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粗鲁地推进一间徒有四壁的房间,连槿踉跄地摔倒在墙角。她低头瞅了瞅皆被捆缚牢实的手脚,不禁失笑。眼下这般情境,她如何能不老实?
她尚未来得及打量令众宫人谈之色变的暴室,仅容一人出入的门洞口便出现个人影,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森森然。
连槿的心蓦地一沉,虽然早已料到逃不过这一刻,但在真正面对时,之前镇定淡然的面具却开始渐次脱落。
“我进宫四十余载,倒是头一次遇见你这样不怕死的宫女。”李绣姝伸手抬起连槿的下巴,打量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不住流转,语气中颇有几分惋惜:“只能怨你命不好,错生了这样的花容月貌。”
连槿抑制住自己不去注意她冰凉冷硬的手指,朝李绣姝恭敬道:“相貌是父母给的,奴婢无法选择。若是掌事您嫌这张脸碍眼,花了便是。奴婢福薄,只愿在宫中碌碌终老。”
李绣姝露出几分兴味,“你既然为了活命,愿意毁弃容貌,方才又何必舍身救人?”
“当时的那种境况,您也应该察觉到了,奴婢若袖手不顾,事后云掌书也定会将云莺受的罪过算到奴婢身上。”连槿坦然地与李绣姝对视,徐徐道来:“与其两人无辜受罪,不如让奴婢一人承担。也许老天念奴婢此生行善为人,下辈子许奴婢一世好运。”
其实,即便没有云岫的暗示,连槿也不会坐视云莺被诬陷不理的。毕竟李绣姝针对的是她,毕竟,云莺一直是真心待她的。
李绣姝自是看见了当时云岫与连槿二人的小动作,也清楚云岫向来护短,只没想到眼前本应是玲珑心思的人儿,竟将事实就这么直说了出来,不禁有些意外。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考虑下辈子了,你还真当我这暴室是无间地狱我是阎罗不成?”
“奴婢知道自己既是入了暴室,自然是九死一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奴婢此生虽庸碌无为,却不曾敢有过任何害人之心。但四日前的夜里,奴婢却是做了件天理难容的事情……”连槿垂下眼眸,尽所能地作出一副凄怆愀然的模样,而眼角的余光却是无时不在注意着李绣姝的神情。
果然,李绣姝的神情有所松动,连扼着连槿下巴的手指都不自觉地收紧,语气透着隐隐的急切:“何事?”
“掌事您也应记得,奴婢那夜因无意冲撞殿下,心神不宁,甚是惶恐。”连槿用哽咽声掩饰着极慢的语速,“那夜,雪下得很大,奴婢忘了拿伞,更是被冻慌了心神,一时不查,竟,竟然……”
“竟然怎样?快说!”李绣姝紧紧扣着连槿的下颚,狠厉询问道。
“奴婢竟然损毁了手中的宫灯。您是知道的,藏书阁配给都是严格安排好的,若是一旦有损失……”连槿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颈脖处传来一阵剧痛,漫天的窒息感袭上她的心头。
李绣姝的耐心早已被连槿的一通废话给消磨殆尽,凶狠的面目从厚重的妆粉下破开,朝连槿冷冷狞笑道:“你可以继续拖延,就是不知道你的援兵能不能来得及赶到。也许他们根本进不来。”
连槿在赶去救云莺之前,便让锦瑟拿着自己抄写了一半的《阿弥陀经》去交给素妗。既然素妗对自己有所期待,自是不会眼看自己死在李绣姝的手中。
可是如今听得李绣姝这番话,心底却是陡然一凉。即便素妗想维护她,可李绣姝的身份压在那,连林司闺都敬之三分。若是素妗能见到自己,也许还能为自己说几句话,但若是被李绣姝拒之门外,自己便是被抛尸野外也是无人能问津的。
“别再给我装傻充愣,你的那点花花肠子也给我省省,与其严刑上身,不如痛快地说了。”李绣姝稍稍松了松掐住连槿咽喉的力气,“这是我最后一次和颜悦色地问你,那把匕首在哪?”
连槿急急地喘了几口气,笑颜淡淡地看着李绣姝:“掌事您不是很清楚吗?奴婢这几日,除了待在藏书阁外,还去过净水阁,去过禁宫,去过掖庭。像您这般手眼通天,无所不知的本事,您说呢?”
“死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李绣姝恼羞成怒地扼着她的脖颈往冷硬的地上一掼,朝身后的宫婢恶言道:“上刑!”
“啊——”
纵是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那十指连心的剧痛传遍周身时,死死咬着唇的连槿仍是忍不住地唤出了声。
“停。”李绣姝走近几步,瞥了眼那纤细的十指上的道道红痕,对着连槿阴恻恻地笑了:“那把匕首你留着也无用,何必嘴硬吃皮肉苦呢!”
连槿冷汗涔涔的脸上浮起一个虚弱的笑靥,在昏暗的室内显得苍白而醒目:“奴婢若是说了,恐怕连这皮肉苦都吃不到了。”
为了活命,她既不能告诉李绣姝那把匕首根本不在她这儿,也绝不能说出关于那把匕首的任何信息,不然自己真成无用可弃的死物了。
唯今之计,她只能尽量拖延,将所有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半本佛经上。
李绣姝没有瞧出她的心思,却被她话语中的轻描淡写给彻底激怒了,“你不知道有时生比死更可怕么?去!给我往死里夹!”
看着那渗着刺鼻血腥味的夹棍又一次靠近自己的手指,连槿侧过头紧紧闭上眼,任凭锥心之痛再次来临,却是死死咬着牙不再吭声。
李绣姝见连槿梗着脖子一声不吭,更是恼羞成怒,“废物!你们都没吃饭吗!给我使劲!使劲!”
因不曾有时间换衣服,连槿身上一直穿着半湿的衣物,而暴室本就是阴寒之地,数倍的寒气加之手上传来的剧痛,一齐涌上心头。
连槿的意识渐渐模糊,耳边却开始喧闹起来。
“什么?皇后娘娘要见她?!”李绣姝愕然地看着进来通禀的宫人,尖声嚷道。m.miaoshuzhai.net
那个宫人被李绣姝的尖声吓得心肝儿一颤,却仍不得不继续把话说完:“是,是的。那个女官手中有刻着凤凰的玉牌,说是皇后娘娘的口谕,要立即见她。”
“该死!”李绣姝恨恨地剜了半昏迷的连槿一眼,没料到她竟与皇后有关系。
高皇后平日里甚少理会宫中的事务,除了在每年的祭天大典上露一面,其他时间都待在未央殿内礼佛参禅,跟庙里的姑子无二。
这样不理世事的主儿,怎么竟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见她呢?
皇后虽不得圣宠,但毕竟是六宫之主,她的懿旨却是不能不听的。
但若是这个丫头在皇后面前胡乱言语,将自己的事情抖搂出来,那岂不是平添麻烦?
李绣姝略略一沉吟,对身旁的宫婢吩咐道:“拿哑药来。”
任凭曾是怎样的舌灿莲花,也要让她有口难言,看她还如何生出幺蛾子来!
那个宫婢一愣,有些迟疑:“可,可是皇后娘娘要见她……”
“蠢货!皇后要见她,跟她能不能说话有什么关联?不过是一个哑巴贱婢,在宫里头还少见么!”
“是是是,奴婢愚钝,奴婢这就去拿。”
不一会的功夫,一碗黑沉沉尚带着几分热气的汤药便被送至连槿的面前。
因夹棍已被撤去,手上的疼痛稍稍减轻,连槿此时已有了几分清醒。她虽没听清楚之前李绣姝说的话,但凭着直觉也明白眼前黑漆漆的瓷碗里盛的绝对不会是苦口良药。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那碗散发着异样气味的汤药。
李绣姝眉头一皱,几个宫婢察颜观色,立即上前按住连槿的身子和头颈,让她不得动弹分毫。
“灌下去!”
“这么多人,还真是热闹!”清越的女声穿过众人的耳膜,让那已经逼至连槿唇边的药碗堪堪停住。
李绣姝听得这声音却是脸色一变,缓缓转过身,朝那个绛色宫服的女官含笑招呼道:“我说呢,今年的春风怎么来得这么早,原来是为了迎接尹尚宫。尹尚宫不在未央殿打理,怎得闲来此了?”
话虽客气说着,一双尖刻的眼却是将对方及其身后的宫人打量了遍。
尹红蕖悠然一笑,即便是岁月的无情刻痕也掩不住这一刻的绝代风华,“哪是什么得闲?我是奉着皇后娘娘的懿旨,来带走你身后那位姑娘的。”
她轻若片羽的目光将眼前的情境扫了一圈,眼稍微沉,带着些许歉意,“李掌事也不用责怪守在外头的那些人,是我怕娘娘等得焦急,便直接进来了。李掌事深谙侍主之道,想来定是能体谅我的。”
尹红蕖朝身后随自己一并来的宫婢点点头,她们徐徐上前朝李绣姝行礼,却不待她反应就推开她身后五大三粗的一帮宫婢,将已虚脱无力的连槿半扶半搀出来。
尹红蕖朝李绣姝微微颔首,“人既然找着了,就不再耽误李掌事了。我这便回未央殿复命,李掌事留步。”
说罢,翩然转身,带着一众宫婢欣欣然离去。言语举止,仪态姿容,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来。
李绣姝却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渐渐消失的绛色身影,脸色已是变成恐怖的铁青色,垂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一个宫婢仍捧着那碗哑药,瑟瑟问道:“掌事您看,这药……”
李绣姝回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想喝?”
“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
听得宫婢急切的辩解,李绣姝眉间的黑气愈发浓了,“话多闹心,这碗哑药就赏你了。”
那个宫婢吓得脸色惨白,手中的药碗也砸在了地上,汤汁倾洒了一地。
她跪下死死扯着李绣姝的衣角告饶:“掌事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说了,奴婢……”
李绣姝不耐地将她一脚踹开,其他有眼色的宫婢赶紧捂了她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待身侧多余的人都退下,李绣姝的一个心腹才满脸讨好地上前:“掌事不必忧心,皇后向来是个不管事的主,即便拿到了那把匕首,也绝弄不出什么事来,您尽管宽心就是了。退一万步讲,不是还有贵妃娘……”
李绣姝的一个眼刀飞过来,将她的话生生截断。
“宽心?这句话你自己说了多少回了!每回你都是这般回我,结果呢!连栽赃嫁祸这种小事都能搞出纰漏,你让我还怎么宽心!”李绣姝越说越气,最后浑身都哆嗦起来。
“您,您没事吧?”那个宫婢忙忙扶住李绣姝,将她引至一旁的椅子上。
李绣姝缓了缓几口气,面色慢慢平复了下来。
“你!去给我查,严查!到底是谁给未央殿的报信!”李绣姝半阖上的眼陡然放出狠厉的光,“这次若再有一丝纰漏,你也就不必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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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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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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