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行到宏州将军府的灶间,让厨娘将我扮作桑国流落宏州的歌女。厨娘是宏州大店村人,她年轻时去过桑国。她找来一件旧衫,用黑炭和花汁在旧衫上画了淡淡的桂花和浓浓的杜鹃花,她们的花枝交缠在一起,柔弱无力又妩媚。“桂花与杜鹃花怎会共生?”我问道。厨娘说道“桑国和我们这大不相同,她们那的桂花和杜鹃花是一起开的”
我是第一次听说桂花和杜鹃花竞艳,对那个没有看不见摸不到的桑国,突然有些好奇。
厨娘将衣衫悬在竹竿上,风一吹,桂花和杜鹃花沁入早已发黄的棉麻中,旧衫成了一件艳丽俗气又破旧的长裙。
我对着灶间那缸水,梳发了个桑国女子的牡丹发髻。然后依照厨娘指点,从灶间的小道上徘徊到了小花园中。徐夫人不在营帐时,便在此处居住。
小花园中是徐将军的亲兵,我声东击西,从假山上跳到了二楼。
“徐将军”我模仿桑国妇人的声音。
徐夫人正在缝补衣衫,她应了一声,又看见我小心翼翼的样子,笑了一声。说道“徐将军不在,这位夫人是何人”
“徐将军杀了我的夫君,我是来杀徐将军报仇的”
“夫人何必执迷不悟,普天之下才济济。夫人应当另择良人,再着霓裳。比如我们这里的韩若水先生,与夫人郎才女貌”她停下手中的针线,一边按着微微酸痛的手,一边慢慢走近我。
徐夫人后来告诉我,她说到你爹爹的时候,我脸上如荔枝在烟雨中,渐渐红了。
她走到我身前几尺处时,那双本还相互搓揉的双手,突然一高一低,右掌以“山有仙鹿”之招式,高低一个起伏,拍向了我身侧的几案。掌力触及几案之时,几案裂出数条缝隙,原地飞起几丈高,已撞碎了门框。亲兵们其实已看见了我,几案撞碎之时,他们身姿矫健如鹰,已经越过廊处,到了门外。
徐夫人大声喝道“抓活的,要等将军回来再细审”
徐将军的亲兵有宏州城的子弟,有来投他的江湖侠士,也有他老部下的子侄。他们个个英勇无畏,战功赫赫。我从怀中取出一把桑国的刀,刀尖向前,对准了他们。但我自然不能不用任何刀法,剑法,只模仿厨娘切菜的样子,刀尖在半空颤来颤去。亲兵中的一个宏州子弟,年纪虽小,却极为聪颖。他远远只见刀光,就已知我”刀法“中的破绽。其实这般胡编乱造的刀法,除非对手像菜和肉一样躺着不动,否则,是绝对伤不到他们的。他眼疾手快,长枪平平向前一挑,枪尖跃入我桑国刀画出的光影之中。www.miaoshuzhai.net
他这一枪正砍在我的刀背上,枪上的力道递来之时,按照我那时的修为,只需轻轻翻转手掌,便能带动桑国刀将他的长枪压断。但我还是松了松手腕,顺着他出力的方向,让那把桑国刀掉落在地。
他长枪顺势又递近一尺,枪尖抵在我的喉间,厉声问道“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我说道“我来杀徐将军,又不是杀你。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也不需告诉你,我是谁。”
“小志,先送她去战俘营,等将军来再做定夺”徐夫人拨开枪尖,问道,夫人,你这般年轻,日后的路子更长了,不要后悔现在的执迷不悔。”
我手一抓,将身侧一个瓷瓶抵在喉咙处,说道“我们桑国人,从不屈服”徐夫人双手在我心口点中大穴,说道,“戴上手铐脚镣,带下去”
她点的穴,其实只要一个多时辰便能自行解开,我停了停。徐夫人右手一拍,将瓷瓶从我手中取下。又取下我发髻上的发簪,从她自己的妆奁中,取下绢花和绢丝替我簪上。
“这发簪太过锋利,你若想明白了,我自会交给你”
那些亲兵瞬间也明白,我不是什么江湖侠士,而是一个刚烈的桑国妇人。只是走错了路子。其实走错路的桑国妇人,何其多。他们不知丈夫做的事情,究竟是对是错,只有默默跟随。
亲兵取出手铐脚镣,为我戴上。几十人列队整齐,将我的双眼蒙上,送到了战俘营。
我满头零散的珠花,绢花,难掩病容,将士将我推入桑国妇人所在的战俘营中,月色下,木栅栏上了枷锁,惨淡的月光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弹着桑国的新月琴,将眼泪含在眼中,悲悲戚戚,只有脚上的脚镣为我和歌,我自己都佩服自己,我行走江湖,扮过商贾,扮过教书先生,扮过绣娘船娘,扮过青年少侠,只有现在,扮得真像一个披着人皮的躯壳。
我竟然有些沾沾自喜,也算是做了一件实在事。
我的琴声越来越凄苦,跪坐在木栅栏一侧的战俘,被我浮动单薄又苦涩的琴音吸引,他们纷纷抬头看向我。
“这个女子是谁,怎么也被抓来了?”
“听说她夫君被徐将军部下杀了,她胆子很大,来找徐将军理论。结果,徐将军在城外巡防,她行刺徐夫人。她自然打不过徐夫人,便被徐夫人给送到这里来了“
我自然没有行刺徐夫人,那只是我和徐夫人演的一出戏。她也早已怀疑军中混入细作,便出此计策,好一举多得,同时将细作引出。
”现在明确了,这个细作便是同时看守过战俘和出入过徐夫人卧房的亲兵。
我那日弹的是桑国乡间的曲子,星星花。那是一种野花的名字,在桑国乡间生根发芽,从亘古到未来。
星星下,开满花,萧萧玉骨彩虹下。我带着星星花,闯荡天下,从长治川到秋村山,星月容颜死于昨日,身侧空空荡荡,却依旧握着一束星星花。
桑国和宏州,相隔千里,他们的思乡之情都凝在他们眼里。
异乡遇知己,我隔着眼泪看着战俘脸上的细微变化。
他们絮絮说着自己的往事,家中的爹娘。海上的风浪和她们那些自以为是的英勇。我将琴弹得极慢,极哀怨,对他们的勇气连练称赞。并哀求他们如若能回国,一定将我带回去。
他们连连点头,其实他们何尝不想回到故土。只是他们也等不到陛下的皇命。
其实我对桑国话懂得极少,是有个小将隔着栅栏,暗中向我比划。
战俘自然向我透露了我们栾安将军的计策,我说,中原李朝之人,有句话叫做将计就计,我们应该能屈能伸,跟着他们回到森州,再谋报效陛下才是。
他们沉默了很久。我的琴弦又响了,我说我的夫婿被宏州的守将杀了,我几经周折,一路弹琴卖笑,艰苦异常,好不容易来找徐云哲讨个说法,却被他们抓了。现在我和丈夫的家没了,又回不去自己国家,行尸走肉无异。
我假意越行越远,走到很远处的一个角落,默默不语。
第二日,他们果然找到栾安少将军,假意归顺。
栾安自然明白,取出早已研制好的药丸,药丸中是三七,加了麻药,荷叶,桃花,却骗他们说是毒药,不按着我们说的做,就会毒发身亡。
战俘自然不肯就范,我在营帐之后,在栾安少将军示意下,先点中他们穴道,再已烟遥西溪的掌力拍向他们的心口,他们胸腔受了挤压,喉管张开,“毒药”滑入喉中。
荷叶和桃花混在一起,他们不到一个时辰便腹痛难忍,我们再假意以木香,吴茱萸,白芍作为解药,但也告知他们,解药只管三日,三日之后,需再服用。
如此一来,他们便只有乖乖就范。
出发之前,我们的将士扮做挑夫,挑着“金银珠宝”,挑了五百战俘充作先锋,锦衣绣服,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极为威风。
但战俘们不免心惊肉跳,脚在马磴子上也是哆哆嗦嗦。栾安少将说,你们再哆嗦,便杀了你们。这样,你们梦里也能回家。他们这才稍微安稳了些。
其实那些宝物,是我们在大大小小的石块之外,用面粉,琉璃粉,铜粉,铁粉糊之,阳光之下,熠熠生辉,满目琳琅,难辨真假。
栾安少将带着我们,我走到队伍之中,扮作挑夫,也去了赤州。因为你爹爹也去了。
我看到了你爹爹,他依计策扮作战败的我朝将士,他转身时,看到了我,朝我笑了一下,道,你果然跟来了。我道,“我自然要来。”
我们并肩走着,极为小心,沿途无暇顾及美景。
官道之上,设卡的桑国人上前盘问,我在十余位战俘的马腿上悄悄以指叩之,马受了惊,笔直冲了过去。
设卡的桑国人不恼怒,反而称赞道,这才是桑国英雄的派头。因此,我们一路通行无阻。原来他们的法则,胜利者从不下马接受盘问。
我们到了森州,桑国的战俘由我们扮作马奴的将士牵着战马,森州城的门缓缓向左右打开。原来,桑国人将部队分成两股,六万人由主帅樱烈十一郎带领前往宏州,另外六万人由副将忠信昭统领驻守在森州城。
只是主帅樱烈十一郎与忠信昭嫌隙依旧,战俘喊道,樱烈十一郎三日后将到赤州城外虹光台,命忠信昭三日后前往虹光台相迎。
这个战俘是樱烈十一郎身前的小校,叫做秋之光。我们的将士拿刀抵住他后心的死穴,他握着樱烈十一郎的印信,却是战战兢兢。
信上字迹是我们一位谋士从樱烈十一郎的信笺中描下的,运笔的方向,力度,藏锋露锋的起势都是一模一样的。我们的将士在秋之光的脊梁骨上连戳几下,他后后背后腰后颈上的骨骼关节无法弯腰低头,于是便僵成了一副昂首挺胸,斗志昂扬的模样。他的头根本低不下去,一眼望去倒是威风凛凛,头发丝上都散发着胜利的气息。
忠信昭压住自己的神色,走向秋之光,当他手握着一纸骄阳跋扈,春风得意的文字,努力挤出笑容,那笑比哭还丑陋,比我们的金银珠宝还假。
他和秋之光并肩而行走在我们的前头。舞姬穿着很薄,很明丽的衣衫,好像一幅五彩缤纷的画。她们殷殷勤勤得踩着“紫葵舞步”迎了出来,脸带蜜糖,目如水月竟花。她们伸出手臂,不经意与秋之光相撞。秋之光脸一青一红,舞姬笑嘻嘻得用小手握着他的衣襟,喃喃得叫着秋之先生。
舞姬的舞姿很美,如樱花与春水共天长。可琴韵鼓声之下,怎么也掩盖不了她们眼中的惊恐和落寞。虽然她们看向骑马凯旋而回的“”勇士”是崇敬的。是仰慕如君父的。
忠信昭官模官样,按照礼节,以柳枝洒地,为“勇士”接风。他努力装出一副极为开心的神色,将不情愿都掩盖在长袍下。
“那么,今日本座便在松鹤楼设宴”他的眼神从“勇士”们的脸上,一一流过。手中的那枚玉佩,和着鼓乐的节拍,应和着他眼珠的转动,敲打在几案上,一下,一下,清脆而回音叮咛。
桑国战俘们其实都怕,都有些不自在。但我们那些将士就紧挨着战俘站队,虽然低头,虽然假意被绑,但都已将长剑,匕首,短刀等兵刃藏在身上。战俘如若敢当作揭穿,我们的将士瞬间便能将他们手刃。
舞姬前呼后拥,载歌载舞,将战俘引到了松鹤楼。
我们作为马奴,牵着他们的马,也行到了松鹤楼。
松鹤楼中,桑国乐师在烛火和故作庄严的音乐中,昏昏欲睡。一条从桑国运来的大鱼被片成很薄很薄的鱼片,置在冰层之上。那条大鱼,叫做溟鳇鱼,头骨凸起如山峰昂立,虽然死去多时,却依旧威风凛凛,它的一双鱼眼睁得很大,在鱼的头骨上凸起,意味深长得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
战俘们战战兢兢,举樽时眼神闪闪烁烁,甚者不敢直视溟鳇鱼的眼睛。
原来桑国有个传说,说谎的人,如果与溟鳇鱼对视,溟鳇鱼附着的龙魂便会将撒谎的人刺死在屋檐下。
忠信昭拿着酒樽的手,摇来晃去,酒像一个一个披甲的小人,从酒樽中上跃跳下,在死气沉沉的乐曲中赴汤蹈火,极为怪异。
他望向远远立在楼外的栾安少将军,手腕一扬,铠甲上的一枚长铁片从他身侧像一道光一样刺来。栾安向右一闪,那枚长铁片穿透战马的脊梁骨,带着战马甩出几丈远,将它钉在了青石地上。
马血和马的脑浆,沿着青石缝隙,流淌成奇怪的方形。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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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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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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