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东西，得找最懂人类的蛇来。
虽然婆婆说过，宝典不能外传。但小金小乐是她最好的朋友，不是外人。
是她的内人。
没文化小蛇这样想着。
当晚，小金摇头晃脑，故作高深地拿着宝典细看。
小乐比小野还没文化，她只能读出白、子、奇这三个字。此刻，她看不惯小金装逼，想催促他快点说，于是毫不留情地掐了一把小金腰上的软肉。
“你快点。”小乐冷漠地说。
“哎哟疼……哎哟哟哟……”小金疼得一阵扭动。
小野怕他乱动，摔了手上的宝典，连忙施法定住他。这下好了，小金动又动不了，偏偏腰上一阵酥麻，麻劲让他的脸抽搐起来。
看着他异样的表情，小野嫌弃地想。
跟谁玩不好呢，跟傻子玩。
好半天，小金才平复下来，小野解了定身术，他虚软地坐下。
见他磨磨蹭蹭，小乐假装又要掐他。
小金立刻：“！我说！”
“这是《新白娘子传奇》！”
“是凡人爱看的电视剧之一！”
“箱子里配套的是DVD机，跟电视机！”
小乐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脑袋，不是很能理解。
“啥是电视剧？”
小野坐在桌边，手放在桌上，支着脑袋，同样不是很明白。
她跟小乐平时不怎么下山，外界的消息全靠小金传达。
“哎，我说了你们两也不明白，这得看了才知道。”小金大摇大摆坐下，端起桌上用树叶子做的水杯就喝。www.miaoshuzhai.net
“那就看啊。”小乐心直口快。
小金看了空荡荡的四周一眼，撇着嘴摇头。
“这？这里看不了。”
“磨磨唧唧，那你说要去哪里看。”小乐说。
小野觉得他是故作高深，因此做出很不屑的表情：“是啊，你要是不给我们看，那说明你也不懂怎么看，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骗我们的。”
小金当场就不服气了，他轻松抱起箱子，下巴朝外扬。
“瞎说，谁都有可能不懂，我小金绝对不可能不懂。人类那套我玩得可溜了！我还会上网呢！你们两会吗？”
两条小土蛇齐齐摇晃脑袋：“不懂。什么是上网啊？”
小野：“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小金立刻就骄傲了。“那可不！举个例子，像我们这些妖法不高强的小妖呢，传音术只能维持半刻钟。而上网呢，可以跟千里之外的人，在一瞬之间联络，想说多久就说多久。你就说上网是不是很厉害？”
“哇~~”两条小土蛇齐齐赞叹出声。
她们看向小金的目光，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不自觉带上了一点崇拜。
以前族长老说，人类总在不务正业地搞这搞那，而不把心思放在修炼上，所以才那么弱。
所以族长才让大家少钻人堆里。
小金从来不听。
是以每月族里开会，第一件事永远是批评小金。
众蛇十分有眼色，纷纷看不起小金。
小野以前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现在，她跟小乐进了小金的秘密基地。
——一间人类住过的农屋。
充满了各种废旧电器。
小金邪魅一笑：“看！这是朕为你们打下的江山。”
不懂网络用语的小野和小乐互看对方一眼，靠在一起，悄声咬耳朵。
小乐：“他在说什么？”
小野：“不懂，傻子的世界好难理解。”
小乐点头：“我也觉得。”
小金拱到她们两个中间，左看右看，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你们两个在说我的坏话？”
小乐立刻：“没有。”
小野随后：“那不能够。”
“好吧，勉强相信你们两个。”小金找出三把椅子，使出一个清洁术，椅子立刻干净了。“坐吧。”
他将机器安装好，插上电。
开关打开，电视机开始运作，突然出现的画面吓蛇一跳。
“啊啊啊啊！”这是小野。
“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小乐。
小金堵住耳朵，嘴里嘟囔一声：“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蛇。”
无论是武力还是法术，一直是小野跟小乐碾压他。唯有在人类的方面，小金认识颇多，今日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把。
可以说是他的人生巅峰了。
小野听见他的话，忍住没发作。她想到小金还有用，算了。
明天再揍他。
小金快乐地笑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
三人乖巧地在电视机前坐下，等待画面逐渐清晰。
又一声“哇~~”从小野的嘴里出来。
小野半弯着腰，上前去戳了戳电视机屏幕里的小人，却只戳到一片冰凉。
她收回手，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主题曲放完，渐渐有人物跳出来对话，小野虽然识字不多，但她会听。
三条聚在一起就吵吵闹闹的蛇第一次这么安静，五彩缤纷的画面牢牢抓住他们的眼球，吸引他们看了一集又一集。
就这样看到了深夜，困意来袭，小金跟小乐熬不住，歪七横八地睡倒在地上。
小野精神振奋，继续看。
两个睡着的一向天性烂漫，不受拘束，一旦睡着了，便不分昼夜，直到睡够才肯醒。再加上现在是深秋，天气逐渐转凉，修炼过的蛇可以摆脱自然本性，不必冬眠，但睡眠时间较之其他季节也会长很多。
小金半梦半醒间，醒来过一次，就看到漆黑的房间，亮起的屏幕，跟眼睛亮亮的小野。
他咕噜两句，又睡下了。
两天后。
小乐醒了。
她拍拍衣服上的灰，从地上爬起来。过程中踢到还在睡的小金，她漫不经心地补上一脚，把他踢远些，别挡路。
小野背对着她，站在电视机前，可是屏幕已经黑了。
小乐径直走到电视机前，摸了一下机子。
滚烫！
这是看了多久？小乐眉头轻皱。
她回过身，去查看小野的情况。
只见原本秀丽娇小的少女眼下挂着两圈大大的乌青，双目缠上红血丝，吹弹可破的皮肤较往日暗淡不少。
小野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远远看去，是延绵不断的一片青青草色。
小乐上前去，想劝她别看了，快回去睡觉。
“小野？”
没反应。
她的目光直直延伸到窗外去，许久才眨一次眼睛。
小乐伸手在她眼前挥了两下，小野依旧没有反应。小乐急了，上手去戳她肩膀。
啪！
人直挺挺地倒下了。
小乐：“！！！”
她想到刚过世的银花婆婆，心中一惊，不会吧，小野她，难道跟婆婆一样……
死了？！
世间最亲密的朋友突然离去，小乐悲痛交加，险些厥过去。
她无力地摔在地上，看着小野的“尸体”，胸中郁结，止不住的眼泪自眼眶中涌出。
“呜呜呜呜！”
哭声吵醒了还在熟睡的小金，他双眼朦胧，脑子还未完全清醒，只觉哭声响亮震耳，这觉实在是睡不下去。
小金从地上坐起，伸个懒腰，揉揉眼睛。
然后才去关注这哭声的来源。
他看看地上圆睁着双目的小野，有看看旁边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小乐。
？
一觉睡醒，这世界就变了？
“你哭什么？”小金问小乐。
小乐哭哭啼啼地指着地上横成一条、身体僵直的小野，说：“你看，小野她死不瞑目啊！”
小金：“啊？”
小乐哭着控诉他：“呜呜小野人都没了，你这个没心肝的，居然还睡得着？”
“你简直不是人！”
小金摸摸后脑勺，憨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人啊，我是蛇。”
小乐：“……啊呸，口误了，我重来……”
小金打断她，“你等等。”
在小乐的注视下，小金靠近小野的“尸体”，一双还沾点灰的大手覆在小野圆睁的眼睛上，向下一抹。
小野的眼睛闭上了，鼻尖上还出现一点灰迹。
小乐哀嚎着爬到小野身旁，她想起曾经看过山下凡人为死者举办葬礼的情形，亲人和好友痛哭流涕，大声哭嚎。
她有样学样。
——一边鬼叫，一边一手不断拍地。
“小野啊！你还这么年轻，你怎么忍心就抛下我就走了呢！”
她随手拉过小金到面前，双手颤抖，指着小金。
“没了你，小金跟我可怎么办啊！”
小野右手的一根手指颤了一下。
小乐哭叫着，旁边的小金没发出任何声音。小乐心想，小金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最重感情。
看，这会他都哭不出声了。
她转过身，正要安慰小金。
只见小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颗玉米棒子，面无表情地啃了起来。
小乐：……
小金不顾小乐仇恨的眼神，指着小野的手指，一边啃玉米一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你看，她动了，人没死。”
小乐一脸脏乱，哭声戛然而止。
“那她怎么这样？”
小金一口咬下一大片玉米粒，声音响亮。
“熬夜看剧看的吧。”
“很多人类在长时间使用电子产品后也会这样。”
“别管了，让她睡一觉就行。”
小乐经历一场大悲大喜，反而生出一股平静，她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地上的小野，然后回应小金。
“哦。”
小金一听这字就皱眉：“你别单说这个字，人类很讨厌这样的。”
“为啥？”
“我也不知道，反正人类讨厌的东西就是特别多。”
小乐皱眉，人类果然很麻烦，还是做蛇好。
*
这之后的半个月里，小乐没事就来小木屋查看小野的情况。
她一直没醒。
于是，小金感觉近日来小乐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他猜，要是小野一直不醒，小乐可能会对自己痛下杀手，送自己跟小野一块沉睡。
万幸，半个月后，小野醒了。
她醒在一个秋雨朦胧的早晨。
小乐当时守在她身边，见她醒了，瞪得一下站起来。
“你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她急切地问，眼神里都是关心。
“我没事。”
小野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眼神一片清明。
她再次看着窗外。
小乐觉得不对劲，“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
小野把目光移回她身上。
抬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我想要......”
小乐心里暗自下决定，小野这次毫无原因的沉睡实在是太吓人了，现在她醒了，想要什么都行。就是要星星月亮，自己也要为她想想办法。
小乐问：“想要什么？”
小野不紧不慢地说完。
“我想要个男人。”
小乐一个跟头从椅子上栽下来。
抱歉，做不到呢。
*
车窗外秋雨绵长。
贺平生打了一个喷嚏。
驾驶座上的司机诚惶诚恐地问：“您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
贺平生不轻不重地揉着眉心。
彻夜未眠后，他身上高级定制的西服依然没有一丝褶皱，就像刚刚熨烫好的一样。即使是揉眉心这个动作，在他做来，都恰到好处地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优雅，这是百年世家才能教导出的矜贵做派。
金丝眼镜架在他高挺瘦削的鼻梁上，镜框后的眼神慵懒闲适，薄唇唇色很淡，棱角分明的轮廓衬出几分成年男子的气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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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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