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想的都是站在后头那个,穿着松霜绿裙装的姑娘,弱质芊芊,满身的书卷气,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回忆起那姑娘看过来时,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
送妹妹刘珍前往范家的路上,他都在期盼能够再看见那姑娘一眼。
只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
刘珍下了马车,就被门口的婆子迎了进去,而刘适望眼欲穿,也没能看见自己想看的人。
范婉可不知道自己的姑娘被人给惦记上了。
如今她正蹙着眉头看着手里的信,语气中是显而易见的厌烦:“这水渊脑子是被驴踢了么?寿儿回去随便挂在哪位妃子的名下不行?非得给我按个名头?”
苏宝珠赶紧的给送上一杯杨枝甘露:“消消气,消消气,这老皇帝的基因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皇子,不是蠢就是憨的,这么一想水渊做出这样的事来,是不是也没什么稀奇的了?”
话虽这么说,可她还是很不爽。
范婉端起杨枝甘露狠狠的喝了一大口:“他要是在我跟前,一定把他脖子给扭断。”一边捏着书信继续看了起来。
信是林如海写的家书。
苏宝珠对范婉向来没有隐瞒,在加上信里也确实没什么不能与人言的夫妻私密话,所以直接将信带来给范婉看了。
信里着重的写了皇帝是怎么安排寿儿的。
水渊对寿儿的重视显而易见,仿佛他自己都对自己未来能不能生儿子这件事绝望了,几乎将自己的后路给堵死了,不仅赐住了东宫,更是给范婉册封了个昭皇贵妃的位份。
如今寿儿不仅是皇长子,未来若是皇后没了,还很有可能成为嫡子,如果水渊日后生了儿子,想要改弦易张的话,寿儿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将寿儿捧的太高了。”
范婉叹息一声,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宫里还是要有咱们的人才行。”
苏宝珠难得提了个建设性的意见:“实在到了万不得已,总得能逃的出来才行,就如婉姐你说的,只要有寿儿这面大旗,咱们就不叫谋反,只能算是拨乱反正。”
范婉点点头,扣下书信:“林如海说,他如今进了吏部,做了吏部尚书,只差一步,便能入阁,而水渊也已经下了圣旨给刘文涛,叫在胡杨城内修缮西北行宫,再过些日子,宫里来伺候的宫女太监也将到了,到时候你就回京城去吧。”
苏宝珠顿时苦了脸:“婉姐,我不想走嘛,就想陪着你。”
“你得回京城去,靠林如海写信传递消息速度太慢了,而且这老狐狸做事喜欢说一半藏一半,不利于我们关注京城动向,你回去,想办法盯着水渊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给我。”
范婉见苏宝珠噘着嘴,满脸不爽的模样。
无奈的叹了口气,抬手揉揉苏宝珠的脑袋:“宝珠,我知道你不想走,也知道你想陪着我,我也想陪你一块儿出去走走玩玩,旅旅游,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要完成任务。”
说着,范婉沉默了一瞬,才又开了口:“等完成任务,咱们问问系统,能不能在这个世界多留些日子,咱们俩去周边国家走走?”
苏宝珠一听这话,顿时憋不住笑了:“咱这算古代版出国旅游么?”
“算吧。”
范婉抿嘴思索了片刻:“怕只怕外头没有家里好,如果按照原著时期来推算的话,日后很多国家里面的原住民,如今可能还在穿兽皮呢。”
苏宝珠对出国行的期待值瞬间降到了最低。
“算了算了,不出去了,等以后任务完成了,咱们就挑块山清水秀的地方做个大地主吧。”苏宝珠叹了口气,郁闷极了。
“那行,到时候给你买个意大利男模队回来。”
范婉大手一挥,相当豪气万丈:“书里说个有个什么罗斯国,应该就是俄罗斯了,那边帅哥多,给你挑几个回来。”
苏宝珠立即兴奋的狂点头。
既然决定要回去,苏宝珠就忙活开了,开始张罗着让人到城里去买西北特产。
西北这边,皮子特别好,还特别的便宜,她得多买几张,留着到京城去送人用,既然要打探消息,自然是要八面玲珑的与各位夫人交好才是。
苏宝珠想的挺好,当即叫人去寻好皮子。
而范婉则是听说刘珍来了,特意往学堂那边走了一趟。
寿儿走了,如今周岭便留在家里教授家里的女学生,起先他是不愿的,打算回到水涵身边,范婉连忙请了武师父去做说客,这才将他留了下来,后来教授林黛玉和贾惜春二人,发觉皆是聪慧之人,渐渐的,也就没那么抵触了。
今日多了个女学生,他也只是愣了一下,便继续拿起书本开始上课了。
刘珍起初还害怕这位瞧着就严肃的先生会叫她出去,没想到先生只是瞧她一眼,便继续上课了,只是……很快她发现先生说的内容她有些听不懂了。
以前在京城时,母亲也是为她寻过夫子上过课的,只是他们要来西北,那夫子说什么都不愿意跟着一块儿过来,便请辞了,可时候她的课业也算是繁重,可学的都是些女四书方面的,另外还要学女四艺,品茗、焚香之类的,她回来时已经很大了,学起来颇废了些力气,她也下了很大的功夫,可如今,听着这位周夫子讲的课,她又觉得有些听不懂了。
总觉得……这课讲的好似就是平时哥哥读的那些书。
看着两位姑娘学的认真,刘珍也不好说自己听不太懂,一时间如坐针毡。
等好容易下了课,周夫子走了,她才疑惑的问道:“你们学的好似和我之前学的不大一样?”
“你是说女四书那些?”
林黛玉用书抵着下巴,满眼好奇的看向刘珍,见她点了头才又说道:“那些书我们也是翻了一遍的,里面的内容许多看了叫人不敢苟同,姨妈也说那些书看看便罢了。”
刘珍顿时愣住。
她其实也不大喜爱那书里的内容,有些时候总忍不住想要反驳夫子的话,每当此时,夫子便会去找母亲告状,然后就能看见母亲长吁短叹,不停的说着什么当初就不该听父亲的,将她送到祖母身边去,又总说她不如姐姐来的听话懂事,更没有姐姐聪慧,每当此时,她也不是不难受的。
贾惜春本来就是个婉吹狂热分子。
见刘珍对范婉语录似乎很有兴趣,当即便是一阵暴风输出。
等范婉到的时候,刘珍已经快被洗脑成功了。
贾惜春一见范婉来了,立即对着范婉使劲儿的招手:“姐姐,刘姑娘说想来咱们家念书,还要跟咱们一块儿习武呢。”Μ.miaoshuzhai.net
“你这丫头,自己练便是了,可别把人家刘姑娘给带坏了。”
范婉抬手轻轻的拍了一下贾惜春的脑袋,随即又看向刘珍:“别听她胡说八道,这孩子被我惯坏了,你若是当真想读书,便回去与你母亲说一声,只要她同意了,就只管过来跟着上课就行。”
刘珍想到自家母亲那脾气,顿时沉默了。
范婉也不强求。
只转移话题道:“正好我也有件事拜托你,你回去与你父亲说,我有事要找他,让他抽空过来一趟。”说着,叹了口气道:“你只管与你父亲说,京里的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事关西北行宫,有些事情我是需要交代的。”
刘珍一听是正事,赶紧的就点了头。
晚上回到家,刘珍便带着丫鬟到前头书房求见刘文涛去了,她到的时候,刚巧看见父亲在考校小哥刘适,一听题目,竟是今日书房里周夫子讲的,她虽说听不大懂,记忆力却是不错,又见刘适急的抓耳挠腮的,便开口帮了一句解了围。
刘适一听,顿时愣住:“你怎会这样的题?”
刘珍疑惑看向他:“这题难不成是多难的题?今儿个跟着夫人家的二位姑娘一起上课,夫子讲的便是这题呀,我瞧着姑娘们,似乎听着并不觉着多难的样子,还问了夫子不少问题呢。”
这才是刘珍最惊讶的地方。
她是真不知道这题有多难,她只看到两位姑娘举一反三了。
刘适:“……!!!”
那两个姑娘居然懂得比他还要多?
自尊心瞬间受打击,悲伤到自闭。
刘适的表情过于明显,惹得刘文涛连看了好几眼,好在他更在意刘珍过来找她的事,便挥挥手,先叫刘适出去了,这才问刘珍:“可是夫人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老爷当真是神机妙算,确实是夫人叫我给老爷带话。”
刘珍将范婉交代她的话,一字不落的告知了刘文涛。
刘文涛沉思片刻,才说道:“明日你去告诉夫人,就说明日下了衙,我就过去。”说着,又‘啧’了一声:“我不是说过了么,别听你娘那些没用的废话,你是我闺女,叫爹。”
刘珍眼睛一亮,兴高采烈的喊了声‘爹’,然后趁热打铁的说道:“夫人还跟我说,若想读书,家里有现成的夫子,是东安王爷送来的,叫我跟着一块儿去读书呢。”
“是跟着那二位姑娘一块儿读书?”刘文涛意动,他可是知道的,那位夫子之前教导的是大皇子。
“是啊。”
“那便去吧。”
刘文涛大手一挥,便同意了。
刘珍如愿以偿,高高兴兴的走出书房去,就见自家哥哥好似那落魄的小鸡崽子,看起来可怜极了,不过她是不知晓自家哥哥在难过什么,大约是在伤心连个女子都比不过吧。
第二日下了衙,刘文涛去找范婉。
范婉倒没别的要求,只说:“册封之事我已知晓,行宫之事也有所耳闻,我到没旁的要求,只求宫中能建造一座道观,不拘多大,要靠近边门,自由进出,其中建设天王塔一座,药王殿一种,三清殿一座即可,我乃出家人,既然陛下说了我常伴道祖,为国祈福,我自然也要做出样子来,莫叫陛下骗了天下人。”
“这……”
刘文涛顿时有些为难。
但凡知道内情的,都知道这‘常伴道祖,为国祈福’八个字,不过是陛下请不回这位娘娘扯的遮羞布,哪里是真叫娘娘出家,若娘娘当真出了家,陛下若是动了怒,那才叫个倒霉。
范婉眼底带上几分压迫:“将军你说,我说的对么?”
“是,娘娘说的对。”
‘娘娘’二字一出来,就昭示着他的臣服了。
范婉这才笑了:“既然如此,将军便这般去办吧,过些日子我再给师父写封信,叫他从炼虚宫药王殿中,请极为师兄师姐过来挂单,总不至于叫道观空置便是了。”
话虽这么说没错。
可到底西北行宫的作用为何,还是得陛下说了算。
刘文涛一时间也不好承诺什么,只说要询问一下圣上,叫圣上拿主张才行。
范婉自然不会阻止。
她相信,除非她要回京城,否则的话,水渊说不定巴不得她在道观里呆一辈子呢。
刘文涛的折子八百里加急往京城去了。
等到水渊收到折子的时候,人已经在甘泉行宫中避暑了,是的,登基三年,他终于避暑了,宫中妃嫔出了被软禁的皇后,以及病了的贾元春,其它诸妃都到了甘泉行宫。
水渊看着刘文涛的折子,沉默片刻,便提起朱笔给批了。
然后叫人将寿儿喊来。
周恒亲自去了,却被告知,寿儿不在行宫里,而是去了隔壁的炼虚宫,听说是西北的娘娘给清晖师父写了信,清晖师父叫人过来喊寿儿过去一块儿读信去了。
水渊一听,立即扔下笔朝着炼虚宫的方向跑去。
等到了天王塔,就看见清晖揽着寿儿,两个人气氛正好的看着信,水渊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竟不愿去打扰这氛围。
一直看着他们两个人,也不知过了多久,清晖才对他招了招手:“想看信就来吧。”
水渊这才走了进去,伸手接过书信仔细看了起来。
满篇关怀,却无与他有关的只言片语。
水渊看了两遍,才依依不舍的将信递回去:“她倒真的是个狠心人。”
清晖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强扭的瓜不甜。”
又说道:“她来求药王殿里的师兄去西北行宫挂单,我已经与方丈说过此事,方丈听闻娘娘所求,感念她一番真心,已然是同意了。”
水渊吸了吸鼻子:“朕知道了,工部的人已经去了,只等着舆图一出就开工,旁的先不修,先把这道观修出来。”
“是该如此。”清晖这才点了头。
又过几日,京城里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水渊却是立即就知晓了。
宁国府的老太爷贾敬用多了丹药,朱砂中毒,人直接没了,原本刚升职为吏部尚书的林如海刚接到贾蓉的述职折子,上面三年考评皆优,眼看着就要提拔,那贾蓉另外写了折子,恳请调职去西北。
林如海正寻思着怎么跟水渊说这件事呢,就听说贾敬没了,顿时松了口气。
这祖父身故,作为孙子,当丁忧一年。
这一年后是个什么光景,谁都不知道,也省的叫林如海为难了。
果不其然,贾敬的死讯传出来不久,贾蓉的丁忧折子就上来了,卸了职的贾蓉在浙江那边收拾行礼,正准备回家,就听说有亲眷找上门来了。
贾蓉连忙亲自接待,仔细一瞧才发现,确实是亲眷,却不是自家的亲眷,而是西府荣国府的亲眷。
只见薛宝钗身形消瘦,脸色苍白,整个人瞧着很是凄楚的走到他跟前跪下:“求将军救救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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