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刻,无论如何,她都应该跪下来。嘉妃娘娘脾气不复从前跋扈,可是处理起底下之人,格外果决无情。
一时,琅月忙跪下了身子,低低伏地,身子颤抖。
阿房亦被那一声惊住,眼里的水光倏地便滑落了下来,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那个清瘦高挑的身影,一步步走了过来,带着沉沉压迫。
她眨了眨睫毛,泪珠点点,视线仍旧朦胧。
随即,一个冰冷凌厉的声音在身前响起:
“滚下去。再不许回乘珠宫。”
琅月已然吓傻,抬头,愣愣地看着嘉妃娘娘,她好不容易才成为娘娘的大宫女,谁知今日,竟不知为何便被娘娘发落了。
她汗如雨下,慌忙道:
“娘娘!奴婢并未做任何悖逆娘娘的事情,娘娘明鉴!”
楼嘉茗冷冰冰的目光满是威严和怒火,她漠然地看着她,复又扫过阿房,那冰冷的声音竟像是冲着阿房说的,一字一句:
“其一,你不尽职责,不守规矩,未按吩咐守候门外,同人在宫内随意言语。”
“其二,宫女同太监亲近,私下谈话,罪不可赦。这些,你可能否认?
琅月听着这些,抬眸看了一眼面白如纸的小元子,惊得呼吸急促,她用力低下头去,仍祈求道:
“娘娘,奴婢知错了,求娘娘留下奴婢吧。奴婢一直忠心耿耿伺候娘娘,从未懈怠啊……”
她离开职位,同小元子说话,确实不合规矩,她原以为娘娘会在房内休憩很久。
而这第二条,金午宫女太监虽划分严密,亦没有过罪罚因两类人靠近而生的。可是,金午颇重规矩,娘娘如此说,她亦无法反驳。
琅月焦急,却不知如何辩解,而楼嘉茗看着她的神色,心中更加愤怒。
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令她心中冰冷,刺痛。
“若不想由陛下发落,便赶快滚下去。”
琅月听闻,立刻慌神,百般思索,只能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惶惶离去:
“娘娘……奴婢……奴婢遵命。”
楼嘉茗冰冷得不近人情的目光落在那离去的身影上。
随即,她移目,凝视着眼前人,目光没有丝毫温度。
却见小元子神色恍惚,脸色苍白,泪眼朦胧。
是被她的话吓住了吗。
楼嘉茗心中飞快划过一丝涩意,可是,她同自己的大宫女如此亲近,令她心中酸涩,只觉受了莫大的背叛。
红唇轻启,她冷冰冰地出声:
“怎么,被吓傻了?”
阿房无意识地跪下,垂着首,眼睫湿润。
楼嘉茗看她如此,心中更加难受酸胀,她轻垂着锐利的凤眸,声音含着复杂而莫名的情绪:
“同本宫的侍女靠得如此之近,你可还记得,本宫千叮咛万嘱咐的话?”
阿房心神尚在颤栗,脸蛋白得可怜,泪光漾荡,小声呐呐:
“小元子……记得。”
“记得,你还同她如此?”
她声音立时高扬起来,黛眉紧皱,锐眸骤敛。
纵使心绪难平,一看她那双清澈泛着泪光的眼,她的语气仍不可克制地低了一瞬。
她紧紧凝视着她,不错过她面上任何神色:
“还是说,你丝毫不在意本宫,不在意本宫说过的话。你真以为,本宫不会对你动怒?”
阿房闻言,忙伏下了身子,单薄的肩膀颤抖着,面容泛白。
楼嘉茗看着她惊惧的模样,心里实在难言,又酸又涩,又痛又刺,她语气似乎很是不耐,冷冷道:
“起来。”
阿房听闻,愈发伏地,不敢起身。
楼嘉茗自将她接来,再不曾对她生过气,满心只想宠着她,疼着她,让她开怀,不复从前惊惧。
可是,眼下却是自己将她吓得如此,一时她凤眸微眯,移转开了视线,清冷的声线压低:
“本宫命你起来,你还要再违抗本宫命令吗?”
“这,是最后一次。”
“日后,你若再同侍女……同任何外人亲近,本宫严惩不贷。”
阿房用力点了点头,忙泪眼朦胧地起身。
她娇小的身子就站在身前,楼昭仪清瘦高挑,俯视着她白生生的面容,见她面上仍旧残留余悸,不由皱起长眉,凤眸深深地凝视着她。
她的心泛着丝丝裂痛,却再忍不下心去责备。
然而下一瞬,阿房抬首,泪珠在迷蒙的眼眶里打转,她犹带哭腔,轻声呐呐:
“娘娘……陛下此前……想将奴才杖毙吗?”
楼嘉茗的眼眸猛地缩成了一线,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心:
“为何问这个?”
思索了一瞬,她面色如常,低声道:
“……不曾。”
“娘娘……”
阿房仍在余悸之中,带着祈求惊惧的泪眼哀哀地看着她,一眼,便让人的心都化了。
楼嘉茗看她苍白的面色,方才知晓她这样害怕,是知晓了夙帝曾要杖毙她的事情,而非因了自己。
想来,一定是琅月。
她的面容更加冰冷,带着几分杀意。
此时,看着眼前人眼巴巴地仰望着她,面容白得同纸一般,她沉默了许久。
随即,她蓦地想到,日后小元子再也不会回到御前,而她所有的惧怕,都会由她一一抚平。此刻,她已知晓,便是告诉她,亦可让此事加深她在小元子心里的地位。
在那明媚日头下,楼嘉茗的面容格外清冷,如西月疏离:
“这些事情,本宫本不欲告知于你,免你遭受惊吓,既然你想知道……本宫今日便告诉你。当日你心神惊惧,病重昏迷,本宫曾千方百计差人给你医治诊断。”
瞧着小元子水色潋滟的眼眸,她眉眼轻垂,继续出声:
“后来,陛下驾临后宫何宝林处时,何宝林给陛下酒中下了催情之物,被陛下发觉,立时杖毙。陛下不知为何,随后便下了旨意,亦要将你杖毙。”
看到阿房立时吓得泪意涟涟的眼,她皱了皱眉,竭力压制住心口酸涩的感觉,低低道:
“至于你,为何会来到这乘珠宫,实则当日,是本宫冒着被陛下责罚之罪,将你保了回来。加之度千慎自辽城远赴书信,向陛下央告,最终,本宫才能将你安然带回。”
“你可听清楚了?”
阿房闻言,面色苍白,眼眸清澈漾荡的,皆是满当当带着余悸的泪水,未几,她忽地跪地,直直磕头:
“小元子谢娘娘救命之恩!”
楼嘉茗眉心一跳,立时便托住了阿房的手臂,将她牵起,她看着她朦胧的眼,心里情愫难言,汹涌不休,语气不明地说道:
“你能牢牢记住本宫对你的好,也就是了。”
“小元子没齿难忘!”
阿房满是感激的眸子巴巴地看着她,面上还白得可怜。
楼嘉茗被她专注的目光看得通体奇异,心如擂鼓,那股怒气忽然就散开了,她眸色深深,低声道:ωWW.miaoshuzhai.net
“本宫记住了。”
“随我进来。”
她撤开手,不动声色地往宫内而去。
……
乘珠宫门大开,不惹人闲言怀疑。
楼嘉茗坐于榻上,看着小元子雪白的面容,还有晶莹泛泪的杏眸。她仍有些惶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似是出着神。
楼嘉茗自袖中拿出帕子,上头犹然有丝丝清冷之香,她低声道:
“过来。”
阿房眨了眨泪眼,听话地走了过来。
在这一刻,楼嘉茗素手执着那一方清香的巾帕,轻轻落在了阿房面容之上。
阿房愣神地睁着眼眸,感受着娘娘轻柔的动作。
娘娘在替她擦泪。
阿房回神,忙惊得要跪下,楼嘉茗已然捏住了她的手腕。
楼嘉茗感受着她腕间那个和自己身上一对的手链,心跳得飞快,她冷声道:
“不许动。”
随即,她总锐利凌人的凤眸,渐渐地放缓,那柔软的巾帕极尽温柔地擦去了阿房晶莹的泪珠。
未几,她收了帕子,亦有些不舍地撤开了手。
面上有着热意,只是不太显色,可是,楼嘉茗知晓,自己的整个心,皆因了她滚烫非常。
阿房傻傻地看着面容清冷的嘉妃娘娘,感动不已,眼泪又要落了,她眨了眨眼,犹有哭腔:
“谢谢娘娘。”
为何,娘娘会对她这样好呢?
从以前她便思索过,可是,她不知道。
而师爷也对她极好,她问过师爷,可是,她也不知道。
为何自己身边会有人这样好。
阿房眼中酸涩,眨了眨眼,压制着那雾气。
楼嘉茗看她可怜巴巴的眼神,满心满眼皆是自己的模样,神魂都在感叹着满足和悸动。
她手心轻握,静静看她。
阿房抿了抿唇,吸吸小巧的鼻子,弱弱道:
“娘娘,娘娘可知晓……陛下为何,会下令杖毙奴才……”
楼嘉茗闻言,也皱紧了眉。
当日事发突然,牵连小元子,她求告之时,亦十分不解。小元子当时尚在昏迷之中,如何会同何宝林之事有所牵连。而陛下骤然动怒,亦要杖毙小元子,实在莫名。
那双凤眸沉沉,深深思索。
未几,她回过神,看着眼前人惶然的面色,低声道:
“我亦不知晓。”
她目光渐渐坚定:
“只是,你以后不会再回到御前,再也不用回想从前之事,可记住了?”
“在本宫身边,只用开怀即可,不可惧怕,不可疏远,不可留心他事,给本宫牢牢记住。”
“自此……你是本宫的人。”
阿房愣愣听着娘娘这些满是安抚的话语,格外感动,水雾弥漫,难以承受,流落珠泪,她用力点头:
“小元子记住了。”
“小元子,是娘娘的人。”
楼嘉茗颔首,凤眸深深盯着她,含着浓烈而难言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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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5 章 第三卷(45) 阖宫各负千秋锁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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