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大神木剥夺感官有多久了,但凡有了一点反应也要奋力一搏。但当他看清楚头顶的上的一切之后,他就愣住了。
表面流光波动,宛如溪水潺潺,模糊间有几滴深色的浓稠的液体坠入流光中,一个矮小的身影站了起来,这个方向只能看见矮小身影立于流光下的一双赤足。
影影绰绰之间,他看见了流光之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好似长袍长衫长发,却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沈巍一下子看痴了,直到那个身影走进来听见了声音,才恍然明白过来。
那是昆仑。
那双赤足的是自己。
而自己,成了潺潺溪水下的一颗顽石或是,一株植物。
总之成了这世间所谓的一花一木,一石一泥的无情之物。
从此没有颜色,不辨人鬼神,凝滞形魂。
“有名字吧?你叫什么?”
“。。。。。。嵬。”
“哪个嵬?”
“。。。。。。山鬼。”
也不知道自己附身之物是什么,居然能听见他们说的话。
沈巍听着这段熟悉的对话,内心起起伏伏,不由生出一丝苦涩。
又要回去了吗?又要再来一次了吗?
流光之间早就消失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赤足停滞了一会儿,突然踩碎流光往那个离去的身影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流光开始有了破碎,漫天漫地的雨,杂碎了这片光。
久的让沈巍几乎以为他要在这溪水里再活上一万年。他在想,若自己不是鬼王,那个鬼王会不会对昆仑好一点,会不会跟自己一样,亲手。。。。。。
沈巍想到一半,不敢想了,认命般的不言不语,沉默着。
霎时间,地动山摇,自己被高高抬起,脱离了溪水,在接触溪面的一瞬间,眼前澄澈了,明亮了,但还是被雨水,砸的迷住了眼睛。
周遭满的雨,目之所及皆是活人死人。有东西从地底下爬出来,见什么咬什么吃什么。
沈巍忍得,那是幽畜。
天柱倾塌,天地轮转,盆地变成了高山,高山没入了潮水,平底被压迫抬起,丘陵被挤压成平底。
自己从溪水中脱离,变成了一座高山,看着满目疮痍的大地。
这些都是因为,鬼族的存在才会。。。。。。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巍又看见了昆仑,和跟着昆仑的自己。
长衫长袍,英姿飒爽。
衣衫褴褛,不成气候。
看着那个无能的自己,沈巍恨不得,恨不得压碎一口牙,拼死冲到他面前告诉昆仑,杀了他吧!你还是杀了他!不!杀了我!
可惜他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物件。
“拿着。”
沈巍看着昆仑取出左肩魂火,递给鬼王,“你不愿做鬼族,我成全你。”
又抽出了长筋。
接下来沈巍不敢看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抽空了力气,成了这个世上最普通最无助的东西,漂泊无依却又一动不动,还不如掉入忘川被吞噬的一干二净的小鬼。
斩魂使活成这幅狼狈的模样,也真的是。天道轮回了。
“沈巍。”
模糊之间,他听见了赵云澜的声音,他的眼前又亮了起来。
此刻他瞪大了双眼看着,这熟悉的景象。还不是他在这片景象中看见了自己,他几乎以为大神木放过了他放自己回去了。
赵云澜站在厨房的门口,目光略微的扫了他一眼。沈巍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紧张到了极点。
沈巍知道赵云澜看不见自己,他已经成了什么都能成的一切,却不是赵云澜的沈巍,而此刻的赵云澜被鸦族那个不知规矩的伤了眼睛。
“那你会骗我吗?”
沈巍看着失明的赵云澜,他看着“自己”。眼神却跟没有瞎了一样,还是那么锐利,更多了一份柔情。
“不会。”
不,我骗了你。
赵云澜我骗了你。我。。。。。。
“我不会骗你,更不会害你。”
那个“自己”说着一样的话,也跟自己那时候一样背着身不去看他。这一次沈巍看见了赵云澜的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其实他这么早就知道了。
周遭的一切又归于了平静。
沈巍的精神已经被透支殆尽,迫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生出戾气的恼火。
“大神木,你究竟想说什么?我沈巍负了他,我不配跟他做佳偶天成的那个人是吗?!只要我活着。不!只要我有一丝残念尚存!哪怕我成了这一花一木不可移动听天由命的东西,也不会让你得逞!这一世不能在一起我就下一世!我就是生生世世也要跟他纠葛在一起!我做那个不要脸皮子的顽猴从石头里面蹦出来也会去找他!”
沈巍的眼里几乎是要沁出了血,淬了毒,慢慢蒙上了泪花,遮盖住了视线。
“我就是要逆天而为!昆仑!昆仑!赵云澜!我。。。。。。我不放过你!”
最后化为了一串呜咽,“我不放过你。。。。。。”
无数沉寂之后,只听见上空飘来一句。
“那我信你。只要是你,我就信。”
沈巍讲自己埋进了膝盖之间,宛如未出世的婴儿一般蜷缩着。
他没了感觉,却不知道为何,他觉得自己可能哭了。
活了万年,长于三皇五帝的斩魂使,哭了。
昆仑一滴泪成就长江源头。
他沈巍不能与昆仑比肩,但他一滴泪掺杂着从地底来的戾气,也能使得天降大雨,潮水四起。
“沈巍!沈巍!”
沈巍听见了赵云澜的声音,他以为,他又成了什么物件看着某个片段,知道他感觉身体在晃动。一晃然,自己已经蜷缩在赵云澜的怀里。
周围还是那片漆黑,自己的眼睛却透过黑暗看见了熟悉的可触摸的赵云澜。
赵云澜脸上带着倦意,慌张地看着自己,好像一副天塌下来的紧张。
哪怕是真的天塌了,他赵云澜几时如此紧张过。
沈巍猛然一揽,将赵云澜的头揽在自己怀里。他听着胸膛口贴合着赵云澜面颊处,心跳砰砰砰地响。ωWW.miaoshuzhai.net
“赵云澜。”
沈巍叫了他一声,没听到回复,声音哑然了,又不死心地叫了一声,“赵云澜!赵云澜。”
“我在呢!”
赵云澜回抱着沈巍的腰,很不直男的在沈巍的胸口蹭了一下,“我媳妇儿还在这儿,叫的我撕心裂肺的,我怎么舍得去死呢?”
沈巍嘴唇动了动:“不许胡说!”
他松开手,看着面前的赵云澜。
赵云澜似乎也受了大神木的影响看到了什么,眼神里略有疲惫,只是目光炯炯,看着自己。
沈巍再也忍不住,硬生生将嘴唇压了上去,用力地吮吸,大有将赵云澜的唇舌都嚼烂,将赵云澜吃下肚保存的趋势。
沈巍在自己口中尝到了鲜血,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赵云澜的血。动作不由的轻了。
后来他意识到,是自己的血。
他从来就没有成为什么无情的石头,他就是他自己,他就是沈巍。哪怕失去了感官,也不断的伤害自己。他在看见昆仑取出魂火之时,咬破了舌头,满口都是腥涩的血。
这一切都被赵云澜看在眼里。
大神木生于昆仑山。昆仑君生于大荒群山之间,早就跟大神木息息相关为一体。在自己失去感觉,眼前出现了幻境的那一刻他就醒了。
他宁愿自己不醒着。
他看着沈巍在幻境里痛苦,落泪,最后。。。。。。放开了自己的手。
赵云澜终于忍不住脱口叫他,管他天王老子的,什么与天地同寿大神木,什么大荒山圣虚名,都不如沈巍安心怅然一笑高贵。
两人的眼前,不知从何时出现了光亮。
一枝枝叶伸进了大神木。
赵云澜看到了,他推了推沈巍。沈巍没动。
直到赵云澜叫他,他才有反应。
沈巍拉着赵云澜站起来,看着伸到他面前的那枝枝叶。
之间,枝叶尖端闪起了一团火,明亮宛若新生的火,散发着白光。逐渐凝成了一颗球,又渐渐变成了一株芽。
鲜嫩的绿芽。
“这。”
赵云澜惊喜地看着沈巍,指着这嫩芽,“这大神木真的是大神木。这不会就是咱们的。。。。。孩子吧。这也太小了,难不成还要等它成了大神木精才能化形,那要等多少年啊。”
绿芽发出白光,白光中好似有一颗星星一般的东西抽离出来,拖着尾巴绕着赵云澜和沈巍转了好几圈,在他们相握着的手上停留了下来。
不知道何时,他们的手上满是抓痕,大抵是沈巍痛苦之时下意识抓的,赵云澜心疼他不让他抓自己。所以赵云澜手上的抓痕更多。
沈巍神色一淡,心疼又是自责。
这一抓,两血互溶。
星星停留在手上,之间手上的抓痕逐渐消失,愈合,迅速的恢复如初。
骤然间星星膨胀出一大团的光雾,好似无数的光粒子在朦胧之间膨胀。
光雾中渐渐化成了一个人形。
小小一个。
由蜷缩的胎儿快速的生长,伸展了身体,身体也大了一些。
最后停留在两三岁孩童的模样,悬浮在半空中。
沈巍看着那孩子。
眉眼处像极了赵云澜,尤其是嘴唇,几乎一模一样。而且通体都是一身绿色短袍。
大神木本就是这个世上最无助的东西,活了万年,见证了天地巨变,轮回重建,却无奈于自己只是一棵树只能看着发生却不能阻止。
人世间的情爱于它眼中不过是一瞬而过的叶落之间,他们之所以爱着是因为感觉得到。
有了情,有了感觉。
如果他们都是块石头或是草木,只能望着,能有什么情爱。没有了交流都成了虚妄。
大神木不过是讲他们都变作了失去感觉的东西,这个世间的最本初。而他们终于劈开了自己的混沌,有了气息流动,相互融合。
大神木活了这许多年,也是有了精神的,在赐予孩子这事上明显存了私心。
昆仑与它相伴多年,被个不明不白从何而来的小鬼王抢走了,下了无人之巅,入了俗世红尘,再也回不了头。
它把自己的枝叶化形封了神格给他们,也是喜欢自己的一部分能够陪伴昆仑长久安乐。
谁说草木无情的?
赵云澜欢喜坏了,看着幼童伸出手。
“该叫你什么?可不能取跟大庆那个死胖子一样的名字。不行不行。你是我和沈巍的孩子,要取个像样点的。”
赵云澜看了一眼沈巍,眼角都是欣喜,“不如就叫景吧。”
“景。”
沈巍把这个字在口中细细咀嚼了一遍,只要是赵云澜取的他都赞成,“赵景?”
“不不不。”
赵云澜摇头,“他生于天地之间,是世界上最有灵气的孩子,应该叫。山景。不不不不。听起来叫山精似的。木景?对,叫木景。”
沈巍明白了,赵云澜是想感谢大神木赐给了他这个孩子。
“好,就叫木景。”
幼童发出了欢悦的一笑瞬间收回到了嫩芽中,变成了一节枝丫,落在赵云澜伸出来去接的手上。
“小景啊,你爸爸我这就带你回去,给你好好浇水,你要乖。呐!”
赵云澜突然把芽儿伸到沈巍的面前,“看着吧,这是你妈。”
沈巍笑了一下,看着面前的人,不由自主的。
终于,他沈巍成了有了亲人,有了挚爱,有了孩子。
在这个世间终于有了溶于血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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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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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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