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人已经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嫁妆,配房,丫鬟,从头到尾都要仔细检查。
依照大齐大家族嫁女的习俗,一个姑娘出嫁身边是要配备四个陪嫁丫鬟的。这陪嫁丫鬟跟过去,是往后在女主子不方便的小日子里帮衬女主子巩固地位,笼络丈夫的人。所以从品貌到秉性都要仔细地挑选,一要保证老实听话二还得忠心护主。
老太太晓得安琳琅的性子,怕她不懂事儿就早早给准备了。
结果人从到安琳琅的院子里就被她给言辞果决地拒绝了:“不必,我不需要陪嫁丫鬟。”
“这怎么行?自古以外男女方成婚,女方都要准备这些。”安老太太以为她孩子心性,还不大懂事,“你从自家挑的带过去,总比周家的长辈往下赐的好。将来若是由着周家的长辈赐,你在后院都不好管教。”
“玉哥儿身边惯来不用丫鬟的。”
安琳琅已经不止一次地告诉过老太太周攻玉跟一般男子不同。他不喜女色,也不重欲。但老太太却总是不信,觉得安琳琅小孩儿心性,妒心大。
“你听话,祖母总不会害你。”安老太太苦口婆心地劝说道,“这事儿哪里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自来规矩都是如此。”
“真不必。祖母以为玉哥儿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么?他自己生得那副相貌,你就是找天仙他也不会多瞧一眼。玉哥儿若是重女色,他后院早就满了,根本不会有我的位置。”
安琳琅觉得有时候老人家的过度关心真心挺麻烦的,不听劝还很固执:“玉哥儿是个很清高也挑剔的人,不入眼的人他连多说一个字都嫌多。祖母找的这些姑娘,一个两个相貌确实不错,但真的比得过周府给玉哥儿送的那些美人么?这么多年他一个不收,就是单纯地看不上。”
安老太太还是头一回听说有男子喜欢年轻鲜嫩的姑娘的。哪个不是说着道貌岸然的话,做着下三滥的事儿?
可转念一想周攻玉,确实是出了名的傲。外头也不少风言风语。说这些安南王世子这些年一直不娶妻也不纳妾,要么是有龙阳之好要么是有隐疾。可从没有人相信是单纯的看不上。
如果真的如琳琅所说的单纯就是看不上,那玉哥儿如今又凭什么看上琳琅了呢?
凭良心说,安老太太不觉得自家孙女有多倾城。家世相貌甚至脾气都不算顶尖,总不能就凭她这而一手做菜的手艺吧?真有人因为吃得好而娶妻?那这京城的贵族姑娘岂不是人人都要学下厨?
“总之,这些人您带回去吧。”安琳琅头疼,“留在我这也用不上,玉哥儿那边就更用不上。她们的规矩还没有兰香好,去了也是碍事。”
安老太太被挤兑的无法,只能将四个貌美的陪嫁丫鬟又给送走。
可陪嫁丫鬟才送走,老太太又琢磨着找人来重点突击安琳琅的规矩。真是事到临头想一茬是一茬,原先学过的规矩老太太怕安琳琅忘了,又找了个规矩嬷嬷回来。
安琳琅原本还想趁机管一管铺子,结果被折腾的苦不堪言,干脆假借要绣嫁衣躲在院子里不出去。
然而老太太见天儿地来看她到底绣了多少。
瞥见她拿两块布,连个针脚都缝不密。最终也只能叹气,不指望她能自己把衣裳锈出来,自己拿出绣娘给早早准备好的嫁衣。不过显然安家未来的孙女婿是个妥帖人,周攻玉早早将定制好的凤冠霞帔送过来。甚至身边伺候的人都给配齐了。
老太太嫁衣这边弄好了,实在没处操持,转头又按着安琳琅,让她趁着这剩下的日子做各种古代版的美体美容美肤。
也不知她老人家从哪儿找来这么多美容偏方,安琳琅本来挺嫌烦的。结果用了几天下来发现还挺管用。她的皮肤白了不止一个色度,也细腻柔滑了许多。
内服外抹的用,安琳琅手上细微的茧子都被磨掉了,气色都红润有光泽。
“……这东西还挺不错。”安琳琅捏着那瓶用来抹身子的乳膏。这东西自打亲事定了老太太就命人送过来监督她日日抹。如今她身上的皮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嫩。
“你别琢磨了,”安老太太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方子不好做买卖,药材贵的普通百姓买不起。大家族的女眷有自己家族的方子,又用不上。”
安琳琅讪讪地笑了一下:“我就是想想,又没打算做美容生意。”
美容行业在后世是暴/利,如果真有方子,这生意也不是不能做?
“没打算也在是想,别以为我看不透你。”
安老太太算是看透她了,“你丫头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正经事不上心,倒是一心钻钱眼里。周家那样的大家族如何能接受得了你这个性子?唉……”
安琳琅没说话,观念不同,怎么说也不好解释。
“往后要跟玉哥儿老老实实过日子,可千万别顾此失彼。”安老太太就怕她不懂珍惜。
这孩子出去一趟也不知发生了何事,性子大变。往日还能听得进她的劝,如今全然我行我素。偏生孙女婿又惯着她,安老太太怕她对周攻玉太多忽视惹来后院着火。孙女婿那个品貌家世,多少女子削尖了脑袋想往他后院钻,“你嫁过去先别忙着折腾那些个铺子的事儿。安家和周家都不缺你那点银两。先生个孩子,稳住地位再说其他。”
“生孩子也太早了。”安琳琅下意识就反驳了。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再说玉哥儿如今的状况也不适合这两年要孩子。
不过想想,这些话安琳琅也懒得说。估计说出口老太太又是一通劝。也不能说老太太说的不对,大环境下,女子确实是这么过活的。老太太也只是基于她的认知在为她好。
含含糊糊地把话应付过去,老太太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转眼就到了出嫁这一日。
安琳琅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被叫起来。她是不怕早起的,在晋州的时候她也一大早爬起来准备吃食。但像今日这么早也太早了!
安琳琅闭着眼睛被兰香几个姑娘给硬生生抬起来,抬到梳妆台前。
安家给她请了京城有名的十全老人户部尚书府的老夫人来给安琳琅梳妆。能请得动,自然还是看在周家的面子上,不过老夫人也十分给面子。和和气气的一个老太太,见到安琳琅硬是捧着她的脸盘子端详了好一会儿。直夸她很有福相,是个旺家的。
这话都是新婚的套话了,但奈何安老太太听的高兴,乐得眼睛都迷成一条线。
大喜之日,什么话都图个吉利。安琳琅也乐呵呵的,一边由着她梳妆一边听他说话,挺有意思的。就是老夫人这手艺。妆容弄出来有点,额,丑。
大红唇,脸白得跟纸糊的似的。头发又黑又重地拿桂花油还是什么的油脂抹得油光水滑的,堆在头上。这审美就挺古代,老人家一个劲儿地夸好,安琳琅有话都说不出口。秦婉在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当初成婚的妆容也是丑得没话说,她也是这么挺过来。
十全老人给安琳琅梳好妆,昏黄的灯光下她觉得安琳琅的脸不够红,又给上了一层胭脂。
如果说之前算是纸糊的,现在一张脸看起来像剪纸人。不知道这是大齐成亲的习俗还是老人家觉得这般喜庆。安琳琅瞅了一眼镜子,差点没被自己给吓背过气。
“这,”她觉得还是得挣扎一下,“大晚上顶着这张脸,是不是会吓到人?”
安老太太其实也觉得这色儿有点太红太白。但是大齐女子出嫁的妆容大多都是如此,一来是显庄重二来请的全福人多数年纪偏大,上妆自然没有年轻女子精细。但总体而言,琳琅的五官脸型底子好,再怎么弄也不丑就是了。
“可别碰坏了,”安老太太一眼看穿安琳琅的心思,“新娘妆很难弄的,弄坏了重来可要误了吉时的。”
安琳琅瘪了瘪嘴,安老太太请全福人出去吃茶。秦婉才绕了一圈走到安琳琅的身边。
这时候的镜子还是铜镜,灯光不好的情况下瞧得不是很仔细。安琳琅是不晓得,镜子里看还只是红的白的有点太艳,真的对脸看就更浓艳。秦婉绕过来绕过去的,那促狭的眼神就藏不住。
“真的有那么丑么?”安琳琅很担心,“看起来像不像假人?”
“……也还好。唔。其实不仔细看也没那么丑。”秦婉趁着人不注意,凑到安琳琅耳边小声地说,“大约就像民国结婚照片上黑白照新娘一样,上了色的那种。”
安琳琅:“……”我的个妈啊!她要改妆!吉时不够就宁愿擦掉!
“哎哎哎别,”秦婉自知说错话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这妆拆了也不好弄啊。再说,妆在你脸上,不拿镜子你自个儿也看不见。到时候盖头一盖,除了你家的童子鸡也没有人看你。”
安琳琅眼睛给她瞪歪:“给玉哥儿看的,就能弄这幅鬼样子?”
“啧,”秦婉好遗憾,“我不也这么过来的嘛~早知道我也该找个人来帮我把风。都怪我太老实。你是不知道,你爹揭开盖头差点没被我吓背过去,多好玩儿。”
……后面这句话才是重点吧。
安琳琅木着脸看着把结婚都当成游戏的秦婉,不得不说,二世祖很潇洒。
“你帮我把人带出去,我自己改。”她虽然不大在意外貌,但好歹也是新婚之夜。两辈子结一次的婚要是弄了个阴间的妆容,她这辈子心里都有个坎儿。
安琳琅下手很快,三两下就把脸上的妆给卸了……一半。开玩笑,这种油彩一样材质的胭脂水粉是那么好擦的?擦的脸皮都要破了,也没擦干净。
外面吵吵闹闹的,安琳琅又慌张。这半张脸上鲜红的胭脂印拖得老长。嘴角拉长,弄得比鬼还阴森。安琳琅眯着眼睛越擦越慌,眼角的黛色也晕染开,糊得跟被人打了一拳似的。安琳琅能从秦婉的表情里清晰地看到惊悚,但特么这个时辰点也弄不到卸妆用品:“完了……”
安琳琅突然后悔,早知道就不该鲁莽。
刚准备擦不掉就补上吧,门外老太太和全福人突然推门进来。秦婉眼疾手快地抓起凳子上的盖头就给安琳琅盖上。安琳琅赶紧坐直了身体,然后就一群七大姑八大姨的涌进来。
都是秦婉请来给安琳琅凑热闹的。安家的亲眷远在外地,来回不大方便。
其实打听到安琳琅嫁给的是四大家族之首的周家继承人,倒是有不少亲眷想不远万里赶过来认认人。但安侍郎续弦的时候发请帖他们没来,轮到安琳琅他们想来也不好来的。毕竟越过父亲去巴结女儿,这嘴脸未免太赤.裸了些。
别家的脸皮薄没敢来,且不说,就说林家人早在一个月前就抵达京城。
先到的自然是林家大房一家子,林子冲本来不想来的。但是被林大老爷狠狠教训了一顿,想着安琳琅走失的事情至今没有给安家一个交代,自然得亲自上京来解释。
两家毕竟是亲家,安琳琅还有林家的血脉,他们也不想结仇。
然而他们想和解,安家却不想。
安侍郎如今对他们一家子深恶痛绝,根本就不给脸面,连门都不让进。
如今林家大房一家子人在外面的院子住着。听说了安琳琅走狗屎运结识了安南王世子,马上就要大婚了。林大太太更是携礼几次三番地上门,不过都被安家人给轰出去。m.miaoshuzhai.net
这叫原本算盘打得美的林家大房立即慌了神。安家确实不足为惧,但周家可不是想攀就能攀得上的人家!
跟林家结了仇就转头立即攀上高枝,将来要是给林家的后辈找麻烦那可就糟了!尤其林子冲过几年要下场,交恶对他们都是百害无一利的。
林家大房于是立即飞鸽传书回金陵,不敢隐瞒半点。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林老太爷。
林家老太爷是个多势利的性子?
听到外孙女攀上安南王世子,立即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当下也不拿长辈的乔,知道老婆子和外孙女亲近,让林老夫人跟他一起进京。
林老太太没有那个脸面对外孙女,死活不愿来。林老太爷没办法,只能带上林五一起亲自进京。如今也抵达京城半个月。借着长辈的身份压着安侍郎见了一面。不过彼时安琳琅正忙着跟玉哥儿到处认人,又被老太太压着学这学那。没人把这事儿告知她。她也就当不知道。
今日安琳琅成婚这日本来也不想请林家人的,安侍郎都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然而林老爷亲自上门,还是得捏着鼻子认。这是安琳琅亲外祖父,血缘和辈分是安侍郎作为父亲都拦不了的。
林老太爷显然已经不要脸皮了,为了林家往后的昌盛他根本不在乎这点白眼。
所以即便安家摆明了不欢迎林家大房,林大太太还是混在女眷中进了安琳琅的闺房。
要不是安侍郎摔杯子,林老太爷甚至还借口安家没有嫡子,想让林子冲作为兄长背安琳琅出门。且不说这话说出来,安老太太差点没举着拐杖打林老太爷。就说此事作罢,林大太太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替安家招呼外来的女眷,看得正经的安家女主人秦婉白眼直翻。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大喜的时日,安家也不好当面撅林大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装了个热闹,图个吉利。
因着林大太太领着一帮人进来打了个茬,也没工夫给安琳琅重新洗脸。安琳琅就这么顶着个鬼见愁的妆容被秦婉请来的秦家表兄给背出了门子。
坐上花轿的时候,安琳琅的内心是崩溃的。早知道时间这么赶,她就不该手贱。
这是安琳琅穿越到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后悔的一次,后悔自己对成婚这件事不够慎重。她已经想象得到玉哥儿掀开盖头的时候,魂飞魄散的表情了。
……虽然但是,好像也挺好玩的。
玉哥儿那张雷打不动的冷淡脸,也不晓得惊恐之下是什么模样。
安琳琅心里正在想呢,手里就被人塞了一个东西进来。
是秦婉:“肚子饿就吃点儿,今天一天日子长着呢。别低血糖,到时候就丢脸了。”
安琳琅谢谢她的吉利话,将那小包点心塞到袖子里。糊里糊涂地听见外面放炮仗,喜婆说的吉利话。礼乐一起,她轿子一晃悠就走了起来。
安老太太扶着苏嬷嬷的胳膊站在门口,本来不想哭的。但一看轿子就这么走远,突然就没控制住哭起来。苏嬷嬷赶紧拉住她,低声地劝。奈何安老太太一哭起来就收不住,抽抽噎噎的别提多伤心:“那么小就在我跟前养着,这才没多大,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老太太可万万别哭了,大喜的日子最不能哭。没得给姑娘惹了晦气。”
苏嬷嬷其实也难受,要不是老太太身子不好,她都想亲自跟过去照顾。比起老太太,她才是真的一把屎一把尿地贴身照顾着,“再说姑娘嫁的也不远,就在城南那边的巷子。往后想要回来,也容易得很。”
安老太太哪里不晓得?可这姑娘出门了就是跟在家里还是不一样的。
两老太太搀扶着在一边抽噎,秦婉忽然插了一句嘴:“母亲可莫在这伤心了。您在这耽搁一会儿,林家舅母都快将安家改成林家了。”
这话立竿见影,一瞬间就止住了老太太的难受。
她眼睛一抹立即就冷下脸:“人呢?还在后头院子里结交京城贵人呢?”
“可不是?”虽然会钻营是一件本事,脸皮厚也是一种本事。但秦婉就是见不得这林家在她跟前使这两样本事,“母亲若是不介意,儿媳用儿媳的方法去会一会林家舅母如何?”
“你能有什么法子?”倒不是安老太太不信任秦婉,秦婉年纪还小。跟个不要脸皮的妇道人家真对上了,讨不得好,“这些事就不必你沾手了。老婆子我年纪大了,干出什么为老不尊的事儿那都是该受着的。你可莫掺和。”
秦婉愣了一下,瞥向一脸厉色的安老太太笑起来:“多谢母亲疼爱。”
安老太太笑了一声,拄着拐杖就去了。
后院的花厅里,能言善道的林大太太俨然成了安府的代主子,正与礼部尚书家的夫人相谈甚欢。
说起来,这也是托了周家的福,安侍郎虽为礼部侍郎,一直以来却不太得上峰看中。但因为与周家的这个姻亲,上峰如今对安家表现的很是亲近。这回安侍郎嫁女,他携夫人亲自来安府吃酒。
换句话说,今日这一花厅里。身份最贵重的或许不是礼部尚书夫人,但对安家来说最看重的还是礼部尚书夫人。这林大太太倒是会选人,一来就跟吏部尚书夫人搭上话。
不过秦婉扶着安老太太的胳膊一出现,林大夫人这个代主人就失去了吸引力。不少人站起来迎安老太太。就是尚书夫人也亲自过来搀扶了一下安老太太。
“今日孙女出嫁,幸得各位拨冗前来十分感谢……”
安老太太先是场面话说了一通,转头就拉着秦婉给各位介绍,“这位是我家儿媳秦氏。年纪还小,今日府中庶务都是她一手操办。若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话音一落,自然是诸多的夸赞。
安老太太笑眯眯地与他们说着话,期间时不时推秦婉出来说说。秦婉也是个擅长交际的,三两句话就跟夫人们打成一片。被冷落在一旁的林大太太脸色有几分难看,她试图插话,奈何才刚一张嘴就被安老太太毫不留情地忽略过去。几次三番的不给脸,花厅的女眷都看出名堂来。
林大太太脸色难看,但还是撑着假笑:“亲家作何这般?大喜的日子,和和美美才好。”
“和和美美也要分人,”安老太太脸色瞬间就冷下来,根本就不屑于装表面的和气,“对于那等包藏祸心,残害我安家子嗣的恶亲戚,不来往也罢。”
这一句话就差把林大太太的面子撕下来扔地上踩。
林大太太脸色一瞬间又青又白,僵硬得都扯不出笑容:“这是误会,不是早就解释过么?老太太怎么还抓着这点事儿不放……”
“误会?”安老太太本来不想做的太绝,但林家人不见棺材不掉泪,“若不然将你那糊涂的长子也丢去晋州个四五年?我琳琅若非运道好,得攻玉救命,今日就没你来我安家装模作样。”
安琳琅走失过一段时日,今年年初才找回来这桩事,在京城已经不是秘密。因为安玲珑的宣扬,更难听的话都传过。只是大家伙儿顾忌着周攻玉的脸面,不好议论安琳琅流落在外的事情。他们没想到今日大婚,安老太太竟然把事情捅开来说。
“我琳琅是有大富运之人,可不是宵小之辈能轻易害了的。”安老太太自然知晓京城的传言,想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些传言被气得吐血才把琳琅给弄回来,“别以为仗着那点血缘关系,就能借着琳琅攀上周家。攻玉比谁都清楚你们林家人做的事,他没找你们算账你们就该偷着笑了!”
这话辛辣得不亚于大嘴巴子扇脸,林大太太脸一瞬间涨得通红。耳边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刚才还跟她好好说话的妇人立即退开了几步,一副不愿意与她为伍的态度。
林大太太脸上又青又紫,一口气顶上来。她当下也不久留,掩面就走了。
花厅里一瞬间鸦雀无声,宾客们都不知该不该说话,尴尬得很。
安老太太却半点不尴尬,她早就想找个机会替安琳琅洗清污名。今儿可算把这话给说出来,眼看着女眷们眼神闪闪躲躲的,她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将安琳琅在晋州遇到周攻玉的事情给直白的说出来。说起两人相遇的点点滴滴以及玉哥儿对安琳琅的爱重,安老太太那是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秦婉在一旁看的好笑,干脆命人给她在上一壶茶,省得一会儿口干。
且不说安府这边安老太太借机一雪前耻。安琳琅在轿门被人踢了三下后,正准备开门。就听吱呀一声,一双白皙如玉的大手伸进来,周攻玉直接弯腰进来将人打横抱起。
什么跨火盆,牵绣绳,统统没有。安琳琅怀里被塞了一颗大绣花,人就这么被人抱进了礼堂。
周家占地面积很广,前庭到后院要走很长一段路。安琳琅盖着盖头都要在玉哥儿怀里睡着了才终于到了。旁边的喜婆一句话不说,哪怕玉哥儿种种行为都不合规矩,但人家愿意宠他们也不敢说。
“到了,下来吧琳琅。”
清越的嗓音从头顶飘下来,安琳琅才恍惚地从周攻玉怀里下来。
当一拜天地的吟唱响起,安琳琅头皮倏地一阵发麻,蒙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种手脚不能用的慌乱。她僵硬地站着,好半天听不懂指令。
还是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安琳琅才机械地跟着他跪了下去。
夫妻对拜的吟唱结束,安琳琅站起来脑袋都是木的。她从未想过古代的成亲仪式会有这么大的誓言感,仿佛拜过天地拜过高堂,他们就会一生一世一辈子。虽然她也没想过和离什么的,但是这种沉甸甸的誓言感,让安琳琅心中轻慢的态度终于是消散了。
她,和玉哥儿,成亲了。他们会一生一世一双人。
安琳琅坐到绣床上的时候终于有了这个清醒的认知,不过在这个认知之后,是席卷而来的肚子饿。
算了,誓言的事情之后再想,先吃点点心垫肚子。喜房里安安静静的,听着好像没有人。安琳琅从袖笼里掏出一个小巧的荷包。里面是那种被制的指甲盖大小的小点心。刚好饿的时候一口一个。就在安琳琅偷偷摸摸打开荷包的开口时,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咳咳。”是玉哥儿,应该在前庭招呼客人的玉哥儿。来得好快!
安琳琅默默捏着荷包口袋,就听到他下一句:“都下去吧。”
“是。”婢女齐声应诺。
握着点心的安琳琅:“!!!!!”
……特么原来有人在?刚才她掏点心的样子该不会都被看见了?
周攻玉看着床上自以为掏点心不被人发现的安琳琅,忍不住笑了一声:“去给世子妃端来些吃食。”
“是。”
随着门吱呀一声关上。周攻玉缓缓地走到绣床前。没有坐下,反而微微弓下腰,视线与盖头的眼睛持平。他一只手伸到安琳琅的盖头边缘,笑了一声:“饿了?”
“废话。”天没亮就起,撑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滴水没喝。
“辛苦你了。”
一声轻轻的呢喃,红盖头应声揭开。
然后一张鬼画符的脸赫然呈现在眼前,周攻玉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住,渐渐崩裂:“嚯!”
安琳琅忽然从床上跳起来,双腿攀在他的腰上。像个猴子抱树的姿势死死搂着他,周攻玉身体由于惯性后退了几步。怕摔了怀里人,下意识赶紧抱住她。
安琳琅却龇牙一笑,低头一口咬在他的嘴唇上:“周公子,以后,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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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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