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宫亦翻天覆地。
那姚修容被父连累,本不至罪,只是孰料后宫同她素来敌对的楼昭仪竟向夙帝告发姚修容大大小小之罪,含了暗害宫妃,以下犯上,窃行巫蛊之罪,竟有理有据。
夙帝正怒火勃发,此次是姚修容撞上来,加之夙帝因了朝中之事大为光火,立时便将那姚修容贬为更衣,发付冷宫,再不许出。
此番局势大改,楼氏一族已出了个御史,现今又多了个都察院御史,楼家之女一朝又晋为嘉妃,一时如日中天,引人惊叹。
幸而楼氏愈发谨慎,凡事以陛下为尊,忠心耿耿,并不招致夙帝忌惮。
前朝之事既定,夙帝心中怒火一点点降了下来,只眉目愈发冷凝,再也不复从前和缓模样。
阿房身子自从前几遭磋磨,内里已然虚空,自陛下因朝中之事动怒那日起,便已有些不适。这些时日伺候陛下,面对着夙帝沉沉怒气的压迫,和不知为何隐隐生出的不安,阿房愈发憔悴不堪了。
李公公唉声叹气,低低道:
“小元子,你如何这样憔悴?若是因了陛下此次怒火,倒不用如此,只要咱们不出大错,陛下便不会怪罪我们。”
他怜惜地看着阿房苍白的面容,眉头紧紧皱起。
阿房花瓣似的唇很没血色,她眨了眨眼,声音轻弱:
“公公,我非是怕陛下怒火,只是近日隐隐不安,不知何故。”
李公公眼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
“你呀,定是当时陛下冲咱们动怒,吓住了魂,你瞧瞧你这一日日的,唉……”
阿房低下了小脑袋,眼角低垂,并不出声。
未几,殿内议事完毕,楼大人走了出来。
李公公忙关上了殿门。
楼嘉邈现今已做了都察院御史,很受陛下重用,每日间都要受陛下传召。
阿房瞧见大人出来,恭敬行了一礼。
那双杏眸微弯,引人心神。然而那苍白病弱的神色,仿若一片随风摇摆的梨花,令人心中涩然。
楼嘉邈面色平和,瞧见她,却拧了眉,不动声色地低声道:
“为何这样憔悴?”
那一声轻微,不至招人怀疑。
阿房闻言,心中感激,摇头,细声道:
“劳大人费心,奴才无恙。”
李公公在一旁听着,看楼大人这样熟稔的语气,不曾想小元子竟然还同他相交,一时惊诧,却又立时慌张起来。
他看了看紧闭的宫门,心下微松,忙拉了拉阿房的衣袖。阿房愣愣感知,看了过去。
李公公挤眉弄眼,紧张得微微发汗。
楼嘉邈微眯眼,想到什么,深深看了阿房一眼,低低道:
“切记,一定照顾好自己。”
待目送楼大人离开后,李公公才松下了一口气,他压低声线,悄悄问:
“小元子,你同楼大人交好?”
阿房摇了摇头,不知公公为何突然相问:
“公公,我同大人见过几面,他待人很好。”
李公公皱了皱眉,想了想,低声道:
“小元子,我告诉你一条,你一定一定要记住了。”
“日后,在御前,绝不可和朝廷中的大人有所交流,除非陛下有何指示。”
阿房愣愣听闻,正要出声之时,李公公忙压低声音补充道:
“陛下性情多疑,见不得身边之人同朝廷有所牵连,这一点,你只要牢牢记住就行了。”
“今日幸而陛下未曾看到,不然,少不得会怪罪于你。”
阿房一听便被吓住了,眸子惊起千层浪花,她忙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却含着惧意:
“好,公公,小元子记住了。”
李公公皱着眉,叹了口气,拍了拍阿房削瘦的肩膀。
殿内寂静,点着沉香。和煦的日光自窗外透过,照在了那一张沉郁不明的面容之上,于那双威严的眸子中盛放了明明暗暗的光点。
夙帝默然不语,双手负于身后。
他面色沉沉,回想方才自窗畔瞧见的一幕。
楼嘉邈同小元子似是说了几句话。
虽然二人神色无异,但此时,他回想起,却愈发皱紧了眉。
心上一种疑虑和忌惮在汹涌不休。
除却那些,便是被他压下的一种隐密的酸意。
楼嘉邈为何会同小元子有所交谈?
而两人又是何时熟识?
他亦想,或许只是楼嘉邈随意出言关切而已。
只是,他心中却难以压制地凝重。那凝重因了一部分忌惮,又因了另一部分他不想深思的情绪。
此时,他亦想起,小元子也同度千慎甚为熟识。度千慎对她百般庇护,曾一度令他惊奇。
如今隔着岁月想去,教他心中冰冷。
只是当那道娇小的身影进殿之时,他的心绪,却又变得复杂,缠绕不休。
如此熟悉,如此……怪异。
……
夜晚悄然来至,沉沉黑幕笼罩,一弯银色的细月挂于天际,如水的月华流落人间。
李公公愁眉苦脸,惴惴不安。
自上回劝告,陛下竟然已经快有两月不曾去往后宫了。
而今日黄昏之时,他和小元子果然被叫到了太后宫中。
太后询问陛下之事,他无可奈何,只能如实相告。
太后面色不愉,已命令他们无论如何,皆要说服陛下今夜去往后宫。而她日后,亦会于陛下下朝之后,召他前来劝告。
“若陛下有所怪罪,你等只管说是哀家的意思。若陛下未曾去往后宫,哀家唯你等是问。”
他还记得太后威严满满的话语,如在耳边。
唉,看来今夜无论如何,也得冒着性命之危去劝告陛下了。
当日陛下因之动怒的可怖模样还历历在目,他只要一想到,便觉自己的脑袋已悬挂在裤腰带间,岌岌可危。
他面有愁绪,苦着脸看了一眼小元子。
小元子侍立一旁,垂着首,面色仍旧苍白。
他虽看不见小元子的面容,但是,一想到下午之时在太后宫中,小元子心有余悸的惧怕模样,他此时也可以想见,她同他一模一样的慌惧神色了。
唉。
未几,浴宫之内,传来夙帝冷唤。
他瞧见小元子弱弱地看了他一眼,面色紧张,眼眸泛着水雾,推门进去了。
不多时,陛下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迈步入了寝宫。
李公公愁得不行,同才走出的小元子对视一眼,在她眼中看到了不安的水光。
两人跟在夙帝身后。
金午尚武,夙帝亦颇通武力,身子挺拔健硕,俊伟的眉目有些湿润,氤氲了那张威严得不近人情的面容。
他思想着自己心里的奇异情绪,愈发皱了眉头。
近些时日,人愈在跟前,那种感觉愈发明显,明显到令他烦闷,令他想去深究,却也令他下意识地排斥。
一个小太监,低弱的太监。
他垂眸思索,坐于榻上,面色沉沉地看了过去。
熟知,却见小李子同那人站在一起,倚靠得极近,小李子的手,尚牵着身畔人的衣袖,两人皆面色不明,怯怯地看着他。
夙帝心头莫名火起,一如从前那种怪怪的酸意,令他愈发沉郁。
他冷冷道:
“怎么。”
李公公还不知晓陛下突然冷然的声线究竟是为何。只是,今夜,这同接下来陛下或许会释放的怒火相比,也无关紧要了。
他瞧了一眼身侧的阿房,见她面色白得可怜,眸子水光泛滥,睫毛飞颤。
他松了手,两人一齐跪下。
夙帝眉目愈发冷凝,锐利的眸子一瞬间如同释放了剑气,扎在人身上,能结出尖锐的冰棱。
“陛下……”
李公公弱弱出声:
“奴才等……奉太后娘娘命令,再次请求陛下驾临后宫。”
李公公心神颤动,说完,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阿房心突突直跳,怯声道:
“请陛下……驾临后宫。”
夙帝闻言的一刹那,却不同当日般愤怒蓬勃,难以克制。
他目光深邃,紧紧地瞧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冷冷道:
“哦?是太后的意思?”
李公公的魂本已悬得飞到天外去了,听闻陛下不曾大怒,惊喜得又飞了回来,他忙用力点头,殷切道:
“陛下,是太后的意思!太后命令奴才,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让陛下去往后宫……”
瞥见陛下如常冷漠的眸子,他又紧张得低下头去。
夙帝心中的怒火被勉强压制住了,他听闻了小李子的话,冷然出声:
“若是朕不去,又当如何?”
李公公眉目又紧巴巴了起来,他愁眉苦脸,声音弱弱得很:
“陛下,太后、太后她老人家只是担心金午皇嗣没有着落而已。若您今日不曾去,太后……太后只会日后亲自劝告您罢了。”
“只是,奴才们,恐怕就……”
他哀求地看着陛下,面容苦兮兮的。
夙帝面无表情,锐利的目光移到一旁那一张亦满溢惧怕的面容上,她只眼巴巴地看着他,并不曾出声。
夙帝心中莫名,良久,漠然道:
“朕会去太后宫中。至于你们,朕自会说明。”
那双冷漠的眼凝着小李子,沉声道:
“你,下去。”
李公公听着,惊讶无比。
陛下这一次竟然不曾大动肝火,出言责怪,并且还说会在太后面前言明。这样,想来他和小元子,便不会被太后怪罪了!
他喜不自胜,只觉自己脑袋又回到了脖子上,忙殷切地点头。
但阿房仍留在殿内。
李公公往外走间,同小元子对视了一眼。
她仰着苍白的面容,仍很惧怕的模样,水眸被方才情形吓得紧张,雾气弥漫,正哀求地看着他。
李公公瞧了,心里涩涩地疼,忙给了阿房一个安抚宽慰的眼神。
他悄悄瞥了一眼陛下面色,想着陛下今日言语,应该便是未曾动怒的模样,亦不至于等下再对着小元子大动肝火。
毕竟陛下已知,这是太后的意思,而陛下令他出去,自是因为要安寝了。小元子作为守夜之人,还是要留在这里的。
他目光带着安慰地看着阿房,悄悄眨了眨眼,却蓦地感受到夙帝冷然的目光,只能退出去了。
一时偌大的寝宫之内,只余下了阿房同夙帝。
夙帝垂眸,俯视着她。
阿房心内不安,愈发垂首。
在那烛光之下,在这安静的夜幕之下,她待在那里,近在咫尺。他仿佛还能看到,她垂首之间,眼中有晶点闪动。
夙帝心头的浅怒一点点地平息,胸腔之内,一种奇怪的情绪在翻滚不休。
此刻,在恍惚之间,他眉目端肃,不近人情地出声:
“过来。”
阿房正跪伏于地,眸子水色潋滟,她无意识地咬着已白的唇。
公公出去了,又只有她一人在此,而现在陛下冷声令她过去,不知何故。
阿房抬首,水汪汪的眼看了过去,却紧张地不能动弹。
夙帝面容复又沉沉。
在这寂静中,他似乎变得有些奇怪,在平素,这已足够招致他的忌惮,但此时,却令他愈发怪异。
“别让朕说第二次。”
夙帝神色如常,低沉磁性的声音含了莫名情绪。
阿房吓得忙过来几步,娇小的身子已离他很近,夙帝仍然不愉,冷冷道:
“过来。”
阿房顶着陛下沉沉压迫和心里的惧怕,不安地靠近了。
此时,她正跪于陛下身前,垂着首,削瘦的肩头紧张得轻颤。
夙帝心中愈发怪异,威严的面容深不可测。
在一个晃神的瞬间,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指,触碰到了阿房小巧的下颚。
随即,那张一直瞧不清晰的面容被抬了起来。
阿房惊吓不已,眸子如清潭泛着涟漪,波动不休,怯怯地看他。
那张纯稚的面容格外苍白,长睫好似两只停驻花丛的蝴蝶,颤抖不休,带着惧怕。
而她的下唇,此刻正被紧张得咬着,没有丝毫血色。她神情慌乱,水灵灵的面容有着干净的动人,惹人心神。
在这明亮的烛光之下,夙帝眸子凝滞,深深瞧了过去,只觉自己……
神魂皆失。
这样不同凡响的模样,一个太监。
迷乱之时,他的指尖莫名划过她柔软的唇。
在一瞬间,瞧见阿房迷茫惧怕得轻颤了一下,他骤然回神,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以及心头那种忽然清晰、却又很快模糊、散去的感觉,一下便撤开了手。
阿房倒在一旁。
她呼吸吓得急促,眸子满是怯惧,湿意盎然,正害怕地看他,那张面容已然白得可怜,如一支经受风雨的梨花。www.miaoshuzhai.net
夙帝浓眉紧皱,锐利的眸子亦立时睁大了几分,他颇有几分惊异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立时盯了过去,看着阿房惧怕的眼。
一种隐隐压制的慌乱之感突然涌上心头。
那自当日兵临城下、金午飘零之后,再不曾出现过的感觉,在面对着一个小太监时,竟然重现。
夙帝面色沉沉,冷得入骨,他心神紊乱,下意识命令:
“来人!”
李公公才在外间,便听得殿内一声冷唤,他吓了一跳,魂都丢了,忙进得殿去,慌张道:
“陛下,有何吩咐?”
夙帝心中的慌乱之感汹涌不休,可是,当他移目,沉沉看着那正惊惧无比地看着他,眼泪湿润的面容之时,却又无法言语。
李公公感受着殿内怪异沉重的气氛,惊慌地看着陛下面色,又看着小元子惧怕的神色,心中亦很惊诧不解。
陛下方才不曾动怒,他才出去,难道陛下便冲小元子发火了?
这是为何?
他脸色急切,牢牢看着陛下。
夙帝面色不明,缄默良久。
殿内气氛沉甸甸的,笼罩在未知的阴影之下。
阿房看着陛下阴沉不明的面色,眼中水雾凝结,那晶莹如珠的泪从眶中涌出,如同珍宝。
方才心上冰冷的感觉还在扩散。
陛下出言唤人进来……
陛下,是对她动了杀心吗?
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那透明的眼泪不住地汹涌,她泪眼朦胧地看着陛下,面容可怜无比,教人一望,心中痛意连连。
夙帝亦已瞧见。
小李子就在殿内。
侍卫亦在外间留候。
可是,他方才未出口的话,此时,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那月已被轻云覆盖,月华微暗之时,他终于冷冷出声:
“……带小元子下去。”
这会,李公公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今夜实在恐怖,谁知陛下出言呼唤,竟是这样一句,他几乎都要以为陛下……
李公公慌忙看了一眼小元子的泪眼,心也酸酸地疼,他忙道:
“奴才遵命。”
“只是陛下……无需派人守夜吗?”
夙帝眉目阴沉,已然被乌云笼罩,他意义不明地出声:
“不用。”
李公公忙带着阿房下去了。
夙帝眸中锐光凝视着门口,心中仍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犹豫。
而那种慌乱,此刻犹然在支配他的躯体。
十分可怖。
而方才那种已然模糊、被慌乱压制的感觉,亦教他无法深思。
他剑眉紧皱,闭眼,抚上了眉心,面容阴沉。
……
李公公将人带至了殿外。
小元子吓得可怜,面上泪痕交杂,晶莹的眼泪在不住地落下。
在李公公心里,比他这一生见过的任何珍珠都要耀眼。
也更刺动人心。
他紧皱着眉,揽着阿房颤抖的肩,自发地擦了擦小元子的眼泪。
那一粒粒珍珠敲落在他的心田,很是响亮。
他不曾出声。
因为他亦知晓,陛下今夜竟然出声唤人,一切情形实在失控,而陛下为何,怒气却只冲着小元子来呢?
看着她的泪,他不忍问。
幸而,陛下最终同从前一样,没有再出声命令。此刻,眼下人熬过一难,他只能待在她的身畔安慰。
这日后,阿房病倒了。
这一病,同从前遭受夙帝怒火的无力不适大不相同,已是十分严重的情况。
她素来体弱,曾几经磨难,在御前之后,几乎终日在提心吊胆里过活,连遭陛下威压怒火,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而此番陛下那一声唤,真是含了满满杀意,将阿房紊乱微弱的心惊碎了。
……
天色昏黄,一望无际的大漠之中,漫天风沙弥漫,飞扬。
天地间尽是尘土,似乎只有几棵枯树能为这片土地增添一点微不足道的生机。
在寂静的天宇中,回荡起北归大雁的嘹亮叫声。
城墙之上,一个挺拔坚毅的身影格外孤寂。
那一张刚俊的面容冷凝无比,仿若冰筑。
他撕碎手中京中而来的消息,任它自指尖随风飘扬。
一切已然失控,正欲往未知之处驶去。
那一双锐利的眸子里满是骇人的情绪。
陛下并不曾真正下令,可是,情形已然危急。而她身体虚弱,此时,正是该他回去的时候。
可是。
他紧紧拧眉,牢牢看着身后仍萧条破败的民房,心中满是冰凉。
辽城现今民生尚未恢复完毕,若他违背圣名,私自归京,一切必定极速恶化。
看着一切发生,一切脱离,他只能无力地待在这里,待在这距离千里的辽城。
想着那张自梦中萦绕的面容,他眉目冷凝,眸中满是厉光。
未几,他骤然动身,下了城墙,往营门而去,在那简陋的书房之内,迅速挥洒下了一笔书信。
————————————
夙帝已然知晓一切。
小李子在御前哀告,小元子病体沉重,无法在御前伺候。
在听闻之时,他身子一顿,可是,那种残余的慌乱之感仍掌控着他的心神。
究竟为何?
他排斥思索,可是,思索之时,却也无论如何也摸不着头绪。
而此时听闻那话,他心中冰冷,涩然,无法出声。
小元子虚弱非常,面白如纸。
楼嘉茗自知晓之时,已然捏碎了帕子。
她思想着度千慎发赴辽城之前,曾派人来的一封书信:
“昭仪娘娘,臣有言相告。臣与昭仪曾经旧仆,同在御前伺候。然今背令北往,其在御前自有人照料。只是御座之下,境况危悬,昭仪亦明。若御前有危垂之势,万望娘娘念及昔日破额之心,搭救一二,臣铭记一世,不胜感激。”
那字体苍劲有力,落款一个度字。
楼嘉茗凤眸紧眯,利光昭显。
度千慎信上的请求之意已然不重要,此刻,她满心皆是沉重之情。
她的耳目隐隐落于御前,自然知晓一些动向。
从前时刻,纵使有心之时,御前情境不曾明朗,夙帝态度难以揣测,不容她出言将人带回。
可今朝,小元子病体沉重,她心如刀割,疼痛非常,恨不得立刻将人带至身边。
她已然不想顾忌其他,整装肃容,求见夙帝,一定要将人带回。
可是夙帝沉心朝政,忙于国事,并不见人。
她满心惊动,却无法动摇夙帝之心。
她立时差人,将手伸至了小元子所在之处。
可是,无论是御医还是药方,皆受了阻拦。
急不可耐之时,她只能寻到目今唯一能接触到小元子的人。
李公公眉目紧皱,面容苦涩,忙将药偷偷地煎好了,喂与榻上之人。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不知一切为何会变成这样。
陛下自那日之后,似乎真真正正地不再管小元子,便是他几番陈明情况,亦只见陛下眉目阴沉,从不动容。
幸而不知为何,嘉妃娘娘竟然寻到了他,将医治之事通过他,施加了过来。
然而,看着榻上犹然苍白的面容,他只能喂完药后,另派人照料,匆忙离开这里去往御前。
夙帝一日日忙于政务,阴冷的面容威严满满,尽是压迫。
他不欲分心思索任何涌现的慌乱。
尽管他已知晓,小元子的情形。
他隐隐不想容人前去,便让一切顺其自然,他的慌乱之源,终有一日会不再困扰他。
嘉妃的动作十分隐秘,亦被他拦下,他眉目沉沉,思索着那人竟也同楼嘉茗相熟至此,竟引得一个嫔妃如此暗中关切。
而小元子,亦同他朝中官员、自小心腹相熟,在此时一齐结合着想来,实在悖逆。
可是,小李子这一个缺口之处,若不是经人默许,楼嘉茗如何能在这儿施力?
夙帝心绪复杂非常,阴沉着脸,竭力忽略心上感觉,竟然不欲在想。
早在许久之前,这个小太监,其实便不该被留下。
今后,便……听天由命吧。
……
这日天色郁郁,似乎也感知了整个大殿的氛围,十分沉重,如同蒙了一层雨雾。
李公公候在门外,心出着神,想着小元子。
不多时,太后身边的人,竟然来至了御前。
未几,陛下面容冷肃,命他准备御辇,往太后宫中而去。
在太后宫内,李公公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听着太后对陛下的殷殷劝告。
陛下眉目依旧沉沉,只说忙于国事,无心于此。
陛下至今已有二月多不去后宫,实在惊人。
而太后亦知晓得清清楚楚,端威的面容透着几分无奈和急切:
“金午后嗣,亦是国事。莫非陛下,想要金午无继,再走入当日飘零之境吗?”
太后严肃得已不再称呼陛下之名,只口称陛下。
而当日飘零之境……
他瞧见陛下身形一顿,眉目冷凝,并不再出声否决。
李公公在心里叹气。
夜间之时,阔别多日,陛下终于翻了一名低位嫔妃的牌子。
他心中放心,忙擦了擦头上急汗,但想到不知情形的小元子,又不安起来。
夜幕沉沉,乌云密布,月华零落,天色黑暗。李公公提着灯,跟在陛下身后,来至后宫。
那被翻了牌子的低位嫔妃是位宝林,身形娇小非常,面容雪白干净,穿一身淡色留仙裙,清纯非常。
李公公满心皆在小元子,并没有察觉到什么。
可是在到了这里的那一刻,夙帝那一双锋利冰冷的眸子,狠狠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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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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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2 章 第三卷(42) 阖宫各负千秋锁免费阅读.https://www.doucehua.xy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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