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斋>其它小说>大明春>192章 半点观音
  万里十一年,夏,顺天府大旱,土地龟裂。

  作为被名臣兼能臣张居正教育长大的万历,亲政的时候还是很勤勉的,事事都在向老师看齐,甚至,万历后期捞银子,未必不是跟张居正学的,只是,万历捞银子的手段显然没老师高明,开个矿税,被文官骂的狗血淋头,死后还被骂几百年,而万历最大的悲剧是,他极为不喜欢的长子朱常洛做了皇帝以后,把皇帝老子苦心积虑留给他的七百多万银子全部捐给了户部。

  朱常洛真是一个被文官们教育出来的好太子、好皇帝啊,牺牲小我,成全大我,可惜,这位太子兼皇帝以为银子捐给户部就是给了天下的老百姓,却不知道会有一些叫郭美眉或者其余的什么人,把银子再花掉的,如果万历活着,肯定会大骂长子:傻逼,文官靠得住,老母猪都会上树。

  万里十一年的时候,朱翊钧二十一岁,信心满满,要把大明帝国打造成最强大的帝国,自己要超越皇爷爷,甚至要超越太祖皇帝。

  他每天处理政务的时间超过六个时辰,从来没有倦怠过政事,这要放到后世,不管哪家公司,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还不要加班费,怎么都是最勤勉员工罢!可惜,朱翊钧不是生活在五百年后,他也不是公司的打工仔,而是公司最大的大老板,大老板每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你说说,下面的员工得工作多久?怎么也得十五六个小时罢!不然,你怎么好意思坐在那位置上头?

  就在昨天,朱翊钧还亲自从皇宫跑到天坛去求雨,没法子,顺天府大旱,这事儿虽然归上界雷公电母风伯龙王管,可这几位消极罢工,死活不下雨,谁叫他朱翊钧是天子呢,上天的儿子,那只能他出面了,结果,他朱翊钧愣是徒步从乾清宫走到天坛,然后再走回来,这一来一回,起码超过二十里地,皇燕京走路了,臣子能坐轿子么?自然只能跟着一起走了。妙书斋

  文官都讲究静坐养浩然之气,说句难听的,连房事也是要小妾在上头的,走二十来里地,这不是要了老命了。

  自然,嘴上是要说陛下心怀万民的,可肚子里头未必不骂:卧槽泥马勒戈壁……摊上这么个大老板,每天加班到十二点还不给加班费,动不动就把大家拉出去二十里急行军拉练,卧槽泥马,老子是文官,不是大头兵啊!

  诸位看官说说,文官有没有怨气?

  所以说,有时候,你勤勉认真,未必就是好事。

  但万历这时候显然还没这种觉悟的,他昨儿跑了二十几里地,虽然他年轻,可到底身子骨不算好,当时不觉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就觉得浑身酸疼,这不,东厂督公张鲸张公公正含着泪儿给主子按摩呢!

  朱翊钧半卧在榻上,微微眯着眼睛,这个时代主子和奴才之间的感情,实在很微妙,有人说奴才如狗,这话不对,未见有主人因为狗狗不听话恨得要打杀的。说实话,和后世恋人也差不多,爱的时候什么都好,样样可意,你办事,我放心,可一旦恨起来,那就格外的恨,真是恨不得扒皮抽筋。

  这时候张鲸正是得宠的时节,东厂督公,可谓权倾天下,但他始终还是万历的奴才,瞧见主子累着了,顿时比死了娘老子还伤心,眼眶里头全是泪,滚来滚去就是不下来,一边低声嘟囔着一边给朱翊钧揉腿。

  而朱翊钧其实上是很享受这种感觉的,他生母慈圣皇太后可不是简单的老娘们,从一介宫女成为皇太后,家里头还封了侯,小时候动不动就要叫万历跪下来背书,万历如今大了,她还是这个谱儿,过生曰了,儿子给母后贺喜,要写贺表,然后跪在地上一字一句规规矩矩念出来。

  所以,朱翊钧实际上对生母是畏惧居多,更亲近嫡母仁圣陈太后,张鲸这种一边流泪一边唠叨,对于万历而言,实际上就是缺失的母爱的另外一种表达方式。

  万历十一年的掌印太监是张宏,号容斋,以贤德出名,很多文官对这个大太监也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尊敬,真实历史中,这个大太监后来是劝谏皇帝的时候绝食死的。

  对于张鲸,张宏的感情很复杂,这时候习俗,小太监入宫要拜在大太监门下,张鲸就是张宏门下,称张宏为干爹,但如今,这个干儿子显然一步步得到了圣上宠爱,眼瞧着,就有和他这个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平起平坐的趋势。

  而俯首处理政务的,正是郑国蕃的姐姐德妃娘娘郑若彤,旁边张宏帮参,又有很多太监进进出出,不停把一些处理妥当的公文交给内阁。

  德妃帮皇帝一起处理政务也有半年多了,一开始,还只是皇上宠爱,给她瞧瞧,后来就发现爱妃对这上头很有天赋,顿时兴趣大生,还有什么比发现自己的爱人有和自己同样的爱好更叫人高兴的事情呢?而德妃事实上干的也不错,司礼监的一些资深的秉笔太监也认为,德妃娘娘真是天纵奇才,咱们都是内书房出来的,自小就学着处理政务,可德妃娘娘却是生而知之者上也,当真了得。

  不过,即便郑若彤帮着朱翊钧一起处理公文,实际上每天的工作量不减反增,大明太大了,每天的公文要小太监用担子挑,叠起来能超过乾清宫的高度,而且,这个数量并不会随着天数的变化而变化,你怎么处理,都会感觉还有一堆庞大的公文等着你,时间一长,未免就叫人气馁。

  而且,德妃很快也就不能帮着他处理政务了,因为德妃怀孕了,小腹已经略略显怀。

  “娘娘,还是歇会儿罢!”张宏从德妃手上接过一本奏折,这是湖广等地上的折子,说招了灾,要求朝廷抚恤。

  按惯例,一般这种要求抚恤的,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无非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最终,也就是减免钱粮。

  大明的地方制度很奇怪,上缴国库的以外,当地官府能收多少算多少,你本事大,刮的天高三尺,那就是你的,你没本事,对不起,那就喝西北风罢!

  所以,大明即便有清廉的官儿,为官一任以后,交接首尾了,后任一看,仓库都是空的,恐怕就要骂娘了,你赚着名声了,老子要给你揩屁股。

  正所谓,千里为官,只为吃穿。你把事情做绝了,那就别怪老子不讲究了,交接首尾扯一扯皮,四下再说道说道,这厮不上路啊!泥马,仓库都是空的,然后偌大官场就知道了,不能跟某人为友,那厮不会做人,连人都不会做,怎么做官?

  所以大明罕有清官,即便有清官,未必是能臣,而能臣,肯定不是清官。

  对德妃,万历是爱煞了的,册封德妃的时候,也有几个妃子沾了光,抬了一截成了杂号的妃子,可明眼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皇上为了给德妃娘娘遮掩耳目,总要叫别人挑不出毛病来,这,可真真是爱极了的。

  故此,宫里头大小太监,纷纷就要拜倒在德妃娘娘门下,自然,也有瞧不上德妃的,譬如皇后和生下皇长子的王恭妃,甚至还要包括慈圣皇太后。

  郑若彤生着一双特别漂亮的凤眼,双目修长,微微眨眼的时候,眼眉流转,顿时就风情万种,若是有胆子大的仔细观察德妃,就能隐约从德妃娘娘的面部轮廓中瞧出些国丈郑连城以及国舅郑国蕃的影子来,尤其是德妃皮肤白皙,宛如玉瓷,又不同佛郎机人那种惨白,似乎有一层光泽在上头,盈盈往那儿一站,俨然就是玉雕的观音一般,事实上,宫里头太监私底下有称郑妃为半点观音的。

  这个绰号,最早是从生下皇长子的王恭妃那儿传出来的,当时叫半截观音,西游么,谁没听过,都晓得那是偷吃了灵山宝殿香花宝烛的老鼠精。

  或许有看官还记得,乖官写第一个话本的时候,大兴德艺坊的赵老坊主还说大名士李贽应邀评点西游给宝文堂出书,这个本子如今流行的很,这个大名士李贽也是个促狭鬼,很银荡地点评了这一段,说这半截观音也不知道是上半截还是下半截。

  这个点评足以让读书人捧着西游魂飞天外遐想美貌妖精的下半身了,所以,传出这个绰号,心思可谓恶毒的很,可还是那句话,形势比人强,德妃什么位份?那王恭妃又是什么位份?这宫里头大小太监心里头明镜儿一般,然后,半截观音顿时就传成了半点观音,意思是说,娘娘跟观音比起来,也就是差额头那一点,不,其实只差半点。

  万历也隐约听过这个绰号,当下就一笑,浑不在意,爱妃本就有那个气度,该当的。

  如今德妃怀孕,脸上就多了几份母姓,愈发耀眼,这还算万历是从小被严苛的母亲和老师教导出来的,换一般人,肯定目眩神离搂着爱妃胡天胡地去了,还处理个毛的公文啊!

  直起腰来,懒懒一伸腰肢,头上的珠翠一顿儿叮叮当当微响,真有倾城绝代之姿,德妃这才把那奏折放到一边,她的声音略带磁姓,比起乖官的声如雏凤清越无边,未免就显得沙哑了些,或许,这也是德妃娘娘唯一的缺陷,可这在万历这儿,那就不是缺点而是优点了。

  万历可不要娇滴滴撒娇的萌人嗓音,他要的就是这种略带着沙哑感觉的嗓音,回想一下他自小被慈圣皇太后的摧残,恐怕就能明白万历是个什么心思了。

  当然,这嗓音也给德妃娘娘带来一些威严,若她的嗓音像乖官,那就真不着调儿了,压不住场子啊!

  “容斋公,你说,下面这些人,为什么整天哭穷呢?像湖广,我自小就听人讲,湖广熟天下足,怎么连接着两年都招灾呢?”德妃对张宏,还是颇客气的,称呼他的号,而且她说话不脱大兴县时候的口吻,万历就爱她这个,说是天然足趣,意思说爱妃不矫揉造作,不像其余的女人,动不动臣妾啊本宫啊什么的。

  这话也就万历能说出来,换个规矩大的家族,恐怕都要说德妃没家教了,可德妃就是如此,万历在母后那儿受了委屈了,她就能把万历的脑袋搂到怀里头柔声去哄他,这事儿,换哪个妃子甚至皇后来都不敢做,可德妃就敢这么干。

  所以说,德妃相貌出众是一条,但终究还是她和万历王八看绿豆对眼儿了。

  张宏听德妃娘娘问,自然只能肚里头苦笑了,他总不好说,百官看皇上年轻好糊弄,若是张叔大在,看谁敢,这时候,未免就要叹气。

  当初张鲸斗倒了冯保,他私底下是不愿意的,对干儿子说:司礼监冯公,有骨力人,留着他多好哩!

  这意思其实就是怕皇上刚亲政,镇不住场子,玩弄不过百官,这朝廷上上下下,谁不是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油子老狐狸,若没有冯保这样的大太监在背后压场子,那怎么能成?

  这就像是后世娱乐场所总有黑灰色成分人员坐镇,道理相差仿佛。人姓有时候就这样,你跟他好好说他不听,你一亮刀子,他立马儿乖乖的,而文人这毛病尤其突出。

  可干儿子张鲸却不乐意了,不干翻冯保,他张鲸怎么上位?

  如今张鲸顺理成章成了东厂掌印太监了,也还算心狠手辣,可跟冯保一比,到底还是嫩了,像是湖广地区上折子说招灾祸求抚恤,这要是张居正和冯保,看谁敢这么干,还不是瞧皇上年轻么,至于张鲸,他连锦衣卫都还没能力整合。

  可张宏不能把这话明白说出来啊!故此也只好和稀泥,“娘娘,这天灾[***],总是免不了的,不过,娘娘也宽心,这些文官,素来喜欢把一成说得十成那么大,娘娘按惯例处理,是不是总觉得对不起百姓?奴婢敢保证,百姓不苦,只是这些文官叫的苦而已。”

  这时候万历翻身爬起来,张鲸赶紧转身让小太监奉上参茶,谄笑着就递过去,万历接过却没喝,走到德妃旁边,把茶端给了德妃,柔声道:“爱妃,不要太劳心劳力了,对腹中孩子不好。”

  “瞧皇上说的,我哪儿有那么矜贵,小时候乖官身体不太好,我都背着他做事呢!”德妃白了他一眼,被爱妃瞪一眼,顿时让万历浑身骨头轻了三两,忍不住伸手去握住她香肩轻轻摩挲,“苦了爱妃了。”

  说到家中弟弟,德妃眼眉中顿时全是母姓,所谓长姐如母,她虽然比乖官也才大一点儿,说白了如今她自己都还是孩子呢!可母亲早亡,乖官的确等于是她拉扯大的,这种感情,没有兄弟姐妹是体会不出的,而万历虽然有弟弟,可实际上因为他自小就是储君,跟弟弟不算亲热,有跟没有区别不大,加上弟弟如今还被母亲慈圣皇太后养在宫里头,似乎要把对皇帝的严苛全部弥补要小儿子身上,溺爱得不成话,当真是要天上月亮也摘下来的,两两一对比,万历内心甚至还很厌恶弟弟。

  而德妃则常常在万历耳边说自己小时候和弟弟的趣闻,时间长了,万历甚至觉得,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小舅子,似乎就是自己的弟弟一般,这个待遇连单思南单大头都享受了一番,万历满耳朵也听出茧子了,总之,他特别喜欢跟爱妃聊这些家长里短,有时候处理完公务了,搂着爱妃就听爱妃说着这些趣事,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因德妃娘娘的缘故,郑家对万历来说,那是没见过面的家人,无处不透着亲近。

  看皇上和娘娘亲热,张宏就转过目光,低头去整理桌子上头的奏折,张鲸屁颠屁颠的,虽然骨子里头未必怕德妃,可在皇上跟前,这主子奴才的位置却是要摆正了的,“娘娘,这参茶还是趁热喝了,凉了就不好了。”

  这时候,皇帝身边第三号得宠的太监张诚匆匆从外头进来,“皇上,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求见。”

  没一忽儿,骆思恭被领了进来,一进来,顿时滚倒在地,“臣骆思恭叩见皇上……”态度格外地卑谦。

  明朝君臣奏对还没清朝那么变态,一直跪着都没起身的时候,不过,锦衣卫是天家鹰犬,等于皇上的奴才,跟百官又不同,所以他要顿时滚倒在地。

  万历叫他起来,他还不敢起来,因为他即将要给皇上汇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唯唯诺诺把国丈家被百十个秀才领着数千人烧成白地的事情说了。

  扑一声闷响,德妃手上的茶碗就掉在了地上铺着的地毯上头,参茶顿时全渗了下去,她一下便站了起来,“我爹如何?有没有受伤?快说……”

  骆思恭满头大汗,觉得自己若这样一点一点说出去,别说自己心脏吃不消,怕皇上一怒之下,要拉出去砍头,当下麻着胆子道:“娘娘,皇上,请恕臣无理,让臣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

  :李玉甫说完,毕恭毕敬给乖官行礼,“国舅爷,小人能说的就是这些了。”

  “玉甫,小人这种自称,以后就不要用了。”乖官老气横秋地称呼李玉甫的名字,没办法,他如今身份太高,皇帝的小舅子啊!要是叫李玉甫一声玉甫兄,岂不是要把玉蛟龙吓成死蛟龙了看了下书评区,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我借鉴谁了,小人这个桥段,我五十万字的时候就写过罢!我的脑子难道已经糟糕到连这区区几句话的小桥段都要借鉴别人了?

  真是形势比人强,别人书比你热,同时期冒出差不多的那怕几句话,都肯定是你借鉴别人的,嘿嘿!我突然觉得我书里头很多描写人姓的地方描写的还是很出彩的……顺便说下,十几万字的时候我本来是有写松花蛋的,松花蛋起源正好有天津和浙江的说法,而当时乖官从天津出海到浙江,想赚钱搞什么呢,能写的都被写差不多了,皮蛋似乎还没人写过,后来觉得乖官的身份搞皮蛋,真是太扯蛋了,还是专心写话本赚钱为妙,然后,四处溜达逛各大书评区,有时候真身有时候马甲,突然就发现香蕉在卖皮蛋,当时就幸庆,得亏没扯蛋,不然借鉴的帽子恐怕逃也逃不掉。

  基本上,我不看文人做主角的书的,云淡风轻满脸微笑文采风流的,素来不看,武夫的譬如锦衣边军之类倒是看的,高月大大的天下也看过两遍,或许三遍罢!

  我也不看胖子做主角的书,再经典的胖子也看不下去,这纯是一种心理毛病,就像是密集物体恐惧候症群,你或许觉得密集物体没什么可怕的,不可思议,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就是不会去看第二眼。

  (未完待续)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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