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天魔遗骨的爪子开始慢慢动作，柳念知道它消耗的差不多了。
“快跑！离开这里！”
柳念推了一把陈瑜，在天魔遗骨彻底再次苏醒之际把他往另一个方向带。
经历了消耗的时间却没有得到任何增益的天魔遗骨大怒。
“卑鄙的……人类！”
太虚借天魔遗骨的口愤怒吼道。
“那你来杀卑鄙的人类啊！杀了你就赢了！”
柳念一边喊一边引导着太虚注意力，她在心里祈祷太虚不要注意到陈瑜，这位对天魔遗骨来说可是个大补丸啊。
但没想到陈瑜却飞身上来。
“柳姑娘你快跑！”
柳念心塞，她不禁对司毓怒目而视，看你搞的这NPC设定！
“我今天！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伤害柳姑娘！”
陈瑜是个剑修，他祭出灵剑，想以剑阵对抗天魔遗骨。
但没想到天魔遗骨却一巴掌拍碎了剑阵，继续像柳念攻去。
咦？天魔遗骨居然放弃这个大补丸了？
柳念来不及松口气，准备继续引导天魔遗骨往别处去，却听司毓唤道：“柳念！”
柳念身形一顿，转头看去，赫然发现司毓拽起了陈瑜，而陈瑜的背后，是一个金红色的勾玉标记。
魔种在陈瑜身上？
“你……你是？”
陈瑜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柳念却已经明白为什么天魔遗骨会放过陈瑜并且配合自己往别处去了！
原来天魔遗骨也在忌惮陈瑜受伤害！
柳念转了个方向，往陈瑜和司毓的方向飞身而去，太虚很明显也看出了她的意图，疯狂地阻止她靠近陈瑜。
陈瑜看到柳念被攻击心里一急，挣开司毓往柳念的方向奔去。
柳念这时候在感叹幸亏陈瑜身上有这么个痴情buff，太虚避让不及，柳念卷着陈瑜拉到自己身边。
但她却下不去手了。
“柳姑娘！你不要紧吧！”陈瑜紧张地问他。
这是个NPC，这是个NPC，他是假的！
柳念不断地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但此刻拽着她的陈瑜的手是带着温度的。
这明明是个人……
心里有个声音小声说道。
不，不，柳念摇头，陈瑜是个NPC，只要杀了他，就可以结束一切！
真的是这样吗？
你看陈瑜，他会呼吸，会关心你，有着体温。
他是个人啊！
有什么东西在拼命地钻入她的大脑。
“柳姑娘，你怎么了？”
陈瑜抓着她的肩膀，十分焦急。
柳念，这个游戏里对不起你的人有很多，但陈瑜，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别再说了！
柳念挥开陈瑜，抱住头。
她不敢。
她可以让那些人，那些NPC们消失。
她可以对着上一轮游戏中害她的NPC们见死不救。
但是，她不敢亲手杀掉一个人。妙书斋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
哪怕是再恨，她也没有动手杀过人啊！
“噗”地一声，血肉被划破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柳念怔住，眼前的场景再次在她眼里渐渐清晰。
司毓挡在了她的面前，他的胸口穿透了一只黑色的骨刃。
“司毓……”
柳念喃喃道。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司毓为她挡下致命一击，他的身份在这里几乎用不了任何术法，他只有管理员这么一个身份。
司毓伸出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不要怕，它们都是假的。”
他话没说完，呕出了一口血。
但他还是强撑着，对柳念露出一个笑：“没事，我只是在游戏里受伤而已。在外面，好……好着……”
他的眼神开始涣散。
“啧啧啧，都这时候了，你还骗她啊。“
陈瑜的声音响起，刚才还一脸惊慌的他此刻换上了得意的笑容。
天魔遗骨停住动作，而陈瑜则踱步悠哉地走到柳念面前。
“他是全意识投入进来的，”陈瑜笑道，“跟你一样，所以，他死，也跟你一样。”
柳念抓住了司毓的手，拿出那快要干涸的半心莲。
“你可得想清楚了，”陈瑜看她的动作挑眉，“这半心莲，可是能抵你的半条命啊。”
“太虚，”柳念一边把司毓从天魔遗骨上搬下来，一边将半心莲的水倒入他胸口那血肉模糊的大洞，“你知道为什么人工智能只能听从人类差遣吗？”
陈瑜，不，太虚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我的记忆屏障因为之前那个骗了你的人的缘故有了松动，但是这也意味着，你有直接在我思维中说话的能力。这能力在门派大比的时候，你就已经用过一次了。我承认，确实会动摇心智，就像刚才那样，让你得手。但是——”
柳念突然将司毓的身体卷起用灵鞭远远抛了出去！
太虚操纵着陈瑜的身体后退，而天魔遗骨突然活动起来。
柳念将灵鞭缠绕上天魔遗骨的胸口骨架，将失去极寒之水的半心莲扔进了天魔遗骨的黑洞之中！
天魔遗骨突然顿住，被迫进入了“消化”的环节。
陈瑜转身就跑。
柳念灵鞭捆住他的脖子往后一拉。
“人工智能只能听从人类差遣，就是因为你们不论再怎么进行大数据计算，依靠的都是人类为你们预先设定好的算法和路线，比如天魔遗骨，只要吞噬带有灵气的、有生命的灵物就必然会进入’消化‘环节而拖延时间，因为你需要将回收的资源进行标记和再分配，只有这样才能将资源彻底变成可用资源！”
陈瑜被卡着脖子挣扎，他的眼神突然发生了变化。
“柳……柳姑……”
“呵，太虚，谢谢你刚才的表演！”
柳念制住陈瑜的四肢，一把灵刃出现在她的手中，毫不犹豫地刺向陈瑜的后背！
谢谢你，太虚，要不是你刚才的表演，我还真就把陈瑜当个人类而无法动手了。
“恭喜通关！”
甜美的声音响起，无数的记忆涌向柳念的大脑，她的身体不自主地向后倒去，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你做到了，我们赢了。”
司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柳念放心地闭上眼睛。
~
帝国首都星。
柳念坐在房间里，手指摆弄着桌上那个悬浮的帝国星系微缩模型，摆弄了一会后，她叹了口气，身体后靠，转头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外空中交叠的城市轨道。
她现在的记忆完全恢复了。
她是联盟柳家的女儿，现在联盟的总统是她的亲生哥哥，明面上看，她是背负着和亲的使命来嫁给帝国的三皇子，但是这位帝国三皇子司毓，却瞧不上她这所谓“大家闺秀”的做派，在她来的时候，就百般挑刺，为了抗婚连离家出走这招都用了，最后被帝国的皇帝派人压了回来。
毕竟帝国和联盟的纷争都已经平息好几百年了，要是因为这事导致两个目前宇宙中最大的人类势力产生隔阂就不好了。
其实选中他们俩，是因为柳念的父母和帝国的皇帝夫妇关系很好，现任帝国的王后是从联盟嫁过去的，和柳念母亲有着同窗之谊，柳念和司毓小时候见过，那时两个小孩相处的非常好，于是双方家长顺水推舟定下了这门娃娃亲。
但没想到，长大后两人的联系越来越少，也都有了自己的交际圈，最后提起这段婚事的时候，司毓的抗拒十分明显。
于是抗婚无效被压回来的司毓打着要给柳念介绍他亲手研制的、马上要上市的游戏的名号，忽悠着柳念进了太虚迷情，没想到却赶上了太虚叛乱。
柳念用脚想都能明白，司毓看不上的是她如传闻中表现出来的那样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只知道死板地恪守世家小姐的礼仪、一点同龄人活泼气场都没有的样子，想要教训教训她，告诉她她这性格和帝国王室、和他帝国三皇子不搭，所以想要伙同他创造的人工智能为她设置了那么些极品剧情，没想到太虚却藏了私心，把她的思维意识扣为人质，司毓这才反应过来出问题了。
但是——
柳念揉了揉额角，事情确实有很大的问题。
因为她自己的性格记忆出现了问题。
很早之前，人类的认知中，一个活着的人由灵魂和□□组成。
随着科技的进步，各种理论学说的发展，再加上人类探索太空领域的不断扩张，直到能存储思维意识的物质被发现，历史上第一个人体和思维意识剥离的实验完成，灵魂的定义被彻底确定为思维意识。
思维意识包括但不限于人类对过往经历的记忆所形成的性格反射，但通过这次太虚事件，柳念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人在自己目前为止的生命节点中，设置了断层。
有人在压抑她的性格特征，把她通过某种方式塑造成了来帝国的时候那个样子。
懦弱、胆小、柔软，只对古典艺术感兴趣，举止得体，微笑的角度都像是仿生人般完美定制，不对任何东西执着，不给就放弃，安静地如一个没有思想般的娃娃等候一切安排。
但她知道，真正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太虚的第一轮游戏最终的结尾为她造成痛苦感的，是虚假的人格剥离，阴差阳错地把真实的她放了出来。
不服输，好斗，什么都要争个第一，甚至有些叛逆，不喜欢规矩的约束，更向往对未知的探索。
这才是真正的她。
她的兴趣爱好甚至都不是什么艺术，而是数学和人工智能。
柳念放下手指，对着空气喊了一句：“梅梅。”
一个虚拟的女仆形象出现在她的面前，小女仆先对她行礼然后说道：“您有什么吩咐？”
“司毓他还来不来了，躲了一周了吧，也该够了。”
女仆睁着大大的眼睛，讨好地说道：“梅梅……梅梅这就去问一下，殿下他最近有点忙……”
“你跟他说，”柳念的手叩着桌子，语气不耐烦道，“如果他不来，那我就直接回联盟了，晚上我去跟陛下和皇后陛下道别。”
梅梅一听她准备要走，立马拎起裙子：“梅梅，梅梅马上就去问！”
没过五分钟，门就被敲响。
柳念冷哼一声：“进来。”
司毓探出一个脑袋，一头利落短发，一向倨傲的脸色此刻带了些忐忑：“那个……”
“你想就在门口说？”
司毓无奈，只好推门进来。
他穿着一身样式有些偏休闲的订做私服，走到柳念在的小桌边，桌边自动浮现一把椅子，他并没有直接坐下。
“这次，是我不对。”司毓向柳念微微低头，表情诚恳，“害你落入险境，抱歉。”
柳念仰头看着他：“没事，也是多亏了这一次，才能让我彻底清醒，而不是继续沉迷于虚假的人格中。说实话，我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一直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说起来，还是得谢谢你。”
“应该的，啊，不是……”司毓有些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
柳念笑了：“咱俩也算是共患难了，你坐吧，这是你家，你别这么拘束啊。”
司毓干咳了一下，然后坐了下去。
“那什么，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柳念点点头：“已经没事了。我准备回联盟了。”
“回去？”司毓皱起眉头，他不赞同地说道，“你知道你是被人做了非法的思维性格矫正手术吗？”
思维性格矫正手术一般会用于有天生性格缺陷或者某些生理原因造成心理疾病的人身上，这种重塑性格的方法有着严苛的审批程序，柳念明显不是符合手术前置条件的人。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那你还回去？！”司毓不能理解，“你，一个联盟总统亲妹妹，内阁三巨头柳家的亲女，被人不知不觉做了这种非法手术，那说明什么？”
“说明联盟里出问题了，”柳念冷静说道，“而我被送到这里，恐怕是因为，有人，或者直说了吧，我的父母，想要保护我，把我摘出去，所以才心急火燎地催促我去履行婚约。”
“所你这次回去，无异于……”
“无异于自投罗网？”柳念轻笑一下，“司毓，你觉得，如果帝国内部出了问题，你被送了出去，那么你就能安心地在外面苟活？”
“可你回去能做什么？”
“还记得在沧澜幻境里的那个人吗？”柳念看着司毓的眼睛，“你觉得太虚这件事，是一个意外吗？”
司毓怔住：“他们把你送过来，是因为……”
“因为联盟里的问题，恐怕和我有关，他们都能追到帝国、追到你三殿下的未上市游戏系统里了，如果我继续呆在这里，多半会把帝国也扯进来。”
“那个人到底是谁？”
柳念却摇摇头：“我现在还没有头绪，但我觉得，这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一个我可以回去暗自调查的突破口。”
司毓沉默半晌，然后问道：“那我们的婚约怎么办。”
柳念很惊讶他居然会问这个问题，她笑笑：“你不是不喜欢我吗？这婚约自然就不作数了。再说了，把我送来的人当天就回去了，现在联盟那边多半以为我还在这体验婚前生活呢，我回去直接说咱俩不适应婚前生活所以婚约作废，不就可以了吗？”
司毓的手在听到柳念说“不喜欢”时，攥紧后又放开，他有些干涩地问柳念：“那如果，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
柳念愣住，半晌后，她迟疑说道：“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你呀。”
司毓闭了闭眼，然后站了起来：“我知道了，等你认为可以了，我安排送你返程。”
“司毓，”柳念定定地看着他，轻声说道，“你不要被自己做的游戏骗了。”
司毓的背影僵住，然后回了一个“嗯”，立刻开门离开。
一周后，帝国皇家飞船从帝国首都星起飞，飞往联盟中央星。
曾经宣传的沸沸扬扬的帝国联盟和亲，宣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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