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斋>其它小说>凝霜傲雪录>第47章 不节不义,不得不归-2
  这四人依附玉若血,将玉若血入不了眼的物件偷偷捡来贩卖,竟也赚得盆满钵满。只是玉若血为府台所擒,四人没了营生,便知好四处掠夺。

  四人一路骑马奔行,到了此地,见此地人烟稀少,且此院并无护院。唯一的主家,体弱多病,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周不节,难渡,三三四四几人的对话,那四人听得清清楚楚。暗想,这周不节多半是失心疯。有财有势,何必找个野和尚做女婿。于是,天不黑便动手上场。

  四人对四人,刚好。说三道四本来托着难渡的后腰,他这一兴奋,一大喊,双手松开,难渡失去了重心,啪嗒一声,从胸口到膝盖便摔到了地上。

  推三阻四道,“嘴上长毛的要偷懒”手也跟着一松。他一直低头走路,未曾留意前面那四人。难渡头便跟着身子载了下去。

  “哈哈,又来了四个。有趣,有趣。哈哈,永世奶奶好福气,五个一起收了好了,一个耕地,一个织布,一个烧火,一个裁衣,还有一个吗,哈哈,生娃娃。”颠三倒四一乐,板着指头算计,难渡的脚也跟着身子栽了下去。

  这一下,难渡头朝下,背朝上摔在了地上,嘴角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淤了血,肿得红红紫紫的。他昏昏糊胡中,牙齿打格,嘟嘟囔囔“这,这什么菜,怎么那么硬。”

  钱拿来上前躬身施礼道,“主家,在下钱拿来。兄弟几个做的是这无本的买卖。”

  “什么骨,没得听说过,我喜欢羊骨,煮的稀烂,好吃。”难渡又痛又饿,却浑身无力,双眼睁不开,隐约听见旁人在议论什么“骨”,便赶紧争辩,要来分一块骨吃。

  那四人不理他,一并围向周不节,亮出了兵刃。

  “什么的东西,敢动我祖宗?”三三四四几个人一起大呼,双手抱头,踩在难渡背上,跳了过去,又一骨碌滚了下来,争先恐后围在周不节身前。

  ”我先到的,“颠三倒四大喊一声,他本来就扛着难渡的脚,离周不节近些,自然到得快些。

  哼,说三道三和推三阻四齐声哼了一下,但三人却同时摆好了架子,说三道四的掌在最上面,推三阻四的掌在中间,颠三倒四的掌在最下,如一面盾牌,将周不节护得死死的。

  “祖宗带着和尚先走。”说三道四道。

  钱速来见这三人摆出的架势,如孩童过家家,长刀一转,直刺他几人下盘。三人冷笑了一下,“这算什么兵器,我们那的小丫头,都用这洗衣服的。哈哈哈,嘿嘿。”m.miaoshuzhai.net

  “这东西是从哪家的棺材里扒拉出来的,没的钱买个好些的兵刃吗”

  他三人边笑边跳,钱速来连刺四下,都刺了空。

  “我在这杀了这几个人,你们去办事。”钱快来道。

  “走什么走”说三道四突然从中跳出,还是和方才一样,在半空翻个跟头,在梁上抓了一把,稳稳得落在了那两人前面,“去哪里啊,这是我祖宗的家,你们不得放肆。”他伸出鸡爪一样大小的手,隔空在几人头顶点了点去。

  他手中一左一右各拿了一根烟袋,是他跟头翻到半空时,顺手从大梁上取下的。

  但这武器过于滑稽,分明是羞辱他四人。

  于是,四人分散开来,对付三三四四。

  “哈哈哈,”说三道四将烟杆对准钱快来,便去劈他。他折扇扇面张开,说三道四看着扇面上几个字道,“我道是谁,这山木人什么,什么的。”他识字不多,将岩栖谷隐各读半边,最后一个隐字认不下去了,便叫道这什么字,什么字。烟杆挥来舞去,要去烧这扇面。

  哪知这扇面掺了极厚的大海龙油,烟点不着,刺不破。

  钱快来折扇开开合合,说三道四的烟杆在扇面晃来荡去。奶奶的,说三道四呸了一下,伏低,竟然一下钻入钱快来的裆下。

  他点了钱快来的衣衫,火苗窜起,说三道四顺着火势,轻轻劈出几掌,火苗瞬间窜到了钱快来的衣领。钱快来扇面张开,便去拍打这火苗,可他的扇子扇得越快,火烧得便快。等火灭了,他的衣衫也烧得东一个大洞,西一个缺口。

  他恼怒之间,便索性脱下长衫,丢在地上。

  “哈哈哈”说三道四一边跺脚一边笑,你个小畜生,爷爷喜欢。

  钱速来的梅枝从他腰后扫过,要去戳说三道四的背心。说三道四缩成一团,左脚踩着钱速来横递过来的梅枝,稍一用力,站到了梅枝上,右脚一下踢中梅若冰的左肩,大嚷道,“多谢你个死梅精。”

  周不节道,“众位请回吧,我这,实在不是各位该来的地方”

  他左脚向右一步,右脚向左一步,接着左脚向右三步,右脚向左三步,然后左脚向右九步,右脚向左九步。如此,左右各十二步,人已立在了厅堂正中。

  他走路是极慢的,但步履间,身形恍恍惚惚,人明明踩在地上,却像浮在浓雾之中,辨不清他到底是怎么绕着堂上众人转了一圈的。

  钱要来道,“”摆无定九截阵。”,他却转身立在了呼呼大睡的难渡身侧,另三人心领神会,各使兵刃,各占方位,摆好了阵势。

  周不节呵呵了几声,道,“我道是什么,原来是符老怪的下三滥。符老怪坟头的草,几尺高了?”他说得极为戏谑,分明是不把这个阵势的创造者,放在眼里。可这符老怪的名字,知之甚少。周不节是从何得知的?

  钱要来道,“你放肆,没得辱没师尊。”

  颠三倒四道,“屁个师尊。你到我爷爷府上来,盗狗牵羊。哦,不,我们这没狗没羊。你,你是来偷,偷,他说不下去,瞥了撇难渡,道,你是来盗我们的和尚,牵,牵我们的烟袋的。”

  两人一阵对骂之间,四人的阵法中冲出一只锄头,直朝周不节的眉心击去。说三道四将烟杆丢弃,张开双手,从右侧去夺那人骨。颠三倒四在半空翻了几个跟头,从左侧去夺那人骨。钱速来梅枝从旁横过,要刺颠三倒四的手心。

  推三阻四不乐意了,嚷道,怎么的,功劳都被你们抢了。抡圆了胳膊,上前便砸。人骨和梅枝调转方向,梅枝脱手而出,在三人头顶转了一圈,先击中说三道四,再击中颠三倒四,最后打在推三阻四的左肩。

  这当头棒喝,打得三人眼冒金星。

  钱要来长袖甩出,已将梅枝带回。人骨却落在了钱快来手中,他将人骨笔直竖起,对准了周不节的眉心。他臂力极大,这一下是要置周不节死地。

  嘿嘿,呵呵,锄头下方突然钻出个脑袋,正是说三道四,他反手紧紧攥住锄头,锄头被他这么硬扳,已然架到了他的肩上,他死死定在正中地上,钱要来这一重击,便无法落在周不节眉心。

  “哭丧棒,这是你家奶奶死了的阵势。”颠三倒四骂道,上来便帮说三道四一起扛。钱快来的折扇半空扇了下来,推三阻四一双小眼紧紧盯住钱速来的手腕,突然倒地打滚。他滚地时,如同熟透的甜瓜,东一下,西一下,先快后慢,接着又变快,复而又变慢,快慢循坏。快慢交替之间,四人的脚背,膝盖,皆已中招。

  但颠三倒四偏又与说三道四牢牢扳着那巨大的锄头,他二人聚精会神,要将这人骨撞向四人。

  周不节缓缓道,”今日老身要办喜事,诸位都请回吧。“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病怏怏的,说第二个字的时候,这病似乎好了一大半。说第三个字的时候,这病不仅全好了,功力也精进了。他最后一个字吐出,竟比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强健了数倍。

  这内力在瞬息间,由弱及强的过程,钱速来洞悉得清清楚楚。但他尤其不愿意,这到手的肥肉飞走。

  可推三阻四的滚地功现下却越滚越快,如一个闪电,钱速来的梅枝和他总差一寸半尺。钱快来的折扇也无法递到他周身。

  只剩难渡,在四人围成的阵势中,睡得格外香甜。

  梅若尘想着,我先将这和尚料理了,不怕这老头不从。他的梅枝在地上蹬了几下,换个方向,朝难渡背心撩拨。“你个死梅精,坏梅精。“推三阻四抱头在地上滚,一口吐沫却喷在了梅若冰脸上。

  梁若尘道,”不必与他计较。“

  推三阻四哼了几声,道,我偏要与他计较。

  他身子弯成一张弓,脚尖点地,双臂一上一下相接,梅枝戳难渡前胸,他便挡难渡前胸。梅枝戳难渡脖颈,他转个小半圆,双手一扣,离难渡半尺高时,双手掌心向外一弹将梅枝推走。

  推三阻四这般只守不攻,梅若冰心中一惊,这是何门派的内功,他每运梅枝一次,便觉有一股内力,自推三阻四的双掌之中缓缓流出,所及之处,自己的内力被这股内力抵消无影无踪。柳州五侠的四人齐齐望向周不节,他虽已年迈,但神色淡然,四人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梁若尘和廖若空与颠三倒四,说三道四,已对了十余回合。颠三倒四和说三道四的臂力刚将人骨竖直,梁若尘左手攀住人骨中心,从左侧借力跃上人骨最上方关节处,而廖若空右手攀住人骨中心,从右侧借力跃高。他两人均比颠三倒四,说三道四高。两人一跃到高处,便借下坠之力,将人骨压向颠三倒四和不三不四。

  颠三倒四骂道”你丈着多长了几块骨头,作弊。爷爷便要来坏了规矩“他从怀里掏出一杆烟杆,咬住烟嘴,烟杆如一枝箭,射向廖若空,烟嘴向上,斜插入了砖缝间。颠三倒四身子向后倒,说三道四心领神会,左胳膊高举牢牢抵住下砸的人骨,右胳膊弯牢牢夹住颠三倒四的脑袋。颠三倒四身子伸得笔直,脚心便碰到了烟杆中间。他大喊道”你这四个毛贼,让你们好看“话音未落。颠三倒四的双手竟抓住了说三道四的双肩,颠三倒四横着,说三道四头朝下,用双脚代替双手,左右脚心牢牢抵住人骨。如长剑般竖着。

  这一阵势,出掌之奇,内力之精妙,江湖之上,已属佼佼者。

  但说三道四腰上迅速折了一下,颠三倒四双手紧接着交叉,这两下力道,看似软绵绵,实则力大无穷,烟杆又被震得飞起,洞穿人骨,没入廖若空的前额一寸有余。廖若空连着心口一震,双手一松。这一人的力道瞬间大减,说三道四和颠三倒四早已预料,两人四只手手肘相碰,在半空各翻转几下,双双立在了周不节身前。

  可颠三倒四怀里的另一杆烟杆,不偏不倚刚刚又插在第一杆烟杆扎出的小孔里。

  这人骨下坠的力道加上不三不四和颠三倒四同时故意重重踢向人骨的四脚,梁若骨始料未及。他如若松手,人骨砸下,再碰上地上斜插的那只烟杆的阻挡,这反弹的巨大力量,势必会将廖若空震得重伤吐血。

  梁若尘迅速收掌,身子一跃,已踏在廖若空身后,拔去烟杆,封住大穴。他收掌之时,人骨轰然倒地,将堂上几案,屏风砸碎无数。

  难渡睡梦中正无忧无虑得烤着灰兔,突然火堆由黄变红,变紫,变黑,几声巨响,天地裂开,升腾起数尺高,香气四溢的兔子在他双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色烟雾四散,青山绿水为之色变。难渡大惊,将头埋进僧衣的衣领里。

  “难渡,你知罪吗?“黑色烟雾在这个声音的牵引下,变成了白色仙雾。

  ”罪,罪。我,我犯了七戒,哦不,是九戒“他一个劲点头,这佛到底是几个戒啊,戒这戒那的,真不晓得是来渡人,还是来折磨人。

  这个声音初始漂浮在高空,缓缓如天女散花般飘落下来,好似从西天佛国穿越而来,回音洪亮威仪。

  佛光闪过,一位菩萨身披蓝金色袈裟,立在了难渡身前,难渡抬头,这菩萨却与自己一般长相。这下,不惊不怕了,张口问道,“菩萨仙名,怎么称呼?”

  菩萨道,“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河流在他手势的起落间,清净透澈,山川覆满佛花。

  难渡缓缓起身,又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菩萨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此处是你的心里”菩萨虽与难渡相貌一致,但神态,举止确是仙风初拂,明月在望。

  菩萨竟又缓缓消失不见。

  “菩萨,菩萨,别走,”难渡喃喃自语,又在自己胸口用力捶打。

  梁若尘躬身道,“老丈是当世高人。我们柳州几人,心服口服“”他又对那三侠道“日后不可与老丈为难”

  他这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周不节却摆摆手道“无妨,说三道四,送这几位壮士。”说三倒四扭扭捏捏,极为不情愿,但还是转身,跳开几步。待他从窗外跳回时,手中捧了一个二寸见方的小木盒。是乡间常见的样式。说三道四将木盒递给周不节,哼哼了几声,退到了周不节身后,满脸不情愿得看着那四侠。

  周不节将木盒打开,木盒内是一些金银细软,他将木盒递给梁若尘“这些送予壮士,日后江湖,还望多多海涵”

  这周不节知道这几人的名头,也明白他们虏掠财物是用作何事。只是担心他们日后再寻来,便索性破财消灾。

  梁若尘接过,几滴泪便滴了下来,“我们兄弟闯荡江湖,从未有人与我们真心相待。老先生今日,让我们兄弟佩服”他的语气已由方才的嚣张变作敬佩。

  周不节大笑道,“后生可畏啊”他这笑声里,四侠皆觉手心发麻,身子竟有些不稳。心中都明白了,这是高手的内力在催动他几人的大穴。

  这股力量牵引他几人,浑身酥软。

  四人单膝跪地道”拜别老先生‘周不节将梁若尘扶起道“天色不早了,都早些回家吧”但他突然只觉小腹上一阵疼痛。低头一看,一枝梅花没入他腹中两寸。

  这暗器是何时发出的,竟无声无息。

  周不节身子晃了几下,梅枝掉落在地。他五指张开,道“罢了,罢了”

  “老祖宗,”三三四四一起上前抢呼,说三道四扶住周不节,颠三倒四和推三阻四上前摆开了架势。但周不节血气上涌,脸上红一阵,紫一阵。

  周不节道,随他们去罢。这声音已比方才减弱了数分。

  说三道四封住周不节大穴,袖中掏出一粒药丸,喂入周不节口中。周不节双眼迷迷糊糊。说三道四将周不节背在身上,道“快走,老祖宗最要紧”便抢先一步,迈了出去。

  颠三倒四和推三阻四互相看了一眼,两人大拇指相接,又对着难渡看了几眼,意思是“老祖宗最重要,这和尚管他做个什么。我们永世奶奶要做状元娘子的”两人一携手,也抢了出去。

  那四侠便肆无忌惮。人骨一下捅入难渡胸口,难渡嘴里哼哼了几声,胸口鲜血喷涌,头一歪,便也不动。

  四人分向山庄东西南北四面,各据一方,如饥饿的秃鹰逡巡在山庄各处。

  但不义山庄却空空如也。

  折翼的秃鹰颓废得倒在山庄厅堂之上。

  梅枝在半空折了几折,梁上火星四渐,四人在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渡被一阵烤兔肉的香气惊醒,他一抬头,大喊一声,阿弥陀佛,佛祖救我。他胸前的衣衫已被烧得褴褛,怀里的鸡肉熟了三,四分。

  原来,他进这山庄的时候,便将一只迎头跳过的灰锦鸡一把抓过,点了睡穴,藏在心口。方才那一下,刚好刺中了灰锦鸡。但这一下,偏又解了灰锦鸡的睡穴,可怜这灰锦鸡刹那由“死”如生,又由生入死。一瞬间,竟啄在了难渡的胸口上。是以难渡哼哼了几下,又到地大睡。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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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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