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渐晚，屋里的蜡烛已经燃起。
燕十七向自家殿下汇报完昏迷期间所发生的事，还忍不住说：“这次多亏了沈公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燕秋来神色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没过多久，沈何在瑞王府下人的一路迎接中进了屋。燕秋来靠在榻上，面色还是略显苍白，但比之前多出了不少生气。
沈何进屋以前，燕秋来便发现了他，此时遥遥望去，道了一句：“你来了。”
明明语气还是那样冰冷，沈何却不知怎地听出几分委屈。好似在说，你怎么才来。
沈何没有放在心上，因他此次前来一不求封赏，二不要人情。他开门见山地说：“我想问殿下几个问题，希望殿下能如实告之。”
看沈何的样子，要找燕秋来谈的不像是什么小事，但他也算燕秋来的救命恩人，燕十七绝不会赶人。燕十七见自家殿下还虚弱着，也不知有没有心思应付，不禁出面打了个圆场：“沈公子，有什么事不如容后再议？”
沈何还未开口，燕秋来却摆摆手，吩咐道：“十七，你先退下吧。”
燕十七应声退走，还贴心地为二人带上了门。
燕秋来这才看向沈何，轻声道：“你想问什么？”
沈何神色远不及之前语气表露得那样淡然，那双凤眸里的复杂神色快要藏不住。
一个声音对他说：何必呢？就算你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另一个声音却劝他：你一定要查清楚自己的死因，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沈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问你的这些问题，你只消回答我是或不是。请你，不要骗我。”
燕秋来微微颔首，道了一声“好”。
沈何问：“七月二十日，你是否不在东陈瑞王府？”
楚新帝七月二十日，南楚帝师薨。
燕秋来沉默了一瞬，道：“是。”
有了开头，第二个的问题问出来却并不轻松。沈何迟疑了许久，才道：“你那时……可曾去过断魂涯？”
这次换来的是更长的沉默，而后是一声回答：“是。”
沈何蓦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门外走去。
燕秋来清冷地声音自他身后传来：“为什么不问了？”
沈何停下步子，没有回头。他的嗓音微寒：“问什么？”
燕秋来勾唇道：“问我，和先生的死有没有关系。”
沈何没有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哪怕只是偏过头，都会显得狼狈。
他有点后悔自己开口发问，问出开阳曾告诉过他，他却一点也不愿相信的回答。
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从幻境里醒来？如果没有醒来，他现在是不是还在楚皇宫的长烟台吃着热粥，不用亲耳听见残忍的真相？
燕秋来，背叛了自己。
那个为他找到出生地所在的学生，就是害死他的人。
许久，沈何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音却控制不住的低哑了几分：“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再问，只会得知自己最不希望的那个答案。
即便如此，我竟生不出一丝怪你的心。
“是么？”燕秋来披着一件素色中衣，从榻上缓缓走下来，“你不问，怎么知道我那时为什么不在东陈？”
他一步一步走向沈何：“你不问，怎么知道，我那时为什么要去南楚断魂涯？”
他停在沈何的身后，稍稍低头，温热地呼吸挟着清冷的语句扑洒在他的耳畔：“不问，怎么知道，先生是不是我害死的？”
沈何下意识转过身，动作里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急迫。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和燕秋来站得极近，窗上的影子都快贴到一起。
他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燕秋来却更快地上前一步，拥他入怀。
沈何的身子一下僵住了。不知是因为燕秋来的话，还是这个突如其来温暖的拥抱。他只觉得在这一瞬间，自己仿佛忘记了一切人生的经验，反而像个蹒跚学步的小孩，不知所措。
燕秋来靠在沈何的肩头，低声说：“不是。”
因着这一句不是，沈何忘了推拒。他情不自禁地开口，问道：“什么不是？”
燕秋来轻声说：“不是我害死先生的。”
闻言沈何不置可否，他动了动，又听燕秋来继续说道：“我会去东陈，因为收到先生的请帖。”
“那时我刚找到先生的出身地不久，本想确定下来之后再赴那一信之约。谁知府里忽然收到先生的来信，约我七月二十日在断魂涯相见。”
那时他虽心生怀疑，但想要见到先生的情绪压过一切。
燕十七劝道：“郎主如果贸然离去，恐怕会中了贼人奸计。何况沈先生毕竟是南楚人，即便请帖为真，也会凭白惹得陛下猜忌。郎主不妨布置好东陈之事！再前往南楚。虽然耽搁数日，但胜在安全。”
燕秋来何尝不知藩王不得随意行动的道理，他那皇兄将他留在陈都，不就是为了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起来。
但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此番离开会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影响，只想着，万一先生真有什么要事，自己绝不能耽搁。
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权势、地位、金钱。
他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先生一人。那个护了他一时，让他念了一世的男人。
燕秋来独自一人，快马加鞭，赶往断魂涯赴约。为了不给先生添麻烦，他沿途小心地隐藏自己的身份，不敢在驿站多停留半刻。
但在靠近南楚断魂涯时，他不禁放松了警惕，竟给一个过路的行商看到了自己的样子。
那行商显然认出了他，吓得从马上跌了下来。燕秋来一下动了杀心，怕那行商拿这件事状告楚新帝，惹得沈何与君王离心。
但他进一步想到，先生肯定不希望自己杀人。自己一路前来，本就风尘仆仆，若是手上再沾了杀人的血，就更脏了。
于是他重新放下自己抬起的手，冷眼看着那行商屁滚尿流地逃走。
反正以先生的能力，一个行商根本影响不了什么。
当他来到崖顶，见到的只有空无一人的崖顶，和一滩干涸的血迹。那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匆匆赶到，先生却早一步离去。
早知如此，他宁愿断魂涯上是针对他的陷阱，宁愿死的那个人是他。
也好过，连先生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燕秋来的双手微微收紧，好似这样才能确定怀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自己因太过思念而凭空捏造的幻觉。
他想到，还好先生回来了。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何与燕秋来相处过许久，也知道以他的性子，不屑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所以在最先开始得到两个肯定的答复时，他不由自主想要离开，想要回避掉他不想知道的答案。
如今听完燕秋来的讲述，他竟是心里一阵释然。那些不知名的烦躁顷刻间消失殆尽，好似从来不曾出现。
从前他还是南楚帝师时，只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十分尊重他，却从来不知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竟如此之重。来到东陈后，他才一点点看到，燕秋来竟在他不知道时，默默为他做了如此多。
他僵在半空的双手慢慢收回，试探般的，在燕秋来的后背上拍了拍。
他说：“谢谢。”
谢谢你为我做过的这一切，谢谢你让我知道，我前半生的人生没那么失败。
他有千言万语想说，到了嘴边却成了：“我想倘若沈何在天之灵有知，他定想这些，对你道一声谢谢。”
燕秋来站直身子，轻轻摇了摇头。他认真地凝视着沈何，眸子里一片深沉：“只要先生能活过来，我宁愿他怨恨我一辈子。”
沈何不自在地别过视线，很快他恢复常态，好似今夜那个因燕秋来的话有过大起大落的人，从来没有存在过。
好似他还是原本的他。
他淡声问道：“既然如此，不知是何人引殿下前往断魂涯。”Μ.miaoshuzhai.net
燕秋来也收敛了难得外露的情绪，说道：“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如果说是有人仿造沈何的字迹写了那封信，故意引他前往南楚，为何又根本没有对他加诸任何阴谋诡计？
为何那些陷阱、暗杀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为何他没能再早一点抵达断魂涯？
若他能早一点赶到，先生是否就不会死……
沈何看出他的心思，开口道：“殿下无需过多在意，能布下这个局，幕后之人恐怕早就算机好一切。”
用沈何的信将燕秋来引来东陈，算到他抵达的时间。以及用萧尘清的手书将沈何引去断魂涯，算准他毒发的时间。
如此相似的手段，布下这样一个局，这个幕后之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如果说想要挑起南楚与东陈的矛盾，为何不连燕秋来也一并杀死？
幕后之人能杀死南楚暗部之主沈何，更有这种能力，杀死孤身前往断魂涯的燕秋来，却选择让燕秋来安然无恙，安然无恙地得知自家先生粉身碎骨的消息。
就好像，单纯想要让他错过，想要他看到断魂涯上干涸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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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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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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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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