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人很不喜欢任何事情超乎他的掌控,就像是对弈一般,他总喜欢比旁人多想几步。纵使眼下假皇帝正当嚣张,他可能已经算计到了几月之后的事情了。
将调动禁军兵马的令牌交给穆长风,仅仅是他的算计之一。
三言两语后,萧昱谨不再多言,大哥与妹夫之间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穆长风现下对萧昱谨的好感大增,他原以为萧昱谨会避讳穆家,毕竟穆家还是先帝留给傅恒泽的盾牌之一。
可见,妹夫当真大度。
萧昱谨并未久留,不多时便出了未央宫,穆长风不知他去了何处,却是知道帝王有帝王自己的思量,他这个做臣子的,只需极力配合即可。
穆长风将令牌揣进了胸口,一手反复摁了摁,反复他怀中藏着的不是令牌,而是他的命。
花菇不禁又多看了几眼铁柱她哥。
深感老天爷当真不公平。
铁柱容貌倾城,纵使失智也是聪慧过人,可她这位兄长……上上下下,无论怎么看都像是懵懂无助的少年郎。
他从石杌上起身,穆温烟还在熟睡,他不便叨扰,正要离开之际,却是忽然意识到,那站在回廊下的女子,时不时又看向了他。
这……
他若是直接离开,会不会伤了人家姑娘的心?
她一定是想结识自己,否则如何会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
穆长风如闲庭散步,抬手理了理玉冠与锦袍,就在即将走近花菇时,他止了步,面对着花圃,侧面对着花菇,负手而立,似在赏花。
穆长风心道:这位姑娘,机会已经给你了,接下来如何,就完全靠你自己了。
花菇好奇的多看了穆长风几眼。
现下局势紧急,穆家又是皇后一族,倘若苏家与傅恒泽当真得逞了,穆家的处境就更加尴尬了。可穆长风这般不紧不慢,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本性如此?
花菇见他迟迟不走,又频繁盯着那几盆墨菊看,不由得开始思量。
穆长风是娘娘的兄长,这里虽是宫廷,但花菇知道,娘娘不是那种重规矩的人,瞧着穆长风也是可怜,许是对这墨.菊情.有独钟,索性借花献佛,她抬步走下回廊。
穆长风的呼吸一滞。
她来了!
她又朝着我走来了!
然而,花菇并没有在他面前逗留,而是径直迈入花圃,挑了一盆开的最盛的墨菊,之后转身单手递向了穆长风。
花菇不太懂宫里的规矩,但穆长风毕竟是皇后的兄长,捧着宫里的一盆花出去,理应无大碍。
关键是,穆长风在宫里这样耗下去,对局势不利。
花菇担心他分神,这才大胆了一次,索性将花“赠”与穆长风。
她曾是个雇佣军,除了杀人做任务之外,什么人情世故也不懂,此前也听闻过,这世上的文人雅士,大有人为了花花草草,就连命都不要的。
所以,花菇才会天真的以为,穆长风也是爱花之人。
这厢,穆长风倒吸了一口凉气。
现下的女子当真胆大奔放,她虽并没有直接对自己表明爱意,但眼前女子对自己的倾慕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穆长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自是不会当面拂了姑娘家的好意,何况还是一个沉默内敛的漂亮姑娘。
穆长风许是羞涩,他面部紧绷,接过墨菊时,未置一言,身子与花菇擦肩而过,就那样离开了未央宫。
守在宫外的侍卫,只见国舅爷唇角含笑,时不时轻抚着掌中墨菊花瓣,麦色的肌肤上呈现出不甚明显的红。
花菇回头目送他离开,之后兀自摇了摇头,忍不住腹诽:铁柱这兄长着实不靠谱,喜欢花花草草的男子,哪能有大出息?
不过……妙书斋
转念一想,穆家男子皆是这般胸无大志,或许如此才能让天家更为放心,也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就这样,花菇与穆长风二人,没有说出任何只言片语,就完成了“送花”一事。
彼此满意。
***
穆温烟做了一个漫长悠远,又可怕的梦。
她自己甚至知道这是一个梦,但她无法从梦中醒来。
西南的夜来的格外晚,那是穆温烟极为熟悉的后山,她时常从府上溜出去玩,上山打过野鸡,躲过府军追踪,更是常与萧昱谨,还有傅恒泽去玩耍过。
晚风微热,漫山的野蔷薇开的灿灿灼灼,风一吹,如起起伏伏的花海,她手中的长剑抵在了萧昱谨的胸口,他的衣襟微红,眼眸更红。
穆温烟从未见过萧昱谨用了那样的眼神看着她。
是恨、是失望……还是杀意?
穆温烟心头一紧,可手中的长剑不听自己使唤,偏生顽固的抵着他的胸膛。
萧昱谨一瞬也不瞬的凝视他的眉目,“为什么?你为什么选择的人是他?”
穆温烟慌了,她很想解释,自己并没有选择谁,更不想用长剑刺他。
在梦里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径,她急哭了,对着萧昱谨大声喊,“你走啊,你怎么还不走?!你若不走,我伤了你怎么办?”
身后有人伸出一双手来,那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清瘦中透着一股苍劲,是傅恒泽在她耳边低语,“烟儿,跟我走,你是我的,你从一开始就应该属于我。”
穆温烟控制不住自己,哭着对萧昱谨道:“放了他走,你也走,好么?”
萧昱谨不答话,只是怔怔的看着她,他一步步往前,故意让穆温烟在手中的长剑刺穿他的身体。
穆温烟大哭,“不要!”
“烟儿?烟儿!”耳边是萧昱谨的声音,穆温烟看见了一张熟悉陌生的脸,是易了容的萧昱谨,她双眼朦胧,眼前一片雾蒙蒙的,眸中晶莹模糊了她的视线。
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噩梦惊醒,穆温烟揪着萧昱谨的衣襟,“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她见过萧昱谨数次不曾穿衣裳的样子,也记得他胸口那道疤。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但记得并不是很清楚。
萧昱谨轻抚她的手背,穆温烟这一觉足足睡了三个时辰,外面已经夜幕降临,她才将将醒来。
“烟儿可是梦魇了?”萧昱谨方才听见了她的梦话,男人眸色微眯,眼神中一抹异色闪过。
穆温烟情绪波动甚大,但她也不明白自己是哪里难受,脸埋进萧昱谨的怀中,呼吸阻碍,她被萧昱谨捏起下巴时,人已经哭的天花乱坠,面若夹桃。
“烟儿?”
穆温烟哽咽着,一手捂着胸口的地方,喃喃道:“我这里快要难受死了,像有人拿刀捅了我一下,又来回搅了搅,疼的无声无息,疼的又酸又胀,我这样子讲,你能明白么?”
男人垂眸,闻言后,轻挑剑眉,语气极为平缓,“明白。”
穆温烟的情绪更甚了,“你为甚会明白?你又为甚偏要让我帮你履行那个承诺,我坚守的好累呀,万一有下回,我还要那样么?你既然不能亲手杀了他,那就交给别人吧,下回莫要让我挡着了,好么?”
萧昱谨不知想到了什么,双臂稍用力,将穆温烟拖起来,他自己平坦了下去,让穆温烟躺在他身上。
如此一来,即便隔着衣料,彼此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身体轮廓与温度。
就仿佛亲密无间,再无缝隙。
萧昱谨的唇擦过穆温烟光洁的额头,“是朕不好。”
穆温烟难受了半晌,小手不知不觉已经掏进了萧昱谨的衣襟里,寻到那块疤痕,反复摩挲。
“疼么?”她低低的问。
她真是纳闷,她怎么能下得了手?
果然,长大后的她冷酷无情,还是如今比较可人。
萧昱谨说,“不疼,都是朕不好,朕不该要求烟儿帮我坚守承诺,以后……烟儿不必那么做了。”
穆温烟怔了怔,有些诧异,她抬起头来,与男人四目相对。
她现在还是十一左右的心智,好些重要的记忆还不曾想起来,可她知道傅恒泽的真实身份。
傅恒泽与萧昱谨已经是水火不容,一山难容二虎,他二人之间注定了只能活一个。
“不要你的六弟了?”她喃喃的问。
萧昱谨唇角动了动,“烟儿安心给朕生个孩子就好了,其他诸事,朕自有打算。”
有一桩事一直很困扰穆温烟,如今她与萧昱谨孩子都有了,在风花雪月的基础上,关系又更近了一步。
她犹豫片刻,问道:“我以前当真喜欢过傅恒泽?”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还有些后怕,但又不知在怕什么。
萧昱谨的大掌摁住了她到处.点.火的小.手.,突然一低.头,含..住..了白皙精致,又毫无点缀的耳垂,牙齿稍用力,.吮..吻..的同时,重重.咬.了一口。
“啊--萧昱谨!你这个.禽.兽!”穆温烟吃痛,一声尖叫传遍内殿,殿牖外面的人也听的一清二楚。
花菇,“……”她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穆温烟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闷闷的不讲话,自打有孕之后,她的情绪忽好忽坏,就不曾平稳过。
萧昱谨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烟儿只爱朕,你自幼对朕情根深种,觊觎朕已久,数年前就妄图将朕留在西南,这辈子除却朕之外,烟儿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男子。”
穆温烟,“……”
她的哽咽戛然而止,随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眨了眨眼,仰着小脸看着萧昱谨,一时间无话可说。
“行吧,皇上高兴就行。”最终,她喃喃敷衍了一句。
此时,穆温烟墨发及腰,发髻上没有任何首饰点缀,却是衬的小脸更加清媚纯真,一身雪色中衣更是让她显得稚嫩生涩。
俨然还是个孩子。
萧昱谨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心,突然只觉自己让她这么点大就有孕,着实有些……禽.兽。
这时,殿外有人隔着门扇,道:“娘娘,“皇上”来了。”
假皇帝又来了?
看来他们已经急不可待想要造反,对玉玺与帝王令牌势在必得。
穆温烟要爬起来,她看见萧昱谨眼中溢出一抹杀意,穆温烟明白,男子戴了“绿.帽.子”,必然意难平。
她道:“假皇帝必然是来套话的,不如趁此机会,我反过来套他的话。再者,若是不让他进来,他只怕会起疑,反而会影响你的事。”
萧昱谨的大掌摁着穆温烟的腰,稍显用力,穆温烟许是明白他的想法,唇凑上去,重重啄了一下萧昱谨的唇,仿佛是在哄着他,“你相信我,我是大楚皇后,是你的妻,我也想帮着你铲除乱臣贼子。一会皇上你就躲在屏风后面,那歹人真要对我不利,你也能保护我。”
萧昱谨不答话,门外又响起了花菇的声音,“娘娘,皇上坚持要见您。”
哪有皇帝求着见后宫妃嫔的。
穆温烟若是再不见他,假皇帝就真的要起疑了。
因着昨日之故,外面的侍卫这一次并没有阻挡假皇帝,此刻就在庭院中等着。
穆温烟支起身子,又很狠.啃.了萧昱谨的.唇,十八般武艺都拿出来了,碾.压.摩.挲.着独属于健.硕男子的.修.韧.体.魄,含糊道:“让那混账进来,这事就交给我,好嘛?”
她.轻..喘.着.撒.娇。
萧昱谨眸色微暗,胸膛起伏的弧度有些明显,一手轻拍了穆温烟的.臀.儿,“一会见机行事,不可胡来。”
穆温烟点头如捣蒜,又在萧昱谨轮廓清晰的脸上啄了一口,“我晓得了!”
萧昱谨持剑走到了屏风后面,穆温烟已经起榻穿好衣裳,这才对外面道了一句,“让皇上进来吧。”
假皇帝头一回遇到这种事,甚至此前闻所未闻。
一个帝王要见后宫女子,还得等待通传,若非是事先知道穆温烟是个傻子,且早就恃宠而骄,他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殿牖打开,花菇往屋内瞄了一眼,假皇帝入殿时,她也随后步入。
假皇帝有所警惕,低喝道:“你是谁人?朕与皇后有话要说,你进来作甚?”
花菇面不改色,与穆温烟相处久了之后,脸皮渐后,答道:“回皇上,微臣是皇上赐给皇后娘娘的贴身女护卫。”
穆温烟一脸诧异的附和,“是啊,皇上,难道这事你也忘了?花侍卫还是皇上亲手挑选的呢,是皇上的心腹,她不是外人,以前也从不回避。”
假皇帝身子一僵,若非是戴着.人.皮.面.具,他脸上早就露出端倪。
“哈哈哈!朕不过就是与皇后开个玩笑罢了,朕岂会不记得这茬事呢!哈哈哈,对!花侍卫的确是朕的心腹!”假皇帝朗声大笑。
穆温烟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皇上,这样晚了,你怎的到我宫里来了?”
假皇帝的步子诡异,仿佛是叉.开.腿,生怕蹭到了某处伤口,见穆温烟端起一杯茶盏,他当即止了步,不敢太过靠近她,这要是再被泼上一杯热茶,他就当真断子绝孙了。
假皇帝心里冷笑,他是“天下之主”,后宫的女人都是他的,他来未央宫还需要理由么?
妖后!
假皇帝被穆温烟脸上娇俏的笑意闪的眼花,的确是个勾人的娇娇美人儿,只可惜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不然他还真想.尝.尝.大楚.妖.后.的滋味。
穆温烟一看见假皇帝的眼神,就猜出他在.意.淫.什么,她小脸忽然露出凶色,一步步靠近了假皇帝,“皇上这几日不是宠.幸.了好几位妃嫔么?哼!你们男子都是喜新厌旧,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有了我之后,却还是纳纳这个,宠宠那个!”
假皇帝噎住,讲道理,大楚皇帝后宫这些个美人,还远不及他在宫外的红颜知己多。
“皇后,是朕不好,朕……这不是来看你了么?对了,皇后可想起朕此前落在未央宫的东西在哪里了?”假皇帝强颜欢笑的问道。
穆温烟努努嘴,又是一阵冷哼,“哼,皇上自个儿放的东西,皇上自己个儿能不清楚?!”
假皇帝,“……”所以,玉玺当真在未央宫。
假皇帝再接再厉,心想着一旦得到玉玺,他就将大楚妖后给就地正法了,“朕这几日不知怎的,记忆不甚好,皇后体谅体谅朕,告诉朕,东西到底在哪里,好不好?”
穆温烟忽的一笑,“皇上呀,你难道还忘了,每回你惹了我不悦,都是怎么做的了么?我倒是可以告诉你,那方方正正的一块白玉在哪儿,可皇上你得信守承诺,蹲在地上学三声狗叫。”
屏风后的萧昱谨,“……”他怎么觉得,小东西这话也是在对他说……
“你!”假皇帝差点爆发,即便他不是九五之尊,也断然由不得人这般欺辱,“皇后放肆!休得胡闹!”
穆温烟瞬间红了眼眶,以帕遮脸,“嘤嘤嘤”哭了起来,“皇上又欺负我,当初定好的约定,皇上怎能说话不算话,你之前学狗叫时,怎的没有这般拒绝?!”
萧昱谨,“……”他几时学过狗叫?!
假皇帝一怔。
难道楚皇当真这般卑微过?
就连楚皇也能做到能屈能伸,自己为了得到玉玺,牺牲一下似乎也无妨。
时间紧迫,为了大业与无尽荣华富贵,假皇帝只好蹲下,又“汪汪汪”叫了三声。
穆温烟这才止了哭闹,拧巴着小脸道:“皇上叫的真没诚意,不如以前好。”
假皇帝,“……!!!”祖宗!叫都叫了,她还想怎么样?!真是忍的太辛苦!
“皇后,现在能带着朕去找东西了么?”假皇帝笑的很敷衍。
穆温烟认真的演戏,“嗯!那皇上随我来,只不过……”她突然悠悠一笑,“皇上说过,取出那东西之人会倒霉的,你真不后悔?”
假皇帝身子一僵,被妖后盯了几眼,他瘆得慌,“朕的东西,朕自然要取回。”
穆温烟老实的带路,花菇提着灯笼等在他二人身后。
行至一处空旷偏殿时,穆温烟伸手去转了转墙壁上的壁灯,假皇帝顿时面露喜色。
他明白了!
原来是暗藏机关!
这种伎俩,他在江湖上见多了!
“还是让朕来吧!”假皇帝眸中露出星光,玉玺在手,那就当真是执掌大楚江山的国君了,人的.欲.望.就像是迎风生长的芒草,只会愈演愈烈,便会轻易忽视近在眼前的危险。
就在假皇帝走上前之际,穆温烟握着松油灯,一个转身间,切好砸在了假皇帝的下.腹,灯油泼出,瞬间点燃了假皇帝的衣袍下摆,火势一簇而上。
穆温烟愣在原地“呀”了一声,“咿呀,糟糕!”
花菇悄然上前,拉着穆温烟在一侧,她事先并不知穆温烟计划,到了此刻,花菇莫名同情这冒牌皇帝。不过……弄死假皇帝,当真没事么?花菇也不甚清楚。自从结识了穆温烟,她好像就没干过一桩符合常理的事。
“快、快救火!快给朕救火!”假皇帝不停摆弄衣袍,火势越烧越旺。
“花侍卫!你还愣着做什么?!”假皇帝低喝。
花菇略显为难,“皇上,当真?”
假皇帝一心以为花菇真是他自己的心腹,火都快烧到眉毛了,性命攸关之际,他自是顾不得思量,“花侍卫速速救朕!”
花菇的身份很好查明,只要调出内卫名录,即可查出她根本不是宫里的人,思及此,花菇就没打算让假皇帝活长久,她侧头看了一眼穆温烟,她家铁柱也是不易,好端端娇滴滴的小姑娘,被逼到“杀人放火”的境地。
这些事还是由她来做比较好。
花菇抱拳,“是!皇上,微臣领旨!”
是以,花菇一手捂着穆温烟的双眼,一边对假皇帝一顿狂踢,直至火势熄灭为止。
守在外面的李德海自然是听见了动静,他挑了挑眉,心道:娘娘这次下手估计有些狠啊!
***
这一天晚上,未央宫的偏殿走水了,皇上不幸沾染火势,情急之下,一侍卫设法营救,奈何皇上依旧重伤在身,昏迷不醒,被宫人抬离了未央宫。
小半个时辰后,穆温烟又回到了自己的寝房。
萧昱谨就坐在桌案边饮茶,但他身上有淡淡的松油气味,穆温烟一闻就知道他方才也出现在了偏殿。
看来,萧昱谨真是寸步也离不开她。
穆温烟很会邀功,凑上前,笑眯眯道:“我今晚给你报仇了,小姐姐下手极重,那歹人只怕再也无法在宫里作乱,只不过……眼下咱们还不知朝中有多人忠于傅恒泽,万一朝中大臣拿此事做文章,我这个妖后大概要倒霉了。”
她其实是想表达:看吧,我为了给你报仇,真真是豁出去了。
萧昱谨面色微沉,不知是怎么了,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神情透着一股愠怒,他一伸手就将穆温烟拉扯了过来。
她眼下有孕在身,萧昱谨诸多不便,大掌只能在她的.臀.儿.上重重拍了一下,疼的穆温烟直嚷嚷,“你作甚打我?!”
萧昱谨醇厚且又低沉的声音传来,“朕的好皇后,你猜,为何朕登基数年,后宫妃嫔无一人诞下皇嗣?”
穆温烟呆了呆。
她此前竟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为什么?
难道是皇上不行?
不啊,皇上在榻上分明很行,宛若游龙狂舞,叫人招架不住,生.猛的很呢。
难道是间歇性不行?
穆温烟扫了萧昱谨几眼,不敢答话。
萧昱谨,“……”
意识到穆温烟飘忽的小眼神,男人面色一沉。
穆温烟眼下也能看出帝王的几分心思了,立刻想躲开,“你别乱来,儿子在看着呢!”
男人的眸光愈发深沉。
穆温烟的手脚不知往哪里藏才好,这种事她原本还算热衷,可换做了手脚,她半点不得利,简直就是吃力不讨好,“你、你不能对我的手脚使坏了!”
萧昱谨,“……”
男人剑眉微蹙,眯了眯眼。
到底是治好你,还是让你永远这样?
但其实无论穆温烟如何,他都喜欢得紧,她是他年少时最初的念.想与欲.望,此后经年,如佳酿般,愈发深沉。
“不用手脚,换其他的。”男人忽然附耳,哑声说,紧接着将穆温烟抱在怀里,衣襟从脖颈被扒开……
***
“废物!区区一个傻子也制不住!”淑妃在殿内踱步,又道:“来人!宣太医!”
假皇帝若是就这么死了,她没法对傅恒泽交代,更重要的是,她还不确定自己一定怀上了孩子。
只要有了孩子,她就可以随时弄死假皇帝。
那样的一张脸,总令得她想起萧昱谨。
不多时,太医提着药箱入内,淑妃的小日子就在这几天了,却是半点没有来月事的迹象,她猜测差不多是时候了。
太医的手搭在了手腕上时,淑妃仿佛忘却了呼吸,隔着一条锦帕,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太医指尖的动作。
“如何?”
太医刚收手,淑妃当即问道。
太医躬身作揖,“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已怀有龙嗣一月多了!”
帝王登基数年,后宫迟迟无人有孕,这无疑是令得朝堂上下皆为之欢喜的消息。
淑妃重赏了太医,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仿佛是从巨大的震惊中醒过神,“哈哈哈哈!本宫怀上孩子了!本宫怀上萧家皇室的孩子了!”
淑妃有孕后的第一桩事,就是带着自己人去了圣銮殿。
她屏退众人,独自一人走向帝王床榻。
假皇帝已经醒了,但下身怕是残了,伤势过重,“你、你来得正好!给朕杀了穆温烟!给朕杀了她!”
淑妃淡淡一笑,红艳的唇朝着两侧慢慢展开,眼神有些呆,仿佛在盯着假皇帝,又仿佛是在透着假皇帝看着别人。
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她留着毫无用处,反而会令得事情败露。假皇帝一死,她凭借腹中皇嗣,便能轻易站在大楚皇权的最巅峰!
“萧昱谨,臣妾有孕了,臣妾有了孩子就再也不需要你了,臣妾先送你上路,再将穆温烟也杀了!”
说着,她抓起明黄色软枕,摁在了假皇帝脸上。
淑妃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纵使假皇帝挣扎,也被她死死摁着。
“哈哈哈!萧昱谨,你放心的去吧!你的江山,臣妾要了!”
榻上的人在挣扎,看着这画面,淑妃脸上绽放出极致的愉悦,可笑着笑着,她眼中涌出两行清泪,“萧昱谨,你这辈子只能死在我的手里!你且等着!”
软枕拿开时,假皇帝睁着眼,死不瞑目。
淑妃看着他,笑意渐浓,“本宫怀有大楚唯一的皇嗣,自今日起,本宫要站在最高处,让你们所有人仰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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