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寒暄往来,是一件费神的事,现在他的臭丫头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休息,养好身子。
他把那些帖子又叠在了一起,打算再扔还给百卉,这一回,南宫玥快了一步,她挥了挥手,示意百卉退下。
“阿奕,”她对着萧奕甜甜一笑,柔声道,“我真的没事了!”
萧奕不为所动。
南宫玥握住他的一只手,继续撒娇道:“再说了,我回来骆越城也好些天了,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吧?”很多消息都可以从内宅女眷的往来间才能探出些端倪来,她若是一直关在府里,岂不是耳目闭塞?
萧奕耸耸肩,当然知道南宫玥的意图,可是对他来说,阿玥是他最重要的人,又不是下属?!
南宫玥还是不气馁,晃了晃萧奕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再说了,父王的婚期将近,有些事也该准备起来了……”她放出了最后的绝招。
说到镇南王的婚期,萧奕的脸上总算有了细微的变化,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意有所指地说道:“到时候,就把该了的全都了了。”
这些事拖得也够久了!
想到刚从孟庭坚的口中审出来的那些事,萧奕的眸中掠过一道冷芒。
萧奕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将她的螓首按在自己的胸膛上,温柔地在她发顶上亲了一下,长翘的眼睫半垂,不让她看到他眸中那抹冰冷的杀气。
杀意不过是一闪而逝。
萧奕从不沉浸其中。
很快,他就将之抛诸脑后。
他和阿玥在一起,可不想为了那些无谓的人和无谓的事,浪费了两人相处的时光。
“阿玥,”萧奕一边甜腻腻地唤道,一边继续垂首去亲她的额角,“中秋节你想要什么礼物?我给你做月饼好不好?”中秋祭月赏月吃月饼,萧奕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南宫玥却是眼角一跳,以他的厨艺,那不是给厨房添乱吗?
她急忙仰起头道:“阿奕,你刚回骆越城不……唔……”她未尽之言淹没在他的唇齿之间,守株待兔的猎人早就在等着兔子自己送上门来,亲昵地以唇描绘着她的唇形,内室中静了下来,只剩下彼此灼热的呼吸声和急促的心跳声……
须臾之后,他才略略移开他的唇,以额抵着她的额,鼻尖几乎碰到鼻尖,又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笑得如弯月一般,带着餍足的欢快,看在南宫玥里却好似威胁一般,好像在说,如果她的答案不能让他满意的话,他就……
他的嘴唇又往她的贴近了一点,近得仿佛她只要微微启唇,嘴唇就会贴上他的。
南宫玥近乎屏息地说道:“明天我们一起做月饼吧。”她从善如流地认怂了。
萧奕的喉底发出一阵轻笑声,似乎是欢愉,又似乎有几分惋惜,嘴唇又贴上了她的……朦胧间,南宫玥似乎隐约听到他含糊地应了一声。
等南宫玥把萧奕哄好了以后,她的嘴唇已经殷红得好似鲜嫩的草莓一般。
在萧奕的“监督”下,她又把百卉唤了进来,仔细挑选了五六张帖子,然后萧奕又嫌弃地剔掉了其中几张,南宫玥也不敢讨价还价,就此选定了三张帖子。
百卉目不斜视地退下了,沉稳利落,目光甚至没有在南宫玥的嘴唇上停留一瞬……
在小夫妻俩的腻歪中,中秋节来临了。
一早,王府里按照旧例给下人们发了赏赐,穿了新衣、得了赏赐的下人们自是喜气洋洋,走路带风,王府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浓浓的节日气息。
唯有碧霄堂的厨房里气氛有些诡异。
小厨房的厨娘、丫鬟、婆子大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南宫玥、萧奕在里头做月饼,南宫玥绞尽脑汁还是给萧奕找了揉面的力气活,两人做了好几笼月饼,给林净尘、傅云雁以及方老太爷他们都送了些过去。
这一晚,王府祭了月,又在小花厅里摆了两桌家宴,一起赏月、宴饮、听戏,小小地热闹了一番。m.miaoshuzhai.net
中秋之夜眨眼而过,之前闭门谢客的碧霄堂终于有了动静,世子妃又开始见客了。
一连三天,都有女眷前来拜访。
第一天登门的是田老夫人,她是来探望南宫玥的,也顺便想让南宫玥帮着劝劝萧奕。
第二天来的是胡老将军的夫人和儿媳,胡家和孟家是姻亲,孟家出事后,胡家就有些胆战心惊,唯恐被迁怒,这一次,胡老夫人婆媳就是特意来给自家求情并投诚的。
第三天,安大夫人带着安三姑娘安知画来访。
安知画今日穿了一件茜红色洒金芙蓉妆花褙子,三千青丝挽成一个堕马髻,那似堕非堕的发髻给她在娇俏之余增添了一分妩媚,爱笑的嘴角微微翘起。
三个月不见,安知画看来比之前又俏丽了一分,就像一朵半待半放的牡丹花,很快就要完全绽放开来。
“见过世子妃。”
安大夫人和安知画一起给坐在上首的南宫玥福身行礼。
“免礼。”南宫玥受了全礼,这才微微抬了抬手,请安家母女俩坐下。
“多谢世子妃。”安大夫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谢过,心中却有些不太痛快:自家的画姐儿可是未来的镇南王妃,再过半个月就是世子妃的婆母了,世子妃若是懂规矩,若是真的贤惠识大体,对着自己和女儿怎么说也该还以半礼才是。
想着,安大夫人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和安知画一起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了,笑道:“我和画姐儿听闻世子妃有喜,是特意来恭贺世子妃的。世子他母亲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了,一定也会欣慰的。”
安大夫人做出一副表舅母的长辈姿态,然后暗示地看了安知画一眼,安知画便开口道:“世子妃,我这几日亲手给小世孙做了一件小肚兜,还望世子妃莫要嫌弃。”
她使了一个手势后,她的贴身丫鬟立刻捧着一个红木长盒上前了一步,并打开了长盒,盒中赫然放着一件绣着五毒的大红色小肚兜。
“多谢画表妹了。”南宫玥含笑谢过。
一旁的一个圆脸丫鬟上前接过了那红木长盒,把盒子盖上,低眉顺目地退到了一边。
见状,安知画眸中闪过一抹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厅中安静了一瞬,气氛有些僵硬。
这时,丫鬟上来了热茶,安大夫人呷了一口茶,客套地赞了一句:“真是好茶,如此上好的普洱茶恐怕也只有江南的龙井新茶可以媲美了。”她热情地说着,“世子妃,我府中正好有些今年的龙井新茶,还是我让人去江南请许大家过来南疆论琴时,特意捎来的,不如等我回府后,给世子妃也捎上一罐如何?”
安大夫人含笑地看着南宫玥,表面上是在说茶,其实是故意提起这位许大家。
许大家名为许落锦,她和石清雅是如今大裕最有名的两位琴艺大家,女儿快要出嫁,为了给女儿长脸,安大夫人费了好大一番心力才把人给请了过来。
南宫玥好琴,自然听闻过许大家之名,她微挑眉头,随口问道:“可是那位许落锦大家?”
安大夫人忙道:“正是。我家画姐儿平日里最喜弹琴,所以我才千里迢迢地请了许大家到府中论琴,也好和各府的闺秀一起亲近热闹一下,可惜最近外头人心惶惶的,我下了几张帖子出去,好几个府邸都托辞婉拒了……”说着,她微蹙眉头,露出惋惜之色。
最近为了孟府的事,南疆军接连搜查和盘问了不少府邸,以致城中风声鹤唳,连着今年的中秋佳节都没往年热闹……
南宫玥淡淡地一笑,避重就轻地说道:“听闻许大家琴艺不凡,想必画表妹受益匪浅。”
“能从许大家那里学到一二,我已经是获益良多。”安知画欠了欠身道。
而安大夫人却是噎了一下,她今日带着女儿前来,自然不是单单为了来探望南宫玥,最主要的还是想来打探一下虚实,若是南宫玥顺势表示来安府做客论琴,那就表示,这场风波不会影响到安家。不想南宫玥根本不接自己的话。
安大夫人干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又道:“许大家过几日就要回江南了,机会难得,不如……”
南宫玥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大夫人,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眸仿佛要将她看穿似的,打断了她道:“表舅母且放心,世子爷有分寸,怎么都不会误了父王的大婚!”
厅中迎来第二次沉默,气氛更为尴尬,安知画半垂的眼帘下闪过一丝羞恼,双手用力地绞着帕子。
南宫玥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安大夫人未免有些悻悻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起身和安知画一起告辞了。
很快,母女俩的马车就出了碧霄堂。
安知画在碧霄堂时已经憋了很久了,一出府,就恨恨地咬牙道:“母亲,给女儿陪嫁的丫鬟选好了吗?”
说着,她眸中露出愤恨之色,当初,她也是想对南宫玥示好,偏偏南宫玥敬酒不吃吃罚酒,不但不给自己一点脸面,还帮着萧霏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想必她是在忌惮自己。
南宫玥此人心胸狭隘,如此,自己也没必要再对她折腰。
安大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给了一个安抚的笑容,道:“已经挑了两个,一个清丽脱俗,知书答礼,便如世子妃一般;另一个娇媚可人,美艳不可方物。”连她这女人见了都动心,更别说那些男人了,哪个男人不偷腥!
“世子妃有了身孕,世子爷的身边却连个侍妾都没有,真真是不贤!”安知画摇着头,不敢苟同地叹息道,表情总算缓和了下来。
安大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接口道:“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画姐儿,等你过府,很多事便可顺理成章。”
闻言,安知画得意地微翘嘴角,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熠熠生辉,泛着异样的神采。
“母亲说的是,有些事可不是想避开就能避开的。”安知画意味深长地笑了,刚才南宫玥碰也不碰自己送的小肚兜,现在恐怕是早就让人扔了吧?可是这肚兜是死物可以扔,大活人可不同!
在安家母女俩的说笑声中,马车渐渐地远去……
安知画其实说得没错,那个五毒小肚兜根本就没有见天日的机会,名唤海棠的圆脸丫鬟处理完了红木长盒,就又回了厅中找南宫玥复命。
此刻,有两个小丫鬟正在收拾安家用过的茶盅,海棠路过时随意看了一眼,发现那茶蛊中的茶水分明是满的,根本就没喝过。
她记得这个座位坐的应该是
安知画。
她走到南宫玥的跟前屈膝禀明了。
南宫玥饶有兴味地挑眉笑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鹊儿凑趣地说道:“世子妃,安三姑娘这是怕我们在茶里给她下了东西呢!”
画眉接了一句:“真正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南宫玥放下茶盅,没有接话,而是笑吟吟地道:“陪我出散散步去。”
离南宫玥最近的是海棠,可她闻言却退后了一步,由着百卉上来伺候。
海棠便是萧奕让朱兴新给南宫玥挑的暗卫之一,以一等丫鬟的身份留在她身边,但海棠自知自己在世子妃跟前绝比不上百卉她们几个,所以来了以后,很是乖顺,毫不争先。
百卉小心地扶着南宫玥起身,跟着,主仆几个出了厅堂,闲适地往小花园去了……
接下里的日子,碧霄堂又清净了下来,南宫玥只偶尔接一两封拜帖,闲来就和傅云雁听听戏,和萧霏弹弹曲,或者做做小衣裳,过得悠闲自在,可是王府却不然。
临近九月,也就代表着镇南王大婚将至,哪怕是续弦,那也是王府的今年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南宫玥借着养胎,正好当个甩手掌柜,万事不理,婚礼的一切议程自有卫氏打点。卫氏做事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从喜宴、彩礼到布置新房等等,事事都按着南宫玥当初定下的规矩行事……
转瞬已经是八月二十五,距离婚期只有半月了,一应的聘礼都准备妥当,准备纳征下聘。
可谁想,变故突生!
未来的继王妃也就是安家三姑娘突然生病了,这一病还病得不轻。
据说,八月十八那日,安知画从碧霄堂拜访世子妃回来后就病了,一开始只是轻微咳嗽,以为喝点清咳润肺的汤药就没事了,不想,她竟然病得越来越重,这才七天功夫,就已经病得下不了床……
眼看着婚期一日日地逼近,镇南王难免有些着急,生怕婚礼因此产生什么变数。
本来照规矩,应该是南宫玥这个当家主母去安府探望安知画,但镇南王生怕宝贝孙子被过了病气,想了又想,干脆就让乔大夫人带次媳周柔嘉去了。
等到了安府,安大夫人亲自把二人领到了安知画的闺房中。
安知画果然病得很重,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似乎在噩梦中,不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呓语。
她们没在屋子里久留,安大夫人很快就带着二人出了屋子,三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
屋外的空气比屋子里新鲜很多,却无法缓解三人沉重的心情。
“安大夫人,不知令嫒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周柔嘉担忧地问道。
安大夫人拿出一方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着道:“我这苦命的女儿,我已经把这骆越城知名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大夫们都是束手无策,连她得的是什么病都说不上来……”
她话音未落,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福身禀道:“大夫人,静缘大师来了。”
安大夫人好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忙道:“请!快点请大师进来!”
小丫鬟领命之后,又急匆匆地跑走了。
安大夫人迎上乔大夫人和周柔嘉的目光,愁眉不展地解释道:“静缘大师是一位得道高人,道法高深,平日里都是云游天下,行踪莫测。这次画姐儿重病,怎么也不好,我听闻大师正好去了兴安城讲经说法,就急忙派人去兴安城把大师请来为她祈福……”
乔大夫人立刻表情一肃,道:“既然是得道高人,就赶紧请大师去给安三姑娘瞧瞧吧。这大夫既然看不出是什么毛病,没准是沾染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话语间,就见刚才那个小丫鬟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披灰色道袍的银发道姑。
原来安大夫人口中的这位大师竟然是一个道姑!
周柔嘉眼中的惊愕一闪而过,细细打量着这道姑,对方看来不似普通女子。
只见她如雪般的银发梳了一个整齐的道姑髻,只插了一根竹簪,瞧她已经是满头银丝,似是迈入古稀之年,却是身姿挺拔,慈眉善目,白皙的脸上光滑没有一点皱纹,看着又好像只有四十来岁,步履间,道袍在风中飘飘,手里的拂尘飘飘,看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静缘大师。”安大夫人恭敬地给那道姑行了礼。
那静缘大师微微颔首,道:“居士多礼了。人命关天,还请居士给贫道带路。”
安大夫人毕恭毕敬地谢过了静缘大师,便领着她又进了安知画的闺房,周柔嘉和乔大夫人也紧随其后地跟了进去。
静缘大师挥了挥拂尘,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却是眉头越蹙越紧,最后目光停顿在安知画不省人事的小脸上,问安大夫人道:“居士,敢问令嫒的八字?还有,令嫒在病前又去过哪里?”
安大夫人怔了一下,把女儿的八字说了。话语间,她眼睛又红了,用帕子拭着眼角,继续道:“小女在八月十八那日去了趟王府的碧霄堂见了世子妃,回来后就开始身子不适……”
南疆只有一个世子妃,静缘大师微微颔首,抬起左手,手指动了动,似在掐算着什么,然后问道:“世子妃是不是有孕在身?”
“正是。”乔大夫人脱口而出地回道,看着静缘大师的眼中充满了崇敬,“大师真是道法高深,神机妙算!”
静缘大师又掐算了一番,幽幽叹了口气:“居士,如果贫道算得没错的话,令嫒怕是被世子妃腹中的孩子相冲到了。”
闻言,安大夫人和乔大夫人皆是双目一瞠,异口同声地问道:“大师,那该怎么办?”
乔大夫人看着比安大夫人还着急:“如今距离婚期已经只有半个月了。大师,安三姑娘半个月后要嫁入镇南王府了。”
静缘大师蹙眉看了乔大夫人一眼,教诲道:“婚期事小,人命事大。安三姑娘与世子妃腹中的孩子命格相冲,安三姑娘若要嫁入王府,恐怕还需要世子妃避让一下的好……”说着,她又掐算了一番,“至少也要避到孩子出生才行。不然安三姑娘性命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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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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