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如何知道我会有这等隐疾?”秦苏笑语盈盈望着孟梨。
孟梨一时口干,连着挑拣药草的手都顿住了,终于毫不避讳地脱口而出道:“人食五谷,焉能不病?况且大凡男子到了你这个年纪,这方面的疑难杂症都是少不了的”。
秦苏一愣,遂搬了张小板凳在她身边坐下,一边帮她挑拣着筐子里的药草,一边似漫不经心的笑了道:“哦,如此说来,那改日我是不是还要让你瞧瞧。”
“这个嘛……”孟梨顿了顿,干巴巴的一笑,“行,给你打八折!”
“才八折?”秦苏故作不痛快道。
孟梨伸出五个手指,道:“那五折?”
秦苏低下头讪讪地笑了,孟梨一急,皱着眉道:“不能再少了!”
“市侩!”秦苏用手点着孟梨鼻子尖批评道。
“谁能跟你比,一庄之主,家大业大。”孟梨不服气道。
“天乐是个好孩子,如今已能独当一面。”秦苏说着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孟梨,道,“这一切将来都是他的。”
孟梨的手一抖,喉咙耸动着缓缓道:“他是你徒弟,理应替你分担,这是孝道,为人之本。”
秦苏瞧着她那张素来白净的脸,此刻如天边的火烧云潮红潮红的,还不忘又加了一句:“你这话不错,将来我们老了,他定会好好孝顺我们二老的!”
孟梨似个炮仗炸开了般,腾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他道:“唐棠说的没错,你果然坏透了!”
秦苏此刻眼尖,居然从那筐子草药里头发现了一个沾着黄泥的酒坛子,立即拿了过来,将话题岔开岔开,借以分散他师妹的怒火道:“哎,这酒不错,你从哪儿得来的?”不等孟梨回答,他似抓住了什么了不得了的把柄似的,指着孟梨笑道:“原以为你在山上用功,没成想偷懒讨酒去了!”
孟梨一脸不快,劈手夺了来,道:“你知道什么?这是人家的谢礼!”
“谢礼?”秦苏问道。
“怎么,你竟这般瞧不起我么?”孟梨道,“我们扁鹊的医术门可是有口皆碑!”
“那是自然,放眼整个武林,还没有人敢瞧不起扁鹊门的医术。”秦苏赞许道。
被自家师兄这么一夸,孟梨立即乐开了花,将刚才这人作弄她的那些话语全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她指着酒坛带着得意洋洋的神色问起秦苏来:“那你可知,这是一坛什么酒?”
“我虽非此道中人,却也闻得出,此乃一坛女儿红。”秦苏并未被难倒,接着道,“此地皆有酿酒窖藏给女儿出嫁作嫁妆的习俗,看着酒坛如此古旧,还带着封泥,当是刚从地里掘出的,存了好些个年头的上好女儿红。”
“错!”孟梨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而后笑着纠正道,“此乃花刁!”
“花刁?恕我孤陋寡闻了。”秦苏知难而退地认输道。
孟梨重新将身坐下来,细细解释道,“若是女儿长大成人,待到出嫁成婚之日,这必是陪嫁的女儿红无疑!倘若女儿不幸夭亡,二老挖出含泪痛饮,追忆伤怀之余,这就是花刁了!”
“竟有如此说?”秦苏倒真不曾听闻,竖着耳朵仔细听着下文。
“那赵家村的赵大柱前日儿媳要生养,稳婆见是个逆胎位拿不准怕出人命竟跑了,我正好采药经过被他们一通好扯给拉了进去。”孟梨娓娓道来,“都说人生人,吓死人!自古女子生产如阎王殿前逃命一般,那小媳妇在床上疼死去活来的,可恨她那相公非说是床位不正,冲撞了胎神,才弄了个逆胎位,找了一帮跳大神的在家里瞎捣鼓,你说气人不?”
秦苏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孟梨喝了口水接着道:“我当场撸起袖子,把跳大神的全打了出去,然后进了产房,对着产妇的气海穴用力一按,立马就找准了胎儿,然后就来个乾坤大挪移……”孟梨一边说,一边把那酒坛掉了个个儿,好似那酒坛子就是胎儿,如此声情并茂地演示自己当时是如何把那胎儿颠倒的胎位,用她所谓的“乾坤大挪移”,直接在胎里掰正的,完全不顾秦苏一个大男人是否吃得消这产房之事。Μ.miaoshuzhai.net
“哪知正了胎位还是生不下来,我当即断定是顺胎时,胎气大动,胎儿受惊之下失手把脐带给抓去完了,如此不仅生不下来,还有可能危及产妇,一尸两命了!我立即取出这么长的一根的银针,对着那孕妇的肚皮刺下,直刺那孩子手上的虎口穴!”
话说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吓死了,不晓得孟梨拿着长针直刺着孕妇的腹部作甚,亏得孟梨这金针刺穴的功夫了得,一针下去不伤产妇内脏,直刺胎儿虎口穴,胎儿吃痛就此松了脐带,这才挽回住了局面,接着生产。
“眼见那孩子就要出来,谁知道,那当娘的疼晕过去了,生不了了!”孟梨继续道,“我立即对着产妇狠抽了十几个大耳刮子才把她打醒,恢复了神智接着生。”说到这里孟梨不禁还揉了揉自己的手,着实有点疼。
“最后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呱呱坠地,八斤啊!他娘吃什么了,把孩子吃得这么大!”孟梨啧啧叹道。
“然后呢。”秦苏问道。
“然后,母子平安!赵大柱跟他老婆见了孙子更是喜极而泣,非要留我吃酒,我哪有那闲工夫,山上的葛根再不采就老了!可他们说什么都不让我走,实在过意不去想送我点东西答谢,可是庄稼人又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可送的,那赵大柱忽然想起长女夭亡时埋的这坛酒一直没忍心喝,就挖出来就送我了!”说完孟梨拍着酒坛子,笑得十分恣意。
“你竟能隔着孕妇肚皮,以金针刺入胎儿的虎口穴,令他吃痛松开脐带?”秦苏觉得着实不可思议。
“这事其实不难,从前混迹赌坊掷骰子时我练了一套听声辨位的本事。”孟梨说起这个更是春风拂面般滔滔不绝,“这人体内的乾坤,跟那盅筛子的乾坤其实大差不离,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万事万物,千变万化,不离本宗!”
“看来当年我罚你竟是罚错了。”秦苏有些愧疚道。
“那是自然。”孟梨笑了,打小她就不如秦苏,不如他聪明,不如他用功,不如不如……那时候不知在他手上吃了多少亏,以至于后来只要一件胜过秦苏她就会高兴很久,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这小子肯定不会通宵玩牌九!如今,得了他的赞叹,孟梨更是欢喜得很。
“你今日来所为何事?”欢喜归欢喜,孟梨不忘正事。
“无事,就是顺路过来看看。”秦苏的声音转瞬如天街细雨般,极温润。
孟梨点点头,将酒坛的黄泥悉心地擦拭干净。
“你不打开来,看看这坛花刁的品相到底如何?”秦苏随口问了一句。
孟梨忙护住这坛来之不易的花刁,瞪了一眼道:“你懂什么,再放五百年,肯定更值钱!”
“有道理。”秦苏点点头。
二人一时无话,医舍随之静了下来,秦苏性子本来就静,就静静看着孟梨忙进忙出的身影,两个人就这样,彼此默默呆了一会儿,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待孟梨忙完坐下后,秦苏走到她身边,伸手就抓过了她的手腕。
孟梨知他要做什么,心虚地想要抽回来,奈何他男子手劲儿那么大,挣脱不得,秦苏见她闪躲神情更加肃穆,伸出三指不由分说地摁在孟梨的手腕处,牢牢替她把起了脉。
待秦苏探清脉象后,如剑削的清秀眉锋猛地一紧,转头看着孟梨的目光亦甚是严峻,孟梨心一紧,唔,年少时她偷懒被这个严厉的师兄抓住时,就是这个表情。
“你的劫期……”秦苏表情凝重。
“到了日子自然要来的,这有什么?”孟梨慌忙解释。
“自己的事都不上心?”秦苏语气陡然冰冷,带了责备,“你脉息沉稳有余,却后劲不足,且脉象软若棉絮,近日你可曾大动真气为人疗愈过极重的内伤?”
“没有!”孟梨一口咬定。
秦苏盯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移开,孟梨死猪不怕开水烫道:“就是没有!”
秦苏叹了口气道:“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的下?”说罢,抓着她的肩头一转,指尖蓄力朝着她魂门、三焦、关元三大穴位迅速点过,孟梨浑身百骸随之瞬间清朗,她知晓给人渡真气必先开这三大穴位,可谁的真气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呀,她猛地抽身躲开,拒绝了道:“不成!”
“过来!”秦苏命令的口吻。
“我今日服了龙胆草,不宜开窍受人真气。”孟梨大声道。
龙胆草乃大寒之物,主清热,人真气大动时周身血液如潮涌汇聚,燥热异常,两者寒热相冲,的确不宜,秦苏只能作罢。
“那你即刻跟我回庄!”秦苏不容违逆道。
“跟你回去?那我这医舍谁管,我日后靠什么吃饭?”孟梨冷脸拒绝道。
“性命要紧,听话!”秦苏道。
“我又不是你的属下,干嘛听你的话?”孟梨倔强地顶回去道。
“我是你师兄,我不管你谁管你?”秦苏大声道。
“当年若非我失手,你怎会受这八荒掌的伤?”秦苏说起她的伤势,至今依旧悔恨不已。
“当时虽以药石之力医好了你五脏六腑的伤势,但是丹田所受的重创却是难以疗愈,你也因此苦修内功积累真气,以期伤势复发,丹田真气逆转时能有足够的真气转圜,不至于真气枯竭而亡。”秦苏低着头满是痛苦的自责。
“你那一掌是我心甘情愿受的,落下这么个恶疾,也只能怪我学艺不精接不了你的八荒掌,都是命数,你不必挂怀。”孟梨道。
“你又不是她,怎么可能接的住呢?”秦苏深深自责,复又握着拳叹息道“我实在没有料到那一掌会落在你身上,你竟会替她去挡!这一切说到底都怪我!”
“你一直当她武功高强,不弱于人,又坠入魔道,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所以出手才那样重!”孟梨道,“可你不知,她那般倾心于你,怎会真的要取你性命?倘若我不替她挡,她一心求死,只怕真的会死在你的掌下,那时你此生定会追悔莫及。”
“倘若我一开始就……”秦苏叹了口气,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没有说下去。
“师兄,”孟梨眼里湿润不已,“你一直说你问心无愧,那我,我替厮诺挡下你的那一掌时也是问心无愧的!”
“问心无愧的这种鬼话,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秦苏站在那里,拳头紧握任凭指甲深陷掌心的皮肉,十几年来闲来庄在他手上每前进一步都如履薄冰,异常艰难,所以一直他以大局为重,砥砺前行,哪怕自己的每一个抉择,甚至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要他付出巨大的代价,他都不曾后悔过。
可是——
“你我这么多年,到底算什么?”秦苏突然抬头,通红的双眼直直盯着孟梨。
孟梨望着他,倘若月老真给他们两人牵了一段锦绣良缘,那么一开始,那些人那些事就不会被无端掺和进来,孟梨笑了道:“你我之间还要多说什么吗?”
秦苏无奈地笑了,语气透着埋怨,“我到底没他那么好的运气,能叫你只一眼就喜欢上了。”
他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缓缓走出了这间医舍。
孟梨坐在那里,不知怎的,有什么东西从眼里滚落,吧嗒吧嗒砸在桌面上,一滴、两滴,如断了线的珠子。
“他替他老相好的还你真气,你干嘛不要?”偷听了半天壁角的唐棠终于忍不住冲出来质问道。
“他把真气渡给了我,万一遇上个仇家怎么办?”孟梨抹了抹眼泪道,“还不得被人打死?武林盟监狱里头的囚犯,大半都是他送进去的,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想要他的性命!”
“那你何不干脆从了他?”唐棠实在瞧不上孟梨这半吊子的样子,干脆利落道,“到时候,他若被人追杀,你随身跟着,你们俩连死都能死一块儿!”
“我与韩遥的事人尽皆知,如今虽说不再往来,但多少人还记着?”孟梨眸子雪亮道,“当年,就算是满门的至亲骨肉,一个个的还不都急着与我断绝关系,生怕被我连累,带坏了他们清白的名声!就算是师门,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把我逐了出去!那些个不堪入耳的话,无论多难听,这些年我听的还少吗?可是,只我一人也就算了……”
孟梨闭上眼睛叹气道,“何苦白白连累了他?让闲来庄日后再无面目于江湖上立足?”
“我不想做他的绊脚石,只希望他好好的,三餐可济,四时无忧,八节有庆,一生顺遂,无病无痛,无灾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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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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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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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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