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被玉蟾子从地上拽起来时,一身衣袍变得灰扑扑的,头发也有些散乱,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整理。
想来此行他本是要在玉蟾子面前大显身手一番的,结果要救的人被昭明君截了胡,自己的形象又被扶风拉下了水,真是…太失败了!
迦叶背对着玉蟾子,绞尽脑汁准备找个好借口来解释方才和扶风的拉锯战,不料对方却先开了口。
“既然人已找到,我们便回去告知城主罢。”
“啊…好、好!”迦叶急忙转过身来,眼睛却不敢往玉蟾子那里看,径直向来时的方向快步走去。
玉蟾子自后面追上与他并行,迦叶心中转过数道弯,一向灵活的口舌却打了结,生怕再说错什么话降低自己在玉蟾子心中岌岌可危的形象。
他却丝毫未意识到自己对此事竟如此在意,若是换了从前,他是万万不会关心他人对自己的看法的。
此时就听玉蟾子淡淡道:“迦叶,此处已无雾气干扰,你可收回自己的术法了。”
“……”迦叶怔了一瞬,而后面无表情地揭下了自己脑门上的符咒。
两人回到云屏城,向城主说明了情况,得知失踪人员已被确认全部找回。
“此回真是多谢二位了,”城主脸上笑意止都止不住,连带看迦叶也顺眼了不少,“我已为二位布下美酒佳肴,还请一定赏脸。”
玉蟾子却婉言拒绝了:“我方才已向城主说明了事情原委,城主还是先向城中人告知详情,安抚民心为上。”
他隐去了许多误会与前因,只道是有大妖在山中盘踞了几日,方才使雾气漫山,而入山之人失踪亦是因误吸妖气昏迷,休息几日便可无碍。那惊世一战所造成的巨大响动则被他轻描淡写带过了。
反正最后山中一切皆恢复了原样。
迦叶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玉蟾子大人居然也会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城主连连点头,赶紧向玉蟾子保证自己一定马上去安抚城中之人。
他们就此拜别,出了城主府,玉蟾子预备回长留山去,却见迦叶一直跟在他左右,未有道别之意。
玉蟾子看他时不时悄悄瞥自己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难得生出点好奇,便默许了对方的跟随,等迦叶开口。
谁知那人一会儿像是要张嘴说话,一会儿又闭了口,兀自抓着自己的头发,明眼可见周身气息愈发焦躁,却愣是一个字儿也没蹦出来。
就这样将要走出云屏城,玉蟾子怕他这一路走完把自己薅秃了,忍不住道:“迦叶,你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么?”
迦叶尚在纠结如何开口向玉蟾子询问青州城那一晚的事。须知此番机会难得,谁知下一次遇到对方又在何时,只是…若是贸然问出口,只怕过于唐突,万一他那晚做了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他这厢暗自计较,忽闻玉蟾子喊他名字,忙抬头心虚笑道:“没、没什么…呵呵……”
玉蟾子明显不信,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迦叶:“当真?”
迦叶与他对视,这才发觉两人站得过于近了。他比玉蟾子低了半个头,抬眼正望进对方那双乌黑的眸子里,心中的纠结与烦躁登时莫名散了。
雾气已散,城中人渐渐恢复到往常的生活,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彼时人群正如潮水般自二人身边经过,行人交谈之声、街边小贩吆喝之声、孩童嬉笑打闹之声渲染着凡俗的热闹。
而眼前之人静立于喧嚣红尘之中,白衣霜发却不染半分。
迦叶自那繁杂的声响中,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于是他眼中忽然带上了笑意:“其实有一件事,只是不知大人是否答应。”
玉蟾子依然看着他。
他唇角弯弯:“大人愿意和我交个朋友么?”
其实这仍有些唐突了,迦叶不知这个问题有多少人曾问过,也不知今后还会有多少人会问,亦不知玉蟾子会怎样回答他们。
他只看到,百年的时光里,千万的人群中,那仙人向他轻轻点了头。
***
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许多。
既已是朋友,迦叶便理所当然地跟在了玉蟾子身边,美其名曰“增进感情”。
他心中其实又惊又喜,起初不过一时兴起,头脑发热之际交友之言便脱口而出,没想到对方竟真的答应了。
他这厢暗自高兴,连带着脚步也轻快了不少,犹自接上了之前的话题与玉蟾子闲聊起来:
“对了,扶风说他是东海妖族之首,其实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们东海与九丘上的妖族似乎并不是一路的?”
“确是如此,‘孔雀明王’终结九丘之乱,统一了九丘的妖族,但总有些远居九州大陆之外或是避世已久的妖族,平时较少出现,亦不归明王管辖。”
“原来是这样,”迦叶喃喃道,“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又感叹道:“都说‘昭明君’行踪飘忽,甚少出现在人前,没想到这次不仅一睹神君尊容,还能见识一番大人与他的交手,也算不虚此行了。”
他心里暗暗补充道:这一战绝对前无古人,说出去够我吹好几年了!这不比那些街头巷尾流传的话本故事精彩!
“说起来,扶风曾说,丹曦大人与他游历九州时,见过不少边境风光,甚么北地夜雪、西洲山石、九丘风林……听得我也心动了——玉蟾子大人可去过这些地方么?”
玉蟾子老实摇摇头:“不曾,我下山时,多受师门之命斩邪除魔,所行皆在广野千城之内,少有游览九州四方之景之时。”
“这样啊…”迦叶心说你这还没我几年转的地方多呢,转念一想又道,“不过长留山乃是仙门大派,其间景色必定自成一色。”
“可惜长留山不准闲杂人等进入,我就算想看也没有机会了,”他说着看向玉蟾子,“不知大人能否介绍一二?”
“……”玉蟾子停顿了片刻,而后斟酌着道,“春时雨,夏生岚,秋落霜,冬吹雪,朝钟暮鼓,苍山衔月,百年更迭,如是而已。”
二人说这话时正坐在广野西部一座小城的酒楼里,迦叶托腮看着眼前人,心道景是好景,就是冷清了些,他仿佛都能想象得出玉蟾子一年四季独坐山中面对日升日落悟道练剑的模样。
不过他嘴上仍是称赞道:“确是一番好景啊,不愧是长留山,果然是钟灵毓秀之地。”
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仙山远离世外,自是清雅之地,凡间城池也有繁华与热闹之处。”
迦叶说着伸手倒了杯茶放到玉蟾子面前,“当年青州城中与大人偶遇,我至今仍记着,说起来‘百酒祭’那晚……”
他正要委婉开口问询当晚之事,却见玉蟾子忽有所感,转头望向窗外。
迦叶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青天白日的,空中骤然升起几簇红色的烟花。
这烟花…不是长留山的信号弹么?
他心中爬上不妙的预感,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山中弟子有危,”玉蟾子沉声道,说着丢下银子向酒楼外走去,“且是最严重的情况。”
***
普陀山脚下的小城中,眉山掌门代晟正在客栈里焦急地踱着步子,不时停下来望向远处被黑云笼罩的山顶。
而他身后屋中还坐着十数个大大小小仙门的掌门或长老,人人脸上皆是一副凝重之色。
不一会儿,但见半空中几个人影落在院中,一众人立马涌了上去。
代晟在最前面,忙向为首的一位鹤发童颜之人问道:“上垣掌门,情况怎样了?”
他身后几人亦是一脸焦急地看向那老者。
天枢台掌门上垣眉头紧蹙,沉声道:“依贫道所见,山中已尽数被‘森罗万象’之阵笼罩了,如今无法得知阵中被困弟子情况,暂时无法施展破阵之法。”
众人心情皆跌倒了谷底。
且说今日原是普陀山长老鸠摩大师的坐化之日,鸠摩一生修习佛法救济凡人,是佛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在凡间也广受称道,虽然未能修道至成神,但其对道法佛法的体悟都是上乘。
时下大师坐化乃是会牵引天道玄机的大事,故而派年轻弟子前往观摩领悟,以求窥得天机一二乃是多少年来九州仙门约定俗成之事。
此番众仙家依旧按照惯例遣了弟子前来普陀山中修行悟道。时辰将至,大师独入浮屠之中,众小辈围坐佛塔之外,本是一派庄严肃穆之事,却不料出了差错。
——那鸠摩大师在坐化的最后时刻,竟走火入魔了。
修者入魔经脉逆转本就凶险,何况是道行数百年的大能。鸠摩一朝堕入魔道,强大魔气顷刻间笼罩整座普陀山,生生以自身神魂为引,筑下了佛门的“森罗万象”之阵,将数百仙门弟子及山中僧人一并困在了阵内。
而当仙门中人察觉情况不对匆匆赶来时,大阵早已成形,阵中情况无从得知,一时半刻竟难寻破解之法。
代晟担忧自己门人安危,忍不住再出声询问:“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小辈们被困其中生死未卜,在下实在是焦心……”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我门下弟子大半都在里面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本想着此回可教他们能有所长进,谁知…唉!”
又有人按捺不住,朝上垣身后几人叫道:“长留山、涿光山与无量山弟子也在阵中,几位难道就不担心么?”
“这甚么‘森罗万象’阵乃是佛门阵法,莫非连法持方丈也束手无策么?”
上垣身后,太虚捻着他的白胡子悠悠道:“诸位稍安勿躁,据老道所知,‘森罗万象’并非杀阵,小辈们的性命短时间内应是无忧的——对罢,法持老儿?”
一旁一位头顶九道戒疤,蓄着络腮胡的中年和尚道:“确是如此,阵法暂时不会伤及性命,吾已与上垣掌门商定了几套解决之法,请诸位待吾等试上一试。”
另一边一直未发一言的高挑女子此时开口道:“与其在此替我担忧涿光山弟子安危,不若协助法持与上垣加紧时间破阵。”
她话一出口,四周之人皆噤了声,这涿光山掌门着黑衣金甲,身后负一把长弓,只立在那里便是气势逼人,不怒自威。
镇住了躁动的众人,法持与上垣商议着再往半山腰去探查一番,此时却见半空中一道雪亮剑光划过,再眨眼间,院中已现出了一道人影。
在场之人先是一惊,接着心中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纷纷朝走来的那人拱手:“玉蟾子。”
玉蟾子与他们一一回礼,行至自家掌门面前问道:“出了何事?”
太虚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此事说来话长……”
黑衣女子接道:“还是由我来说罢。”
玉蟾子颔首示意:“有劳靖弦掌门。”
靖弦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讲了,玉蟾子听罢沉思片刻,道:“有一人或有办法。”
只见他自袖中取出一枚木牌,而后以手捏碎,霎时木牌中散出一道绿色的灵力,迅速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众人皆是纳闷,又无人敢出声询问,正面面相觑之时,自那道灵力所去的方向飞来一只巨大的木舟,缓缓悬停在客栈上方。
几人纷纷仰头去看,有眼尖的已认出了此物:“这是…传言中的‘须弥芥子舟’!”
正惊叹间,舟上跃下一个黑影直直砸在玉蟾子面前,同时一道携着怒气的声音响起:“玉蟾子大人找在下什么事?”
一群人这才看清来人乃是个青年,一身粗布麻衣,袖子随意挽起,头顶扎着个聊胜于无的简单发髻,脑后散着乱糟糟的碎发,虽然个子仅与寻常女子仿佛,却摆着一张臭脸,让任何人看了都疑心自己欠了他几百两银子。
有人出声问道:“请问你是…?”
“没问你话。”那人没好气地打断了问话,只仰头看着玉蟾子,等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在场的皆是各门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如何忍受的了别人对自己这副态度,那问话之人当场就冷了脸,拂袖斥道:“哪里来的乡村野夫?!”
玉蟾子朝来人拱手:“偃师先生,许久不见,吾知晓此番传讯唐突,定打扰了先生钻研。然事出紧急,还望先生能伸手襄助,玉蟾子感激不尽。”
四周之人心中讶异更甚,“偃师”之名在九州仙门中闻所未闻,对方究竟有何能耐,竟让玉蟾子也如此尊敬?
那名为偃师的青年倒丝毫没有什么受宠若惊之感,只是消了怒气,道:“且说说罢。”
说话间手一挥,那半空中遮天蔽日的“须弥芥子舟”顿时化作一个核桃大小的圆球,缓缓落入了他的掌心。
靖弦又将事情讲了一遍,偃师听完后想也未想便道:“能成。”
周围人向他投去或探寻或质疑的目光,他恍若未觉,只问:“上垣是哪个?”
玉蟾子为他引见,偃师也不客气,直接切入主题道:“将阵法原理走向画给我,我可以‘珍珑局’将之等比复原,届时引动山中阵法与此局相通,便可即时察看阵中一切情况。”
法持在一旁道:“画阵法图之事可交给吾来,上垣掌门只管负责牵引灵力使阵局联通便好。”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之声,多是怀疑偃师能为,以及斥责他对着几位仙门大能毫无礼数的态度。
靖弦微微蹙眉,却并未出声制止,其实她心中亦没有完全相信偃师之能,危局在前,怎能放心将数百人的安全交予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此时却闻一旁玉蟾子开口道:“吾多年前曾机缘巧合之下救过偃师先生,先生于机关术一道造诣极深,吾是信得过先生的。”
这话一方面解释了他寻偃师来的缘由,一方面又以自己为对方能为做了担保,一时之间叫不少人放下了心。
法持自是对“森罗万象”阵十分熟稔,不一会儿便画好了阵图,便见偃师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的方盒,又自头上取下了那根唯一的木簪,将之插|入盒上的小孔中。
一众人眼错不错地盯着,就见那方盒瞬间由内向外打开,露出里面精巧复杂的机关来。偃师照着那阵图在机关上一通鼓捣,不消片刻,只听“咯嗒嗒”的机关运作之声,原本立体的方盒逐渐展平,最终变成了棋盘大小的底座,上面正是等比缩小后的“森罗万象”阵。
先前质疑偃师能力的掌门眼都看呆了,四下里一时鸦雀无声,偃师运使灵力使“珍珑局”浮空,又抬头朝上垣道:“你来。”
上垣点点头,又以眼神示意身旁二人。无需多言,三人一同跃至半空,上垣双手快速结印,眼中寻找普陀山阵法外围的薄弱之处,太虚与靖弦立于他左右为他护法。
片刻之后,上垣眼神一凛,并指指向虚空中某处,地上几人看去时,只见一道灵力从山中阵法涌出,经由上垣身前的法印缓缓流入“珍珑局”中。
原本只有阵法形状的木盘上逐渐显现出普陀山的样貌,里面间或闪烁着或大或小的亮点,其上正有隐隐约约的灵力传出。
“阵法已与普陀山叠加在一处,阵眼所在之地也在这里面清晰可见…”偃师注意着“珍珑局”内变化,一边朝玉蟾子解释。
“…不妙。”他说到一半忽然皱了眉头。
玉蟾子问道:“如何?”
“这阵里困了太多人,”偃师懊恼得拍了拍自己的头,“仅凭灵力联通难以显示出所有人的位置。”
他凝神望着盘内闪烁着的星星点点的光,这些正对应着阵中之人:“其实探寻修者最好的方法是追踪神魂…没想到这上垣的能为联通灵力尚可,于神魂的感应还是差了些…”
他的话突然被一阵奇怪的窸窸窣窣声打断了,一脸纳闷地朝面前声音来处看去:“…什么声音?”
众人皆循声而望,只见玉蟾子淡定地从袍袖下面并指揪出一只纸鹤,定住了它还在不停耸动的翅膀。
偃师:“……”
众掌门:“……”
半空中的三人:“……?”
玉蟾子将蔫了吧唧不能动弹的纸鹤收回袖中,开口道:“此事先生不必担心,吾有办法解决,还请稍等片刻。”
话音刚落,他身形一闪,已化作一道剑光离去。片刻之后,众人便见玉蟾子携着个白衣青年御剑返了回来。
阵法引灵仍在继续,偃师于观察“珍珑局”的间隙瞥了眼从玉蟾子怀中跳下来的人,无甚感情地打了个招呼:“呦,倒是挺快。”
迦叶站稳了身子,抬起双手拍了拍两颊试图降低脸上的燥热,而后朝在场的各位拱手致意。
玉蟾子道:“这位迦叶小友体质特殊,对神魂联系较为敏感,让他一试或许可以探查到阵中诸人的位置所在。”
法持先前曾与迦叶在无量山见过一面,此时听了玉蟾子的话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偃师倒是干脆,直接拉起迦叶的手跃至半空,指挥他与上垣合力牵引阵中灵流导入“珍珑局”。
迦叶被安排着与上垣掌门对坐,合掌发力,感受着灵力从远处普陀山中经由自己的身体流向了偃师处,心思却飘向了远方。
不久前玉蟾子接到师门消息准备动身时,他本是打算厚着脸皮跟去的,不过被对方以情况凶险为由拒绝了。
于是他便将自己做的一个纸鹤符咒交给了对方,说是想找他的时候便可用这纸鹤带路。
说白了就是个对迦叶自己的定位符,但有一点他却没说,那就是这符咒是可以双向定位的。这功能是他最新研究出来的,未料到第一个试验品就被自己送给了玉蟾子。
这事当时他绝没有多想,但等玉蟾子走后他反应过来时,便觉抓耳挠腮。他一面心里痒痒想知道玉蟾子此时在哪里在干什么,一方面又理智提醒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
然而最终好奇心占了上风,迦叶便在“玉蟾子大人绝对不会发现”的自我暗示下,催动了定位符。
但接下来的事远超他的意料,他这咒法还没探测出个一二,玉蟾子已然再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大人?”迦叶被吓了一大跳,慌忙间心虚地将双手背在身后,吞吞吐吐道,“您怎么…又回来了…”
他不知道玉蟾子是否看穿了自己的小把戏,因为对方只道:“你这符咒确实灵敏。”
说完便拉着他御剑飞起,迦叶尚未反应过来,只得匆忙间搂住身旁之人:“大、大人要去哪儿?”
“请你帮个忙,”玉蟾子顺势将他抱入怀中,沉沉的声音从迦叶头顶传来,“情况紧急,待我路上与你分说。”
迦叶早已僵成了块木头,一路上动也不敢动,就这样听完了玉蟾子讲述前来找他的缘由。
玉蟾子御剑飞快,不消片刻便到了普陀山,明明空中寒风凛冽,迦叶却觉得脸上燥热非常。
“可以了。”迦叶的思绪被偃师的声音打断,空中几人听罢纷纷收了灵力落下地来。
只见“珍珑局”已缓缓落在庭院正中,上面正显出被“森罗万象”阵覆盖的普陀山全貌,山中各处又有无数代表着被困之人方位的小点。
而阵眼亦被偃师用另一种颜色的光点标出,只待几位掌门实行破阵之法。
在场之人无不惊叹于偃师技术之精妙,上垣亦赞许地理了理鬓边一缕白发,而后道:“如此一来,便可派人进入阵中,只要自内击破阵眼,阵法自然破解。”
靖弦看着弟子分布,略沉声道:“首要之事是解救各派弟子,只是他们分散在各处,看来入阵之人需得分成几拨。”
她说着看向偃师:“先生可有办法让入阵之人准确定位到阵中某处?”
偃师稍抬头与法持对视,而后摇头道:“这一点却是无法直接做到,布阵之人实力高深,诸位应该知晓贸然闯入会引起阵法不可知的变化,入阵之后会面对什么,谁也说不准。”
在场几人皆皱了眉,又听偃师继续道:“不过我有个折中的法子,可以在阵外定位入阵之人,从而通过阵内外互通信息,找到被困的弟子。”Μ.miaoshuzhai.net
他说着拿出个锦囊,自里面取出几块木牌,正与先前玉蟾子联系他所用的相同:“在这‘通灵牌’上以精血写下名字,则入阵后灵牌与‘珍珑局’相通,入阵之人的位置即可实时反映在局中,届时再靠这灵牌与之传递消息,指引方位,就能让入阵者找到被困之人。”
迦叶好奇地看着他手中不起眼的木牌,心说这位真是什么奇怪的玩意儿都有。
玉蟾子亦从旁补充道:“这‘通灵牌’乃是吾方才联络偃师先生所用,诸位自可相信其效用。”
众人于是不疑有他,一番商议之后有了定夺,一群人分做两拨,一拨随上垣、太虚与偃师留守此地,剩余之人则跟着靖弦、法持与玉蟾子入阵救人。
迦叶也要跟着玉蟾子入阵,玉蟾子却预备让他在外面等着,两人略僵持之时,一旁偃师却开口道:“让他进去。他体质特殊,在阵内与他人神魂相感应,可维持‘珍珑局’及时了解众人动向。”
玉蟾子眉头微皱,却未再反驳。迦叶得了准许,便跟着玉蟾子拿了“通灵牌”,咬破指间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动作间他拿余光往玉蟾子那里瞟去,正瞧见那人一笔一划地在牌上写下了“乌昙”二字。
乌昙…迦叶将这二字在舌尖细细咀嚼了一遍,心道,这便是玉蟾子的真名么?
玉蟾子察觉到迦叶探寻的目光亦无甚反应,写完之后便将木牌交于偃师,这样的小事别人看了皆不会做多想,反正世人对他都以名号相称,他早习以为常,唯有迦叶放在了心上。
临入阵时,法持再次忠告:“诸位切记,入阵后会引起阵法变动,届时无论面对什么皆不要惊慌。”
待到偃师告予诸人联络法诀与阵中注意事项后,一行人便分做几拨进入了阵中。
***
玉蟾子再次睁开眼时,视线所及是一片血色的雨幕。
一个人正把他抱在怀中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耳边是掺杂着利器刺入骨肉的钝声与绝望求饶的叫喊声。
他尝试着抬起手,这才发觉自己的胳膊已缩得如孩童般长短,手掌亦是稚嫩青涩。
玉蟾子闭了闭眼,心知自己已是入阵了,千算万算,未料到他进入的是最难解的幻境。
——他竟是回到了幼时,父母被魔修残害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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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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