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众人的视线，岑菲儿脸色有些白，还有些摇摇欲坠似的，朝沈安歉意一笑，姿态摆的极低：“杜夫人，这里又没有摄像头，我哪有什么证据？说起来这事也是因为我不小心牵连了乔小姐，我在这就先向乔小姐道歉了……”
说着，岑菲儿就要弯腰。
“打住。”
沈安见状忙上前一步抬手拦住她的动作。
“岑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就急着道歉呢？这传出去可不就成了我倚老卖老欺负小辈？”
说到这，沈安微微寒了脸。
这个岑菲儿，见计谋玩不下去了就装可怜卖惨想蒙混过关？
怎么可能？！
这年头的年轻人，怎么心思就这么毒？
沈安拉住了岑菲儿要弯腰道歉的动作，她这一番明讽暗指的话也让宾客们心里都起了点小疙瘩。
确实，这岑菲儿道歉道的太利索了，而且，这作派，怎么看怎么有一股被人逼迫的意味。
虽然沈安刚才说要岑菲儿拿证据出来确实有点“逼迫人”的意思，但人家说的也有道理啊。
自己家疼得没边的小公举在网上天天因为你被人攻击抹黑，今天这宴会厅里这么多人在，你的酒杯什么时候都不洒偏偏在乔乔跟前洒了，还酒杯一落地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完了还一副息事宁人忍气吞声的娇弱样……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
这套路……有点深啊！
尤其是当时离得岑菲儿和乔乔比较近，又隐约听到岑菲儿说了一句什么“有话好好说”的几位，脸色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这岑菲儿，不光是想着抹黑乔乔，连带着他们这些人都给耍了。
众人这般想着，看向岑菲儿的视线便携了几分审视和敌意。
沈聿这人敏感多疑，经过杜平、沈安的几番话，岑菲儿的反应，围观众人看向岑菲儿的眼神，事情真相如何，他心里已有了八成猜测。
想到这，沈聿本就阴冷不愉的脸更加阴沉可怖。
岑菲儿是云天的艺人，就算今天这事是她个人行为，可在场这么多人，一定程度上，她代表的也是云天的脸面。
看来，这事之后，关于岑菲儿的工作安排要调整一下了。
岑菲儿被沈安拦住了道歉，又察觉到身边沈聿及众人的眼神变幻，从出道以来就顺风顺水的她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一向自诩坚强聪慧与众不同的她是真的摇摇欲坠了。
关于沈聿的行事作风，她听说过，恐怕此间事了，沈聿不会让她好过了。
还有往日里追捧自己的娱乐圈新人、上流圈子二世祖们，这会儿看她的眼神也是透着浓浓的鄙夷和嘲讽。
岑菲儿抬眼期期楚楚地望向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的连卿。
眼睛微亮。
对啊，连卿是连家唯一的公子，连氏的继承人，这是连家的宴会，若是他能出面控制一下场面……
又想到刚才自己进来时连卿主动和自己攀谈示好，岑菲儿嘴角动了动，刚要开口，就见连卿忽地扫了她一眼，而后看向围观的人群，视线在几位媒体记者身上稍顿，挑眉笑着朝沈安开口说：“二舅母，不如问一下在场的媒体朋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
他脸上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又张扬狷狂的笑，跟搭讪岑菲儿时一模一样，可说出的话，却又是一道晴天霹雳在岑菲儿头顶降落。
二舅母？
连卿喊沈安二舅母，那他和杜家有血缘关系？
也就是说，他是站在杜家、乔乔那一方的？
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忽地倒戈。
岑菲儿刚刚亮起的眼眸骤然晦
暗，她强忍着不让自己惊慌失态，蒙了尘似的瞳仁缓缓盯向乔乔，却见乔乔一脸怡然自得地站在沈安身边，淡妆惊艳的脸上，不见清冷，不见愤怒，不见愁苦。
尤其是那双凤眸，清凌凌的，似乎从始至终，她都只是一个看客，在看着她岑菲儿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自掘坟墓的闹剧。
甚至，两人眸光相撞时，她的眼底也未曾卷起丝毫波澜。
一个摇摇欲坠，一个高高在上，气度荣华，高下立现。
自从乔乔在网上名声大噪以后，关于她和岑菲儿的种种纠葛，似乎在这时就已注定了结局。
岑菲儿她啊，拿什么跟乔乔拼？
同样是云天的艺人，苏琪自然也收到了邀请，不过，自始至终，她都没往跟前凑，看到这一幕，她摇头冷笑一声，视线一转跟同样一直冷眼旁观的栗容对上了，苏琪举杯示意。
低头抿一口酒，唇角的笑意一直不落。
也是，岑菲儿即将被大老板厌弃，今天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宾客的面又丢了这么大的人，怕是要走下坡路了哦。
一姐即将落马，她这个一直被压一头的可不就有了出头之日了吗？
不说苏琪，就说围观的圈子里，连卿话落，沈安眼睛一亮，也扭头在人群了搜索了起来。
杜良笑笑，正要朝在场的媒体记者说话，乔乔身后隔着两三层宾客，有一只手举了起来。
“杜夫人，我这里正好有些东西，也许能帮得上忙。”
嗓音清丽干脆，一听便知道，是个干脆利落的女人。
杜良和众人一样，在这嗓音响起的一瞬间，都扭头望了过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道纤瘦不知道身影落入众人视线。
确实是个女人，年纪不过二十六七岁，短碎发，鹅蛋脸，皮肤很白，唇抿着，看着就是个干练利落的样子。
胸前还挂着一个名牌，杜良有些近视，看不太清楚，微微眯了眯眼，看向这个女人的脸。
倒是乔乔一眼认出了人，她微微一笑，颔首打招呼：“方记者。”
这出声的正是几次采访过乔乔并结下善缘的方言，新京娱乐的记者，以犀利毒辣直接的采访风格在圈子里颇具盛名。
方言也朝乔乔点头，抿着的唇稍稍勾起一抹十分浅淡的弧度，道：“乔小姐。”
圈子里的艺人也有不少认识方言的，毕竟她可是个有底线的高级“狗仔”，岑菲儿也认识，在场的媒体记者更不用说了。
因而，大家都知道她的为人，听她这么说虽然好奇她和乔乔的交情，倒没人怀疑她的话和她手里相机的真假。
方言把相机递给了率先走过来的杜良，杜良接过没看，问了方言一句：“相机里的内容可以公开吗？”
方言点头，她这人一向不搞些阴损偷拍，她手里的相机也一样，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杜良垂眸瞅了她一眼，直接转身朝连卿借用一下宴会厅里的投影仪，而后众目睽睽之下，将相机交给酒店分拨给宴会厅的负责人，将相机直接连接到投影仪上。
方言过去，打开了相机存储卡的文件夹，上下一翻，调出了她所说的“东西”。
接下来，满堂宾客便看见舞台侧方的投影仪幕布上，出现了照片。
第一张照片的背景便是这个宴会厅，主角人物是乔乔，从侧后方的角度拍的。
方言设置了自动播放，便收回手，站在一边看着。
照片便像是连环画一样，一张一张自动往下播放。
从乔乔一个人侧身朝一个方向看着，到岑菲儿出现在镜头里，再到乔乔跟岑菲儿刚说了没几句话岑菲儿手里的酒杯忽地朝自己倾倒，而后手指一松，酒杯落了地，紧接着，便是有人群围过妙书斋
来挡住了乔乔和岑菲儿的身影。
这组照片，是连拍的，这样自动播放起来与放慢的视频效果无异。
在照片播到最后的时候，岑菲儿已经出了满头的冷汗，一张脸煞白煞白。
虽然照片没有收录声音，但是，当时方言是站在乔乔的侧后方，正好将岑菲儿脸上的神情和动作一览无余。
事情经过到底如何，众人皆明了。
宴会厅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众人看向岑菲儿，实在不敢想象刚才往自己身上泼酒时那副阴毒、痛快的嘴脸跟眼下这个一身仓惶楚楚可怜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只要不瞎都可以看出来，这岑菲儿就是故意的。
故意往自己身上泼酒，再故意打破酒杯，然后故意带节奏……
娱乐圈的水深，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没想到这么深。
要知道，岑菲儿对外一直标榜的可是善良清纯。
这特么叫善良清纯？
还真是太能装了！
就这演技，怪不得能拿影后呢，都演到生活里来了，这是戏精上身啊。
一下子形象全毁，岑菲儿恐慌之余不由得盯向方言。
刚才，自己怎么没有发现她？
她不敢想象，要是今天这事没有杜家的撑腰、乔乔又无力辩解，自己推波助澜发到网上之后，方言再拿出这组照片的话……
网友粉丝的反应该如何？
也许，那时的后果比眼下更让她难以招架！
因而，一时间，岑菲儿不知到底是该痛恨方言，还是该感谢她了。
“好了，既然事情都已经清楚明白了，就散了吧。”
这时，沈安出声打破凝滞。
她是在场杜家唯一的家长，也是这件事里地位最高的那位，她这么一开口，就相当于给这件事画上了一个句号，却又有点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意思。
众人不由得纳闷，这套路不太对啊。
刚才这照片实锤出现之前，杜家可是一副誓要追究到底的架势，怎么眼前这形势明显对自己有利了，反而不追究了呢？
但是，杜家都不说什么了，他们又不会嫌刚才热闹凑得不够，这会儿生怕再多说一个字被杜家惦记上，还是赶紧溜吧。
不过，在众人粉饰太平转身之余，又听见沈安柔声对早已支撑不住风华不再的岑菲儿说：“岑小姐，虽然这酒确实是你自己手滑泼上的，但毕竟事情发生在我们乔乔眼皮子底下，说起来我们乔乔啊就是运气不太好，老碰见这糟心事。这样，还是按先前说的，这件裙子呢，我赔给你。但这道歉的话，就免了吧。”
说完，沈安从手包里抽出一张支票，当场递给了岑菲儿：“至于这条裙子价值多少，你看着填吧。”
岑菲儿本就身心俱疲，脑子里哄哄乱乱闹作一团，眼下被沈安这一连串话和递支票的动作给搞得更是懵了。
她死死咬着唇瓣，眼眶里水汽氤氲，随时能掉下来金豆子似的，嗫喏着唇：“杜，杜夫人……”
结结巴巴地说了几个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站着没动，也没有伸手接支票。
沈安微笑着瞧着她，见她不接支票，便将支票塞进了她裹胸礼服裙的领口，同时笑眯眯道：“收下吧，就别客气了。”
话落，沈安拉着乔乔走了，还边走边絮叨：“乔乔啊，吓着了吧？我跟你说啊，以后再遇到这事直接开支票……”
岑菲儿：“……”
满堂宾客们：“……”
这打脸，可真响！
也是这时众人才意识到，原来一向和善看起来没什么架子的杜家人，怼起人来这手段才是真的高。
用一句俗语来说的话，大概就是
杀人不见血。
瞧瞧，先是大大方方说这事儿翻篇了，又明里暗里说岑菲儿这是在找乔乔的晦气，然后一张不限定金额的支票直接塞你领口数字随你填，再到跟乔乔传授的经验，遇事直接开支票……
这一连串操作，溜溜溜啊！
尤其是最后把支票塞到岑菲儿领口的动作，看着轻柔小心，可实际上真真是极尽羞辱之能事！
不说别人，就是杜平都眨着星星眼仰望他妈。
天啦噜，这是他亲妈吗？
这斗起狠来手段不输时家那个老白莲吧？
搁宫斗剧里，铁定能活到最后一集啊！
杜良看着沈安的背影，也有些意外，他印象里，这个二婶天天笑容满面活泼开朗的，还真没见过她这一面。
谷雨童和沈倾城对沈安也是崇拜加仰慕。
尤其是谷雨童，因为对杜平的那点儿心思，在看沈安这个“未来婆婆”时便带了滤镜，极为违反社会规律地觉得这样的婆婆真是帅到炸裂苍穹啊！
沈安拉着乔乔走了，留下一个花容失色心思歹毒但手段不太高的岑菲儿，也没什么好看的，宾客们很快三三两两的散开了，继续之前的风花雪月觥筹交错。
沈聿垂眸盯了岑菲儿一眼，也抬脚准备离开。
“沈总……”
－－－－－－题外话－－－－－－
早上好\（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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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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