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夜,夜愀然。
霜河静静流淌,河面如镜,四下虫鸣。春意正浓的河滩上,在水光的照映下,隐隐绰绰现出两道伏地人影。
冰冷的河水不断拍打着连槿的小腿,被刺骨的寒意冻醒的她缓缓睁开眼,动了动手臂,却听得耳侧一声低低的呼痛。
“殿下?”连槿猛然地清醒过来,尚来不及感叹大难不死,就赶忙起身,朝身侧的祁珣探去,“殿下,您可还好?”
祁珣忍着浑身撕裂般的痛楚,缓缓吐出口气,斜眼乜了她一眼,笑意冷冷:“怎么?你不是一心惟愿出宫吗?眼下正是好机会,你管孤作甚!”
连槿没有应他,只是凑近他的背部,在晦暗的光线下,细细查看:“碎片应是都被水流冲掉了,又被河水浸泡了这么许久,伤口处有些浮肿,需要好好包扎。”她又朝祁珣的手腕探去,眉头皱得厉害。
祁珣将手从她的手指下抽回,无力地坚持道:“不用你管。”
连槿定定地看着趴伏在地,忍痛蹙眉的祁珣良久,才缓缓出声:“殿下是为奴婢而受伤的,奴婢不是冷血之人,自会用性命来照顾殿下。殿下勿忧。”
她也不等祁珣回答,反正眼下他自身动弹困难,上前半扶半抱地将祁珣从地上弄了起来,“殿下可还能走?若是不能,奴婢背您……”
“孤没废。”素来不喜被他人接触的祁珣,本欲将连槿推开,却在看见她那双映着粼粼波光,显得分外清亮眸子时,动作一滞,终是没有推开她,“这样扶着就好。”
连槿一面搀着祁珣沿着河滩一深一浅地走着,一面朝四周打量,“此处既有河流,想来离人烟村落必定不远。但不知那些刺客是否会追来……”
“那些西越刺客不谙水性,若真还有命来追,也只会走陆路,一时半会寻不到这儿的。”祁珣瞥了眼不远处的河水,语气微弱,“这河应是霜河,也就是说此地离邺京至少也有百里,只要不在人前暴露身份,刺客是难找到的。”
连槿愣然,“殿下怎知那些刺客是西越的?”太子一直力拒与西越开战,他们如何会来刺杀太子?
祁珣偏头深深看了连槿一眼,没有答话。
他暗杀了西越国王,将草包二王子扶上了王位,那被逐出的西越世子夏阙又怎会善罢甘休?夏阙的动作倒是快且狠,若不是他命大,恐怕还真逃不出这一劫。
这次,他本就只带三个暗卫出宫。他让卫峥一直暗中跟着自己,没有自己的示意,就是自己要被人杀死也不许出手;而另两个暗卫则派去暗中跟着那些逃跑的刺客,查出西越在大晟的窝藏处。
此时,纵是卫峥轻功独绝,怕也没跟上被水流冲走的自己。思及此处,祁珣不由得懊恼,当时那一箭射来时,自己明明可以将她作为挡箭牌,完全无需落水导致眼下这般窘境。
正如她所说,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价值。但知道了这么多秘事的她,他是绝对不可能将她放出宫外的。死,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何况当时不用他做手脚,她已经整个人挡在他身前。事后,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以“护主忠义”的名头,给她风光大葬。若非在那个瞬间,他看见了一丝熟悉的影子;若非他一时心软,身体比大脑更快地作出了决定……
“殿下,前方有亮光!好像是处人家小院,咱们速速去投靠吧。”连槿惊喜不已地转过脸看向他,一双清澈的眸子因绝处逢生的喜悦又添了几分明亮。
祁珣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眸,恍然之感又生。
或许真的,真的是她么?
此处沿河而建的村庄,稀稀落落地居住着数十户人家。因已夜深,不少住户已熄了灯火。连槿按着祁珣的指示,搀着他朝一家尚亮着灯火院落不小,位置却有些偏远的屋舍走去。
“这院子不小,说明此家家底不差,有条件接纳陌生人。院门前整洁但屋顶杂草不少,恐怕这家缺少壮丁,而妇孺又不便上房清整。对咱们而言,倒是很安全。”祁珣一边走着,一边低声说,待走至门前,又笑了声:“还有香火味,看来真是找对了。信佛之人最是向善,尤其不会拒绝咱们这样的伤病弱者。”
连槿刻意撩出几缕乱发,又看了眼虚弱无力的祁珣,心里有些嘀咕,若院里真的都是妇孺,倒是的确很容易被他这副落难无助的可怜模样心生同情。
连槿轻叩了几下院门,不多时便听得里头有了动静。
“谁啊?”还真是个妇人的声音。
“大娘,我们是从邺京前往云州投亲的。所乘的客船在抚河上遇上了水寇,落水被水流冲至此处。不知大娘可否行个方便,留我们暂宿一晚?我们不会叨扰太久,明日天一亮就走。”连槿看着从门缝中露出的丝丝火烛光芒,不禁靠上前去,语气恳求至极。
“你们几人?”妇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
连槿赶紧出声,“就奴与家中公子。公子在落水前被水寇伤了行动不便,不得已才前来打搅。还望大娘行个方便!”她的这番话倒也是事实,说得也在情理之中。
门内的妇人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将门开了条缝,发现门外站着的不过是一个面容疲惫的二八少女,而由她搀着的男子也是满脸病色气息奄奄,的确不像恶人。
她这才放下心来,将门敞开,“外头霜雾重,可别着寒了,快些进来吧。”
连槿免不得一阵千恩万谢,才扶着虚弱无力的祁珣随着妇人进了院门。
“我夫主三年前去了,大儿从了军,女儿也在年前出嫁,家中就剩我与小儿。”妇人走在前头,将他们引至院子西侧的一处偏房,将屋内的灯烛燃起,和气地笑道:“这屋子原是我大儿住的,眼下虽闲置了多时,但也算干净,你们……”还不等她说完,祁珣就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地瘫倒在了床榻上。
妇人惊得差点叫出声来,倒是连槿急急解释,“大娘莫怕,公子负伤又在水中浸泡了数个时辰,只是昏厥了过去。您可否为奴取些热水和干净的布条,若是有伤药最好,奴需要为公子的伤口包扎。”
说着,连槿就从手上褪下一只翡翠玉镯,递给那惊慌的妇人。这是她初任掌事时,祁珣嫌她寒碜而特意赏给她的。但眼下,显然顾及不了许多,救命要紧。
那妇人倒也知情达理,复又瞧了眼祁珣,见他气息尚存的确只是晕了过去,忙将那只玉镯退还给连槿,“唉,谁还没有个七灾八难的,顺手的事罢了。姑娘且等着,我这就去拿烧热水,伤药柜橱中似乎还剩下些,也不知够不够,我一并拿来就是了。”
待那妇人将热水布条与伤药全拿至连槿面前时,连槿已将祁珣身上被血水浸透的外袍和中衣脱下。因他的衣裳是玄色的,并不容易看出血渍多少,待看到那原本雪白的中衣已被完全染成血衣时,不止那妇人,连槿自己都吓得抽了口凉气。
他是靠着怎样可怕的毅力,才能从河滩一直坚持走到这儿的?
那妇人看得也是颇为不忍,“真是天杀的水寇啊!把好端端的一个后生竟弄成这般模样!”毕竟是陌生男子,那妇人不好多待,略略嘱咐了连槿几句就退了出去。
连槿拿着温热的布巾轻轻触上那已变得血肉模糊的伤口,昏迷中的祁珣仍是皱起眉头哼了声。
连槿赶紧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问道:“殿下可是醒了?”
祁珣没有出声,唇齿却在微微开合,连槿不由得俯下身凑近,去听他的低语。
“阿娘……”在他丝毫不连贯的破碎言语中,连槿只捕捉到了这个字眼,眼中溢满同情之色。
太子珣,乃天子与民间女子私生,这是天下皆知的秘密。但可又有谁知,年仅十岁的少年孤身入宫时,对母亲是怎样的不舍,对陌生的禁宫又是怎样的惧怕。
连槿不知太子被迎入宫后,他的母亲如何,按照宫中向来办事冷情的规矩,恐怕是凶多吉少吧。
正是因为自幼便被这般无情对待,所以,才会变成这般对一切人事包括自己在内都漠然视之吧。【妙】 【书】 【斋】 【妙书斋】
连槿一面小心翼翼地替祁珣擦洗伤口,一面默默祈祷着他千万不要发热。
伤后发热,最是凶险不过了。
将近三更,连槿才将祁珣的伤口料理干净,又换上那妇人之前送来的干净衣物,再将被褥一丝不漏地将仍在昏迷中的他盖严实。
连槿长长呼出口气,将污损的衣物和那盆早已冷却的血水端至厨房清理,却发现正屋的灯烛还亮着。
听见连槿的动静,那妇人便从屋内推门而出,将手中的一套衣物递给她,笑容蔼蔼:“这是我女儿出嫁前穿得旧衣裳,姑娘若不嫌弃就换上吧。”
“有劳大娘了。”连槿接过衣物,朝那妇人感激地俯身行礼。
那妇人忙不迭地上前止住了连槿的动作,“几件旧衣裳罢了,何须这般客气……”
当连槿的脸从阴影中抬起时,面容上的风尘已被尽数洗去,在灯台烛火的照映下,眉目如画,笑若昙花。
那妇人脸上的笑容霎时凝固,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愕然,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惊怔地半张着嘴,眼中的泪光漪漪,腿软地几欲跪下,那个早已封存多年的称呼脱口而出:“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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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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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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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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