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打扰家人,也没让人来接,看看天还早,便拖着行李离开了出站口。
却不愿意花那冤枉钱,便在地上铺了火车上捡拾的报纸,把手机和钱包压在身下,侧着身躺下了。
我是被广场上的音乐声吵醒的,我睁开眼,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可是在广场中央,却有一个移动音响,放着交谊舞那欢快暖昧的节奏,两个身姿绰约的女子,正相依相偎,牵手搭背,做着各种姿势,虽然其中一个很明显是女扮男装,仍然跳出了另样的风味。
我想,这也许是附近的住户,或是某个舞蹈学校的老师,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那舞蹈的专业水准,很显然是受过长期训练才有的结果。
看了一会,便走向公交车,首班车远远地广播着“欢迎乘坐101路免费公交车,终点公交总公司……”,听在耳中一阵倍感亲切。
坐上公交车,看着新城宽阔洁净的街区,有一瞬间我感觉我是属于这里的,这里的好客和亲切,才让我有了实打实的归属感。
我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用钥匙打开门,小院子很温馨,我种植的竹子已经蔓延到院子的三分之一,葡萄架也挂满了葡萄,我坐在堂屋的青石板上,想着曾经院子中的人,不禁流下泪来。
我是个孤儿,三岁母亲车祸去世,父亲远走他乡,爷爷奶奶伤心过度,不久于世……吃百家饭长大,邻里视我为克星,直到十岁远房族叔邻养了我……可自我记事就树立一个信念,一切靠自己,自中学起就靠奖学金和半工半读完成学业……
“是小愁回来啦——”
随着一阵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抬起头就看到族叔布满皱纹的脸。
“八叔——”
我站起身,热络地喊了一声。
“我看开着门,就过来瞅一眼——怎么回来了,都不回我家看看你婶子?”
“刚来还没顾得上……婶子她身子还好吗?”
“还那样——就是有点喘——老毛病了——”
顿了一顿,又道:“是不是毕业了?”
“对——准备以后回家乡发展。”
“回来吧——这些年我们这里发展挺快的——也需要人——尤其你们这些读过大书的人,实在不行当个老师,考个公务员——出息着呢——”
“嗯,回来我就不走了。”
“你还没吃饭吧……这样,你到我家,让你婶子给你烙个饼吃,葱花油饼……你不是最喜欢吃的吗?记得小时候,建华和你抢,我还打了他一顿——”
说起耳提往事,我也不由笑起来,道:“建华哥过得怎么样,工作还顺心吧?”
“成立了一个建筑公司——充其量一个拈大泥的命——年后刚结的婚——”
“我哥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
“建华的意思……说你马上要毕业了,不想你分心……”
没想到当年那个放浪形骸的人,也被婚姻束缚了手脚,真是世事无常,不过想来,也再正常不过了。
我打开包,对八叔道:“叔——这是给你和婶子买的衣服……还有给我哥买的一双鞋——你先拿回去——我还有些事——晚些时候再去看你们二老——”
“你大老远来了,怎么还给我们买东西——你有钱还是仔细着花——也该攒钱娶媳妇了——”
一句话说得我眼眶一热,忙把头一偏道,“我有钱。”
随后,把东西硬塞到他手里。
……
我泡了一碗方便面,又足足地睡了一觉,然后就去了劳动大厦,但这里已经改为了人力资源交流服务中心。
进去逛了一下,发现这里除了家政、保险、销售常年招人外,也没有稍微正式稳定的工作岗位,稍微打听一下才知道,像公务员、教师等都是每年固定的时间发招聘公告,并且需要报到证、毕业证等,我一个三无人员,是连边也沾不上的。
我沮丧地回了家,又在D县信息港上投简历,也大多石沉大海。
就这样晃了一星期,竟然仍然无职一身轻。
晚上,我到八叔家蹭饭吃。
建华的媳妇英子,从厨房里出来,露出朴实的笑容,道:“余弟——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嫂子——说来惭愧——这不还处在‘坐山吃空’的状态。”
“你如果不嫌弃,嫂子给你介绍个呗。”
“不嫌弃,不嫌弃。”
“我们新源门业有限公司现在缺少个工艺师,你要不要去试试?”
“都是干什么的?”
“说是工艺,其实就是雕花,看起来高大上,不过就是个苦力活——特考验你的耐力——你这身板硬朗,并且又读过大学——应该不难吧——”
“嗯——可以试试——”
第二天,我就去应聘,人事专员姓袁,带我在公司走了一圈,然后问我:“我们一般给新员工一天冷静期,你后天考虑好再来。”
我只听说,离婚有冷静期,没想到招聘也有冷静期,马上道,“别考虑了,今天就上岗吧!”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焦急,笑了一下,拨通了一个号码,道:“陈主任,你来办公室一下。”
于是,一上午我都跟在陈主任后面,搬搬抬抬,中午免费管一顿工作餐,下午就让我拿一个模具比划着,固定好,用开槽工具,从一头开到另一头,吹风后,粘上白胶带,喷上装潢漆,晾干,揭掉胶带,就雕花成功了。
干到第三天,我感觉手都抬不起来了,眼看什么都像是模具。
第四天,死活都不去了。
第五天,建华哥又让我跟他推了一天水泥,到晚上身子都要散架了,好几次要不是不干够一天不给钱,我都想直接把水泥推到沟里去。一下班,直接回了家,连建华哥请大伙吃完工饭都没心情去。
……
就这样兜兜转转,半个月过去了。
有一天正在闲逛,发现一辆“四通一达”的快递车从眼前驶过,这才意识到,原来我们这个七线小县城,也并不是世外桃原,没想到快递业的触手也伸到了这里。
我抱着试试的态度,拨通了快递车上的招聘电话,接电话的人倒挺爽快,让我即刻去面试。
接待我的是黄经理,其实也没有多大,我们相谈甚欢,我直接说还没有拿到毕业证,他一点也不介意,说高中毕业就行,而且也只让我交了身份证复印件。
第二天,我骑着公司给我配发的大容量电动三轮车就上路了。从一天送二十个件,到一天送四五十个,六七十个,我发现我在渐渐地成长,渐渐地融入这个行业。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顾客,非让我送件上楼;可她不符合孕妇、老人、残疾人等上楼送件的条件,我也正急着送其他件,就没理会她;等我再次回来,她让我到公园门口等,到了公园又让我去电影院等,到了电影院又说久等我不来,已经回了家,要我到她家,到她家,她又让我送件上门……我这个气呀,这才发现她是故意找碴溜我的腿,真是太难缠了,我和她大吵一架,然后就对黄经理说干不了这活。
黄经理劝说我,服务行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没关系这个件让别人送,如果她投诉,所有费用公司承担。
我这才消了气,之后一段时间,不断和同行前辈学习,也学会了如何缓解压力,也知道如何应对各种刁钻顾客,避免让顾客情绪感染到自己。
又是十几天过去了,我发现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慢慢地被这个行业所接纳。
这一天,我送完了最后一个件,又给电瓶充上电,端着最钟爱的西红柿鸡蛋面,享受着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
好像有关R市发生的一切爱恨情仇,都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片断,将被记忆的扫帚清扫进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慢慢地冷却。
突然,我手机屏亮了一下,我以为是黄经理有什么事情没交待完,便接听:“黄经理——有事吗?”
电话里很久没有说话,我看了一下,才发现备注的并不是黄经理,而是曾经很熟悉如今已经有些陌生的号码。
“是我——”
电话里终于响起了海逸星的声音。
“听出来了。”
“你现在过得好吗?”
“挺好的。”
“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找了一个——算是正式工作——”
“那你就准备在家乡稳定了?”
“稳定了吧——其实也挺喜欢家乡的环境和氛围,总体还是很包容的,并且也没有遥不可及又无处不在的买房压力。”
“未来准备怎么办?”
“在生我养我的小城,找个年貌相当的家乡姑娘,成亲生子——人生一辈子不就这样吗?”
“哦——”
海逸星很长时间没有再说话,似乎很失落。
“对了,你打电话给我有事吗?”
我打破了尴尬道。
“我我……大黄……明天是大黄逝世一个月的祭日……我们这里办丧事的习俗是,要祭祀一下——”
“对,我们这里也是,三七、五七、七七都要举行祭祀仪式……不过是对逝去亲人的……”
“大黄就是我的亲人。”
“对——那也要祭祀的。”
“我不会,你教我。”
“这个……无非就是到亲人坟上烧些纸钱……让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有富足生活……”
“烧什么纸钱?”
“就是黄裱纸叠的元宝。”
“你会叠吗——你教我——”
“我只会叠船。”
“那我们就给大黄烧宝船,让元宝快些驶给大黄花。”
“你那里有黄裱纸吗?”
“我买了很多冥币,都印了玉皇大帝头像,可以吗?”
“大黄死后是一定去天国的,那里正归玉帝管,应该可以。”
“嗯——你教我吧?”
“你加我微信——与电话号码同号——”
果然,不多时,微信上就跳出一个好友申请的验证信息,我点了同意,发现海逸星是用她房间里一整架书的图片作头像的。
我找来几张空白纸,用裁纸刀断为八小张,每折一步就拍成图片,一张张通过微信发过去。
海逸星一面接受图片,一面把自己叠的和我分享,一面和我聊天。
“你说天国也收宝船吗?”
“收啊——因为这是大宝船——上面有‘玉皇大帝’这个大Boss,谁敢不收?”
“它收了钱能买到什么?”
“可以买油条、豆浆、烧鸡、烧麦、汤圆、烧鹅……”
“你怎么知道,你也没去过?”
“好像你去过似的……天国有天街的……你书读得这样好,没背过这样的诗吗——‘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我想那缥缈的空中,定然有美丽的街市。……’”
“那是郭沫若写的浪漫主义作品好吧?”
“反正,天上不仅有天街还有日观峰,可以看日出。”
“天国也有日出吗?”
“有啊——你不是和大黄经常看日出日落吗?大黄在天国一定也很喜欢看日出。”
“那我就多烧点,让大黄多看几次。”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似乎和她聊天一点也不觉得累;虽然隔着电话,她和我也没有一点距离感;即使明明知道我在胡说瞎侃,仍然配合着,让我构思本就不存在的天国蓝图。
聊着,聊着,微信突然不动了,信息也不回。
我莫名地担心起来,发了小猪、月亮、菜刀、地雷、鞭炮、玫瑰的表情包。
她终于回了,却是“愤怒的小鸟”动态图片,然后又追杀来一句文字:“为什么给我发玫瑰?”
我装聋作哑道:“谁发谁是孙子!”
她不依不饶,给我发了截图,又发了“这次看你怎么说”的动态图片。
我无奈地认怂道:“你不理我——‘但丁说,看到花就会停下脚步’,我想‘女人看到玫瑰花就会理人了’——”
“我在你心中这么浮浅吗?”
“那你刚才隔这么久为什么都不说话?”
“我睡着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表,不由吓了一跳,此时竟然已经十一点了,没想到,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和她聊了三个多小时,再不睡,可真要耽误明天的工作了。
“那你赶紧睡吧——我也要睡了。”
说完,没等她回复,我赶忙下了线,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强迫自己进入睡眠前的状态。
……
转眼间,我在现在的岗位上干够了一个月,我算了算,基本工资加派件提成,差不多可以拿到四千块钱了,再努把劲争取拿到五千,照这个进度,不久就可以赎回毕业证,然后再考个教师资格证考个编制,或考个公务员……人生一片光明。
又干了十几天,工资到手了,3780元,在这样的小县城,消费水平不高,如果不是很奢侈,蛮可以存上一笔钱了。
而关于R城的一切,似乎渐渐地与我绝缘了。
又一天晚上,我晚饭后坐在公园的石拱桥旁,看流水的波纹在灯光月影下泛出叠叠重影,出神地任那穿花裙子的姑娘走入自己的视线又走出,想着未来某一天,也会陪自己的女朋友来到这里……
突然手机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拿起,还未等我看清,对方又挂断了。
我觉得蹊跷,便划开来,发现正是海逸星的号码,于是那孤苦无依的背影,又放无声电影般浮现在脑海。
我赶忙回拨过去,电话过了一会才接听了,却好久没有说话,我焦急地问道:“海逸星——我是江余愁——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听到电话里传来轻微的喘息声,接着,又响起“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接着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似乎暖瓶打碎了,然后就陷入长时间的寂静无声。
我感到一阵揪心的痛,又不忍主动挂断电话,拿起老年机,那里只有公司给办的工作用的电话卡,首先给林芳菲打了过去。一直是关机。
又给杏子玉打,仍然打不通。
想想现在虽然还没到深夜,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人时间,也不好苛责别人。
怀着最后的希望又打给东方雨,但信号极不稳定:“你小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是——是海逸星——”
我想说的简单些,可越说脑子越乱。
“海逸星怎么啦?”
我听得出来,东方雨的神经也绷紧了。
“她……她刚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可我回拨过去……一直没有人说话……我感觉情况不太妙……”
“这……”
“林芳菲为什么也联系不上?”
“我们现在纽城——她还没起床——”
“纽城!?”
“来这里参加一个画展。”
“那你能去看她吗?”
“开什么玩笑——隔了一个太平洋——”
“她周围有没有什么邻居?”
“她所在的海滨别墅孤居海隅——最近的酒店也有五公里——”
“那怎么办?我感觉多半要出事。”
“你别着急——可能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她可能是睡着了——你听到的声音是她梦游按错了键——”
“你能编个靠谱的理由吗?”
“那你说怎么办……”
东方雨说完,就不再说话,其实也用不着说话。
可他关于梦游的解释我是绝不相信的。
我迅速切断了电话,第一时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拿出手机查了一下,最早的一班去R市的火车是晚上十点,要八小时后,早上六点到达;又看了一下飞机票,发现要转Z市乘飞机,并且没有直达R市的航班,需要转机,而距Z市有一百多公里;现在看来最快就是出租车了——走高速,出租车最快不超过4小时。
我抓起行李,在最近的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张口就道:“师傅,去R市,多少钱,多久到?”
师傅看了我一眼,似乎第一次遇到这样还价的,道:“你是指R市区,还是指天堂口?。”Μ.miaoshuzhai.net
“灯塔广场。”
“800元,四小时到。”
“你看这样行吗?我加200元,付你一千,三个小时到;或干脆点,再加200,给你1200元,两个小时到。”
“你这货是不是疯啦?”
师傅有些癫狂道。
“我说的是真话——钱可以先付。”
“真不是钱的事——小伙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赶——但一旦出了车祸——距R市最近——距天堂也最近——你选哪一个?”
“那900吧——尽量快点!”
“这还像句人话——”
师傅语气缓和了些,语重心长地道:“路有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小伙子,一看你这就是会小情人——大叔年轻的时候,当时也和你差不多大……不是和你吹,为了见女朋友一面,七天七夜不合眼,也不吃饭——当时也真没钱——从阿尔泰山到深圳找她——”
“大叔你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敢问一句,见着了吗?”
“见着了……”
“结果呢?”
“她嫁给了租房的房东儿子——”
我一听,又是一部血泪史,不忍打断,听他又道,“可我不后悔——”
“是,您痴情相待,她绝情相负——她配不上您——”
“是啊……这不后来才有机会和你大婶修成正果吗?”
“你们现在幸福吗?”
“孩子都上初中了。”
……
就这样,我和他聊了一路,一路上也并不觉烦闷。
等下了高速,看了看时间,才用了3小时10分钟,又导航去了海滨别墅。
我下了车,要给他加钱,大叔却豪爽地道:“说钱就远了——还是我们讲好的价,再少要100——就当大叔我支持你为了爱情疯狂一回——看到你就想起当年的自己——”
说着说着,大叔竟然泪如泉涌,我知道他年轻时对女朋友的感情一定是真心付出的,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我不愿占这个便宜,可大叔把钱硬塞到我手上,就开车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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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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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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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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