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蹑手蹑脚,走到窗下。其中一人,轻轻伸手捅破了窗户纸,往佛堂里窥视。
背对着门口的,是两个男人的身影,其中一个身上穿着三品官服。
偷窥那人,冲边上的伙伴点点头,随手从怀里掏出个竹筒来,对着那已经被捅破的窗户纸,往里面吹气。
过了好一会儿,就听到“扑通”两声,再看屋子里那两人,已经倒地。
其中有个还碰倒了烛台,蜡烛虽说没灭,但是却使得屋子里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窗外几人见了,往四周扫了几眼,见并没有异常,为首那人才带着两人走到门口,推门进去。剩下一个,在外头望风。
随即,却传来“咦”的一声。
屋里的蜡烛灭了,屋子一下子变得黢黑。
随即是刀剑出鞘的动静,接着是几声闷响。
外头那人听着动静不对,上前一步,道:“老大,老大……”话音未落,已经直直地倒下。
过了好一会儿,屋子里重新有了灯光,地上躺着几个像粽子一样的家伙。
一旁站着的,是曹颂、智然、魏黑还有几个宫廷侍卫。
看到地上昏倒那几个家伙身上的僧衣上不乏血迹,智然不由垂下眼睑,低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僧帽已经落到地上,露出头发来。这几个显然不是僧侣。
这样看来,这几套僧衣的真正主人,怕是已经到西方寻佛主去了。
曹颂同那些侍卫怎么会想到这些,他们脸上都多了几分雀跃。看着地上地几人,越发兴奋,已经寻思如何逼供,看有没有同伙。
趁着众人不留意。智然出了屋子。
时值月中,天上满月如银盘。
智然仰首。望了望星空,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屋子里已经开始审上了,乱糟糟的。地上这几人虽说看着穷凶极恶,但是也不是什么手段高明之人,否则也不会轻易落网。
问了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那几个侍卫也是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人,带着几分戏耍之心。
魏黑早先也在江湖上混过。见了眼前闹剧就觉得有些吵,也从屋子里出来。
见智然还在院子里站着,魏黑道:“智然师傅,折腾了大半夜,快去歇吧,明晚还得守着。”
智然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出去。
曹颂他们那边,也都留意到僧衣问题。开始按照这几个人交代的,寻找那几个倒霉僧侣,看有没有幸免的。
这边的喧嚣,曹颙一无所知。
他好梦正酣,梦里都是各种会餐地场景。甚至上辈子,事务所餐会的情景都有了。自助烤肉店里。肥嫩多汁地牛肉,还有个圆脸的服务小姐……
另一侧,十六阿哥侧着身子,睡相要比曹颙的规矩许多。
屋顶上,曹甲、曹乙没有坐着。
在这月圆之夜,坐在屋顶上实在太显眼。那可不像是保护,更像是招人了。
两人都是顺着青瓦屋脊躺着,就听曹乙低声道:“给,老大!”
曹甲伸手接了,是几块拇指粗细的牛肉干。他丢在嘴里。咀嚼着。
曹乙那边。嘴里也没闲着,一边咀嚼。一边低声道:“老大,这大公子那边几顿没吃了,咱们用不用丢几块牛肉干进去。”
“不许多事。”曹家压低了音量回道。
厢房,院门里,廊下,隐秘处站着不动的,是十六阿哥的几个近卫。
*
曹颙醒来时,天还未亮。
因屋子里点的蜡烛有小孩胳膊那么粗,所以还未燃尽。
曹颙是饿醒地,起身搓了搓脸,看着佛像发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尚未完全忘记的美梦。m.miaoshuzhai.net
那长签子上的烤肉,腌好的牛排,想到这些,他的肚子不由地咕噜咕噜响了起来。
想着还要坚持两天不吃东西,曹颙揉了揉肚子,实是怀疑自己的毅力。
“什么时辰了?”十六阿哥闭着眼睛,也不晓得是醒了,还是迷糊着,含糊问道。
曹颙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才寅正二刻(凌晨四点半)。
“再睡会吧,还不到卯时。”曹颙说道。
十六阿哥听了,却揉了揉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青石板的地面到底是发硬,十六阿哥揉了揉肩肘与腰身。
“继续斋戒也没什么,使人送个褥子吧?”曹颙问道。其实他心里还想着,能不能使人送些肉干什么地。不过想到这是在寺里,又是打着为皇帝万寿节祈福这个大招牌,他就将后边的话咽下。
“算了,再熬两日吧!”十六阿哥道:“算算日子,皇阿玛也当收到我的折子了。要是心血来潮问起详情,晓得咱们在这边悠哉了三日,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他不由失笑,看着曹颙道:“我晓得孚若不耐烦闹这些虚的,只是有时候,来点虚的比来点实的更容易表忠心。”
没有褥子就没有褥子吧,这洗漱问题怎么解决?
曹颙站起伸来,走到门口,想要推门出去,哪里推得开。
曹颙转过身来,看着十六阿哥,道:“十六爷,这洗漱不会是免了吧?”
十六阿哥瞪了曹颙一眼,道:“爷没那么脏。昨儿已经吩咐人了,辰时让他们开门,换马桶还有送热毛巾过来。”
真是煎熬啊,曹颙重新坐下,寻思那些外地督抚,说是斋戒一周地,指定偷吃了东西。要不然怎么坚持下来地?
只觉得身子都僵了,但是这般呆着只会觉得肚子越发饿。曹颙拿起笔,接着抄写《金刚经》。
十六阿哥起身,溜达了一会儿,也跟曹颙一样,接着抄写经书。
过了辰时,洗漱完毕,曹颙的《金刚经》也抄完。
日子越好难熬。一会掏一次怀表,也不见指针走多远。
还有一天半,该怎么熬啊?如今虽说是大白天的,但是曹颙真有些饥寒交迫的感觉。
十六阿哥也抄完了,正在侧身躺着,睁着眼睛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他的一生到底是什么样的,是真如野史所说的是个“糊涂王爷”,还是大智若愚。晓得保全自身,三朝不倒?
曹颙同十六阿哥结识至今,也过去七、八年了,算是看着他一点点从一个少年蜕变至今。
“十六爷在想什么?”曹颙开口
十六阿哥叹了口气,道:“孚若,八旗废了。这从八旗入关至今尚不足百年。就成什么样子,想当年,祖辈打天下时,几十万八旗铁骑就驰骋中原,占了这大明地花花天下,所惧何来?如今,边疆癣疖之患,都解决不了。将熊兵弱、缺马少粮,任由小人叫嚣。”
虽说曹颙安安分分地生活,没有什么“反清复明”的念头。但是听十六阿哥说起八旗入关之事。心里还是颇为不自在。
是啊,满清入关不足百年。这“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也不足百年。
天下赋税,江南占三分之二。
朝廷不敢轻忽江南,这些年怀柔政策用了不少。因各种洪涝,江南每年都有各种赋税减免。饶是如此,血海深仇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化解地。
文人少节,只要能当官,谁管是大明天下,还是大清天下。
但是也有不少大儒,隐匿民间,至死不出仕,就如曹颙蒙师宋夫子之父。
满朝文武称颂地“康熙盛世”,就跟个纸糊的灯笼似地,看着光亮,却不能捅破那层窗户纸。
百年后的中国,会更弱。
曹颙看着十六阿哥,道:“十六爷,可晓得东印度公司?”
“东印度公司?”十六阿哥沉吟片刻,道:“晓得,五十年他们在广东成立洋行,专门收购茶叶的。虽说当时我没管着内务府,但如今内务府那些人提起这个来,还说洋鬼子的银子好赚。对了,内务府这几年地香料与靛青,也多是从他们手里买的,同时还卖给他们部分丝绸。”
“那十六阿哥可晓得,东印度公司得到英国皇帝授权,能自主占领地盘、铸造钱币,还可以自己修建自己的要塞、组织自己的军队?”曹颙问道。
“什么?”十六阿哥听了诧异:“那‘鹰洋’是东印度公司自己铸的?不是说是什么墨西哥的么?”
“‘鹰洋’是墨西哥的不假,但是其他的银锭、金锭估计是东印度公司自己铸地。”曹颙道:“反正印度有金矿,他们占了也不费什么事!”
十六阿哥听了直皱眉,道:“不是听说他们只在印度建工厂么,怎么连矿山也能占?这样,不是跟强盗无异。”
曹颙笑道:“人心贪婪,谁的力量强大,谁说话。在那些洋鬼子所受的教育中,可没有咱们儒家那套虚礼,人家讲究的是实惠!”
“到底是番邦小国,不受教化。”十六阿哥摇了摇头,看了曹颙一眼,道:“孚若对我说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他们还想凭着广东那几十号人,到咱们大清抢地盘不成?那岂不是痴人说梦。”
曹颙接着说道:“如今,他们在广东做商贸,买咱们的茶叶与丝绸,到欧洲变卖。能卖给咱们,只有钟表香料这些东西。买的多,卖地少,这一来二去。就有越来越多的银子流入咱们这边。”
十六阿哥挑了挑眉,笑着说道:“如此最好,让这些强盗白忙活。将其他地方地金山银山都搬到咱们大清来,也算他们的功劳。”
“十六爷忘了什么是强盗?强盗就是想要不劳而获占别人的东西,可不是给人占便宜的。若是他们这样下去,那还叫什么强盗,那岂不就是合法商贾了。”曹颙说道。
“孚若的意思。怕他们对大清不利?”十六阿哥寻思了一回,说道:“几个跳梁小丑。还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不成?”
其实,曹颙心里也不晓得东印度公司在中国倾销鸦片是什么时候。
只是晓得林则徐禁烟是在道光年间,一百三十来年之后,那个时候鸦片已经泛滥成灾。
不过现下,东印度公司与中国存在着贸易逆差,曹颙是晓得的。数额虽说不算大,但是比例也很是明显。
只是如今的英国还没有进行工业**。海外殖民还是初期,没有露出日不落帝国地霸道嘴脸。
曹颙见十六阿哥对东印度公司不屑一顾地模样,拿了一张白纸,提起笔来,在上面画了个大圈,随即上大圈外画了个拇指盖大小地小圈。
“这个是印度,这个是英吉利。”曹颙指了指大圈,又指了指小圈道:“结果呢。英吉利的商人足迹遍布了大半个印度。印度皇帝开始以为是引进个大商贾,看到那些琳琅满目地钟表珠宝,欢迎得不行。结果请神容易送神难,往后少不得也断送在这些商人之手。”
十六阿哥神色慢慢郑重起来,看着曹颙,道:“孚若到底想说什么?”
曹颙也不晓得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说明鸦片战争带给中国人的灾难么?还是说中国正在老去,其他国家却长大了,所以往后要受欺负。
“说前几日提过的建议,青史留名那个,十六爷有没有兴趣?”曹颙稍加思索,回道。
“莫不是叫爷出面将东印度公司那几个洋鬼子给灭了,杜绝后患?”十六阿哥生出几分好奇,问道。
“灭了东印度公司,还是西印度公司,或者什么北印度公司。治标不治本。”曹颙道:“只是咱们这边也当生出警醒之心。防止他们耍手段。就算是寻常人,在贸易上吃亏。也会想着在贸易上找还回来的,更何况是强盗心性,只有让他人吃亏的,哪里自己吃亏地道理。”
“孚若想到了?他们到底会有什么手段,来将送来的银子再赚回去?”十六阿哥眼睛一亮,赞道:“早就晓得孚若在经济上有两下子,没想到还能考虑得这般长远,行啊,也没有瞎混日子。”
“大烟!”曹颙回道:“或许他们现在还抽不开手来算计咱们,但是用不了多久,或者二、三十年,或者三、五十年,他们就会用大烟来将银子赚回去。”
虽说现下世面上也有大烟,但是多是药铺出售,价格昂贵,给病人止疼用的。
听曹颙说这个,十六阿哥还颇为不解:“那个是药,就算使劲儿卖,能卖多少银子?”
“难道十六爷没听说有吸大烟的?”曹颙问道。
“听倒听说过……”十六阿哥说着,想起一个宗室将军,就爱吸这个,弄得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
“十六爷,要是满朝文武、八旗兵卒都抽了大烟那会如何?”曹颙跟着说道。
十六阿哥想到那个情节,不由愕然,喃喃道:“国将不国……”
接下来,十六阿哥就跟着好奇娃娃似的,开始提出关于大烟的各种问题。同时,他也在找各种法子,试图要推翻曹颙的论证。
曹颙对鸦片地危害认识得清楚,但是毕竟没有接触过,说起它的诱惑力来,也没有好的参照物。
最后,他想到了鼻烟。鼻烟他也吸过的,虽不能说是上瘾,但确实是提神。他吸的还不勤,那些有烟瘾的,没事就掏出来在鼻子下嗅两下。
“鼻烟抽起来,已经能使人神清气爽,容易上瘾。大烟抽起来。就是飘飘欲仙,茶饭不思,再也放不下了。十六爷您说,这一传十、十传百地,还能剩下几个好人了?”曹颙拿鼻烟举例子道。
十六阿哥听了,眼圈转了转,没有应声。
曹颙见了。忙道:“十六爷别当是说着玩地,这个东西可不能试。极易上瘾不说。想要戒了却是不易,抽上了人就废了。”
十六阿哥笑着摆摆手,道:“我是傻子么,晓得有毒,还去试这个?”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辩论了半日的功夫,又到了晚上。
曹颙终于跟人说起后世之事。心里有些兴奋。其实,他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盼着十六阿哥生疑,问他一句“你怎么晓得几十年后的事”。
谁想到十六阿哥全无半点疑心,只当他是在经济上有独特见解,才这般忧国忧民。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没想到鸦片战争的序幕已经这般近了。
曹颙心里也在算时间。鸦片开始在中国倾销时,是几十年后,还是百年后,自己还活着么?
想个法子,扼制住这个,也算是为这个国家与子孙后代做点什么。
曹颙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变得爱国。或许他只是不想自己的孙子成大烟鬼罢了……
这晚寺里却是太平,到了第三日晚亦是。
转眼,到了三月十八日,万寿节。
曹颙与十六阿哥早早起了,沐浴更衣,佛前上香,又向京城的方向叩拜,算是完成了这次斋戒。
待斋菜送上来,闻着米香,曹颙摸了摸干裂的嘴唇。才晓得吃饱喝足也是幸福地事。
十六阿哥虽说小时候饿的次数多些。却也是多年前地事了,像这样三日不吃不喝。也熬得不行。
只是有大烟地论题在,才使得他精神头足些。
如今看到吃的,他也有些受不住,举起筷子,风卷残云一般。
两人都不是孩子,也晓得饿得太久不能吃得太饱,将几个小菜与半盘粥喝光后,就撂了筷子。
出了屋子,看着明媚*光,曹颙颇有脱胎换骨之感。
看来没事饿一饿也是好地,原来只觉得心累,现在觉得没有什么可值得烦的。能吃能睡,家人安康,就是幸福。
十六阿哥那边,问了曹颂这几日所获,晓得只抓到四个,颇为失望。直至此时,曹颙才晓得他们在其他佛堂设置了陷阱。
因寺里死了僧侣,曹颙与十六阿哥这边见了主持大喇嘛时,又添了不少香油钱。
智然没有跟着回府,而是留在寺里这边。
寺里有几个会汉话的蕃僧,同智然论过佛法,有些交情。智然见十六阿哥在,曹颙那边没什么事,便留在这边研修佛法。
这些日子,智然有些不像出家人,同世俗有了更多牵绊。
曹颙晓得,这都是因自己的缘故。他看在心里,寻思是不是挑个合适地机会,劝智然还俗。
智然却像是看透曹颙所想,道:“门里门外的,都是小僧,曹施主何必拘泥常情。”
就算是朋友,也有独立的人生。
曹颙见智然如此,自不会再啰嗦,只是偶尔看向他的时候,心里也颇为古怪。
智然与他同龄,生辰比他大。
若是真有血缘关系,那岂不是他的手足兄长?
总觉得智然的眼神里有着一种了悟,还有说不出的沉重,有好几次曹颙想要将心中疑惑问出来,却又是说不出口。
因是万寿节,各衙门的官员都按照品级装扮,到主官衙门里,一起往京城地方向磕头叩拜。
内务府衙门这边,自然不能免俗。
十六阿哥说是乏了,不耐烦动。曹颙换了官服后,往行宫去了。
在衙门这边,同众人一起叩拜磕头后,曹颙便去探望妻女。
初瑜那边,却是正有贵客,是宝雅与一个蒙古格格。
上次见宝雅,是在前年受伤的时候。两年时间,转眼而逝,宝雅仍是老样子。
她坐在炕上,怀里摆着天慧,眼跟前摆的都是各种吃食。她自己吃一块饽饽,喂天慧吃一块。
除了家人,天慧平素不喜与人亲近的。却乖乖地坐在宝雅跟前,任由她抱着喂食。
那个蒙古格格,则是在边上坐着,笑眯眯地听初瑜与宝雅说话。
宝雅是姻亲,没有什么可避讳的,听说曹颙来了,笑盈盈地起身见过。那个蒙古格格,十八、九岁,看着也大方爽朗得紧,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说起来,这个蒙古格格也不是外人,是达尔汗王府地格格,论起辈分来是苏赫巴鲁的堂姑姑。
说话间,曹颙得知,不只宝雅来热河了,苏赫巴鲁也来了。
“苏赫巴鲁也来了?”曹颙闻言大喜:“在哪儿,才听说,怎么也不先给我个信儿?”
“听说你同十六叔在斋戒,谁敢去打扰?”宝雅道:“不过今儿你是碰不到他了,他有事出城了,说是明后天才回来。”
*
淳王府花园,东院上房。
十六阿哥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纸里裹着黑糊糊的东西,厌恶地皱皱眉。
一个宫女拿着烛台过来,不解地看了看十六阿哥,轻声问道:“爷,要点上么?”
见十六阿哥点头,那宫女才拿起火镰点好了蜡烛。
十六阿哥摆摆手,道:“出去,没爷的吩咐,谁也不许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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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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