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降临,府门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府邸内外却灯火通明,安内侍他们还在忙碌着,搬运和清点百姓们送来的各种礼物。
即便给城中生活贫苦的百姓送去了很多东西,留在府里的各种礼物,依旧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这些礼物都要立刻进行处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书房里。
李医放下手中的炭笔,站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在他面前的桌案上,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业已完成。
这份计划书上记载的,是未来一段时间内,他准备在杭州及江南要做的事情。
如果这些事情都能顺利实施并完成,杭州很快就会成为大唐最富庶的城市之一,整个江南都将变成真正的鱼米之乡。
顺理成章,大唐的整体实力也会水涨船高,变得更加强大。
但想要完成这些宏伟的计划,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得一步步来!
看着这份并不太厚,却极具分量的计划书,李医踌躇满志,自信满满。
他有信心将这些计划一一变成现实,让大唐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凭借这些功绩,他将顺理成章地登上更高更大的舞台,实现终极目标。
想到这些,李医顿时就双眼放光。
就在此时,安内侍突然敲门走进了书房。
“启禀公子,利达商行的钱诚利钱掌柜前来拜年,而且带了很多礼物,此时就在府门外”
“这是钱掌柜的礼单,请公子过目”
说着,他就将一份装帧精美的礼单放在了书案上。
李医愣了一下,随即不屑地说道:
“大白天不来,却在夜幕降临时前来拜年,看来这位钱掌柜是个常走夜路的人,习惯成自然了!”
“让我来看看,他会送多么贵重的礼物,竟然需要避人耳目!”
话音未落,他已抄起那份精美的礼单,打开进行查看。
紧接着,他就发出了一连串惊叹与感慨。
“两副完整的象牙,一株千年红珊瑚,一斗珍珠,还有各色宝石若干”
“这位钱掌柜还真是慷慨,其所经营的生意,也是真能赚钱,令人叹为观止!”
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丝毫心动的表现。
在他这个地位,任何价值连城的金银财宝,哪怕再珍贵,也无法让他心动。
真正能让他心动的,是高产的粮食和稀有的矿产等等,这类事关国计民生的东西。
是大唐百姓的民心,这才是全天下最宝贵的东西。
转眼的功夫,他已看完礼单。
随即合上礼单,扔回给了安内侍,然后冷声说道:
“你们记住,我可以收百姓的礼物,登记造册并合理处置,将所有礼物以各种方式返还给百姓”
“我甚至可以收官员的礼物,只要礼物适当,不是贪赃枉法的就行,那是人情往来,最后都会上缴国库或回馈给百姓!”
“但商人的礼物绝不能收,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们送礼的目的,往往是追求更有价值的东西”
“你们谁若敢收商人送的礼物,必定严惩不贷”
话音未落,安内侍连忙躬身应道:
“谨遵公子教诲,吾等绝不敢肆意妄为!”
李医轻轻点了点头。
“你告诉钱诚利,如果他真想送礼,那就把这些礼物送去杭州府衙”
“这些东西都会被悉数变卖,所得钱财将用于治理西湖,也算是他为家乡做的一点贡献!”
“你把钱诚利带到会客厅,我要向他打听一下海外的情况”
“遵命,公子”
安内侍躬身应道,随即退出了书房。
片刻之后,他已来到府门外。妙书斋
此时,钱诚利正在门口等着回话。
他身后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里面装满了各种珍贵的礼物。
看到安内侍出来,他立刻迎了上去。
当安内侍告诉他,医公子不会接受他的礼物,如果他想送礼,那就送去杭州府衙,将这些礼物捐出来,用于治理西湖,钱诚利顿时就傻眼了。
即便豪富如他,白白将这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捐给官府,也感到肉疼不已。
但是,这些东西都已经拿出来了,而且医公子也说了这番话,再将这些奇珍异宝收回去,显然不行。
稍作思考,钱诚利这才咬着后槽牙点头说道:
“公子身份特殊,岂是我们这些商贾所能攀附,是草民唐突了!”
“待到明日,草民就带人将这些奇珍异宝送去府衙,为治理西湖出一份力!”
安内侍微笑着点了点头,赞赏地说道:
“看来钱掌柜是个明白人,懂得进退,难怪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呢!”
“不说这些奇珍异宝了,钱掌柜请进,公子对海外的情况很感兴趣,想向你打听一下!”
听到这话,钱诚利脸上立刻闪过一片惊喜之色。
他连忙躬身应道:
“对于海外的情况,草民还算比较熟悉”
“既然公子想要了解,草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内侍点了点头,随即带着这家伙走进大门。
进入府里,钱诚利立刻被眼前的一切彻底震撼了。
这座精美的府邸里,并没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远比不上他在杭州的宅子。
但这座府邸所具有的那份雅致、所透出的那种美,却动人心魄,令人陶醉。
看着眼前的一切,钱诚利顿时觉得。
自己那座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的大宅子,连狗窝都不如!
同时他多少也明白了一点,医公子为什么看不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弃之如敝履!
在医公子眼中,那些奇珍异宝或许真跟粪土一样,没有任何价值!
想到这些,钱诚利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他知道,自己这是拜错了庙门。
像医公子这样的人物,哪里是什么奇珍异宝能够打动的!
说话间,安内侍已带着他进入了会客厅。
此时,李医已在会客厅里等着。
同在会客厅的,还有程伯礼和穆逢春几人。
进门之后,钱诚利立刻长揖到地,恭恭敬敬地向李医拜年。
“见过公子,草民给公子拜年了”
“祝公子身体安康,万事顺心”
李医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不必多礼,钱掌柜,我也给你拜个年,过年好”
“坐下说话吧,我正好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在公子面前,哪有草民的座位,草民还是站着吧”
钱诚利恭敬地躬身回道。
一番客套后,这家伙还是在椅子上座了下来。
随后,一名仆役上前倒了杯西湖龙井。
待他坐定之后,李医就跟他闲聊了起来。
“听说钱掌柜的利达商行生意做的很大,客户遍及四海”
“你们利达商行的船队也去了很多地方,不知道最远抵达了哪里?”
“说说利达商行的贸易路线吧,对这条海上贸易路线,我很感兴趣!”
李医微笑着问道。
听到这话,钱诚利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对这条海上贸易路线感兴趣,难不成医公子也想做海上贸易?”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钱诚利暗自忖道。
稍顿一下,这家伙才躬身回道:
“公子明鉴,草民的利达商行规模其实一般,不过是一门养家糊口的营生而已”
“草民主要做丝绸生意,将大唐的丝绸运到海外销售,再从海外购买货物运回大唐”
“利达商行的船队一般都是从杭州出发,然后沿海岸南下到广州”
“再从广州进南海,沿‘广州通海夷道’南下,前往环王国、门毒国、诃陵国、狮子国、天竺等若干国家,……”
接下来,这家伙简略介绍了一下利达商行的贸易路线。
他所介绍的这条路线,跟海上丝绸之路完全重合,并不是什么秘密。
至于利达商行的船队是否还有其它秘密航线,都跟沿途那些国家做生意,或者做过其它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根据钱诚利的介绍,利达商行船队最远到达过的地方是红海。
船队抵达那里后,会将携带的所有货物出售给大食商人,然后由大食商人分别运去中东阿拉伯世界和欧洲、以及非洲等地。
除了丝绸之外,利达商行的船队也会贩卖一些其他货物,比如瓷器等等,都是能卖上高价的唐朝特产。
回程的时候,他们携带的货物主要是香料,以及各种奇珍异宝,比如钱诚利这次带来的象牙和珊瑚等等。
随着他的介绍,李医对这条所谓‘广州通海夷道’,也有了一个初步了解,但也仅限于皮毛。
事实上,他对这条海上丝绸之路所经过的那些地方和国家,都非常熟悉,其中一些地方旅游时还去过。
之所以向钱诚利打听情况,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同在会客厅内的程伯礼和穆逢春他们,却听得双眼直放光芒。
他们从来都没想过,在大唐之外的海上,居然还有那么多国家,还有那么多物产。
不知不觉间,他们对外面的世界都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没一会功夫,钱诚利已介绍完情况。
客厅里随即安静了下来。
李医沉思了片刻,突然好奇地询问道:
“之前我曾听说,南海这些小国都非常富饶,有吃不尽的水果和粮食”
“各种珍贵的香料遍地都是,而且一年三熟,从来不缺少食物”
“听说当地人随便找个地方撒点种子下去,根本不用打理,就能收获很多粮食,是这样吗?”
话音未落,现场已响起一片惊呼声。
“天爷啊,还有这样的好地方?我没听错吧?”
“一年三熟,随便撒点种子就能丰收,这得多么富饶啊!”
程伯礼他们纷纷惊呼起来。
钱诚利却愣了片刻,这才点头说道:
“看来公子非常了解南海那些小国的情况,不得不承认,那些南海小国的确非常富饶”
“在那些国家,遍地都是珍贵的香料,就像野草和树木一样,长得到处都是”
“那些国家种地很简单,随便撒点种子就能收获很多粮食,而且炎热多雨,所以才能一年三熟”
“但环境却很恶劣,到处都是烟瘴沼泽,毒虫遍地,当地人都是没开化的野人,根本不懂生产”
随着他这番解释,李医的双眼骤然亮了起来。
他比钱诚利更了解东南亚各国的情况,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块地方,物产有多么丰富,地理位置有多么重要!
今天之所以叫钱诚利进来,让这家伙介绍南海诸国的情况,就是为了给他制定的南海行动做铺垫。
再看程伯礼那家伙,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钱诚利的话音还未落下,这家伙就已叫嚣起来。
“暴殄天物啊,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这么富饶的一大片宝地,怎么能让那些没开化的野人占据呢,真是糟蹋好东西!”
“像这样的宝地,就应该归属大唐,那才叫物尽其用!”
“公子,咱是不是……”
说着,程伯礼就转头看向李医。
李医却微笑着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头。
“这事咱回头再说,先听钱掌柜介绍情况”
“我还有一些事情要询问钱掌柜,对南海诸国的情况,我很感兴趣”
听到这话,钱诚利顿时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
暗地里,他甚至已经有点同情南海的那些小国和土著人了!
但他却不动声色,继续介绍着南海的情况。
转眼的功夫,时间已过去四十多分钟。
了解完南海诸国的情况,李医又聊起了利达商行的生意。
“钱掌柜,据我了解,你们商行运往海外出售的丝绸,大部分都是从苏杭等地老百姓手中收购的!”
“这是一件好事,能够促进丝绸的生产,也能增加百姓收入,各方都能得利!”
“但我怎么听说,利达商行从百姓手中收购丝绸时,往往把价格压的很低,老百姓只能赚个辛苦钱而已?”
话音未落,钱诚利已脸色剧变。
紧接着,这家伙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了头。
“公子赎罪,草民罪该万死”
“利达商行负责收购丝绸的另有其人,草民大多时间都在海上,一般不过问这些事情!”
“若真有此事,也是收购丝绸的那些狗才做下的恶事,草民一定严查,给百姓一个交代!”
这家伙非常狡猾,或者说非常聪明。
他并没有急于否认,而是认下了这件事,却把责任推到手下人头上,将自己撇了个干净。
如此一来,就算李医找麻烦,也有人出头顶罪。
出头顶罪的那个家伙肯定是他的心腹,甚至是家人或亲戚,会毫不犹豫地抗下所有责任。
这样做的结果是,大概率能保住钱诚利和利达商行。
而且利达商行十有八九是狡兔三窟,或许早已在南海某国扎下了根,并不担心被官府连根拔起!
李医并没有回应钱诚利的解释,自顾自地微笑着说道:
“丝绸在海外的销路和价格,我还是了解一点,那都是暴利的奢侈品,赚到的利润令人咋舌!”
“既然如此,你们身为大唐人,又何必为难苦哈哈的老百姓,何不让出一点利润给百姓呢?”
“当老百姓能从养蚕纺丝上赚到钱,把日子过好,才愿意投入更大精力生产,继而生产出更多更好的丝绸”
“如此一来,做为商家,你们也能收到更多更好的丝绸,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砰砰”
钱诚利又磕了两个头,这才惶恐地说道:
“公子教训的极是,草民回去之后立刻查账”
“待查完账目后,该补偿百姓的,一文也不会少!”
“再从百姓手中收购丝绸时,利达商行会提高收购价格,让利于苏杭百姓!”
李医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只有这样,才能把生意做得长久、做得更大!”
“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谢公子开恩!”
钱诚利再次磕了一个头,方才站起身来。
接着又聊了一会,这家伙突然话锋一转。
“公子,杭州除了丝绸之外,现在又多了茶叶这种宝贝!”
“草民斗胆请问一下,能否允许草民将茶叶运到海外出售?”
“仅凭茶叶能解除油腻这一点,就能让那些蛮夷番邦的人趋之若鹜!”
李医看了看这家伙,然后摇了摇头。
“目前茶叶的产量还很小,无法大规模进行海外贸易”
“而且茶叶是战略物资,目前采用的是半官半民的经营策略”
“茶叶的海外贸易由官办机构负责,普通商家就别想了”
“等茶叶的生产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或许才有机会”
听到这话,钱诚利眼中立刻闪过一片失望之色。
但他并没表现出来,只是恍然说道:
“原来如此!看来草民是无缘经营茶叶的海外贸易了”
接着又聊了几句,这家伙就起身告辞,躬身离开了会客厅。
走出会客厅大门的一瞬间,他立刻暗自长出一口气,稍稍放松了一点。
此时的他,已是浑身大汗,即便现在天气还很寒冷。
会客厅里。
程伯礼向门口那边看了看,然后冷笑着低声说道:
“公子,这家伙刚才的那番话中,怕是有很多不实之处!”
“说他完全不知道利达商行盘剥苏杭两地老百姓的事情,我怎么也不相信!”
李医笑着摇了摇头。
“这点我也明白,没关系,利达商行都做过什么事情,咱们可以慢慢调查”
“如果他们真敢残害大唐百姓,那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抓到他们,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程伯礼点了点头,随即兴奋不已地说道:
“公子,南海诸国既然是一片宝地,却被一群没开化的野人占据着,咱是不是可以谋算一下?”
“撒把种子就能丰收的宝地,岂能让那些野人给白白糟蹋了!”
话音未落,一直保持沉默的穆逢春,也点头附和道:
“确实如此,这样的宝地就应该属于大唐!”
李医看了看这几个家伙,随即微笑着点头说道:
“不用你们说,这事早就在我的计划当中!”
“接下来我会在杭州建一座造船厂,打造一些新式商船和战船”
“等这些新式商船和战船打造完成,伯礼你就带领船队出发,目标正是南海诸国!”
“你们第一次的任务是探路,摸排情况,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做准备”
“南海那些丰饶的土地,不能让那些没开化的野人糟蹋了,必须纳入大唐版图”
“做为先行者,到时赏给你一座岛屿当做封地,也不是不可能!”
话音未落,程伯礼的双眼刷地一下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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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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