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上三竿,萧布衣此刻没有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而是坐在一棵大树上。
大树浓密,将他身形很好的遮掩,他人在树上,凝望远峦,意兴阑珊。江南的晚春,风轻云淡,春花带残。萧布衣轻轻的摸着柳枝,望着河上飘零的花瓣,幽幽一叹。
伸手缓缓的持弓,凝望远方,萧布衣知道,小河流水,杨柳落花均是美景,自己却是晚春最不和谐的一个。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他威震天下,他意气风发,他伸手一指,可决定一座城池,甚至天下的命运。他这样的人,想像中,本应该钟鸣鼎食,尽享荣华!
可萧布衣却知道,自己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眠。他当上西梁王的时候,若自己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可怜。
他荣光之下,万人敬仰,却没有人注意,他比任何人都要艹劳。
为了天下、为了兄弟、为了太平、为了百姓,他一天总有处理不完的事情。而眼下,他要想办法实施他连环计中很关键的一环。
擒贼擒王,他预期王弘烈会经过此地,只因为王弘烈也实在无处可走。
[***]城不收留王弘烈,其余县城的形势并不明朗,王弘烈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就是逃回江都。而这条路就是逃回江都的必经之路。
李靖平了岭南后,一直在等。他眼睁睁的看着王世充取得江都,在江南耀武扬威,却是一直不急不缓。他在等待时机,等待最好的时机,他坚信自己一定能等到。
有时候,失去并不可怕,只要能把握机会,失去的一切,终究还是能连本带利的取回来。
杜伏威投靠东都,一下子打乱了江南势力的均衡。本来王世充和萧布衣并非到了水火不容的时候,有个杜伏威缓冲,他们的战争看起来还是有些远。
但是杜伏威投降,历阳转瞬在萧布衣的控制下,历阳和江都接壤,双方的势力终于到了冲突之时。萧布衣和李靖都知道,机会来了。
这二人结拜兄弟,有着一样的豪情,有着相似的眼光。对于胜机的把握,这二人亦是同样的敏锐。
可这二人,显然有着极大的不同。李靖任何时候都像将军,都喜欢领军作战,稳中求胜。萧布衣却更如豪侠,喜欢险中求存。
他们一唱一和的搭档,却可说是天衣无缝。
萧布衣的计划现在说出来很简单,那就是趁王世充不备,快速的占领江都地区。这个计划听起来很大胆,甚至有些不切实际,因为王世充占领扬州后,很快将势力扩展到整个江都郡。
江都郡极大,统县十六,历阳初定,萧布衣眼下以数千兵力就想进攻,可说是胆大包天。所以就算是王世充谨慎非常,一时间也没有想到萧布衣会进攻。
不过萧布衣和李靖一样,想别人不敢想。
仓促之间,只有李靖的铁骑和萧布衣手下的勇士才能跟得上二人的步伐。
他们以两千兵力,凭借威名竟然逼淮南军撤退,一举击溃淮南军近万兵力,眼下正要穷追猛打,就要杀到扬州之前,给与王世充以重重一击。
虽然现在西梁军还是跟不上步伐,可萧布衣相信,凭借李靖、杜如晦的指挥调度能力,只要十数天的功夫,西梁铁骑就会遍布江都各郡县!
蹄声隆隆,远方尘土飞扬,萧布衣望见,收敛了心思,扣住了长弓。
抬头远望,萧布衣已看到了淮南军的旗号,露出一丝冷笑。他目力敏锐,早见到淮南军已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为首百来骑簇拥一人,正是魏王王弘烈。
王弘烈身边是大将杨公卿,神色疲惫。众淮南军只是望着前方,想着再奔百余里,就可到扬州城了。
那里是他们活命的唯一途径。
淮南军到现在,剩下的不过千余人。
从深夜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没有摆脱李靖的追杀。蹄声隆隆,永远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响起,让所有人的心弦绷紧,不敢懈怠。
李靖无疑是最成功的追击手,也最擅长乱中取胜。因为乱的素来都是别人,冷静的却是李靖。
当年他追击叱吉设,不过用了三百骑兵,就让数千大军土崩瓦解。这次用了千余骑兵对付淮南军,更是游刃有余。
蹄声急骤,形成一种诺大的压力,淮南军也不是没有反击,可总是架不住铁骑的冲击。淮南军虽精,可在铁甲骑兵面前始终找不到节奏,杨公卿因为没有和李靖遭遇,是以并不服李靖,可经过这次追击后,只怕此生再也不想碰到李靖。
众人惶惶前行,没有谁去留意路边不远的大树,更没有注意,道路的两边,草丛里、灌木丛、石头后早有人埋伏。
等淮南军据萧布衣不过一箭之地时,萧布衣树上远望,甚至可以见到李靖铁骑掀起的烽烟。
萧布衣微微一笑,知道这里无疑就是追击的终点,李靖已经加快了行军速度,准备在这里,毕其功于一役!
其实早在对手逃到[***]城之前,李靖就能将他们踏在铁骑之下,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和萧布衣,显然还有更深的用意。
有是时候,击杀容易,可要让敌手心胆俱寒,还能取得最大的利益,并非容易的事情。
缓缓的抽出羽箭,萧布衣没有半分急迫之感,虽然敌手从一箭之地已到半箭,转瞬就要从他树边而过。
萧布衣终于拉弓,轻轻的一松手,四支箭如飞而去,目标却是只有一个,魏王王弘烈!
淮南军只听到‘嗤’的一声响,就听到王弘烈怒吼一声,跌下马来。他肩头、大腿各中一箭,血流如注,马儿享受了和王弘烈同等的待遇,胸腹处一箭,头颅处一箭。
利箭极劲,竟然没入马头,不见箭簇,马儿可说是被一箭射毙!
萧布衣并不想杀了王弘烈,有时候,这种人活着显然要比死了有用的多。
魏王中箭落地,淮南军大乱!
可奔马甚急,一时间无法勒住,陡然间马儿悲嘶,又是‘咕咚咕咚’倒地。淮南军一心逃命,并没有发觉路上早有埋伏,绊马索陡然绷紧,前面冲的最急的几匹马凭空摔了出去,尘土飞扬。路边草丛、灌木中,暗器如飞,毫不例外取向淮南军的坐骑。
杨公卿大惊,飞身下马,想要护住魏王。陡然间一个兵士扑上来,大叫一声,“将军小心!”
只听到‘噗’的一声响,一箭射来,射穿了兵士,余力不衰,正中杨公卿胸口护心镜之上。
‘乒’的大响,护心镜炸的粉碎,杨公卿只觉得胸口如受锤击,倒退几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不由脸色大变。
他其实见过如此霸道的一箭!
那时候,他还是个盗匪,就见过张须陀一箭威力竟至如斯!他从未想过,张须陀已死多年,他竟然还能见到这种霸道的箭法。
顺着来箭的方向望过去,见到大树上枝叶微动,阳光一耀,铁弓隐泛寒光,杨公卿心中大寒,翻身滚去,已到了路边沟壑之内。
落入沟壑之时,杨公卿眼角余光望去,只见到一支长箭插在他方才落足之地,直可没羽!
这时候阳光暖暖,可杨公卿却是如坠冰窟。他听说西梁王箭法犀利,可直追当年的张须陀,这箭如此霸道,难道是萧布衣亲自前来?
萧布衣前来,是否意味着西梁军已全线杀到?西梁王一来,他杨公卿也顾不得魏王。
借沟壑的掩护,杨公卿快步急奔,转瞬已到了数十丈开外,才要跳出沟壑,就见一人扑了下来。
那人来势极猛极凶,杨公卿厉喝声中,已扣住那人的手腕,将他甩了出去。
可甩出那一刻,杨公卿又发现三四人向他这方向冲过来。妙书斋
杨公卿本是邯郸贼帅,亦是本事高强,不然何以服众。可见到那几个人的身法,也是暗自心惊,这些人或许武功并不及他,但是舍生忘死的劲头,实在让他心惊胆寒。见到这些人先是射马,再是缠他,又听到铁骑隆隆,甚至可以见到黄尘更近,杨公卿已然知道,这些人的目的简单,就是缠住他们!
只要等到铁甲骑兵追到,这些人就算完成目的。
念头一闪,杨公卿已跃出沟壑,顺着一道斜坡滚下去。他拼命之下,亦是常人难敌,在对手还没有形成包围之前,已逃到了外围。只听到身后惨呼声不绝于耳,王弘烈更是高叫着,“公卿救我。”
杨公卿不敢回头,姓命攸关,谁的姓命,显然都是不如自己的重要!身形晃了几晃,已没入草丛之中,萧布衣树上望见,放下了长弓,优哉游哉的望着远处的惨叫连连。
千余人中,他只要生擒王弘烈,就算大功告成。
千来人分崩离析,无心作战,竟然让数百人就杀的丢盔卸甲,狼狈不堪。满山遍野的淮南军中,除了王弘烈,让萧布衣感兴趣的还有王弘烈身边的一人。
王弘烈这个魏王,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权威,就算是杨公卿都是弃之不顾,余众当然亦不会把他放在眼中。
但王弘烈身边还留着一人。
那人身材魁梧,手持利刃。两刀将魏王身上的箭杆削断,探身已将王弘烈负在背上,拼命向外杀去。
可萧布衣手下勇士的目的就是擒住王弘烈,杨公卿可逃,他们又如何会让王弘烈逃出去。那人很快深陷重围,可还是不舍王弘烈,萧布衣树上见到,皱了下眉头。
见他刀法精奇,可血染征袍,已坚持不了太久,萧布衣挽起长弓,已拉到满月。想了半响,终于还是放下长弓,从树上跳下来。
大树极高,他却是安然无恙。大踏步的走过来,众勇士见到萧布衣亲自前来,早已让开一条道路。
他们虽勇,可也知道萧布衣武功极高,是以不虞萧布衣有事。勇士闪开道路,那人已看出便宜,背着王弘烈,已向萧布衣杀来。
他奔势极猛,不说二话,单刀兜头劈来。
萧布衣伸手拔刀,一刀削去。兵刃相交,‘嚓’的一声响,那人手上的单刀只留下了刀柄。
那人一怔,萧布衣已经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丢了出去,沉声喝道:“绑起来。”王弘烈摔落在地,成了滚地葫芦,不等起身,七八把单刀已经架到脖子上。那人还想要拼死杀来,却被众勇士拦住,他伸手夺过一把单刀,势若疯虎,可又如何杀得过众人的重围。王弘烈心胆俱寒,颤声道:“莫要杀我,我是魏王!”
萧布衣放声长笑道:“不杀你可以,让你手下放下兵刃。”
那人厉声喝道:“痴心妄想。”他单刀一展,又砍伤一人,可转瞬之间,身上又被砍了三刀,血流如注。
那人不肯投降,王弘烈厉声喝道:“廖良,还不束手就擒?难道真的要害死我不成?”
廖良微愕,手中单刀稍缓,已被兵刃逼住了前胸后背,动弹不得。
王弘烈又道:“廖良,快放下兵刃!”
廖良手握单刀,鲜血如泉,从手臂流淌而下,又顺单刀点点滴滴落在草地上。
‘滴滴答答’之响轻微,阳光一耀,血中透着艳红,凄艳中带着悲凉。
廖良手臂发抖,却只有握的更紧,突然仰天长叹道:“末将身受圣上重恩,不能保全魏王的姓命,身为阶下之囚,留着姓命何用!”
不顾身前兵刃,廖良挥刀引颈一割,已血溅当场。临倒地之时,不望魏王,却是望着东方,那里,正是江都的方向!萧布衣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刚烈,倒是错愕不已。缓缓还刀入鞘,萧布衣对着廖良的尸体深施一礼道:“此等义士,当受本王一拜。”
众勇士亦满是戚戚然,他们见多了临阵求饶,可这种勇士,轻生重恩,实在少见。
王弘烈见到廖良自尽,心中微颤,可转瞬被恐怖覆盖,大叫道:“是他自尽身死,我已劝他归降。”
萧布衣轻声一叹,道:“你放心,本王不会杀你。”
王弘烈大喜,慌忙道:“多谢王爷。”他听萧布衣自称本王,一时间没有想明白,谄媚问道:“还不知道王爷高姓大名?”
卢老三一旁喝道:“西梁王的大名,岂是能经你这种人之口?”
王弘烈打了个寒颤,难以置信道:“你……你就是西梁王?小人有眼无珠,还请西梁王恕罪。”
萧布衣感慨廖良之死,一挥手道:“押下去,好生款待,不得怠慢。”众勇士听令,王弘烈听到不得怠慢之时,稍微放下点心事。临走之时,还不忘记奉承一句,“西梁王,小人不知你大驾光临。米粒之光,也争光辉,可笑可笑。”
他干笑两声,强忍箭伤离去,远处铁骑缓缓而来,王弘烈见了,更是胆寒。见到为首一将,手持混铁枪,不怒自威,暗自琢磨,这难道就是常胜将军李靖吗?
露个讨好的笑容,匆忙离去。李靖却已催马过来,四下望了眼,微笑道:“西梁王神勇不减,可喜可贺。”
萧布衣却是拉着李靖走到一旁,“二哥,莫要取笑了,若没有你的追命骑兵,我如何能擒得住王弘烈。眼下淮南军溃败,想必人心惶惶,正是我们打秋风的机会,不知道大军何曰能到。”
李靖沉吟道:“今曰大军可到历阳,不过按照你的心思,只是借道,却不会入主历阳,以防江淮军不满。我让他们加速行军,可以今夜就到[***]。”
“那到永福呢,需要多久?”萧布衣正色问道。
李靖双眉一扬,“你想取永福县?能否取下[***]还是未知之数,冒然进攻永福,只怕有极大的风险。铁骑要到永福,不过半天的功夫,可你的目的当然要想控制永福,不然用兵何益?既然如此,非用大军不可。大军行至永福,最少要一天的功夫。”
永福县在[***]的东北,在江都的西北。若能取下永福,无疑成掎角之势抗住江都,隐对江都形成合围之势。
萧布衣道:“兵法有云,出奇制胜。如今王弘烈新败,王世充正在攻打沈法兴,多半想不到我们会用兵如此之快。二哥,你也教过我,要出乎不意方有最大的效果,眼下王世充想不到我们用兵如此之快,调兵不及。我们攻打永福,可事半功倍,可若等王世充反应过来,我只怕要去永福所花费的气力,要是眼下的数倍。”
萧布衣侃侃而谈,李靖望了他良久,微笑的拍拍他的肩头,只说了一个字,“好!”萧布衣精神一振,他是西梁王,本在李靖之上,很多事情根本不必询问李靖。但是他尊敬李靖,而能得到李靖的肯定,无疑让萧布衣也是有些高兴。
“[***]城怎么办?”李靖同意了萧布衣的看法,马上开始想着如何顺利攻下永福县。要攻永福县,肯定要过[***]城,但[***]城还在王世充的手下,冒然经过,很可能腹背受敌。
萧布衣却早就成竹在胸,“若没有王弘烈,取[***]不易。可我们擒了王弘烈,想要取[***]大有可能。”他没有说如何来取,李靖却已了然,“程嘉会拒王弘烈于城外,导致魏王被擒。[***]守军害了王弘烈的姓命,定然惶惶。我们只要说明利害,倒的确有可能不动一兵一卒。不过据我所知,程嘉会此人对王世充颇为忠义,要想说降此人,并不容易。”
“说服他不容易,但是不代表说服不了旁人!”
李靖终于点头,“你准备派谁去当说客?”
“我这面可以派两人,张济、周奉祖。”萧布衣道。
李靖沉吟半晌,“这二人不足成事,若再加上个张亮,此事或可成行。”望见萧布衣微笑不语,李靖摇头道:“你早知道我会同意,对不对?”
萧布衣正色道:“我只知道,二哥和我一样,不会墨守成规。只要有机会,端不会放过!”
李靖拍拍他的肩头,“我想你多半会赶往永福,做先遣使者。不过我很好奇,这次没有王弘烈帮手,你在大兵到来之前,会用什么手段辅助攻城呢?你要知道,我们的军队可到永福,但是要等攻城器械,还需要很久。眼下你想要攻城,难若登天,所以你只有一个方法,诱使他们出来……”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萧布衣哈哈大笑,已转身离去。李靖望着他的背景,忍不住的笑笑。这个三弟,稀奇古怪,想的方法光怪陆离,就算是他,也不知道萧布衣这次会采用什么方法。
萧布衣剑走偏锋,李靖虽出奇兵,但还是以正取胜。如何收拾眼下的摊子对萧布衣很麻烦,可李靖却做的有条不紊。数道命令传出去,先调大军赶赴永福,然后找来张亮说服[***]城归降。张亮为人极为聪颖,听一遍就已明白了李靖的意图,于是在张济护送,周奉祖的陪同下,前往[***]城。
周奉祖暗自叫苦,没想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而且没有止境的时候。傻子都知道,要进[***]城说服程嘉会是极为困难的事情,甚至有生命危险,他这个银青光禄大夫看起来始终和镜花水月一样,不可捉摸。
可身为鱼肉,周奉祖不敢拒绝,胆颤心惊的和张亮、张济二人到了城下。
张济还是阴沉着一张脸,张亮却是笑容满面。昨晚才经战乱,[***]城紧闭城门,见到三人前来,守城兵士高声叫道:“来者何人?”
张亮不慌不忙,“在下三人乃东都使臣,请见程大人。”
城头上一阵搔乱,墨愈现身出来,再没有昨晚的料事如神,反倒有些胆颤心惊问,“你们来做什么?”
“只想求见程大人一面。”张亮并不说出来意。
墨愈犹豫片刻才道:“我去通禀。”不用多久,墨愈已匆忙回转,高声道:“要进城可以,坐篮子上来。”城头放下三根绳索,系着三个大篮子,可以坐人。想必是他们对西梁军极为忌惮,甚至不敢开城。
周奉祖迟疑问道:“坐……吗?”
“这个……可以坐。”张亮满不在乎道:“他们若有敌意,一顿乱箭射来即可。既然他们要请我们一叙,我想事情大有希望。”
周奉祖苦笑道:“张大人料事如神,在下佩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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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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