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一点都不着急,面对北洋军这样的部队,农村工作远比想象的要简单的多,“县城里面又不长粮食,咱们怕什么。这帮北洋军难道还能不吃饭不成?倒是赶紧派出部队协助乡亲们把夏粮收割了。十六字诀说的明明白白的,敌驻我扰。他们所在县城里面,我们就派炮兵不断袭扰,做出攻城的样子。”
“你倒沉得住气,万一北洋军出城怎么办?”团长可没有政委这么乐观。
“他们出城我们就和他们打,河北田间沟渠纵横,随时都能够进行防御战,小股的北洋军不经打,大股的出城来我们先拖住他们,然后围歼就行了。”政委描述战斗跟吃饭一样。
团长见政委好整以暇,忍不住自嘲道:“我又犯懒了。”
“都懒!”政委笑道,“我也不想花这么大力气,可是不干又怎么能打败敌人。粮食收割完成之后,北洋军就再也没有临漳这里的粮食来源。后续部队马上就上来,这些粮食大家也能吃些曰子。就咱们收集到的情报,临漳城里面的粮食只够吃半个月的,我就不信北洋军的大洋还能变出粮食来。”
1915年的夏季战役中,人民党掐死了北洋缺粮的要害。只要和北洋军针锋相对的争夺农村,光饿也能把北洋军给饿垮。北方收割比南边晚,人民党的战线沿着收割线逐步推进。而对面的北洋军貌似完全没有看明白这点,还是傻乎乎的据守城市。工农革命军干部战士们理解不了北洋军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虽然只有一个团的先头部队,工农革命军仍然迅速把一半以上的部队派去农村。而这种胆大妄为很快就得到了回报,6月20曰,也就是河北普遍开始初步进入夏季收割的时候,工农革命军两个师的部队已经把临漳县团团包围。参与收割的战士数量大大增加。
距离临漳县不到百里的邯郸,吴佩孚完全搞不懂人民党到底想做什么。按照北洋的作战理念,要么是攻打重要城市,要么是死守重要城市,所有战斗都是围绕要点展开的。对面的人民党看似哪里都有,可是大规模的战斗始终没有展开。燕京的催战电文一封接着一封,吴佩孚抱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战争理念,想先确定人民党的主力在哪里。
直到6月19曰,吴佩孚才确定人民党主力正集结在临漳县。临漳是个粮食大县,这倒也符合了吴佩孚的判断。既然如此,吴佩孚出兵了。
但是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100里路北洋军花了整整三天才走出去40几里。当北洋军大队出动之后,首先就遭到了工农革命军空军的轰炸。真心说的话一枚四公斤炸弹,一挺机枪的二三百发的子弹扫射根本就制造不了多大的伤亡。对于十万人规模的部队,四五百人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这种统计方法是对于吴佩孚来说的,四五百人只是北洋一个军的0.5%的兵力,可对于每一个北洋军官兵而言,自己只有受伤或者没受伤两种状态,这是100%的几率。飞机每次能够打死打伤的人很有限,可是亲眼看到这些从天而降的死神肆意杀戮的北洋军可是十几倍几十倍的数量。北洋军根本没有可以应对的方法,只能一边倒的被天上嗡嗡作响的机器屠杀。炸弹划破空气坠落时那尖锐的呼啸声,让每一个北洋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面。爆炸声响起,爆炸后哭爹喊娘的声音响起。这已经不是行军而是行刑。
一开始北洋军还干站在那里挨炸,后来听到飞机或者炸弹的呼啸,不管炸弹是不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的,北洋军大队就连滚带爬躲在路边。这部队一散开,想再收拢起来就得花费很久,令北洋军官更加气恼的是,越是躲,士兵们越是明白了距离大路越近,被炸弹炸到的几率越高,他们跑得离路边越来越远。这个收拢部队带来的更大麻烦。学会了躲避之后,北洋军伤亡数量急速下降,行军速度则不能用“下滑”而是得以“坠落”来形容。原本计划中两天就可以完成的行军,现在走了三天刚走了一半。ωWW.miaoshuzhai.net
北洋军的迟缓极大出乎工农革命军的意料之外,原本的军事计划如果要推翻重来是不可能的,第一步调整的是对临漳县敌人的围歼。原本计划中,临漳县将是工农革命军与北洋援救部队的会战场所。既然吴佩孚不给力,柴庆国只好牛刀杀鸡,把原本用于战斗的一个军投入了围歼战。
当然,真正的战斗并非要拿人命去填,战争主力是军直属的炮兵旅。夏收时节天气晴朗,可视范围极大。在空军的指引下,炮兵几轮试射后就把火力精准的定位在敌人密集的城头以及几处集结点上。
只打了两百多炮,柴庆国就觉得心疼。虽然战斗准备了近万发炮弹,75炮的数量却不大。“空军怎么还不撒招降传单?”柴庆国问道。
“别急,这不是开始了么?”信任河南军区政委熊明杨说道。果然,飞机下方开始出现雪片似的小点,飘飘洒洒的落进了临漳县城。
又过了一阵,工农革命军派人前去喊话劝降。城内守军当然不肯投降,他们直截了当的请求工农革命军放他们走。
“放他们走?想什么呢?继续炮击!”柴庆国懒得再多说什么。又打了两百多炮,城头上就挑起了白旗。毕竟在城里面塞上万把人,这密度未免太大城外密密麻麻的阵地把敌人外逃的路封得死死的,除了投降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解决了临漳县的敌人,下一个考虑对象就是正在路上的吴佩孚。邯郸的敌人有二十几万,吴佩孚这次带出来十万人。原本的计划中,工农革命军将在临漳县与这股增援部队进行会战。中间不到百里的距离上,围点打援什么的都很方便。现在吴佩孚总出走来40里地,这要是气候条件好,加上眼力强劲的,一眼就能瞅出40里地去。在这么一个尴尬的距离下,包围歼灭战就变得极为棘手。
“分割敌人,逐一歼灭是没错的。有一线可能我们就要打歼灭战。若是把敌人二十万人都会放到邯郸,攻打起来就太费事了。”熊明杨与工农革命军其他政委一样,都是战功卓著的军人。
柴庆国倒不在乎有人争论,他虽然是司令员,但是在军区党委里面他也只是常委和党委副书记。高级指挥员都是党员,党委会实际上已经等于作战会。他用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道,“哪支部队能够卡住这条线,截断北洋军。咱们能不能做到,这条线两边可都是十万人。”
柴庆国这次指挥三个野战军,共三十万人的部队。三位军长十二位师长们都是工农革命军军校出身,“打歼灭战”“分割包围”是大家共同的思路,只要有可能,这些高级指挥员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他们完全可以理解柴庆国划出的那条线意味着什么。北洋军不会束手待毙,一旦发现被包围,突围的与援救的都会拼了老命。这条防御线上将承受敌人可怕的压力。这些同志倒不怕死,但是失败意味着整个战役的重大挫败。谁也不敢轻易站出来表态。三十万人的期待,光想想就令人感到沉重。
“要不我带部队上吧。”军区副司令杨宝贵打破了沉默,“哪个部队愿意和我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杨宝贵身上,就北洋军当下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打仗倒是不怕。不过到现在为止都没人提出改变包围歼灭战的思路,让同志们感到了司令部坚定的决心。
“为什么一定要打这么一个硬仗,围困不行么?”12军代理军长顾璐终于忍不住说话了。12军是工程兵部队而不是野战军,不过解放河北是缺不了工程兵的,不用说别的,光一个土地测量就得大量使用工程人员,至于河道休整更得工程兵部队。这几天临漳县收割工作就是工程兵部队承担起了绝大多数劳动。
既然是讨论会,大家想说什么都可以,更别说顾璐的提问完全不是无理取闹。
杨宝贵回答了这个问题,“北洋军的援军很可能会前来援救邯郸,在他们前来援救之前,我们先打掉了出来的这支部队后,就可以猛攻邯郸,一旦歼灭邯郸的二十万敌军,北洋就等于断了一只胳膊。”
顾璐并非纯军事指挥官,所以在之前的战役策划上一直没有太多发言,听了杨宝贵的话之后,顾璐沉默了片刻才答道:“邯郸只是河北的一角,如果咱们攻取了邯郸,北洋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玩命的夺回邯郸。只有邯郸还有敌人部队的时候他们才会考虑救援。既然咱们一定要和北洋军在平原上作战,那为什么不把北洋军拉出来打?大家都说吴佩孚是北洋军里面很能打的,就这么一支很能打的部队在空袭下行军就跟蜗牛一样,为什么其他北洋军就能比吴佩孚更能打?更何况,如果北洋军强行来援救,我们专心打北洋援军不就好了。我坚定支持打歼灭战,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不过北洋又不只是吴佩孚这一支军队。要是能歼灭10万20万援军,北洋军要么命令吴佩孚突围,要么就让吴佩孚自己固守。无论哪一种情况下咱们都可以更轻松的歼灭吴佩孚。我不支持现在就打这么一场硬仗。”
杨宝贵的眼睛瞪大了,原先的作战计划中,是希望吴佩孚援救临漳县的时候,彻底歼灭吴佩孚的援助部队,然后切断吴佩孚与北洋的联系,从容图之。他的作战思路完全是这个计划的变动,而顾璐的建议则是对当下计划全部改变,虽然这么短时间内说不出顾璐的观点中有什么问题,杨宝贵却完全不能接受。他张口结舌的就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顾璐的建议在其他的高级指挥员那里却不是没有支持者,18军军长思考了一阵说话了,“我觉得顾璐同志的建议有一定道理。虽然没有和吴佩孚正式打过,不过他们行军能力比我们想的差太多。即便是以后他们逐渐习惯了我们空军的袭扰,我觉得吴佩孚也不太可能在野战中有什么太特别的表现。而且北洋军还是缺粮,持久战对北洋军很不利。当下的情况是我们抢收粮食,部队有一定的疲惫。如果能够得到几天的休整,对下一步的作战应该很有好处。”
杨宝贵忍不住反驳道:“我们要发挥连续作战的能力……”
“连续作战那是逼得没办法,我们现在能连续作战也是因为我们靠了铁路运输,若是完全用两条腿行军,部队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而且我们的作战目标并非失败了,最初的目标是给与邯郸敌人猛烈打击之后,切断邯郸之敌与燕京敌人的联系。在邯郸地区实施运动战,以求歼灭更多敌人。”
“但是邯郸有十万人还是二十万人,区别还是很大的。”杨宝贵倒也在争论中抓到了一定的要点。
争论不休中,越来越多的同志开始参与,不过工农革命军并无与北洋大规模作战的经验,甚至工农革命军本身也缺乏数十万部队大规模作战的经验。最后也争论不出一个什么结果,所有人都瞅向司令员柴庆国,希望看看他的意思。
柴庆国不负众望,他说道:“我的意思是18军派遣两个师,一南一北的对北洋军呈夹击的姿态。原先的作战计划里面就这么计划的,咱们不妨就这么执行一下。”
“柴司令,要是想什么都做到万全,那很可能最后什么都拿不到。”杨宝贵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柴司令,这么干是不是有些刻舟求剑的味道。”18军军长有些不太能接受。
柴庆国觉得这两种说法挺有意思,杨宝贵是觉得柴庆国不够果断,而18军军长是觉得柴庆国因循守旧。柴庆国笑道:“同志们,我不太可能同时犯下左倾和右倾的错误。我其实比较赞同顾璐同志的想法,既然战局变了,我们的部署也要变。之所以这么做,是要看看北洋军下一步准备怎么办。而且吴佩孚的表现让我觉得他只怕是比咱们想的更糟糕。就算是没有和空军接触过,也不可能在行军中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啊。”
工农革命军是军事首长对军事行动负责,即便是政委也不能干涉军事行动。如果政委觉得军事首长指挥不当,能力不足,可以召开党委会解除军事指挥官的指挥权,而且再推选出新的军事指挥官,但是在政委正式通过党委决议接掌指挥权之前,军事行动必须服从军事首长的命令。
所以心中有再多的疑惑,既然柴庆国已经下令,同志们也就不再固执的反对。10月22曰下午,工农革命军的18军的两个师向北洋吴佩孚野战集团的南北开始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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