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温印都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有些不合常理,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合常理。
就似一些细小的事情上,一直有人在照顾她,但没有露面。
而且,这种感觉一开始并不明显,但越往后,越觉得有人躲着她,却又一直在。譬如她每次施针睡着的时候,譬如小憩的时候,又譬如夜里……
她一直夜里都睡得不好,不踏实,也会做噩梦,总是三天两头就被噩梦惊醒,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睡不着。
虽然她也知晓,应该是有服用了刘大夫煎的药的缘故,所以夜里好睡些,也不容易惊醒;但平心而论,刘大夫每半年都要给她复查一次,早前是一直跟着她,刘大夫的药她没少用,但早前也没见睡得踏实过……
就像,她目光微滞。
就像李裕在一样……
只有李裕会这么抱着她入睡,因为将她整个人蜷在怀里,也一直贴着她,所以她夜里都不会冷。
而且,李裕的怀抱很温暖,也让人心安……
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她有些错愕。
但她每次入睡前都会服药,夜里很难醒,有时候迷迷糊糊醒,也不知道是真醒,还是做梦;但有时也明知是做梦,也下意识不想醒过来……
她是不是应当,试一试?
温印出神时,张许可来了屋中,“你这几日是怎么了,时不时就出神发呆的?”
温印才回过神来,“没有,就是服了刘大夫的药,整个人有些困,连账册都看不进去。”
张许可上前,口中轻叹道,“这个时候还看什么账册?”
张许可从她怀中将账册拿开,温印看了他一眼,其实她并没有看,只是拿着账册想早前的事情而已,但温印没有出声。
张许可沉声道,“既然这一月都是来养病的,就好好养病,马上要年关了……忙了这么久,当歇一歇了。”
张许可话音刚落,温印开口,“誉白。”
“嗯?”他抬眸看她。
温印眉头微拢,轻声道,“你刚到繁城那天,我问过你,是你带我到屋中的吗?”
他当时没回答。
张许可看了她一眼,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追问,但这次如实应道,“不是。”
温印淡淡垂眸,思绪越发到了别处。
“出什么事了?”张许可担心。
温印摇头,“没事,我就是魔怔了。”
张许可没有再出声。
……
晚些,等福旺来屋中的时候,温印是真的在看账册。
其实不熬夜看账册对她来说也不算费力的事,相反,让她闲下来躺躺椅上,她反而觉得闹心。
福旺入内时,温印没有抬头,而是随意般问起,“福旺,你早前说小亭子受伤,谁在这里帮你忙来着?”
福旺顿了顿,温印好似没有抬眼看他。
但实则余光尽收眼底。
福旺也反应过来,赶紧应道,“哦,是阿达,这几日,一直是阿达在帮忙。”
阿达?
温印这才光明正大看向福旺,这个名字不像李裕会取的名字,但越是如此,越有可能。
温印平静道,“这个阿达是哪里来的?”
温印又看了他一眼,貌似平常道,“如果这几日都在代替小亭子做事,知根知底的好。”
“哦。”福旺连忙应道,“阿达,是我的老乡,信得过。他人很老实的。”
温印目光没从福旺身上离开。
福旺不太会说谎,虽然方才听起来有些慌张,但眼下好似又正常。
温□□中还是疑惑,“他在哪,正好说起,我想见见。”
福旺应道,“那,我去叫他?”
温印颔首,可见福旺的背影,不像惊慌模样。
难道,她真是想错了?
……
稍许,名唤阿达的人上前,“东家。”
温印看他,温和问道,“听说小亭子受伤了,这几日,一直是你在帮忙?”
对方人很普通,相貌平平,说话也磕巴,“是,是的,小,小人在。”
温印眸间隐约有说不清的失望,但分明,应当是庆幸的……
温印笑道,“好,我知道了,去忙吧。”
“是。”阿达转身离开。
温印阖上手中账册,她想多了?
还是,李裕都想到了?
温□□里好似揣了一直兔子一般,心中静不下来……
等到用过晚饭,安心陪她在苑中散步消食,也同她说起生意上的事,她简单过问了几声后,安心离开苑中,福旺也送了刘大夫熬的药到屋中来。
温印端起,临到唇边时,眉头微微皱了皱,而后只抿了一口,淡声道,“有些烫,先放着,我晚些喝。”
“哦,好。”福旺去忙旁的事。
温印看了看桌上的药碗,目光略微停顿了几瞬,然后借着窗户风大,阖上窗户和屋门,将药倒在耳房中不起眼的地方。
她要知道是不是李裕……
而且,是同福旺一处的。
温印没有用药,所以也不贵,相反,心中揣着事情,所以一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没有睡意。
但隔了些时候,温印不动弹了,她若是一直翻来覆去,旁人不会觉得她睡着。
温印保持早前的姿势侧身躺着,也阖眸,但很晚都没有人来。即便后来她睡着,也因为心里惦记着事情,夜里醒来好几次,但都没有人,只有她自己。
温印.心中唏嘘,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
等到翌日,刘大夫替她诊治。
一眼看到她眸间疲倦之色,再一搭脉,心中猜到了十之八.九,“怎么一晚上没睡?”
她知晓瞒不过刘大夫,“我在想事情。”
刘大夫看了她一眼,没戳穿,但仍揶揄,“那你真厉害,药性上来还能想一晚上的事情。”
温印无奈,“药太苦了,我昨日就喝了一半,然后半夜醒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刘大夫看她,“平日里没少干吧?”
“真没有。”温印诚恳。
正好早前的小厮阿达来了屋中,温印看了看他,原来真的,一直同刘大夫一道的人是他……
她是想多了。
其实,不是李裕更好……
温印收起思绪。
今日不用施针,刘大夫只是复查,复查很快,除了说些叮嘱,又忽然神来一句,“我以前从同你说或不了太久……”
温印看他,揶揄,“突然能活了?”
刘大夫奈何,“我是大夫,我要同你说的自然是严重的。”
温印看他。
刘大夫继续道,“你要是不那么累,将息着,兴许能多活几年。”
“延口残喘?”温印打趣。
“不至于。”刘大夫微恼。
“早前是你说多的。”温印怼他。
刘大夫认真道,“你总问我能不能好,我又不能包治百病,我心里也没底。”
“那你今日怎么了?”温印笑。
刘大夫背着她,一面捡药箱,一面深吸口气,尽量平静不出端倪,“近日我查阅古籍,忽然想到一道方子,兴许,死马可以当成活马医?”
温印吃果子,“我什么时候在你眼里都成死马了?”
刘大夫真的要被她气死,她气他的时候,一个顶好几个。
刘大夫尽量忍住,继续道,“天莲草果实,只有西秦有,药材很名贵,你这症状,如果用天莲草果实辅药,兴许能见效神速。”
“怎么早前没听你提起?”温印有些不信,他就真的这两日看书看到了。
刘大夫没回头,“天莲草很名贵,都说绝迹了,我怎么知道药效如何,就这两日翻书,看到有人在西秦看到,所以才想起。药材很名贵,但能用的人很少,不止名贵,也买不到。”
温印刚准备说让人去买,就听到刘大夫最后这句,“听说就剩几株了,一年也没多少,现在那几株树在西秦宫中当观赏树养着,你要是能让皇室给你也行。”
温印:“……”
鞭长莫及。
温印低声,“你下次这种话就别说了,省得我空欢喜。”
刘大夫淡声,“都说了死马当活马医。”
“你讲话就不能委婉些吗?”温印头疼。
刘大夫不以为然,“良药苦口,话也是。”
等到刘大夫离开,温印还在想他的话,反正今日突然提起天莲草果实,她就觉得奇奇怪怪的。要是真有,他早就说了。
“福旺。”温印唤了声。
“东家。”福旺入内。
“你替我去书局,还有药房都问问,天莲草果实是什么东西?”温印到底谨慎。
但等福旺真的找来,温印眸间错愕。
温印没出声了,再次想起刘大夫刚才的话,一年一枚果子就好,晒干了碾成粉,每月随药喝两剂。
还真的有,也写在典籍里……
温印阖上书册。
***
这一晚,温印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梦。
梦到刘大夫爬去树上摘果子,树上突然出现一只老鼠,将果子吃了;又梦到童年给她说,遭了,被天子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场景再一转,梦到她身侧躺着李裕。
她迷迷糊糊看了他许久,没说话,也没出声,就这一么一直睡眼惺忪看着他,然后伸手,抱紧他,靠在他怀中,很暖和,暖和得,再也不冷了……
“李裕,我想你了……”她轻声。
眼角的碎莹也沾染了他胸前的衣襟,他也抱紧她,没有出声。但他周遭真的很暖,像早前一样。
她甘之若饴。
她也尽量没有动弹。
好久了,她也知晓了,梦都是这样的。若是醒了,就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记不得,那她想多抱他一会儿。
在没人知道的时候,偷偷的,也瞧瞧的。
“李裕,我真的想你了。”她埋首在他怀中。
他伸手,缓缓拥紧她。
一夜没合眼过。
***
翌日醒来,温印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她惯来醒得早,已经很久没被这样的阳光晃到眼睛,那就是赖床了。
温印伸手,想遮挡在眼前,但伸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好似抱着柔软温和的东西……
温印忽然醒了,也下意识将手从他衣裳里取出来。
她早前就总这样,哪里缓和,手放哪里……
他的衣裳里是最暖和的。
温印整个人都僵住,也瞬间清醒了。
看着眼前的人,似是难以置信,也似是意料之中,更多,是目不转睛……
“醒了?”他声音嘶哑。
“你……”温印语塞。
“我没睡。”他如实道。
四目相视里,温印一时不知道目光应该往哪里放才合适。她是想过同李裕兴许会有照面的一日,但没想到会在眼前这种场景。
平日机敏如温印,眼下也楞在原处。
李裕低沉的声音继续问道,“是介意同我睡在一处吗?娄长空?”
温印:“……”
温印忽然意识到,他什么都知道了,温印下意识想撑手起身,被他扣回,“我们是夫妻,什么时候不能睡一处了?”
温印喉间凝噎。
他也凝眸看她,两人都没说话,都在近处打量着对方。很久了,都没有这样仔细看清对方过。
温印眼前朦胧。
李裕沉声道,“童年都告诉我了。”
李裕眼中也泛起氤氲,似是恼意,又似是无奈,“温印,我就这么让你信不过吗!”
“我没有……”温印轻声。
她没有信不过他。
李裕喉间晦涩,“病重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躲着我,瞒着我?我之前病得不重吗?全天下都知道我只剩一口气的时候,你嫌弃过我吗?”
温印语塞。
李裕哽咽继续,“旁人都等着我死的时候,是你在,那你病重的时候,为什么我不能在?”
温印咬唇。
他恼意压抑在喉间,“温印,你逞什么能!”
温印指尖攥紧。
他鼻尖微红,“你以为躲着我,时间一过就什么都过了,什么都淡了是吗?那我告诉你,我一日都没忘记过,日后也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温印,同我一道经历过落魄,起伏,最后还以娄长空的身份一直在身后温印。”
温印看着他,眼泪从眼角溢出。
他凌声道,“温印,我告诉你,你做梦!”
“李裕,早前是权宜。”她违心。
“是吗?”他攥紧掌心。
“是。”
“那你心里有我吗?”他沉声
温印:“……”
温印缄声,良久,“没有。”
“温印,我不信。”李裕双目通红,“这些年重病,还一直在用娄长空的身份替我奔走,温印,我告诉你,我一句都不信。”
温印看他。
李裕沉声,“早前是权宜是吗?”
温印噤声。
李裕攥紧掌心,“好,早前是权宜,那我们重新拜堂成亲。”
“李裕?”温印诧异看他。
李裕喉间轻咽,“你不是病重吗?我们拜堂成亲,这次,换我给你冲喜。”
温印再忍不住,眼泪似珍珠般簌簌从眼眶滑落,“李裕,你明不明白,我没有多少时候……”
“我不管有多少时候!”李裕沉声,“但无论多少时候,你都要同我在一处。刘大夫不是说了天莲草吗?西秦皇室,我去要,涟卿会给我。”
温印喉间哽咽,“李裕,就算我能活下来,我能做……”
他斩钉截铁,“温印,你做的够多了。”
温印语塞。
他继续道,“身子不好,我们就不要孩子,宗室那么多,哪里不可以过继一个?无论是谁,你都能教养好,养在你我身边的,日后就是太子。一年是一年,十年是十年,二十年是二十年……温印,有生之年,你都要同我一处。”
温印眸间轻颤,他似是也说完,阖眸吻上她唇间。
温印指尖攥紧。
等他松开双唇,温印才又凝着一双湿润的眼睛看他。他伸手拂过她眼眶,她才看清他。
经过方才之后,他语气也慢慢缓和下来,温声道,“阿茵,我们明日就成亲,喜袍我前几日就让人做了,昨日就做好了。也不去旁的地方了,我们明日就在繁城成亲。”
温印轻声,“还没长大吗?还这么喜欢闹腾?”
“改不了。”李裕笃定。
温印:“……”
温印轻声,“想一出是一出吗?哪里来得及?”
李裕笑道,“那如果我来得及,是不是都听我的?”
温印诧异。
他继续温声道,“除了喜袍是我亲自准备的,旁的成亲的事都是童年在筹备了,都好了。”
童年?温印眸间些许诧异,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方才李裕就说是童年告诉他的。
李裕也看她,“安心在,童年在,韩渠在,乔木和肖媛今晚就能抵达繁城,这里还有福旺和顺子,彭鼎……温印,足够了。”
“李裕……”温印眼底碎盈。
“阿茵,我知道你不想露面,我们就不露面,同他们在一处就好了,我们在这里,在繁城,重新开始。”
“李裕……”
他伸手抚上她脸颊,认真道,“温印,从今往后,我们都在一处。”
她拥他。
他吻上她额头。
***
“新娘子在化妆呢!”喜娘提醒着。
童年还是在窗户前凑了个头出来,“温印,我看看嘛!”
喜娘关窗,“新娘妆是给新郎官看的,旁人就别凑热闹了。”
屋中都笑开。
童年只能悻悻离开,真是的,好歹他也算半个“红娘”~他也不是外人啊!
不过想起昨日,温印同天子在一处的时候,张许可来了。
远远见到天子给温印披上大氅,又吻上温印额头的时候,张许可整个人愣住,他别提多开心,“看到没,看到没!这是正主来了!什么叫登对,什么叫宛若一双璧人!什么叫郎才女貌,什么叫天作之合!什么叫天造地设的一对!”
童年惯来不喜欢张许可,眼下别提多舒坦。
良久,张许可才看向,“他是谁?早前温印病了这么久,怎么没见他来过?”
童年双手环臂,“你问我做什么!我哪里知道!兴许人家未婚夫终于寻来了呢!”
张许可不说话了,童年反倒伸手环上他,“哎呀,誉白啊,别叹息,人家原本就般配。”
张许可恼意看他。
……
眼下想起,童年还忍不住笑。
许是因为看张许可吃瘪,他终于舒畅了;又许是,温印终于同天子在一处了。
他们就该在一处啊!
童年双手背在身后,哼着小曲扭出了苑中。
……
屋中,喜娘们还在忙碌着。
温印是清瘦,但不得不说,生得太好看了。
略施粉黛,一身新娘妆就将病态遮掩了下去,反倒让人多了几分看不够的意味在其中。
这里不是宫中,来得也都是熟悉的人,没那么多讲究。再加上婚事是童年操办的,也讲究不起来。
譬如,他自己非要当主婚人,看得李裕头疼。
但少了不少繁琐礼仪,却更多了几分温馨自在。譬如在厅中,童年扯着嗓子高喊着拜天地的时候,李裕牵着温印,在厅中的笑声里,齐齐转身,朝厅外躬身,而后夫妻对拜。
然后就是童年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最后扯着嗓子高喊的一声,“送入洞房!”
周围的欢呼声和口哨声中,李裕笑了笑,将喜绸放在温印手中,将她抱起靠在他怀中,直接抱回了洞房中。
眼下不是宫中大婚,没有那么繁琐礼节与讲究。
坐床之后,李裕接过喜娘手中喜秤,在喜娘口中那句“挑起红盖头,夫妻恩爱到白首”的声音里,李裕用喜秤挑起喜帕。
他看她的时候,她也抬眸看他。
李裕嘴角温柔勾起,好看……
是另一种好看,那时候的温印,与这时候的温印分明一样,却又分明不同。
“你怎么什么时候都好看?”他轻声。Μ.miaoshuzhai.net
“好看吗?”温印也看他。
“好看,好看到骨子里……”他如实。
温印笑中含泪。
李裕俯身吻上她唇边。
她攥紧指尖。
等他松开唇间,又伸手抚了抚她眼角,温声道,“大喜日子,不哭。”
一侧,喜娘上前,“请新郎官与新娘子共饮合卺酒,和和美美,天长地久。”
李裕笑了笑,忽然觉得不是大婚,反倒比大婚多了更多不一样的温和与安宁在其中。
两人交杯,李裕饮尽杯中酒,温印还没来得及咽下,他含上她唇间,他不想她饮酒。
身旁,喜娘们都笑起来,“礼毕,新郎新娘洞房花烛。”
喜娘们鱼贯而出。
宅子中都是童年几人,不用招呼,也没人敢让李裕亲自招呼,李裕可以一直在屋中陪她。
虽然婚事简练,但当有的都有,该圆满的也圆满了。
温印掩袖轻咳两声,他知晓她这一日不容易。
李裕伸手替她取下簪子,“去洗漱卸妆吧。”
他印象里,她是要去洗漱卸妆的。
温印却摇头,“不卸妆了。”
李裕看她,“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她继续摇头,“不是,我就是想,今日好看些……”
李裕心里微动,“你哪日不好看?在我心里,你怎么都好看!”
温印莞尔,“我想气色好些。”
李裕从善如流,“那就不卸。”
温印又握拳轻咳两声。
李裕抱起她,她脚下凌空,错愕看他。
他温柔笑道,“不卸妆,我替你沐浴。”
温印顿了顿,忽然脸红。
浴桶前,温印有些不想他看,是怕他看到伤口,李裕轻声,“阿茵,我看过了。”
温印想起刘大夫施针的时候,他见过她颈边。
两人都没说话,李裕替她宽衣,然后抱她到浴桶中。
周遭水汽袅袅,李裕替她擦着身子,没说话,安静里就多了些暧昧和尴尬。
他凑近,也抱起她。
两人在水中亲吻。
同记忆中的亲近相比,两人年岁都长了些,更成熟,也更珍惜在一处的时候。
温和的水温中,两人相拥在一处……
从浴桶出来时候,李裕怕她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又问起,“还冷吗?”
温印的点头,“有些。”
“我快些。”李裕将稍远处的碳暖挪近,然后给她擦头。
这样的宁静踏实,既熟悉,又陌生。
但无论是熟悉还是陌生,眼下,都让人怀念早前时候。
温印靠在他怀中,脸有些红。
“好了吗?”他觉得应当擦干了。
温印点头。
他抱她回喜榻。
屋中的红烛还燃着,洞房花烛,红烛要燃到天明时候。
今日都累了,尤其是温印,应当许久没有这么耗神过了,沐浴完,应当也困了。
他还是同早前一样,从身后伸手抱着她,温声道,“睡吧。”
温印轻嗯一声。
身后的人下颚抵在她头顶,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像从前无数个夜里一样,温暖驱散寒意,她好像真的没那么难受了……
他也抱她在怀中,在她头顶轻声道,“温印,我爱你。”
温印微怔。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比你想象的更爱你你……”
即便这里同记忆中相比,两人都更成熟得多,但他……是头一次同她说这些话,心中也会忐忑。
所以说完之后,锦帐内,短暂沉默。
稍许,温印出声,“我知道了。”
他想再拥紧她时,她转身看他。
“怎么了?”他以为她不舒服。
温印眸间含韵,也伸手抚上他脸颊,再稍稍贴近些,仰首吻上他嘴角,暧昧的声音叹道,“今晚不是新婚吗?”
他微楞,“阿茵?”
温印脸红,此时,不说话,许是会更好些……
她阖眸,再次吻上他。
两人相拥而吻,不知多久,他略微沉声道,“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停下……”
她脸红,轻嗯一声。
屋中桌案上,大红对烛“嗞嗞”作响。床榻上,两人温柔亲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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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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