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和云沁,并肩走在海滩上。海风有些咸味,海滩上,是三三两两的渔家女。她们的背篓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鱼虾蟹,还有五颜六色的贝壳。渔家女看见了云沁,喜滋滋得看着她,这个姑娘好漂亮。
云沁对陈恪说道,弟弟说他是萼华人士,可大海茫茫,琉璃宫究竟在哪一处的岛屿。
陈恪道,楚公子,也许有他的苦衷。而且,他言行有度,定是有琉璃宫严师教诲。
两人一路走来,鲜鱼,汗水,海风的咸湿之味纠缠在一起,已是到了一个渔村。
这是什么村。云沁问村口一个老爷爷,老爷爷已经很老了,他耳朵有些背,含含糊糊得道,我们这,我们这,是卖鱼的。我们的鱼都是从海底打上来的,海龙王给我们丰收。
那老爷爷,您姓什么?
老爷爷喜滋滋得道,我们这的鱼干,论斤两,论条都能卖。m.miaoshuzhai.net
云沁笑了一下,像老爷爷这样的也好,每天都不知忧愁。
两人别过老爷爷,往村子里走。
一排排的鳗鱼干,带鱼干,黄鱼干,虎头鱼干晾晒在屋前屋后的竹竿上,鱼的肚子被剖开了,撑着竹篾子,气味咸香。这里的房子都是大块大块的石头垒成的,方方正正,一幢紧挨一幢。满满当当得石头房子倚在山腰里。房前屋后点缀了大大的贝壳,龟背,尖角的海螺用渔网上拆下的绳子串成风铃,在屋檐下,面朝大海,唱着歌。
几个渔女,带着竹编斗笠,坐在墙根处,说着海上的见闻,补着渔网。她们斗笠上的花儿,红得鲜艳,紫得奔放,黄得灿烂,映衬她们的脸庞,红中藏着麦黄,朴实无华。
这位姐姐,这里是叫做什么村,我们是来买鱼的。云沁上前问道。
一个渔女道,我们这里,叫做海门村。你若要买鱼,前面转弯找老齐。他家就他一个人,吃的少,卖的多。
渔女嬉笑着走向前,说着集镇上的纱裙模样。
云沁和陈恪沿着渔女所指方向,转过一个角落。只间一幢两层石头房子,门口晒满鳗鱼,矮墙上不知名的绿色野草像个害羞的孩童,露出一个一个小脑袋,看见生人,又将脑袋藏进墙后。院子前,一个五十上下的黑脸汉子,正将案上的黄鱼摊开。他听见有人走进,抬了抬头,见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姑娘。他一边低头用刀划开鱼肚子,一边对云沁和陈恪道,头家财源广进,头家是来买什么鱼的?”
他不等陈恪和云沁回应,便跟着夸赞自己的鱼,“”我这的黄鱼可是顶好的。我家的看不上,还有其他家的。那过去有一家卖带鱼,再有一家卖虾和蟹。往前再走半里地,那家的胖子卖海里的稀罕货。什么贝壳,珠子,风铃,花样可多了。
他剖鱼的手布满老茧,磨得发亮的尖嘴刀从鳗鱼的鱼头至鱼尾剖开鱼肚,待剪刀的尖头触到鱼尾时,鱼骨连着内脏已被他完整得取下。
接着,短剪横竖两刀,已剪去了鱼鳃,鱼鳍。
几朵水花飞溅,这条鳗鱼落进了盛满清水的鱼盆。
”我这可不是普通的水,是走了几十里地,挑的泉水,这水里还加了梦州“卧雨堂”的十年生姜酒。能去腥,又能入味”
“老伯可是老齐。“
这个汉子点了点头,笑容从脸颊堆到了脖颈,他说道“我是老齐,卖鱼养狗的老齐。”老齐指了指案板下,那趴着一条又瘦又老又小的老黄狗,皮毛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很单薄,很脆弱,似乎一掐就能断。它一直眯眼打盹,谁都不理。
”齐二狗,来头家了。你旺一个“
老齐脚尖一挪,踢了踢老黄狗的尾巴,老黄狗是太老了,它方才一直昏睡着,现在被老齐踢醒,腾一下,头顶着案板底支撑起,双眼瞬间由昏聩变得精神抖索,但它极为警惕,头朝东晃了一下。只低低得吠了一声,目不转睛得望向陈恪和云沁,恻恻得站着。
&"这小狗出卖了齐老伯的真实身份”陈恪低声道。
“何以见得”
”狗通灵性,如若不是偶有“稀客”来访,老齐谨慎提防,这小黄狗也不见得处处江湖处处风。它是嗅到了剑的气味。只是这小黄狗,是真的老了“
”这两个少年是什么人,人倒是俊秀,但来我这买鱼,带着兵刃,且看打扮全然不是鱼贩子。”如若说他们是大户家的买办,但这排场怎的一个都没有。
每逢大户家买办来时,高头骏马,前呼后拥,黄白酬金,茶叶丝绸样样都是备齐的。
“来来,头家看看我的鱼。”老齐不动声色,招呼陈恪和云沁。
陈恪和云沁已缓缓走道了案板前。
老齐左手在案板上一拍,鱼盆中涟漪泛花,凝成“水龙”盘旋而出,盘沿内外,声若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是用了极深的内力,催动掌力从案板上传至盘底,虎口开开合合之时,一掌之下,方寸之间,天翻地覆。
”打破银瓶“这招式如若对敌,敌人的双臂双腿这般震荡,未及近前,便已瘫软在地。
他右手五指张开,平平挥出,掌下,突生白雪。
这招是西域天女散花手法的第一式。云沁暗自想着,但她却指着那白雪道”这是海盐。“
这白雪落在“水龙”之上,案板酒气鱼香激荡,仔细一看,水雾之中,鳗鱼正横卧在案板上,粗粝的海盐正和着酒和水,慢慢渗入鱼皮鱼腹之中。
老齐是渔人的贫苦打扮,但这双手,却明明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他握刀的手法,刻意隐去本门的武功,但一个人,拼命掩饰自己,可他的眼神,他的慷慨,他面对山川的气度,却是改变不了的。
他的尖刀对准水龙未尽的水,吹去刀上的血渍。接着刀柄一弯,鱼内脏与鱼骨架已被刀扫下了案板。
瘦瘦的老黄狗欢快得跳起,舌头一卷,已将鱼骨头和内脏吞下肚。
但它眼角的余光,依旧停在云沁和陈恪身上。它默默得站着,似乎又在等下一条鱼的内脏。
“这个老伯,一定是用刀的高手“陈恪对云沁低声道,你看,伯伯手握着这把刀,握在了刀柄的最高处,中指却是虚握的,小指的关节比其他之都突起。这是西溪山庄的功夫,这个掌法,进一步,可杀敌于无形,退一步,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能将刀作为暗器,直接弹向对手的要害。
他是陈家之人吗?怎么会流落此处?陈恪问道。
陈恪低头仔仔细细得将案上的鳗鱼看了看,这才抬头问道,在下姓陈,这位是我的妹子,姓简。
噢,你们是哪里来的,要买几担鱼。
云沁道,我们是隔山的温桐镇来的,我家家主是从高州回乡的戴侍郎。
戴?戴侍郎。那可是个大官。老齐眉开眼笑,这算是来了个大客,忙问道,那你们要什么鱼?
云沁伸出手指,黄鱼,鳗鱼,鲳鱼,都要。
那几条黄鱼,鲜透嫩黄,正卧在一块从海底捞出的寒冰之上。
齐老伯直点头,姑娘好眼力,只是姑娘要几条?
云沁拉着陈恪的衣袖道,要几条
陈恪道,家主下月大寿,各要五十条。
齐老伯掰了掰手指道,这还差一大半,我着几个老哥哥下海捞去,下月再来取。他说得头头是道。
这鱼是你打的吗?
齐老伯摆了摆手,亲咳了一声,道,我老了,出不了海了。这是村里的年轻人打的,我一个老头子,就晒干了来卖。
他颇为豪爽。指了指几案上的带鱼,鳗鱼,石斑鱼,这些都是今日打的,两位头家,一起看看。
此时,村里突然想起了号角声,先是一个声音喊道,桑国浪人,又来了,接着,一声传一声,桑国浪人,来了。瞬间,整个村子都被这声音给掩盖。
声音夹杂着惊惧声,也有孩童的哭喊声,和妇人的呵斥声。家家户户的院门打开,妇人抱着大件的家当,大点的孩子牵着老人的手,老人的背上又背着更年幼的孩子。人潮涌动,涌向后山。健壮的妇人和十五六岁的孩子走在队伍的外侧。他们手拉手,围成队伍左右的两堵墙。老人,怀着身子的媳妇,瘦弱些的孩子走在队伍中间。一路上,不断有老人,孩子,年轻姑娘汇集到队伍里。后入伍的大些的孩子,又纷纷加入到围墙中,整支队伍足足有五六百人。
老齐神色中极为担忧,他说道,这些桑国浪人,都是狠人,杀伤掳掠,官府跟个脓包似的。二位快跟着我们大家伙去前方山坳里躲避,便说是找我老齐买鱼的,快走。老齐伸长脖子,喊道,这有二个买鱼的头家,我让他们跟着大家伙先躲躲。
队伍中一男子回应道,快些进来,姑娘和我家二囡囡一起,小哥和我们一起。
陈恪回应道,有劳老伯。
云沁见老齐,神色镇定,且从容有度,便故作慌张道,多谢,谢谢。齐伯伯,你也快些躲避。
她拉着陈恪的手,就朝老齐说的方向迈步而行。
到了一处矮房后,云沁躲在一堵矮墙后,说道,我们在这,看看这老齐如何了。陈恪站在她背后,将木剑握在右手。
果然,老齐从鱼案下取出一张面具,对齐二狗道,你在这里看家。齐二狗点点头,一步三回头,转到屋内的柴草垛中,将自己埋在柴草中,伏地一动不动,双眼却望向海滩。
它的神色中,有哀愁,也有伤心,它是真的很老了,如跟了老齐去,会成为负担。
大概,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只是,它也是个英雄,要为老齐守这家,所以,它不与众人躲入山洞之中。
老齐的面具是一张庙会上随处可见的面具,黑铜色的獠牙恶鬼。他将面具覆在脸上,衣袖一拂,一只船桨从案板下呼一声跃出。这是一只极大的船桨,漆了黑漆,呼出时,如一杆长枪,锐不可挡。
“只是西溪十九绝”的招式,老齐肯定是西溪山庄之人。云沁说道。
这招叫做径幽西溪,专夺他人兵刃。
船桨向上一挑,老齐精神振振,已丝毫不是方才渔人的样貌。
他如苍鹰振翅,轻轻一迈步,立在了前方的屋檐之上。
黑铜面具,黑漆船桨,几个起伏,随着初升的月,已消逝在海边。
“我们跟去看看。”陈恪和云沁朝老齐的方向,快步迈去。
渔村的路弯弯绕绕,路上铺满石头。贝壳和大鱼的骨骼被磨平,填在石头的缝隙里。一眼望过去,花花绿绿的。原来这里有台风,路总归是要铺平整的。
陈恪和云沁对渔村的地形不甚熟悉,踩来走去。跃过好几处人家的屋檐,这才到了海边。
海滩上,泊着三艘桑国人的船,每艘船的船头,都绘了一只蓝眼的海鸟。一些服色各异的浪人,手持武士刀,正从甲板上往下冲,他们的的兵刃,像长剑,但没有剑尖,有点像刀刃。
他们的发髻也是摸样古怪,额前剃去了一大片,露出青色的头皮。
“你们这些强盗。”老齐落入浪人之中,船桨一挥,立在海滩上,将浪人的队伍截断,然后一转身,船桨拍了下去,正中一个浪人的门面。浪人重心不稳,向后摔去,老齐补上一刀,正中他的脖颈,他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吱声了。
六个浪人围住老齐,六把刀,对准了老齐的眉心,背心,双膝膝盖,双手手腕。老齐的双手握在船桨正中,左手向右,右手向左,船桨划出一个圆,这圆划好了,那六人也倒地了。都是腰上重伤,鲜血从铠甲上喷出。
老齐夺下几柄武士刀,丢入海中,一个浪人去夺刀,老齐船桨竖起,左手一挥,浪人被抛起几尺高,船桨拍下,浪人被拍入海中。
接着,他边迈步,边追杀浪人,所过之处,浪人倒下十之二,三。
他右手拉过一张绿色的渔网,渔网上缀了十来个白色的螺角。船桨一甩,渔网像一个巨大的兵刃,在半空张开,将几十个浪人罩在了渔网下。老齐踩在两个浪人的肩上,船桨斜着,竖着,横着各拍几下,螺角扎入浪人手中,脚上,眉心,肩上。一时之间,嚎声一片。
看见没有,这个叫下海抓鳖功,老齐大喊道。船桨飞快旋转,已剁下了几个浪人的头颅,他们的身体栽在沙滩上,蚂蚁蜂拥而至。
还不快给祖宗滚。
老齐揪住一个浪人的小辫子,将他拎起来,丢在渔网上,他摔了个四脚朝天,后背压住了一个浪人的手臂,两人被渔网隔着,看不清底细,竟然互相厮打了起来。
老齐船桨抽出,向前走了几步,立在渔村门口,道,识相的快走。
他连喊三声,喊声震耳欲聋。
未必,一个声音突然从一艘船上响起,接着,一个像琵琶的一样的声音响起,乐曲很缓,不是我朝的乐曲。
船帘掀开,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立在甲板上,管带高耸。
他手中握着一柄小小的折扇,说了一句陈恪和云沁都听不懂的话。
那些浪人得令,各自拖了几具死尸,回至船上。
老齐道,你又是谁。
那个桑国公子道,在下赵政。他的眼睛很小,虽是男子,紫色衣衫上却绣了黑色樱花,肤色很白,眉眼却带着些许媚意。他这打扮有些不伦不类。他看老齐的时候,眯着眼,冠带上的明珠闪出一丝一丝紫色的光,像死不瞑目的鱼,望着无垠的大海。无不去彼岸,到不了此岸,没有去路,没有来路。
老齐骂道,什么鬼东西,藏头藏尾。他迈出几步,船桨挥出,向这个赵政击去。
“不好,这沙滩有陷阱。”云沁高声喊道
这陷阱挖是直接在沙滩上挖出一个洞穴,再在洞口覆上一张帆布,帆布之上,铺了很薄的一层被海上浸湿的沙子,远远望去,确实很难发现。
只是陈恪和云沁站得稍远,月影斜过,帆布的一角被吹起,露出了陷阱。
但老齐的脚尖已陷了进去。赵政笑了一声,折扇一转,沙滩上随之裂开一个大口子,老齐脚下一空,已随着流沙坠了进去。
“你们这些人当真卑鄙。方才故意派几个武士装模做样,一步避开陷阱,往这位老英雄身侧俯冲。”陈恪大喊道,“无耻”
陈恪右手出掌,掌风若漫天星星飞落,已将六个直冲而来的武士扫落在地。掌风劈中他们的心口,疼痛蔓延到两臂,但他们倒地之时,两手手臂伸直贴在地上,握拳松拳,六把长刀交织成网,直向陈恪而来。
陈恪名指带着右手,左右点弹,接连呼出几掌,掌风绵延,已将沙滩上的渔网吹起半人高。
木剑一挥,渔网如一面墨绿色的墙一般,倒向飞来的六把长刀。
他左右手交替出掌,掌中风云顿生,渔网中的渔绳在掌风之下,互相缠绕,状如死结。陈恪两手手心相击,众多个”死结”临空或向上,或向下跳跃,已将六柄长刀缠在了”渔网阵“中。
这夹风带雨的长刀,顷刻进退两难,威风落地。
云沁的短箫握在手上,她手臂一扬,金光一闪,短箫与迎面飞来的长枪相抵。长枪的枪头锋利无比,但短箫刺得极快,正中长枪的正中,将长枪断成了两截。
”朱爷爷教的,果然都是传家之法“云沁说道。短箫在她手中极为灵活,她身若白猿追云,手似青藤曼曼,上举,下移之间,短箫在五指间金光闪闪,疾转几圈,已将疾刺而来的长枪,长箭上以四两拨千斤之法,断成了几截。
齐伯伯,齐伯伯,云沁已奔到了陷阱边沿之上,朝陷阱之下张望。
月色不如日光朗朗,但也隐隐可见这陷阱极深,宽约二尺。老齐手持黑漆船桨,贴着沿壁站立。他的脚下,一团银光隐隐泛着血光。这正是将老齐双脚牢牢扣住的机括。
老齐听声辨形,抬头借着月光,见陷阱沿上有两个身影,便已知是今日来买鱼的少男少女。
他心中疑虑顿笑,爽快得答道,买鱼的头家,老齐便算死了。答应你的鱼,也决计不会少。
哈哈,老齐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有人与我一起赏月,却还是在陷阱里。
云沁伸手下探,老齐的船桨敲了敲壁沿,说道,小姑娘,老齐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我这死不了的。
他说着说着,突然向上抛出一团黑色事物,这黑色事物越飞越快,贴着陈恪的手臂,与他擦肩而过。
这事物触及陈恪臂弯时,只觉冰凉异常。陈恪手臂向前一绕,指尖触到点点湿热之物。
是血。
但这不是陈恪的血。
啊,一声惨叫,陈恪回头,一个桑国武士跌跌撞撞,半个身子已埋入沙滩之中,他的年岁已很大,头发花白。他手上正握着一双马头锥。锥上的马头都已被削去了一半,不知所踪。
这马头锥约莫四尺长,锥尖上淌着血,那些血是从他心口喷涌而出的,那个地方,被用力嵌入了一团黑色事物。
这个黑色事物,正是老齐的黑色面具。老齐立在陷阱之中,月光拉长这武士的身影,向陷阱靠近。老齐取下面具,一击而中。
这武士断气时,还保持着双锥笔直的偷袭之姿。
“”齐伯伯,“陈恪拱手而立,
云沁心有余悸。
老齐摆摆手道,别,年轻人。他又笑了一声,笑道,老朽在底下,没死,让这些桑国乌龟失望了,哈哈。他仰天大笑。
“齐伯伯的伤不能耽搁。”陈恪和云沁滴声说道。
他们二人,退后几步,靠近陷阱。
“桑国人太多了。”
陈恪一只手折断一只飞来的短箭。这渔网阵也有用尽的时候。
他在沙滩上四处寻找,一眼望见稍远处几只废弃的小小独木船。
独木船长不到一丈。
齐伯伯,劳烦借下船桨。
老齐在陷阱之中,双脚被机括夹住,无法脱身。
他已听出是白天的两外头家,他手臂一伸,黑漆船桨从陷阱底下探出头来。
陈恪接过船桨,握在右手,他向前一撩,桨板扣住了一只独木舟,用力一划,独木舟在沙地上迅速划了过来。
沁儿,短箫给我。
云沁将短箫递过,陈恪将锋利的短箫在船正中划了一刀,船立即分成两半。
阿哥,你做什么?
陈恪将已成两半的独木舟倒转一下,尖的一头朝上。摆在陷阱四周。接着,他将云沁推进独木舟之下。这独木舟对半砍斫后,恰好能容纳一个人躲藏。
接着,陈恪又同样砍斫了另两艘独木舟。
如此一来,这些独木舟便犹如一排盾牌,将老齐和云沁护在了正中。
陈恪摆最后一半的独木舟时,已回手将黑漆船桨递给了云沁。
“沁儿,我去打跑他们”
陈恪说道。
他迈开大步,直朝桑国的船疾冲而去。
几个浪人从船舱中冲出,陈恪的剑锋先人而至,划出了几道弧形,浪人倒下了三个。
陈恪向右一挥,木剑削在桅杆之上,桅杆倒下,杆上的樱花旗落在了甲板之上。四个浪人各持旗子一角,向后退去。陈恪左手出掌,先以飘字诀竖劈后名指内拨。这股掌力击到半空,一掌变成了四掌。各自击中旗子的一角。旗子从那四个浪人的手中脱手而出。
赵政折扇张开,要来夺回这旗子。他的左手已夺下了一个浪人的兵刃,兵刃从上往下刺出,要挡住陈恪的去路。
赵政在船上,倒下的桅杆一头还搭在船上,一头已落在了沙滩上。陈恪踩在桅杆之上,身子前倾,右臂伸直,带着木剑在身前划个半圈。赵政的兵刃在他肩下刺了空,他的剑招诡异,声动击西。兵刃尖的一头对准陈恪的左肩,而另一头却直刺陈恪心口大穴。
陈恪道,你声东击西,那么,我也便以动制动。他右手变成诡字诀,剑尖随之刺到船舱,人已借力横到了半空。然后,左手一抓,将樱花旗抓起。
旗子四角的四个人,已被这临空袭来的掌力,打得目瞪口呆。四人各自向稍远处滑去。
陈恪木剑从船舱中抽回,他左手一扬,樱花旗已落进了海中。那四个人,迅速脱去罩衫,竟齐齐跳进入海中,游向那面旗子。
赵政的兵刃转了一圈,兵刃划出的圈,将陈恪锁在了正中。他道,阁下功夫,佩服。但他却又将兵刃丢弃在甲板上,手中现出一柄长剑,正面去削陈恪的木剑。
他这把剑叫做苍梧剑,极轻极柔,是桑国第一山,八歧山的万年陨铁所制。陈恪木剑连挥几下,黄色的剑影在身周像夕阳洒遍大地。
苍梧剑银色光影在金色剑影中,闪闪烁烁,樱花绚烂,木剑稳如长虹。樱花追逐长虹,燃烧成蛇形,长虹横在半空,陈恪右掌翻转,剑身平平向前,金色剑花飞起,吞向这银色樱花。
赵政的剑越舞越快,金光从右至左,银光从左至右,两人一前一后都立在了船沿上,相距不过数尺。陈恪的剑却越来越慢。赵政有些得意洋洋,你们的剑术不过如此。
陈恪道,不过如此的,是你们。
赵政的手握着剑,先左刺一下,再右刺一下,接着向上。如此循序渐进,这三下连贯使出,一气呵成,剑花樱花一般,柔柔飞出,一招制服周身几尺。
“你这个,剑有个毛病,就是刺得太快,你若慢点,这一下能制敌一丈。”
陈恪故意一动不动,等着他再刺。
赵政道,你胡说八道。他的剑一路飞起,已刺到了陈恪的肩上。陈恪长剑突然在半空一个回旋,剑光如骄阳洒满地。金光所及之处,银剑招招刺空。
陈恪的剑花将赵政的剑,压在了无形屏障内。十几个浪人在船舱中一涌而出,将陈恪围住。
陈恪说道,让你的那些人都停下,谁若想暗算陷阱中的老英雄,那么,我便和你这个赵政同归于尽。
赵政眼角闪过一丝极为黯淡的光,说道,弓弦武士,长枪武士退下。
几声响从船楼之后传来,他们的脚步很轻,可不知是因为大船在风中摇晃,还是因为海风吹得冷,这些人的脚步声有些颤抖。
陈恪送了口气,老齐必定被他们所伤,我先取解药。
陈恪的左手用力一挥,冲得快的浪人被掌力甩到了后方,跑得慢的浪人,又被这前后夹击的力道,困在了船舱前的狭窄空隙处。十几个人无一能再往前冲。他们的膝弯里都被这一掌所伤,疼痛不已。陈恪向前踏上几步,木剑横在了赵政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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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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