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窜的火舌舔舐着最后放入的纸屋,精描细绘的雕梁画柱被摧枯拉朽地吞没,只剩下烟雾缭缭。旁边村落的狗被燃烧的噼啪声吵醒,迟疑地叫了两声就住了嘴,似乎已习以为常。
我们无声地凝视着熊熊的火焰,仿佛要透过焰影中的轮廓直望进黄泉冥乡。在这空气都扭曲了的炽热里,我额前微微出了汗,背心却还残留着夜风刮来的阴冷。
火焰渐息,灰烬堆积成一座小山,点点火星跳跃其间。法事主持念完悼词后,我们深深鞠躬。我看见母亲脚前有几滴水痕,在灼热的空气里还未干涸。
此时天方破晓,雄鸡起鸣。远方重重山峦坐看人间烟尘,山下滚滚长江向东流去。
···
外婆走了,在深夜的医院里。
不久前,她还用沙哑的嗓音笑着对我说,等她身子好了要和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到处看看。我肯定地答复了她,但心里没有表现出的那样乐观。
然而,当外婆被沉疴带走,希望真的被现实断然否定时,我却迟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只觉得自己身处在支离破碎、荒诞恐怖的梦境里,一切都缺乏逻辑,一切都脱离预期。
即使现在努力去回想,也像透过蒙着水雾的玻璃往外瞧一样,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只记得在提灯的昏黄光芒中影影绰绰的一个个陵园墓碑,法事主持的随身音箱里响亮又凄楚的鞭炮声,手捧骨灰盒走在最前方的母亲那颤抖的肩膀,以及那比深海更沉郁的黑夜里足以战胜恐惧的悲痛。
当我们长大的时候,亲人也在老去。
···
返回城区的时候,还不到早上七点。
在小食店吃完早餐,父亲照例一马当先地大步往小区里走去。我挽着母亲跟在后面,而以往同样嫌我们慢的褚尧这次却沉默地走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家后还没脱下鞋就听到父亲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水怎么是冷的?是不是停气了?”
母亲没有吭声,走进卧室后咣当一声关上门。我掏出手机打开物业APP,果然看见一则临时停气通知,管道在凌晨临时检修。
“现在已经来气了,我马上去点锅炉。”我边回应,边在鞋柜里翻出一盒火柴。
褚寻打着哈欠踱过来,伸手抽走了我拿着的火柴盒,没回头地说了句“我去点吧”,然后趿拉着拖鞋向厨房的小阳台走去。他在深夜起床时肯定没梳头,头发倔强地向四面八方乱翘着。
我怔了怔,嘴角在今天第一次弯了起来,也走向小阳台。
等我抱着晾干的衣服放在沙发上时,屋子已重归寂静。父亲去按摩店休息,褚寻回卧室补眠,我也开始收拾明天要从家中带走的东西。ωWW.miaoshuzhai.net
毕业典礼已经结束,同学们陆陆续续告别母校。在回家前我已经把寝室的东西都搬到了公司旁租住的公寓,明天坐高铁返回蓉城,再过一周就正式上班。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无非是几件在家穿的衣服、一些杂物。装箱完毕后我依旧没什么困意,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然后将书架上的书随意地抽出来翻阅。有的纸张明显氧化发黄,生有霉斑;有的还很新,看完一遍后便束之高阁;有的因为常常拿出来反复阅读,边角已有些弯折。
我喜欢随手记下感想,因此很多书页上留有我以前的笔记。某些笔迹时间久远,重温时像翻出了一张老照片,有种把已经模糊掉的记忆锐化还原的奇妙感。
其中,在《小团圆》的空白尾页写有一段小诗:
你把河流截断
头尾相连
回忆从结束流向开始
蒸发在渴爱中干涸的沙漠
降下几滴痛泪
无始无终
那是一天深夜,我熬夜看完这本书。结尾又回到开头,文字像莫比乌斯环一样首尾重叠,似乎象征着书中人物的宿命。在那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共鸣中,我信手留下了这段青涩的读后感。透过时间的长河捞起记忆的碎片,我既为自己中学时就如此悲观厌世而感慨,也觉得有点小小的羞赧,像是记录了青春期的黑历史。
唉,希望永远不会有人再翻到这一页。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它撕下来。
···
午饭做好后,我敲响了主卧的房门。打开后,我看见母亲并没有休息,而是倚在床头翻看一本厚重的相册,玫红色的封皮和灰黄的塑料保护膜极具年代气息。
“你看这张。”母亲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是年轻的父亲和母亲,还有母亲怀抱中的婴儿,戴着一顶歪歪扭扭的白帽子。
“你小时候本来就丑,你外婆给你缝的帽子又长甩甩的,看起来很像伙食团的炊事员。”她叹息道。
我不知道该不该应声是。
母亲又翻回第一页,那是一张更加古老的照片,依稀能辨认出画面上是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没有看镜头,嘟起嘴、皱着眉,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以前我特别烦你外婆,从小就跟她搞不好。我处对象的时候,她很中意我爸单位里一个嘴很甜的年轻人,常常给我们家送这送那,把她捧得开心得不得了,我就偏要选你爸。”我伏在床边托着腮,继续听着。
“现在想来,路是自己选、自己走的。这二十几年磕磕绊绊下来,发生的坎坷也不少,但比起生离死别,人生好像也没多少大事了。所以,我对你这辈子没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快乐。”
我沉默了一秒,缓缓地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但有多少人能做到笑着离开呢?
···
落地窗外,晚霞如烟如雾,一天的黄昏如约而至。
我和母亲把晚餐端上桌的时候,父亲刚好开门进来。他提着一个运动包,明显是刚在外面打球回来。
“衣服怎么不叠好啊?”他看见了沙发上摊开的他的干衣服,随口问了句,无人回应。
“我买了西瓜。”他讪讪说道。
接过母亲为他盛好的饭,他兴致勃勃地说起今天和朋友打比赛的各种细节。我明白他是想炒热餐桌上的气氛,但看起来适得其反。许尧受不了这种像在面粉磨坊里点火的危险氛围,如坐针毡地飞速扒拉完碗里的饭,连汤都没喝就回房间了。母亲慢条斯理地夹着菜,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几个字。
母亲向来说话直来直去,因为她信奉最亲近的人之间不该有任何隔阂,即使吵架也是沟通的一种方式。但当她实在不想理会的时候,反而会表示赞同,因为不想接下话茬再听对方讲下去了。
心灵的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父亲吃完饭放下碗筷,走到沙发处顺势躺了下来,“唉哟,打球打累了。”
母亲闻言蹙起了眉,我连忙说:“我来洗。”
“乖,”父亲乐呵呵地表扬了声,然后关切地说道,“你可以戴上橡胶手套洗,这样不伤手。”
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啪地一声把筷子搁在碗上,讥讽地说道:“戴手套怎么知道碗洗干净没,你是从没做过家务吗?”
我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在想:幸好明天就要走了。
···
我把抹桌帕挂在小阳台,眼角余光扫到洗衣池和杂物柜之间的缝隙挤出一团不和谐的黑色。
我漫不经心地凑近一看,然后猛地后撤了几步,踩中了正在开冰箱的父亲的脚。
“嘿,看着点路,西瓜都差点掉下来!”父亲不满地说道。
“有老鼠!”我扯住他的袖口,指了指小阳台的角落。
没理会打算继续教训我两句的父亲,我跑了出去,把准备洗澡的许尧从浴室里拔了出来赶到厨房。
父亲用晾衣杆叉住了那只似乎卡在缝里的老鼠,没回头地朝我们喊道:“快用什么把它包住扔到垃圾桶里。”
许尧条件反射地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裹住了那团黑色。我踩住垃圾桶的踏板把它打开,听着那吱吱的惨叫声转移到桶内,不禁头皮发麻。
“柜子里有粘鼠板,你们不知道吗?”母亲站在我们身后,皱着眉抱胸说道。
她走到小阳台,一边扒拉洗衣机周围堆放的杂物,一边说道:“早就跟你们说过,不要什么都往阳台上堆,快把这些东西收走。”她把墙角的几把长柄伞移开,几团黑色从锅炉背后窜了出来。
“啊!”母亲惊恐地大叫一声。
“唉,没完没了了。”许尧叹了口气,想用脖子上的毛巾揩揩汗却摸了个空。
“原来它们把窝铺在锅炉后面,我就说之前我那几只袜子不可能凭空失踪。”父亲干劲十足地说道,“今天彻底消灭它们,快把厨房门关上。”
“我去拿粘鼠板!”我高声说道。
···
纷乱之后,冷战的硝烟消弭于无形。老鼠驻我家阳台基地被彻底捣毁,从此阳台上的换洗袜子不再形单影只。
当然,母亲也和父亲达成了协议,换下来的袜子必须自己当天洗干净,不许丢在角落里制造有害气体。
终于被批准洗澡的许尧刚进去就从浴室探出头来说:“我的毛巾阵亡了,有没有新的?”
我在柜子里翻了翻,毫无收获。突然,我想起了在日本给许尧带的“礼物”。
“给,魔术毛巾。”我递给他,“上面是你喜欢的美少女哟。”
“又不是你们女生,还关注这些。”他撇撇嘴道,“我从来不看毛巾的花纹。”
我们切好冰镇的西瓜后,许尧刚好洗完澡出来。他揩了揩头发和脖子上的水,随手把毛巾晾在餐桌的椅背上,朝我们走来。
我们清晰地看见,毛巾上的图案是一个窈窕的美少女,衣服在热水的浸润下神奇消失。
“许、尧!”母亲怒吼道。
···
今天凌晨身心沉重地起床的我绝对想不到,我居然能微笑着给自己说晚安。
我关了灯,闭上眼睛,回想在这个房子里、围绕家庭成员们发生的有趣的故事。萦绕心间的灰雾不知不觉散去,记忆的吉光片羽化作繁星点缀心灵的夜空。而那些不快和感伤则浮光掠影般闪现,又蜻蜓点水地消逝了。
我开始相信,没有绝对幸福的人,只有不愿快乐的心。
在一天的最后,我又想起了《小团圆》最终页题下的小诗。
回顾那本小说,我忽然有了新的体会。当一个人不屑于粉饰太平,舍弃自我催眠般的强行大团圆,那么清醒地数落自己的一生时,面对这样的坦诚怎能说她没有挣脱命运的回环?化身主人公的作者回首过去,恩怨早已归于平淡,甚至在淡淡的悲凉中留有几分怀念。
写下那本小说的她,超越了从前的她。
今天的我,也超越了那时的我。
小时候,我丢失了喜欢的文具,在房间里躲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那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之一。到后来,拥有的越来越多,失去的也越来越多,清澈见底的小溪走过山川汇成泥沙俱下的大河,站在堤岸上的我只愿遥望入海口的宏伟风景,惟觉曾经的自己幼稚狭隘。
但现在,我开始明白,那时的悲伤是真实的,那时的自己也不该被否定。人生是一场漫长的旅行,我只是一个踽踽独行的旅人。所有风景都值得去珍藏,所有回忆都应该被铭记。
我要把那本书带回去,和褚寻的琴谱一起放在书架上。窗台边的书桌摆着我工作相关的书籍,壁挂网格架上夹着寝室四人的合照、乐队演奏的留影以及盛家盈在千鸟渊给我拍下的相片,我会在那个小房间里开始人生新的篇章。
春华秋实,岁岁枯荣。
愿此去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蓉城,明天见。
——完——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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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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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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