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息堡作为风暴岛的政治中心,作为总督居住的地方,这里的每一个房间都安装了最为明亮的煤气灯。
只有一个地方除外,那就是几乎不为人知的,城堡最底层的地下室。
地下室面积很大,发霉墙壁和支撑顶层的石柱,让这里看起来像一个恐怖的迷宫。
虽然这里有着特殊的通风系统,但却依旧阴冷潮湿,并永远弥漫着一股水馊味。
随着铁门关闭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进入地下室。
他大步走过霉迹斑斑的石柱,带起的风,扰的墙上火把的火苗一路跳动。
火光明明灭灭间,那个身影转过墙壁,猛地停在一面摆着上百根蜡烛的烛台旁。
烛光因此人的出现一阵跳动,而跳动的烛光中,映出的正是风暴岛总督庞洛斯·费尔的脸。
“玛萨斯,我要你占卜的是莱茵的下落,而不是杀害博格·莫罗斯的凶手。
那个胆敢杀害贵族的凶手固然重要,但你有更重要的事做。”
庞洛斯·费尔声音浑厚,他此时正厉声质一个叫玛萨斯的人。
“总督大人,我说过了,他很聪明。”
干枯冰冷的声音响起,正是出自名叫玛萨斯的人。
纵然风暴岛的最高统治者总督费尔站在他身后,并且气势汹汹,但玛萨斯依旧维持席地面墙而坐的姿势,一动也没动。
他周身的地面上,点着一圈蜡烛,而蜡烛上亮着绿色的诡异火苗。
因总督费尔的快步走来,此刻那些烛光猛地跳动,明明灭灭。
玛萨斯从长袍下伸出一只宛若只剩皮和骨头的手,他轻抚火苗,很快,绿色的火苗归于宁静。
“聪明?这就是你的借口?”
总督费尔冷笑着嘲讽了一句,而后他继续说道:
“不过我的人倒是查到了一件事,医生丹尼竟是阿尔文夫人的外孙女婿。
我现在很怀疑,杀死博格·莫罗斯,并将他的好事都抖出来的人就是莱茵。”
实际上,总督费尔不只是怀疑,他已经如此安排了。
昨天当他从玛萨斯这里得到金湖镇的地址时,他心中就生了一条计划。
原本,作为总督,他没有任何理由在明面上动用士兵,追查李风。
更何况李风还是国王亲封的海王座前的自由之人。
他的这个身份让总督十分头疼。
但现在巧了,总督正好可以借用抓捕杀人凶手的名义,明目张胆的派人围剿李风。
李风不过一个一阶狩猎人,乱棍打死后。
不管是总督事后出面,惋惜的说这是一场令人难过误会。
还是干脆就把杀人的罪名嫁祸给李风,都是可以的。
毕竟结果都是李风要么被杀死,要么假死后被他秘密抓了起来。
当结果已成定论,王国那边也不是不能解释。
毕竟对于国王来说,自己一个大岛总督,肯定要比那个毛头小子重要的多。
所以昨夜才会有这么多风息堡士兵和骑士,出兵金湖镇松树林。
他们明面上是去抓杀死博格·莫罗斯的凶手,但实际上,是被总督指使,去抓捕或杀死李风的。
可谁知结果竟是,在松树林,他们没见到李风,却遇见了一个难缠的女精灵。
这让打了如意算盘只等好消息的总督,气到不行。
所以这才来气势汹汹的质问玛萨斯。
“一个一阶狩猎人吗?呵——”
玛萨斯忽然发笑:
“总督大人,您也是屠过龙的人,怎么连这点也联想不到?”
玛萨斯说到这顿了一下。
至于总督费尔,他听到这句话,不禁眯起了眼睛,神情不善。
但他没有发作,只是沉默的等待着。
而面墙而坐,背对着总督的玛萨斯好像知道这一切一样,他故意等了等,才说道:
“博格·莫罗斯和他的管家,都是被隐匿者杀死的。
而且杀死他们的人,还拿走了我的孪生血水晶。”
玛萨斯说着心疼看向自己左侧的另一块血色水晶,因为失去了另一半,它此刻变得暗淡无光。
水晶里的血丝,也逐渐凝结成血块不再旋转。
“总督大人,杀死博格·莫罗斯的人,是事先便知晓我法术的人。
她也正是冲着破坏我法术而来的。”
“玛萨斯!”
总督费尔听到这,忽然厉声喝止了他。
“怎么,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用了我这么多资源做占卜,还调用了我的士兵,实则都是在为你自己报仇吧?”
总督费尔很生气,杀死博格·莫罗斯的人固然要找到。
但他现在更需要的是,找到李风,并从而找到法拉尼尔的笔记。
他知道李风在几天前,乘坐火车离开了风息城。
但很快,他的骑士便跟丢了那个人。
总督为此十分震怒,他派人在整座风暴岛的所有火车站密切监视莱茵的动向。
但可惜的是,全无结果。
直到这个和他合作的,叫玛萨斯的噬魂者。
终于向他吐露伍德郡的阿尔文夫人,还有炼金师加德之间的恩怨,他才弄明白此事的来龙去脉。
那时,总督费尔立刻便要派人围剿加德的木屋,可玛萨斯却告诉他。
莱茵已经去过那里了,并杀死了他的派去的三个学徒。
而且现在,已经人去楼空。
得知此事的总督费尔,恨不得当场就杀死玛萨斯。
若不是因为他存私心误事,没有共享情报,也不会白白错失良机。
但愤怒归愤怒,总督并没有对这个噬魂者下死手。
一来他掌握诸多禁忌法术,对自己还有大用处。
二来,玛萨斯也位于四阶九等位,和自己势力相当,没有做好准备前,断然不好与他动手。
而玛萨斯也通过这次失误,认识到了李风的狡猾。
既然同是为了寻找晋升半神的方法,倒不如放下芥蒂,坦诚合作,将笔记先拿到手再说。
恰好,总督也是这样想的。
至于李风,那时还远在千里之外的他,绝没想到他竟然在无意中,促成了两个互不信任的人真诚合作。
“总督大人息怒,请听我将话说完。”
玛萨斯终于站起来,他转身恭敬的平视总督,露出一张与骷髅无异的脸。
“总督大人您刚才也说了,阿尔文夫人唯一的后人就在金湖镇。
而他的外孙女婿又被博格·莫罗斯诬陷,那个叫莱茵的狩猎人确实有动机杀死博格·莫罗斯。
但是,为什么杀人的是隐匿者,为什么又会出现隐匿者精灵?”
“你到底想说什么?”
玛萨斯一通话,让总督费尔有些不耐烦了。
“总督大人,我想说的是,这世间,可不只我们在寻找法拉尼尔的笔记,也不止我们在寻找莱茵。
尤其是那日,进攻风息城的恶魔,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听到这话,总督费尔皱着眉头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他的手指烦躁的敲打着说面:
“你的意思是……”
“黑白院。”
玛萨斯缓慢的一字一顿的说出来。
忽然间,总督费尔的手僵住了一瞬,他的脸色更加阴沉:
“你的意思是,黑白院在和莱茵合作。”
“或是在帮他对付我们。”
玛萨斯立刻说道:
“请您试想,一个一阶狩猎人,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实力。
先是躲避您的眼线,再是杀死我的三个学徒,最后又以一己之力收拾了整个莫罗斯城堡。
在这期间,一定有人帮他。
而且……”
玛萨斯说道这,忽然笃定起来:
“而且我敢保证,昨晚在金湖镇的松树林,莱茵一定和那个女精灵在一起,我的占卜不会有错。”
“呵——”
听到这,总督费尔忽然笑了:
“真是奇怪,我的士兵虽然没抓住女精灵,但也将那里围的水泄不通,莱茵真在那里,他是怎么脱身的?”
玛萨斯沉默了一下,这一点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但他还是说道:
“那您觉得为什么女精灵要戏耍您的骑士?
她这么做,难道不正是给莱茵寻找脱身的机会吗?”
再次听到自己的骑士被戏耍这件事,总督费尔轻哼一声。
他烦闷的一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
玛萨斯或许说的对,但这些已经不是重点,他想要的只是笔记,其他的并不重要。
沉默了半晌,总督费尔将心中的负面情绪压下,只专注眼前的事。
他问玛萨斯道:
“你觉得莱茵那小子,是不是已经拿到笔记了?”
这回轮到玛萨斯沉默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莱茵已经拿到笔记了。
但是作为一个四阶九等位的超凡者,并且为了晋升半神奔波了数十年。
期间还为此染指了禁忌法术,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竟都没有找到晋升半神的方法。
最后机缘巧合下,他终于得知了法拉尼尔笔记的线索。
但一番筹谋不说,现在还屈居人下,损兵折将,可那本笔记竟还是没到手。
而那个叫莱茵的年轻人,不过一个一阶狩猎人,他竟然这么容易就查到了当年阿尔文夫人的事,还找到了加德的住所。
而且以现在情况来看,他应该已经拿到笔记了。
一股怨恨与不甘的情绪在玛萨斯中心升起,而后他忽然明白了,那日费尔总督对他说的话:
不要轻看了那小子。
微微闭了下干瘪的眼皮,玛萨斯说道:
“我已经没有精气再做一次占卜了。
但直觉告诉我,那个狩猎人已经拿到了笔记。
所以总督大人,该您出手了。”
听到这话,总督费尔默然抬头,而后他冷笑道:
“只要他还在风暴岛。”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总督费尔和玛萨斯各自想着同样的心事。
晋升半神的机会就在眼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即便有莱茵那个变数。
之后,这两人又谨慎的从头到尾分析了一遍各处细节。
两人都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精,他们把李风做过的事,和可能是他做过的事都分析的和事实大差不差。
但唯二让他们怎么也没料到的。
第一件事,李风并非倚仗女精灵隐匿者,因为他自身就是隐匿者。
第二件事,他们所追求的法拉尼尔笔记,其实只是加德翻译的半成品。
真正记载着秘密和知识的法拉尼尔自传,其实也在李风手里,并且从不为人所知。
……
“人们只会为更重要的事情付出代价。”
金湖镇某间旅馆的房间内,李风默默念着信上的这句话。妙书斋
刚才,他使用遗物——占卜者的拆信刀。
占卜昨晚到松树林的士兵,是来追击杀死博格·莫罗斯的凶手,还是来追查寻找笔记的莱茵。
虽然这两件事都是他干的,但对外人来说,可不会这么容易猜到。
‘更重要的事……’
这把拆信刀还是不说人话,但李风已经熟悉了它的套路。
对对方来说,是杀死贵族的凶手重要,还是寻找笔记晋升半神重要?
结果当然不言而喻。
只是,这么大费周章的。
恐怕当对方得到金湖镇的地址时,就已经猜到自己和博格·莫罗斯的死有牵扯。
当然了,他们应该不管真的有没有牵扯,都要做出有牵扯的样子。
‘污蔑我是杀死贵族的凶手,先乱棍打死,这样就不用管我的海王座前的自由人之的身份了。
确实好算盘。’
想到这,李风忽然笑了一下。
回想昨晚晨星对他说起的另一件事,关于那个在博格·莫罗斯卧室里找到的血色水晶。
晨星说那水晶叫血水晶,是通过极为复杂的方式被做成孪生一对的。
也是噬魂者的禁忌法术中会用到的东西。
通常做法是,将两颗血水晶中的其中一颗,放在噬魂者身边。
而另一颗,放在妓院那种地方吸收精气,以此滋养噬魂者。
但这种水晶会影响人的性情,使人的欲望越来越大,且越来越暴躁。
这导致在实际操作中,人来人往的妓院并非适宜场所。
所以,隐藏在这里的噬魂者,才选中了独居的贵族博格·莫罗斯。
他的各方面条件,都十分符合噬魂者的要求。
只不过这等禁忌法术引起了黑白院的注意,他们要晨星处理这件事。
而因血水晶影响,脾气变得极为暴戾的博格·莫罗斯,因杀死女仆,嫁祸丹尼,从而招来了李风。
这才引发了后续的事。
而晨星还对李风说,那颗孪生血水晶的另一半,也就是使用禁忌法术的人,据她调查,就在风息城方向。
这不禁让李风想起了另一件事,就是在加德小屋见到的,那三个来杀他的超凡者。
他们也是中了一种无法背叛主人的诅咒,而这种诅咒也是噬魂者的禁忌法术。
‘一个是派兵跟踪和抓捕我的总督,一个是派超凡者杀死我的噬魂者。
看来在风息城,有两个想弄死我的人啊。’
李风揉了揉眉心,不管怎样,自己用收集到的线索,大致推断出了敌人。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有隐匿者精灵在帮我,甚至以为是黑白院在帮我,但有两点他们还是猜不到的。
第一,除了狩猎人,我还是隐匿者。
第二,他们要找的法拉尼尔笔记,不过只是加德翻译的半成品。
而真正有价值的法拉尼尔自传,在我手里。
窗帘紧闭的室内,李风分析着自己的优势,同时开始安排起后续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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