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众人不是瞎子，却也自认不是傻子。在箭术上沈何更胜一筹，但那又如何？在场的公子们要么是太子门下，要么就是想追随太子的人，在他们看来太子是东陈国的储君，地位自然不是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能比的。有人眼尖地认出“沈冻酒”丞相之子的身份，只是比起未来的陈国皇帝，一个丞相之子又算得了什么？
太子道：“哦，你就是丞相之子沈冻酒？”
太子这样长期站在权力漩涡中央的人，永远不会用过去来衡量现在，而是用未来去把握现在。他其实早就认出，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丞相之子。过去丞相一向老谋深算，又极少带自己的独子与陈都的权贵交涉，摆明了不表态、不站边。如今丞相之子首次参加秋猎，又是以国子监的名义……太子不禁想到，这是否表明丞相府在传递什么信号？若自己能够把丞相之子收归门下，丞相府自然会归于麾下，太子之位岂不会更加牢固？
方才他亲眼瞧见沈何的箭术，难免生出几分欣赏，更想将此人收服。不过太子深谙欲扬先抑的道理，他看出这个年轻人对他并无畏惧，这对上位者而言并不是件好事，于是他思量要先打压一番，教他学会敬畏才行。
沈何瞧太子的神色，显然早就认识自己。他不明白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简短地应了一声“是”。不料太子突然沉下脸，向他发难：“大胆！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沈何不禁一怔。
上辈子他是权倾南楚的帝师，是执掌天下的暗主，没有人敢受他一跪。来到东陈国也有数十日，好似也真没什么需要他行大礼的时候：原主的父亲沈沉无视那些虚礼，遇见的三皇子通常直接免了大家的礼，瑞王是他的学生他更不会下跪行礼，国子监只需行师生礼，大场面时就跟在人群里意思一下，就连方才面见陈帝他也没跪下去便跟着众人起了身……
沈何都快忘记向一个人下跪是什么滋味了，可现在眼前的东陈国太子要他跪下，要他这个丞相之子“沈冻酒”跪在身前。他若拒绝，就是蔑视皇权，连累整个沈家。若是应下，也不过是一时屈辱罢了，没什么实质损失。
沈何很快做下抉择，他一展衣袖，缓缓低身。
就在这时，一只手抬起他的胳膊，带着强硬的力道，让他不得不站起身来。
——他愿意跪，有人见不得他跪。
燕秋来站在沈何的身后，冷冷地扫视着眼前这群人，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陈人皆知燕秋来皮下潜着一只凶兽，但这只凶兽沉睡了太久，久到让人忘了惧怕，忘了当初为什么会避开他。如今这只凶兽只不过睁开双眼，露出一丝本性的狠戾，就让人大气也不敢出。
“跪？若依贵贱尊卑，太子不妨先跪我。”燕秋来薄唇勾起，眼里没有一丝温度，让直面他目光的众人后脊一阵发凉。
按辈份，他是太子的嫡亲长辈；按尊卑，他曾在所有东陈皇室面前，受过陈帝一拜；按手中拿捏的权力，他能在三个月内，就让太子这个位置换人。如果今天瑞王燕秋来硬要太子燕长恭跪他，太子不得不跪。然而不管怎么说太子是陈国储君，跪陈帝是孝，跪瑞王却会折损自己的声誉。
一个清晰地认识在太子心里形成：燕秋来这回真的生气了。自燕秋来回东陈封瑞王已有五年，太子与他素有割不开的亲缘，二人时常于各种场合相见，但太子何曾见到这样的他？他暗道这沈何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还是丞相府暗许了何种好处，才让自家皇叔这样失态？想了想，他愈发觉得丞相府已经向瑞王投诚了，燕秋来因此早就把丞相之子归做了自己人，而瑞王府的人当然不能随便跪太子的人。
太子能坐稳这个位置，也不是吃素的，即便心里转过许多念头，也不会轻易说出来。他敏锐地嗅出几分不同寻常，就立即收敛好情绪，笑道：“皇叔也在啊，本宫方才不过随口说说。”既然是一句随口说的话，是沈冻酒当了真，就怪不得他了。
太子不跪，沈何便也不会跪了。
他淡淡开口：“既然如此，这对鹿角我就替瑞王殿下割下了。”
每年秋猎的猎物品类繁多，如兔子、山鸡、飞鸟这类小型猎物可以提在手上，但如鹿、虎这般大型的，则由巡查林间负责安全的侍卫们看到后拖去林外。割下猎物的一部分，是狩猎者认领自己猎物惯用的方式，这样一来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沈何说出割鹿角的话，就是要定下鹿的归属，大事化小。
“你敢！这头讯鹿分明是我们先发现，然后由太子殿下猎杀……”太子身后一人忍不住低呼道。此人正是方才从那头讯鹿身上拔出竹箭的那人，还有些不解事情为什么成了这样。他想不明白，索性不想，认为这些都无关紧要，自己只消一心吹捧太子就好。
燕秋来冷声问道：“他的箭术是我教的，你的意思是，我的箭术比不过太子了？”
瑞王的箭术是在南楚学会的，而南楚之事是燕秋来的禁忌。那人想起曾经宫宴上因摔过瑞王一个从南楚带来的玉佩被杀的臣子，一下子白了脸，哆哆嗦嗦想替自己争辩几句。太子却抬起右手，制止了他。
太子当然知道这一箭是谁射出的，才会默许门下之人颠倒黑白，助他抢夺讯鹿，好让这丞相之子在打压下看到权势的力量，心甘情愿地归于自己麾下。他自然也看到站在不远处的瑞王，只是本以为瑞王来林场也就是走走，卖老三一个面子，即便清楚事实真相也不会横加干涉。他完全没有想到，“沈冻酒”这头鹿竟是为燕秋来猎杀。
再联想到两人入场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太子更加笃定，这丞相府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队。
比起自己的门下，太子想得更深一些。一旦这头鹿是他皇叔命丞相之子所猎杀，那么一切都大为不同。众人皆当瑞王是三皇子一系，太子与瑞王夺鹿，将不再是简单的打压，而是对皇权的争夺。近几年陈帝最是敏感这些事情，用损人不利己的招数以牙还牙，是瑞王燕秋来做得出来的事，太子却不愿与他两败俱伤。
“既然这鹿是皇叔看上的，本宫只好忍痛割爱了。”太子的计划被全然打破，嘴上的话却说得漂亮，“门下不过开个玩笑，沈公子宽宏大器之才怎会往心里去？”
这话乍听没什么问题，细细一品，哪里都让人不舒坦。前一句就好像是说瑞王不顾血脉亲情，横刀夺爱。后一句看似在夸沈何，实则把沈何框了起来，日后他一旦与太子阵营针锋相对，就是那心思狭隘、不堪大用之人。
说罢，太子也不待二人答复，便领着身后的那群人离开了。
沈何倒也不恼，毕竟一国储君还是要些颜面的。太子的话再不讨喜，实质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倘若逼急了反咬一口，谁也不会好受。眼前的问题既然解决，何必硬要太子下不来台？
他揉了揉眉心，反手从袖中掏出一枚匕首，走到鹿旁，蹲下身来。
这匕首是离家前翠翠硬给他塞下的，据说削金如泥。说来奇怪，翠翠对他高超的箭术一点也不惊讶，好像自家少爷生来就有这种“百步之外，一箭穿叶”的能力，临行之前更是嘱咐他，“少爷您保持平常心态就行了，正常发挥，猎到什么熊啊就用这匕首割下熊爪”。她一副信誓旦旦的神情，说得沈何都有些怀疑陈国的秋猎真的会有熊出没。Μ.miaoshuzhai.net
除此之外，翠翠还准备了一堆上好的弓箭，但沈何觉得颜色太过华丽炫目，出门时还是只带了柳教习给的普通版，以致于和他一同乘车的沈沉看不过眼，觉得儿子可能是没钱了故意在自己面前办寒酸，当即命人拨了一笔月例给他。
一心想低调却被迫接过削金如泥匕首以为不会用到的沈何，在割鹿角时终于肯定了一回翠翠的先见之明。很快，他便捧着割好的鹿角，回到燕秋来的身前：“呐。”
他半仰着头，眸光澄澈，直直撞进燕秋来眼中，险些让这个素来以冷静自持的男人在下一刻抛盔卸甲。燕秋来的手指来回抚过自己的唇，像是在压抑什么。
电光火石间，却见几道寒芒从四面八方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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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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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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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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