。
可是在李尚宫面前,没人敢说什么。
许元姝先是给李尚宫行了个礼,又转身对程百香道:“还请两位妹妹把衣服在酉时以前给我,不然天黑了怕是洗不干净。”
李尚宫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程百香看着许元姝,缩着脖子弓着背,委委屈屈的样子,道:“还是不要麻烦姐姐了……我——”
许元姝嘴角就挂上了笑容,轻轻道:“李尚宫说叫我给你们两个洗衣服,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只是你记得李尚宫要问,你得帮我说话才是?”
程百香嗯嗯啊啊的就不说话了,许元姝道:“或者我找几个见证人也行。”
程百香这才忽然退后两步,头一低,“麻烦姐姐了。”
许元姝回到屋里,赵典簿的话自然是不能合盘脱出的,横竖自己也是走她门路进来的,别人也都觉得赵典簿是她的靠山,许元姝便挑挑拣拣说了两句。
“七公主那边要挑厉害能镇住场面的,九公主那边要找稳重的。”
卫柳月就跟吴婉对视了一眼。
许元姝私心觉得她们几个是没有冲突的,道:“卫姐姐刚好去七公主那边,吴妹妹去九公主那里,至于我……”
许元姝半真半假的停了片刻,“我倒是还没想好。”
原本有点严肃的气氛被她这么一搅和什么都没生下来。
卫柳月一笑,道:“还由得你挑主子不成?”
几人笑了两声,门外又进来一个人,笑道:“方才听那边人说,你要给她们三个洗衣服?”
卫柳月跟吴婉都愣住了,“她们三个”这个词儿现在就是说程百香她们的,“你给谁洗衣服?”
许元姝正色道:“不是三个,是程百香还有伍采薇两个,她们若想叫我多洗也是不可能的。”ωWW.miaoshuzhai.net
卫柳月的眉头就皱在了一起。
要说想不想给她们两个洗衣服,那自然是不想的,可是许元姝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她是故意把汤泼在两人身上的,所以李尚宫的惩罚她心甘情愿的领了。
可是她们两个生事又扰乱军心,许元姝觉得也该要罚。
再多的就没有了。
“你们两个也别太担心。”许元姝劝解道:“里头贴身的衣服,我想她们也不会让我洗,外头的衣服……”
许元姝故意看了传话的人一眼,道:“一共发了三身衣裳,要穿一个月,衣裳洗一次就掉色,洗三次就不能穿了,她们就是故意想让我多洗,也要算着后头几天能不能出门,你说是吗?”
吴婉笑了起来,道:“正是这个理。”
卫柳月有点惋惜道:“叫我说你都不该说出来,我倒是真想看看她们两个的衣裳万一真的不能穿了,她们又该怎么办?”
许元姝送了传话的人出去,笑道:“这下不用我担心了,该担心的是她们,万一我故意一次就给她们的衣裳洗的不能穿了呢?不过我是不会这么做的。”
许元姝算了算日子,“只剩下十三天了,三套衣裳大家都是留着一套新的,剩下两套五天洗一次换着穿,所以我最多只会帮她们洗两次,多了就不要怪我下手太重了。”
第二天一早,看见那三个人又回到了队伍里头,许元姝心里不由得升起一阵涟漪。
可是随即李尚宫就说话了,“程百香、伍采薇、丁美兰,我说过你们三个不用听课,拿上东西回房去。”
三人几乎是红着脸含着泪回去的。
许元姝心里一阵阵的畅快,可是却又更加的好奇。如果赵典簿没有带魏妃娘娘来,李尚宫又会怎么做?
接下里的几天,她们又伺候杨嫔吃饭,给齐嫔头上上钗,最后还给钱妃穿鞋。
许元姝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再没有慌乱过,而且每次都能得到李尚宫肯定的眼神。
她终于放下心来,如果一直待在宫里,至少这一点上头是不会栽跟头了。
时间过得很过,转眼便是四月初六,再过五天,她们就能被分派到各个宫中,又或者是哪个女官手下,正式开始宫女生涯了。
这天下午,刚吃过午饭,负责教她们伺候人的女官带了一遛太监来,道:“宫女是不得出宫的,太监可以,认个干爹,以后有事儿也有人帮你们往家里递话,想要什么也有人帮你们买,在宫里也算是有了亲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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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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