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秋来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听说三皇子最近在筹办秋猎，殿下是和他一起来的？”柳教习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国子监帮忙的地方吗？”
燕秋来冷淡地“嗯”了一声，道：“我随意走走，你该怎么教怎么教。”
柳教习是个粗人，直来直去，对燕秋来也没什么惧怕之心。他挠挠头，道了声好，便转向刚才行过礼便一直看这边的监生们，高声道：“看什么呢？都练完了吗？”
他又转向沈何：“你不曾学过射箭，先去一旁扎个马步，练一练基础。”
马步对沈何来说不算什么，上辈子早就成了习惯，即便现在的身体无法习武，也不觉得是件苦差事。只是这燕秋来去哪里不好，偏生停在自己身前，让他有些不自在。
可若说燕秋来是来找自己的，他又不信。毕竟三天前他屈尊来到丞相府，却因一句话离开，显然信了沈何就是沈冻酒。
燕秋来冷笑一声：“我站在这，你还走神？”
沈何回神道：“不敢。”
“是吗？”燕秋来倾身向前，“你对我下药的时候，可不见丝毫犹豫。”
沈何不好意思地说：“情急之中，还望见谅。”
燕秋来笑意更盛：“你还装成他，岂不是更该死？”
沈何无辜地问：“他？”
瑞王笑着笑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半晌他放下手，诱导着沈何说出真相：“告诉我，是谁让你冒充我的老师？你告诉我，我便走了。”
沈何心道，若“沈冻酒”真是受人指使查了南楚旧事冒充沈何，怕是前脚告诉了他，后脚就是死期了。他故作不解地问：“你的老师？”
“我的老师，沈何。”
“我听闻南楚帝师身陨的消息，不曾想他竟是殿下的老师。既然尘……楚新帝已替他报了仇，还请殿下节哀。”沈何敛眸道，“大概我与先师有几分相似，殿下太过悲痛才会认错，只消过些日子便能看出不同。”
“老三也这么说。”燕秋来直起身，顿时挡住了沈何身前的光线，在他脸上投注了一片阴影。他本就比原身高出不少，站直后蹲着马步的沈何便只能仰头看他。
但听他冷冷勾唇：“你不会射箭，我来教你可好？”明明用的是问句，燕秋来却根本没想过要沈何的答案，也毫不在意他是否愿意。
远处的众监生见此，不免心生嫉妒。瑞王的权力、地位远远高过自家父亲，沈何能够得到他的另眼相看，是非常走运了。毕竟燕秋来纵然令人生畏，也不会轻易打杀他们。但在沈何看来，燕秋来所谓的教习，分明是“不怀好意”。
沈何的预感很快得到了证实。
燕秋来将他引到一棵树下：“想要学会射箭，得先看一看好的箭术。你就站在这棵树下，拽着枝条上的这片树叶。且看我在百步以外，如何射穿你手里的这片叶子。”
要真的是沈冻酒，此时怕已吓破了胆。但沈何只是随意拉过一根枝杈，应了下来。
燕秋来站在百步之外，声音却清晰可闻：“我的箭一定很准，但你要是自己往上撞，就没有人能救你了。”
沈何答道：“知道了。”
燕秋来搭上箭，拉满了弓，瞄准了沈何。那箭头所指，分明是沈何的心脏。但沈何知道，若自己不动还有一线生机，真动了，没有丝毫武力的他绝对躲不过这一箭。Μ.miaoshuzhai.net
箭出弦的一刹那，燕秋来的手往上抬了三寸，这一箭便势如破竹，电闪雷鸣般刺透了沈何手里的叶子，直接钉在了他身后的树上，将他的虎口震得生疼。
柳教习顿时大喝一声：“好！”
众位监生虽在完成自己的箭术练习，但眼睛一直在往这边偷瞄，此时见了更是暗叹燕秋来箭术高明，竟能百步穿叶。他们根本没想过，刚才沈何距离生死只差一步。
燕秋来走到沈何身前，抬起了他握住叶子的那只手，轻柔地摩挲着：“你倒真不怕，差点就流血了。”
沈何随着他的动作假笑起来：“殿下箭术高超，自然不会误伤我。”
燕秋来将另一只手里提着的弓箭扔给了沈何：“既然没伤着，便轮到你了。”
沈何一时没明白燕秋来的意思，他迟疑地说：“我？”
“不错。”燕秋来理所当然地说，“现在我站在这里抓一片叶子，你去百步外射箭。”
这听起来似乎挺公平，可仔细想想，在射箭过程中即便燕秋来伤了沈何甚至杀了他，顶多收到陈帝的责骂。但沈何伤了燕秋来，一顶谋害皇室的帽子扣下来便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沈何拿出方才回答柳教习的托辞：“我不曾学箭。”
“没关系。”燕秋来勾唇一笑，语气却不容拒绝，“丞相之子看过一遍，自然就能学会了。”
燕秋来在沈何眼里其实还是学生，学生变成现在的样子，不能说老师没有任何责任。沈何为暗部之事又暗算了他，理亏在先，根本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好在沈何并非真的不会射箭，足以确保自己不误伤燕秋来。他拿着弓箭走到燕秋来站过的地方，看向了树下那个信手拈来一片叶子的男人，缓缓搭上了一支箭。
燕秋来看着百步外的沈何，看着他提弓、搭箭、握弦，根本不像什么从未学过射箭的新人。哪怕国子监诸位监生练过许多堂课，也根本比不过他。就连那个柳教习，射出的箭也不一定比他好。
燕秋来自嘲似地一笑，声音低得谁也听不见：“骗子……”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当年还在南楚国时，沈何教他习箭的情形。也是个寻常的日子，沈何站在断魂崖上，抬起手里的弓箭。
断魂崖多无足鸟，这种鸟翅尖尾叉，脚短趾细，腹灰背黑，腰尾斑白。由于活动敏捷，它们极其擅长飞行，很难被人射中。
沈何蓦然松手，一只急速飞行的无足鸟顿时从空中坠落，跌入那深不见底的断魂水。
燕秋来不禁轻声念道：“万仞诡壁断魂崖，断魂崖下断魂水。断魂水兮葬亡魂，魂兮魂兮何时归。”
沈何挑眉道：“你竟知道南楚这首民谣？”
燕秋来如实答道：“听闻先生今日会带秋来于断魂崖习箭，便先行查阅了相关资料。”
“不错，提前知悉环境，是兵家得胜的要务。”沈何颔首，转身又放出一箭，“可想试试？”
“可以吗？”燕秋来脱口而出，眼睛闪亮亮的，但下一刻他又犹豫起来，“还是算了，秋来射不好，在这里下箭，捡也捡不回来，平白浪费了先生的箭。”
“回不来的才会更加珍惜。”沈何将弓箭尽数交给了燕秋来，温和地说，“剩下的箭不多，但足够你学会了。”
其实燕秋来的箭术在常人中堪称精湛，可在这断魂崖上，怎么都发挥不出自己的水平。他一连射出几箭，明明姿势都十分标准，却都莫名偏了方向，与天空中那些无足鸟擦肩而过，直直坠向断魂水。燕秋来不免有些心急，不想让老师看轻自己，可越急，反而越难把握好力度和方向。很快箭笼渐空，他搭好了最后一支箭，却迟迟不敢射出去。
“静心。”
沈何的声音在燕秋来耳边响起，让他莫名心安，好似有股无形的力量，让他浮躁的情绪逐渐沉静下来。
“凝神。”
燕秋来依言抬眸，凝神望向空中。这一次，他看见了无足鸟的深色覆羽，看到了无足鸟短而宽扁的喙，看清了上喙近先端的一缺刻。
“观风。”
断魂崖有风，这风还与平地里极为不同。方才他的箭总会莫名其妙地偏转，只因这崖风无时不刻都在变换，也许前一息往东，下一息就回南。想要准确的射中，除了预判无足鸟的飞行轨迹，还需提前预测到风向规律。
燕秋来心里渐渐有了感觉，他盯着天际间快速掠过的影子，感悟着风的方向，一点一点偏转着自己箭头的方向。
“放。”
随着沈何一声令下，燕秋来蓦地松手。
这一箭什么杂念也没有裹挟，只有惊人的速度。
正因纯粹，所以极快。
燕秋来看着跌下断魂崖的无足鸟，认真地说：“谢谢先生。”
谢谢先生，不仅教给他箭术，更教会他如何为人处世、排兵布阵。
他在楚为质，势单力薄，周边潜藏着无尽的危机。如果他想要除掉害他之人，盲目出击只是白费力气，甚至将自己陷入险境。
唯静心，方能韬光养晦，存己之实力；唯凝神，方能明辨秋毫，察敌之所向；唯观风，方能预判风雨，顺天下大势。唯三者皆备，方能一击必杀。
沈何笑着替他将刚才风吹乱的碎发理好：“我说过，足够你学会了。”
那一瞬间，燕秋来希望时间就此定格，永不流转。可当他知道正是断魂崖成为了沈何的葬身之地，恨不得自己从未想过动过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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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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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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