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正在窗边看书。
“小姐，”碧荷一脸无奈走到沈吟身边，给沈吟披上外衣，“总让您多穿着些，您怎么就总是不听呢。”
沈吟好笑地望向碧荷，“碧荷，这几月让你帮着管理长林的起居，你倒越来越有当家的风范了。”
“小姐也是惯会取笑我的。”
“快过年了吧？”沈吟看向窗外忙着贴福字剪纸的家丁们说道。
“是啊小姐，没有祠堂那位，今年可以好好过个年了。”
“错了，碧荷。”
“小姐？”
“过年，自然要一家子团团圆圆得才好。”
沈吟看向窗外飘飘落落的雪花，“时间差不多了，是时候可以放出来了。”
沈吟从书匣中取出一封信，“碧荷，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马大夫，一定要你亲自去。”
顾府除夕宴上。
今年的除夕宴格外的热闹，只因近日顾长林学业越发地突飞猛进，得到崇文院诸多夫子的夸奖，顾岩自然也觉得面上有光，便亲自操持将除夕家宴置办得热闹些。
厅堂上欢声笑语不断，顾长林即兴作了一首诗，沈吟提笔挥墨将其写下，一时间气氛达到制高点。
顾欣儿看着台上出尽风头的姐弟，再看向父亲欣慰的目光，心中的嫉恨将近化为实质，却不得不忍下，这么好的时机，她不能错过，她必须把母亲救出来。
“父亲，”顾欣儿举起一杯酒，“今日父亲如此高兴，欣儿愿父亲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欣儿，好！好！”
这时，顾欣儿又举起一杯酒，“父亲，往年这个时候，这话自然是母亲说。只不过，今年母亲犯了错，但欣儿觉得，母亲对父亲祝愿的心也定和往年相同。这杯酒，欣儿代母亲敬父亲了。”
顾岩听此，难免不想起往日的时光，他叹了一口气，“既然欣儿都这么说了，去把人从此祠堂出来吧，咱们一家人，也算在一起好好过个年。”
“多谢父亲，母亲闻言，一定高兴坏了。新月，快去把母亲接出来。”顾欣儿赶紧指挥自己的侍女去把孙慧接出来。
沈吟见此，意味深长地一笑。
半晌后，宴会厅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别，你们别过来——”
“你们都是鬼——”
“我没有害你——不是我——”
“你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啊——”
顾欣儿心头猛地一跳。
顾岩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夫人怎么了？”
新月脸色怪异地走进来。
“新月，母亲怎么了？”顾欣儿急切到，“你倒是快说话呀！”
“夫人，疯了。”
宴席上众人，面面相觑。
顾欣儿一把扯过新月，“疯了？怎么可能？一月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疯了？”
新月被扯得有些疼，“二小姐要是不信，夫人就在厅外。”
顾欣儿立刻跑出厅去。
沈吟此时悄声问了碧荷一句，“香炉处理干净了？”
“小姐放心。”
众人都跟了上来。
之间地上趴着一个妇人，头发散乱，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像是很久没有洗过，眼神涣散，嘴里念念有词，“你们不要来找我，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
“这是……母亲？”顾长林一脸震惊地看着孙慧。
更令人崩溃的是，走近那孙慧还能闻到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像是……失禁了。
顾长林还欲向前去，却被沈吟拦住了。
顾欣儿冲上去，想要扶起孙慧，“母亲！母亲！你醒醒，我是欣儿啊！”
孙慧抬头，一把抓住顾欣儿，“欣儿！欣儿！”
她手上的脏污把顾欣儿的衣服上抓出了两个黑灰的印子，手指渐渐用力内扣，把顾欣儿掐的疼出了声，“母亲，你弄疼我了。”
孙慧闻言，一把推开顾欣儿，“不！你不是欣儿！你是要来害我的！别碰我！我和你拼了！”
说着就要上去打顾欣儿。
“还不把她按住！要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顾岩扬声道。
两个粗壮婆子立刻上前按住了孙慧。
新月上前，扶起了顾欣儿。
顾欣儿起身，拉起衣袖，看见了明显可见五个红色的指印，有的深的都可见紫色，面色变了又变。
顾岩见此，“带二小姐下去上药。”
他看向孙慧，“把夫人带回院子！找些人看住她！”
然后他叫来小厮，正准备嘱咐他去找大夫。【妙】 【书】 【斋】 【妙书斋】
沈吟见此，上前一步，“父亲，可否借一步说话？”
顾岩虽疑惑，因着这些时日沈吟将顾长林照顾得很好，对她有所改观，便依言走到她身边。
“父亲，母亲这般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只是事已至此，”沈吟表现得一脸纠结，不知当说不当说，最后下定决心般，说道，“我知道这话说出来有些不孝，但我不得不为父亲的官位和长林的未来考虑。母亲这般疯症，传出去若只是被大家当做一个笑话也就罢了，万一有些居心不良的人想趁机给顾家泼脏水，给顾府扣上一个苛待主母的名头，那群言官自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这给母亲看诊的大夫的人选，要好好参谋，千万不可将此事传出去。”
顾岩思索半晌，“婉儿说的有道理。”
“给顾家常年看诊的那些大夫，都是给世家大族看惯了的，不可信。父亲可有信任的大夫？”
“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出来啊。”
“父亲，请先原谅婉儿未把这件事提前告诉您。”沈吟道，“其实上次来的马大夫，是有次上街我碰巧在匪徒手中救下的。我后观他虽店铺偏远老旧，但医术颇高，所以上次紧急之下，把他叫来给长林看病。因着怕父亲不信他的医术，就没告诉您。此人，可用。”
“这人医术精湛，的确可用，只是婉儿肯定，他能不把消息泄露出去？”
“这就要靠父亲的了。此人家底单薄，否则也不会将医馆开在那种小地方。再者，他的家室，去查下，也就一清二楚了。”
顾岩瞬间明白过来沈吟的话，无非是利诱加威逼，“还是婉儿想的周到，这件事父亲来解决，你赶紧去下帖子，把他叫过来。”
“婉儿谢父亲为长林的未来考虑。婉儿这就去。”
一个时辰后，马大夫到了。
沈吟亲自在门口相迎，“马大夫，辛苦您大过年跑一趟了。只是母亲这病来得突然，可能是这几日受寒所致，这才把马大夫请来。”
“顾大小姐，这时老夫应该做的，辛苦不敢当。”
沈吟这一番话，成功打消了顾府门口看热闹的人群。
本还在指指点点说顾府怎么大过年的请大夫，这么不吉利，原来是夫人病了。
甚至还有称赞顾岩待妻子好，这大过年的这么难找大夫的时候都不辞辛苦找来，真是伉俪情深。
“马大夫，我带您去夫人的院子，夫人的病就拜托您了。”沈吟道，接着，小声对着马大夫说，“拖着即可，别让她死了。”
“顾大小姐，老夫自当竭尽全力。”
夫人院子。顾岩命人按住孙慧，折腾半天才让马大夫顺利诊上脉。
顾岩带着马大夫和沈吟移步书房，这才开口。
“马大夫，如何？”顾岩问道。
“夫人这是长期受惊过度，精神有些恍惚，也就是癔症，”马大夫道，“老夫只能尽力让夫人清醒的时间长些，若是根治，恐怕有些困难。”
“怎么会？一月前还好好的。”
“老夫可否问一句，近些时日，夫人都去过哪里？”
顾岩刚想回答，被沈吟拉了拉，沈吟对着顾岩轻轻摇了摇头。
顾岩心头一惊，主母被关祠堂一月的事是家丑，的确不应被外人知晓，随即到，“就这院子而已。这件事我会细查，劳烦马大夫先去熬药。”
马大夫依言退下。
沈吟看向顾岩，“父亲，顾家祠堂自由顾家先祖保佑着，怎会让母亲犯了癔症？除非……”沈吟看了一眼顾岩，在踌躇该不该说。
“婉儿，无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大可说出来。”
“除非，母亲做了伤害顾家的事情，先祖便现身惩戒。”沈吟故意把事情说的很玄幻，但她知道，这些年孙慧做的腌臜事，顾岩不可能一概不知，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不发作罢了。
“婉儿，这事交由父亲解决，你不要插手了，我自有决断。你母亲如今这病一时半会估计是不能大好了，日后公中中馈，由你来决断。”
“是。”
“等马大夫把药熬好之后，把他叫进来，我有话对他说。”
出了顾岩的书房，沈吟回了自己院子，毫不意外地在院子看到了等待她的顾欣儿。
“二妹妹怎么不去照顾母亲，反倒有空来这儿和长姐说闲话。”沈吟笑着迎上去。
顾欣儿冷着脸，没有像平时一样显现出虚假的姐妹情，直接道，“母亲的事，是你做的。”
“二妹妹，慎言，”沈吟听到这话，倒也不慌张，“母亲一直待在祠堂里，父亲又不允许人探视，我连母亲的面都见不到，哪里来的机会暗害她？”
“不过，依着母亲的症状，”沈吟低头，在顾欣儿耳边悄声说道，“说不定真的看到了被她害死的人，化成厉鬼，上门报仇了呢。”
“你！”顾欣儿愤怒地瞪着沈吟，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做没做过，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不是吗，”沈吟直起身，悠然地在石凳上坐下，甚至还叫碧荷去给自己端些茶水瓜果来，“不过，二妹妹，作为长姐地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沈吟笑盈盈地看向顾欣儿，“母亲现如今神志不清，容易说胡话，要是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牵连到二妹妹，可就不好了。”
顾欣儿内心一跳，却又反应过来，“长姐你也说了，母亲说的是胡话，自然不可信。”
沈吟低头抿了一口茶，“要是说二妹妹还是太年轻。母亲神志不清，可伺候母亲的丫鬟、小厮可不是各个都不清醒。”
“再说了，”沈吟看向顾欣儿，笑得意味深长，“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不容易根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想查，自有办法去查。就不知道二妹妹经不经地起这般的被猜测、怀疑，特别是，这些话传到父亲，或者其他人的耳朵中了。”
“长姐在这儿提点你一句，最能保守秘密的人，自然是，死人。”
“选择我已经给你了，”沈吟递给顾欣儿一杯茶，放到她面前，“端看你，接是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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