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元惊恐不已,拼命将手里的那块古玉往陆昭明那边塞。
“大师兄,这个我不能收!”张小元心中紧张,“我觉得伯母不是那个意思!”
“我娘确实是这么说的。”陆昭明蹙眉,他有些不解,“将来遇到愿意将随身玉佩赠与我之人,便将此玉回赠给他。”
张小元面红耳赤,一时竟不知该要如何回答。
陆昭明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依我娘所言,若赠我之物并非玉佩……只要是那人贴身且极重要的物事,我也该将此玉回赠给他。”
张小元:“……”
张小元捂着自己的脸,有些哭笑不得。
伯母!孩子不能这样教啊!
就大师兄这一根筋的脑子,他不误会才怪!
可是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他反倒是不知该要如何与大师兄解释了。
直接和大师兄说伯母的意思是定情信物?这误会太深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可若不说,他拿着人家父母留给儿媳妇的玉佩……总归有些不像回事。
张小元忽而又想起他二人还在成衣店中,几名店伙计都聚在一旁看热闹,他万分尴尬,匆匆一拉陆昭明的手,道:“大师兄,你先随我出来,我再和你解释!”
陆昭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被张小元拽着跑过街角,绕进一条无人的小巷之中,张小元这才停下脚步,将陆昭明给他的那块古玉重新拿了出来。
他在心中想着能否将这古玉直接挂在大师兄的腰上做配饰,却又见这古玉有所残缺,做玉佩挂在腰上,好像略有些奇怪,只好叹气,略有些支吾地同陆昭明说:“大师兄,伯母的意思,应当是……是让你将此物当做是定情信物。”
陆昭明一怔:“定情信物?”
张小元只觉越说脸上越发烫,可他也只能喃喃小声道:“对方将随身玉佩送给你,你再将此物给他……那不就是定情信物了吗?”
陆昭明觉得张小元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张小元将古玉放回陆昭明手中。
“所以这玉我不能收。”张小元小声道,“大师兄,你也切莫再将这古玉随意送人了。”
陆昭明想了想,仍是将古玉拿给他,道:“你就当此物是个质押,待我将玉佩还给你了,你再还给我。”
张小元一怔:“啊?”
陆昭明一本严肃:“总不好让你随随便便就将如此贵重的东西放在我这儿寄存。”
张小元:“……”
大师兄,这又不是当铺!怎么好像还做你来我往的生意。
张小元哭笑不得,想将古玉再塞还给陆昭明,陆昭明却已在朝着巷子外走了,张小元快步追上,陆昭明却坚决不肯将古玉拿回去,他一时没有办法,只好暂且将那古玉放进钱袋之中,反正大师兄没有将这玉佩当做是定情信物的意思,今日过了,两人再将玉换回来,他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时候已不早了,若再不往将军府走,势必要错过与文肃远约好的晚宴。
陆昭明却在巷口顿住步伐,抬头看了看一旁的屋檐,喃喃道:“走上面好像会快一点。”
张小元:“……”
他依稀记得那次陆昭明醉酒后拽着他在屋顶上跑,他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可还未等他拒绝,陆昭明已揽着他翻上了屋檐,张小元匆忙开口大喊:“大师兄!我自己会走!”
陆昭明却已搂着他跃出数步,一面道:“这样快一些。”
他是真的一点也没觉得哪儿不对劲,只是觉得这样能快一些,这速度比那日醉酒可没缓和多少。张小元只好惊恐抱着他的胳膊,脑海里全都是回去后一定要向花琉雀请教轻功,好好学习,再不要让大师兄这样带着跑了。
他们顺利在将军府晚宴开始之前赶到,将军府有管事在外等候,那人年纪已长,站在门外,见他二人进来,脸上原是带着笑的,目光转到陆昭明,微微一怔,像是有些惊愕,抬手揉了揉眼睛,片刻方才再露出笑容,同他二人行礼,引他二人一块进去。
张小元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怔。
他看向陆昭明时,头上冒出了他心中所想,他同文肃远一般,好像都在陆昭明身上看到了李寒川与郡主的影子。
李寒川惯穿白衣,张小元虽未见过李寒川,可他想大师兄如今多少是有些神似的,他想起这件事,担心文肃远觉得他们忽而回去换了身衣服有些刻意,便趁着那老仆未曾注意,小声与陆昭明说:“大师兄,待会儿他们若问你为何换了衣服,你随便编个借口,说自己原先的衣服脏了坏了,切莫说是我特意为你买的。”
陆昭明不知他用意何在,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进了将军府,跟着进了将军府的花园,还不到有一个时辰功夫,佘书意竟已与文肃远熟络了起来,一行人坐在院中小亭内闲谈,佘书意最先看见他二人进来,便觉眼前一亮,想着果真人靠衣装,陆昭明换了身衣服,好似一下更俊了几分,举止间一瞬便多了几分潇洒气度。www.miaoshuzhai.net
而后是戚朝云与他们微微一笑,道:“我当陆少侠去了何处,原来是回去换了身衣服。”
陆昭明照着张小元的吩咐,说道:“方才在马车上时,不小心将衣服弄脏了。”
“我不小心将茶打到了大师兄身上。”张小元顺口接话,“只好匆匆忙忙带大师兄换了身衣服。”
他目光诚挚,戚朝云并未多想,文肃远也跟着转过身,不过朝外一看,几乎怔在原地。
他眼中的陆昭明,同当年的李寒川相比,有说不出的神似,不过李寒川行事不羁,略有些吊儿郎当,可郡主却同陆昭明一般一贯正经。他看着陆昭明,欲言又止,最后回过目光,停顿片刻,忽而开口与陆昭明说:“我听佘贤弟说,你师从王鹤年?”
陆昭明点头:“是。”
“王鹤年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文肃远似是已有所指,道,“不知陆贤侄武功如何?”
陆昭明答:“只是略通一二。”
文肃远哈哈一笑,道:“倒也不必如此自谦。”
他转身与身侧老仆说了一句什么,文亭亭在边上眨眼,有些惊讶,还忍不住凑到张小元身边,小声与张小元说:“我爹好像要试你师兄的武功。”
张小元想了想屁股飞天武林大会,忽然有些害怕。
他也退了一步,凑到陆昭明身边,与陆昭明说:“大师兄,好歹是将军府上的人,给他们留些面子。”
他说完这句话,文肃远让人去叫的人便已上来了,那人似乎是文肃远的副将,比陆昭明还略年长一些,文肃远想让他们比试,张小元觉得文肃远或许是想试一试陆昭明的身手,好判断陆昭明与李寒川的关系。
只是那副将又算不得是江湖中人,军中人训练有素,偏好集体作战,与江湖大不相同,陆昭明武功又高,那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片刻,便被他一脚踹倒。
张小元捂住自己的脸,大师兄果然一点面子也没给。
自己的副将如此丢人,张小元不知道文肃远会不会生气,他有些紧张,扭头看去,却见文肃远微微张着嘴,瞠目结舌,头上缓缓浮起几句话。
「这……这是李兄说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李兄分明说此招是世外高人令狐大侠亲自教给他的,这江湖上除李兄之外,再无人会用此招数……他为何用得如此熟络?」
「他与郡主同姓,面容相似,又会李兄的独门绝技,难道他真的是……」
张小元:“……”
等等,什么平沙落雁?
这招式他怎么从来也没听过?!
207.
晚上一顿饭,文肃远吃得心事重重,隔上片刻,便要打量陆昭明几眼。
饭间他终于忍不住犹豫开口,问陆昭明:“陆贤侄,方才你用的……是什么招式?”
陆昭明一怔,摇头,道:“我忘了。”
文肃远略有些失望。
陆昭明蹙眉思索,有些犹豫,道:“好像是……什么落雁……”
文肃远按捺不住心中激动,问:“这是你师父教你的?”
陆昭明摇头:“好像不是。”
佘书意当然知晓这招式并不是王鹤年传给他的,陆昭明与人打斗时总有些出格举动,譬如丢剑踹屁股,佘书意都不知道他是跟谁学来的,可他会察言观色,他见文肃远当下的反应,猜测此举或许与李寒川有关系,他便故意说道:“我师门剑法中,着实不曾有这一招。”
文肃远看向陆昭明的目光已极为笃定,他连喝了几杯酒,忽而又问:“陆贤侄,你会用小李飞剑吗!”
陆昭明一怔:“啊?”
文肃远道:“就是丢剑,丢得准吗?”
文亭亭在边上插嘴:“可准啦,江湖第一采花大盗花琉雀,他都砸下来过!”
文肃远更加激动。
张小元眼睁睁又看着文肃远头上冒出了一行字。
「李兄说了!这招是一位世外高人寻欢大侠教给他的,这江湖上除李兄之外,再无人会用此招数,他也许真的是李兄的儿子!」
张小元扶额捂脸,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原先觉得那凌霜剑李寒川是位了不得的正经大侠客,可如今看来,大师兄打架踹人屁股,动不动便丢剑砸人,还是幼时受了李寒川影响?保不齐那可就是李寒川教的。
大师兄的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陆昭明一脸茫然,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微微皱眉,方开口说:“我已经不丢了。”
文肃远问:“为什么?”
陆昭明答:“会弄坏。”
他们这对话着实诡异,边上戚朝云与裴君则面面相觑,萧墨白的眼睛反倒是越睁越大,上上下下打量着陆昭明,口中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看不见我变脸。”
文肃远又问:“陆少侠,会喝酒吗?”
陆昭明摇头。
他上次酒醉,闹出那么多事,他已决定这辈子打死他都不会再喝酒了。
文肃远已激动得恨不得从原地站起来。
「李兄也不喝酒!据说那是许多位世外高人告诉他的,喝了酒,拿剑的手便会不稳,连手都不稳了,那还算什么剑客,他果然是李兄的儿子!」
张小元:“……”
张小元呆了。
不,等等。
大师兄的爹……到底认识多少位世外高人?
208.
一餐饭到最后,文肃远看陆昭明的目光越来越热络,却始终未曾与陆昭明相认。
张小元已对李寒川产生了万分好奇。
宴毕,文肃远与文亭亭送他们出了将军府,戚朝云等三人照常乘着他们的马车回去,而张小元他们的马车旁则还等着一名车夫。
佘书意小声同张小元解释:“我不大会赶车,你们走了后,我便雇了一名车夫。”
他一面说着,一面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那车夫,那车夫却不敢接,只是战战兢兢地与佘书意说:“大……大爷,这银票太大了,小小小人找不开……”
张小元瞥了一眼佘书意手中的银票,一千两银子……莫说这车夫找不开,这街上大抵就没几家店铺找得开的。
佘书意一怔,说:“可我没有散碎银子……”
张小元已在摸自己的钱袋了。
他生怕师叔下句话就是剩下的银子赏给你了,那可是一千两银子!他舍不得,他记得方才为大师兄买衣服时,店家找给他些散碎银子,正要将碎银拿出来,却忘记了大师兄给他的古玉也在他的钱袋中。
他抽手时一不小心将古玉带出了钱袋,惊得他急忙伸手去抓,边上陆昭明正好也瞥见了,恰也伸出手,陆昭明接到了那玉,而张小元慢了一步,抓住了陆昭明的手,他心中尴尬,缩回手与陆昭明道歉,喃喃道:“大师兄,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可陆昭明却与他微微笑了笑,说:“无妨。”
大抵是今天一切顺利,陆昭明的心情略好了一些,张小元松了口气,正要接着往下说话,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旁的文肃远突然睁大了眼睛。
张小元心中咯噔一声,觉得不好,匆匆要将那玉佩收回钱袋中去。
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文肃远的头上叮叮叮冒起了字。
「那不是李兄和郡主的定情玉佩吗?!」
「难道他才是李兄的儿子?可他看起来年纪还小——」
文肃远沉稳的神色中终于透露出一丝震惊,目光在陆昭明和张小元二人之中转来转去,好半晌方呆呆停在半空,头顶又冒出了一句话。
「李兄,郡主,你二人泉下有灵,可曾知晓……」
「你儿子,断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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