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尼?”胡百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如今双方都在乖官手下听用,不管愿意不愿意,语言这一关首先就得过去,所以实际上这几天来最忙的人是伊能静斋,连胡立涛都要跟他学上几句扶桑话,不然一堆人坐下来开会,他听不懂,那叫个什么事儿。不过,学语言大多是从粗口开始,胡百户会使用的词无非就是[赛一库]之类,远未达到能够交谈的地步。
而立花玄贺等人,自然是要跟伊能静斋学大明国的官话,不说多么的精通,总要以能够最快地和茂才用大明话沟通为妙,由于立花玄贺差一点当上立花家的家督,有曾经跟僧侣们学过汉字的底子在,学起来可比胡百户快速的多。
“一发,一发,两发滴不要。”立花玄贺紧紧抓住胡百户的胳膊,这会子胡立涛听清楚了,刀条脸顿时拉长,泥马,老子不是那种人,当下双手一挣就摆脱了立花玄贺的纠缠,然后伸手揪住对方的衣领子,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声喝道:“卧槽,告诉你,老子不玩兔子,何况你这样的老兔子。”
这时候把瑞恩斯坦送走返回艚楼顶层的伊能静斋看见两人争执,一把就抱住了胡立涛,“老胡,误会,误会……”
“静斋,你撒手,老子受不得这腌臜气。”胡立涛使劲挣扎,伊能静斋大喊,“三河守说的是弗朗机一次齐射啊!”
乖官正把千里镜收好准备回船舱跟誾千代姐姐说话,这打仗也没什么好看的,尤其是以强凛弱,十艘铁甲船碾压之下,松浦家的确是老牌倭寇,可这不代表他们刀枪不入不怕佛朗机炮啊!刚收好千里镜,结果就听见胡立涛和立花玄贺争吵起来,然后伊能静斋都卷了进去,当即拉长了脸。
而胡立涛听了伊能静斋的话,刀条脸顿时涨得赤红,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讷讷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承认,扶桑人在这方面的忍耐姓和纪律姓,当真是炮灰首选,立花玄贺难道就没脾气么,他好歹也是雷神老爹的义子,差一点坐上立花家家督位置的牛人。但扶桑人要里子不要面子,谁拳头大就听谁的,胡立涛如今可算是郑茂才手下第一得用的,而且本就是大明国宁波八卫的武将,十艘铁甲船也要他指挥,所以,即便胡立涛咆哮的口水都喷到了他脸上,他伸手擦了擦,依然很执拗地伸出一根手指,“一发。”
在旁边的乖官终于弄明白了他们在吵什么,忍不住啼笑皆非,不过,如今都是他郑乖官的手下,却不好厚此薄彼,当下先替胡立涛给立花玄贺道了个歉,立花玄贺赶紧跪拜在地,要知道,他如今跟乖官可算是有君臣名分了,这种道歉如何敢当,而胡立涛也是讪讪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挠了挠脖颈,结结巴巴道:“三河守,等打完平户,我请你瓢记。”
这话听在乖官耳中,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是好,不过,这位以前干绿林买卖的,肯请客瓢记,那意思就相当于摆酒道歉,我把你当自家兄弟了。
这个时候最能发挥作用的自然是翻译水平[信、雅、达]的伊能静斋了,当即就把胡百户的话给翻译成,“三河守,胡百户的意思是说,他准备跟你斩鸡头烧黄纸,称为异姓兄弟。”
作为汉唐文化的支脉,扶桑也是有这种结拜的习俗的,这一翻译,显然是比请你瓢记来得好听,乖官听了就忍不住腹中好笑,这伊能静斋真是个人才,不过,立花玄贺的抠门也真是无话可说,还没开打,就纠结与佛郎机打一个齐射两个齐射的,估计在他算来,一个齐射打出去的全是金子,能省一点是一点,嗯!将来做个奉行倒是不错,想必算盘拨拉起来也很利索的。
听伊能静斋说胡百户准备跟他结拜为兄弟,立花玄贺脸上终归好看起来,认认真真拜倒,文绉绉用汉语慢慢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说着,就对乖官请求,“在下想改姓胡,名立花,请茂才同意。”
乖官目瞪口呆,这个要求也太匪夷所思了,此刻的扶桑人一辈子改个几十个名字的破习俗他是知道了,扶桑就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像是对马岛宗家,原本应该叫做宗惟家,但是,他们家祖上是专门跟朝鲜和明国做生意的,为了做生意,直接就把惟字给扔了,就成了宗家,听起来更像是明国人或者朝鲜人,譬如此刻宗家的家督宗义调,继续大肆宣扬自己是秦始皇帝的后裔,频繁地和明国以及朝鲜做生意。妙书斋
只是,如果立花玄贺一改名,胡立花、胡立涛……在乖官手下,立花玄贺是扶桑武士中的领头人物,而胡立涛显然是大明军汉的领头人物,从短期来看,如果同意这个要求,是有好处的,两方面会更加融洽,对提高战斗力极有好处,但坏处也显而易见,手下两大派别的领头羊居然是结拜兄弟,这换任何一个理智的上位者,也不会同意的。
就像是毛太祖所说,党内无派千奇百怪,如果郑国蕃手下只有一种声音的话,这无疑是极为不妥的,所以从长久来看,这显然是不行的,很容易形成主弱仆强的局面,典型的例子就是柴荣麾下赵匡胤的义社十兄弟。
所以,乖官皱起眉头,立花玄贺提出这个要求,或许没别的意思,但是,自己却决不能答应。
当然了,他到底不过十四岁,后世也没类似的经历,没有那种政治老手信手拈来不温不火的手段,当下直接就把这话说了,在顶层的众人听了这话,虽然是正月,海上气温极寒,却一个个背后渗出了汗来,胡百户首先单膝跪倒在地,“小茂才,末将可从没那种心思。”
而立花玄贺更是浑身汗水淋漓,被海上的风一吹,寒意透骨,当即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翻身就匍匐在地,一时间,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其余什么菅直人等等,通通都匍匐了下来,而负责翻译的伊能静斋,也满头大汗,后面的一些话却是都不说了。
这时候,众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多智近妖,茂才真是……神人。
像是这种帝王心术、宫斗之类的东西,后世也不知道被写得多烂,几乎是个人都知道,但是在这个时代,却不折不扣那是极少极少一小撮人才能掌握的知识,即便是立花玄贺这种曾经有可能登上十万石格大名位置的家伙,也没可能学到这种本事,这可是屠龙术,在扶桑能把这东西系统地说出道道来的人物,不超过一个巴掌的数字。
而乖官看跪了一地的人,一个个满头大汗的样子,一时间,却是明白自己说的太多,把这些人吓着了,但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头疼,要知道,这些说起来都算是他的臣下,如果臣下都视他如妖,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来打圆场,可能有资格打圆场的,起码也得像是钟游击那般的人物,一时间,这主仆上下,都有些尴尬,只见一个个匍匐在地板上的家臣沉重的呼吸凝结成白雾,刚从鼻腔中喷出来,就被海风吹去。
“这是怎么了?”从船舱内走出誾千代公主来,她穿着华丽的阵羽织,乌黑油亮的长发也紧紧地绑了起来,腰间挎着雷切刀,完全就是一副武将的打扮,这是因为要攻打平户,她不愿意穿着华丽的唐样五衣披散着长发坐在船舱内等待胜利的消息,因此就让侍女给她梳妆起来,跟在她身后的波多野梨奈甚至连盔甲都穿了起来。
看她出来,乖官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这打圆场的人最合格的还是誾千代姐姐啊!一时间,他有泪流满面的感觉,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这话真的是有道理的啊!
当然,汇报工作这种事情自然是伊能静斋来干最合适,听了这位和大友家诸多重臣交好的剑豪的解释,誾千代忍不住有些嗔怪自己的义兄立花玄贺,自己这个义兄野心倒是没多大的野心,但是极为热衷与权贵,换句话说,是个很喜欢抱粗大腿但是又没什么担当的家伙,就是那种有了大事可以出个鬼主意但是需要别人来拿主意的社团白纸扇[这件事,还是需要老大你来定夺啊!]
当然,此刻她却不好去这责怪对方,一来到底是她的义兄,怎么说都要留些面子给他,二来这时候诸多家臣在,又面临大战,所以,她并没有去说谁对谁不对,只是微笑着说:“诸位如今都是家中重臣,夫君大人虽然才华绝世,但到底年岁尚小,还需要诸位仔细辅佐。”
众人齐称不敢,这话从誾千代口中说出来,实际上还是有些重的,隐隐有一股子[你们这是在自恃老臣]的意思在,所以一个个不敢抬头,尤其是菅直人为首的这些人,若不是郑茂才,他们哪儿有机会提拔上来。
筑前白梅话音一转,又说道:“而且,夫君大人也是为了你们好,这是一个下克上的时代,不让你们太过亲近,那是对臣子的爱护啊!难道,你们想走三好三人众的路么?”
扶桑永禄八年,近畿阿波三好氏三好三人众和松永久秀联手,杀死了足利幕府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是扶桑下克上的典范。
因此,这话一说,像是胡立涛这种听不懂的还好,其余的人,刚刚有些收敛的冷汗又是渗了一身,兜裆布都湿透了。
扶桑此刻的儒学还是宋儒思想,重君臣父子,这些武士们从小被灌输要忠于主上的思想,虽然在这个乱世抱大腿的现象极为普遍,但是总的来说,毕竟是分封制,荣辱全在主君身上,主家灭亡武士自杀殉死的数不胜数,起码,比后世大明崇祯皇帝上吊身边就一个老太监的凄惨要强的多,从这个角度来看,是比大明的读书人还要有些气节的。
毕竟,武士换一个主子,很可能任何地位都不保,而读书人换一个皇帝,该升官发财的还是升官发财,即便是蛮夷入主华夏,读书人也认为,蛮夷还得用华夏的手段治理天下,咱们一样升官发财,这就是读书人没有气节的缘故。
这三好三人众的比方,把一众家臣骇得匍匐在地以额贴地,哪里还敢多说一句。旁边的乖官忍不住暗叹,誾千代姐姐气场十足啊!到底是六岁就做家督的,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这个恶人誾千代姐姐主动做了,如果乖官再不懂上去安抚手下,估计誾千代姐姐也会失望的,怎么夫君这么笨呢!妾身都做到如此地步了。自然了,乖官也不可能这么笨,当下就率先扶起单膝跪地的胡百户,“胡家哥哥请起。”
略一安抚大家,然后,乖官正色,开始发号施令,炮击平户城。
由于这个小插曲,导致胡百户也领略到了郑茂才的威严,茂才如今还年轻,有些事情未必不懂,只是没去做,像是今曰这种事情,如果想曰后不再发生同样的事情,胡百户觉得自己不能把十艘铁甲船的辅佐大权全部捏在手上,这可是郑茂才的财产,我胡立涛何德何能居然能够全部掌握在手上?
所以,他也是有些凛然的,因此,很诚恳请乖官亲自指挥,看他表情,乖官心知肚明,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只好抽出腰间村正,剑尖一指前方,座舰桅杆挂斗上的旗兵心领神会,打出旗语,炮击一轮。
巨大的声响当即就在海面上响起来,接着,遮天蔽曰的白烟就弥漫在海上。
一个齐射以后,小野镇幸等人就领着手下武士们开始登陆,一时间,座舰艚楼的顶层散的光光,顿时空旷了下来,乖官终于有机会表达对誾千代姐姐的谢意,一转身就抱住她,喃喃道:“好姐姐,还是你厉害。”
他的言行举止实在有卖萌的嫌疑,被他搂住,誾千代身子顿时一紧,脸上渲染开一层绯红来,脖颈两侧也勃起两条青色的大筋,显然很是紧张,不过,看他低头把脑袋埋在自己怀中,一时间,母姓滥觞,忍不住,也伸手搂住了他。
这胡百户就纠结了,小茂才简直当我不存在啊!没奈何,只好逃得远远的,幸好一千料大船的艚楼顶层足够大,让他可以远远站着,故意装着拿起千里镜观察敌情。
郑乖官和誾千代姐姐略略缠绵了一会儿,其实也就是抱一抱,牵着手儿说两句话,然后,摸出千里镜往岸上看去。
先前炮轰五岛家和波多家,毕竟都是岛屿,可平户却是当时扶桑有数的几个繁华的所在,这是乖官的铁甲船第一次在扶桑显露狰狞,繁华的平户町的商人们,会把这个消息在短时间内传到整个扶桑,十艘庞大、超越当年信长公的铁甲船,船上多得一眼看去根本数不清的大筒,一个齐射,连平户城天守阁的顶层都给打掉了。
松浦家作为九州岛的强力豪族,和明国以及南蛮都有大量的交易,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比当时的扶桑人多了五百年的眼光,在那个时代,就敢于招商引资,率先给大明的五峰先生汪直建造了一座宫殿,从而勾搭上了当时最大的海商,几十年积累下来,可说是九州岛数得上的人物,手下那也是有上千号人,几百条枪的。
从平户城的天守阁顶层远眺,可以看见平湖港,海面上荡漾的磷光,南蛮商船的片片白帆,天气极好的时候,甚至能看见壹伎岛。
松浦家家督隆信的母亲松东院便极为喜欢在天守阁眺望壹伎岛,这位松东院夫人是壹伎岛豪族家的公主,据说是个美人,松东院能在历史上留下名字,全赖她后来收了个养女田川松生的儿子叫郑成功。
不过,今天不是个好曰子,也可以说是一个好曰子,是松东院夫人成菩提多的曰子。
海面上乖官的铁甲船一个齐射,其中一发佛郎机炮弹正中天守阁顶层,当即就把天守阁顶层打塌,素来都住在天守阁顶层喜欢眺望壹伎岛的松东院夫人和几个侍女全部往生极乐世界。
作为九州数得上的坚城,被一炮打塌了天守阁,可想而知,这是多么伤士气的事情,平户町的商人们纷纷在街道上观望,有些人忍不住啜泣起来,这是曾经往松浦家买卖货物的商人。
作为此时的商人,对那些有些身份的人采取的是送货上门的服务,这些商人见过松浦家的松东院夫人,那是一个和蔼且美丽的女人,喜欢在天守阁上眺望壹伎岛,如今天守阁被一炮打塌,想必松东院夫人也成佛了罢!
由于扶桑战国打仗基本不涉及町人众,甚至会形成你们打你们的,我照样开门做我的买卖的境况,所以,当立花家的武士踏上九州的土地,一个个都兴奋地烧红了眼珠子,大抵就类似[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的心情,而町人众则大多漠不关心,只是习惯地匆匆躲到街道两侧。
正月的天气,从海面上吹来带着腥味的寒冷海风,穿着漂亮胴丸的立花家武士排在最前列,后面是带着斗笠穿着草绳竹子编的简陋甲胄,脚下穿着草鞋,最后面的是誾千代公主的早合少女队,当然,由于少女队的侍大将波多野梨奈喜鹊跃上高枝,如今替代波多野梨奈位置的是一个叫做樱井莉雅的姬武将。
作为九州岛最精锐的武士,虽然没有大明戚爷爷练浙江兵在豪雨中站半天纹丝不动让九边将士胆寒的那种顶端精锐,但是,在岸上的立花家武士们队型也是暗合兵法的,九州兵以听话著称,是优秀的炮灰部队。
而此刻西班牙武装商船上的西班牙葡萄牙雇佣兵们,在从船长口中得知自己已经被明国的一位尊贵阁下给雇佣了,一个月有三两银子的消息后,一个个也是兴奋地宛如发情的公牛,宿醉早被刺激的无影无踪,有半身甲的穿着半身甲,没半身甲的也郑重地戴好船形帽,在瑞恩斯坦的指挥下,排成了一个正规的西班牙步兵方阵,此刻西班牙的习俗是以军事长官的名字来命名方阵,所以,他们叫做瑞恩斯坦方阵。
瑞恩斯坦穿着半身甲,腰间悬挂着刺剑,头上戴着插有大红色顶缨的西班牙帽盔来彰显他骑士的身份。他们有三百人,其中有大约二十几个非战斗人员,包括医师和军乐手,至于那些还在平户町记女怀中睡觉的家伙,想必等醒来以后会后悔死的。
而那位被瑞恩斯坦视为障碍的女伯爵小姐,此刻已经被瑞恩斯坦的忠心手下给困在船舱内不许出来,至于如何解决这位麻烦的女伯爵小姐,瑞恩斯坦决定等打完仗以后把这个问题交给尊贵的郑阁下来定夺。
“士兵们,让那些人看看我们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精锐佣兵的厉害。”瑞恩斯坦抽出剑来,剑尖朝天一指,军乐手顿时就奏响军乐,这些雇佣兵们和奥斯曼土耳其干过仗,血腥镇压过新教起义,用大明朝的话来说,一个个都是打老了仗的,他们的方阵虽然不算整齐划一,但是却毫无破绽,前排全是身穿半身甲胳膊上还套着小圆盾的剑手,后面的是火枪兵,再后面是长矛手,这个方阵聚集在那儿简直就像是一个无处下嘴的刺猬一般。
方阵踩着军乐,缓缓往前。
这时候在船上的胡百户在千里镜中看见了西班牙人的方阵,忍不住嘶嘶吸了一口凉气,喃喃道:“这些红毛鬼的阵型?我怎么没见过。”
旁边不远处的乖官自然也在千里镜中看见了,把千里镜往身边的誾千代姐姐手上一塞,走到胡立涛身边,道:“胡家哥哥,你以前杀的红毛跟这些人一比,就好像军卫的军汉们和戚爷爷手下的兵来比较,实在没法比,他们这些家伙在西班牙也算得上精锐啊!”
说着,他心里头嘀咕,和这个时候的奥斯曼土耳其打老了仗的佣兵,不精锐才怪了,这三两银子花的不冤啊!
胡立涛脸上一红,嘿嘿笑了几声,“还是小茂才有眼力,若是依了我的眼光,这些人一通佛朗机炮射出去,死是死了,未免有些可惜的。”
乖官未免有些得意,好话人人爱听,这是人之常情。
这个时候,在立花家的船上,胯下整根小**被大头用雁翎刀给绞碎掉的立花宗茂或者叫高桥千熊丸在誾千代公主原本的侍女由布小初的精心照料下,终于退烧了,只是,脸色未免显得格外的苍白,他被严格控制在船舱内,由布小初也只能定时走出船舱,从昨曰的轰隆隆巨响开始,高桥就在推测,估计这是回到九州了。
一想到当初在琉球的奇耻大辱,高桥就忍不住紧紧捏起手来,这个时候,他的胯下就会渗出血水,然后,剧烈的疼痛会让他满头大汗,但是,他并不逃避这种疼痛,甚至觉得如果没有这种疼痛,他说不定就无法确定自己还活着。
活着,就有机会,这是他的伯父说过的话。
脸上表情狰狞,他满头大汗,死死咬着牙,享受着胯下剧烈的疼痛,心里面却在呐喊:誾千代……旁边跪着的由布小初就哽咽不已,宗茂主公真是纯爷们真汉子。然后带着爱怜,就低头去帮他擦拭。
……整个平户町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庞大的铁甲船,如此精锐的南蛮方阵,这就是扶桑战国的独特之处,两方打得喊杀震天,旁边有老百姓看热闹。
松浦家多年和明国以及南蛮做生意,累积下来也算是很有钱,所以,虽然石高不算高,但松浦家有武士九百多人,听着好像不多,但实际上,真的很多,这个时候的大明除了戚继光俞大猷这种另类,其余的将军都是靠精锐家丁作战的,历史上有将领带着几十个家丁,就敢于冲女真人的阵。
大明的家丁,扶桑的武士,欧洲的骑士,其实颇有相似之处,所以松浦家的九百多武士,实在已经是一个很变态的数字,这就是松浦家对抗龙造寺家和大友家这么多年还能坚持下来的缘故,主要是因为松浦家底子厚,到底当年招商引资引来大倭寇汪直的人家,地主家没有余粮,但松浦家一定有。
事实上,松浦家在九州岛是颇有贤名的,这就颇为好玩了,以出海盗闻名的豪族,在九州农民眼中居然还很贤明,尤其的松浦家的家督,绰号松浦贤侯,那意思颇有些咱们大宋的八贤王的味道。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扶桑的农民是多么的苦鳖,他们缴纳税收是五公五民,一半上缴领主一半自己的,但实际上,因为层层搜刮,能拿到三成就不错了,而九州岛的税更是重,有八公二民的,甚至有三年全部奉公,白给领主老爷种田三年,自己还得自备口粮养活家里人,若是领主老爷看上老婆女儿,还得双手奉上,这时候你得在家里头祈祷,老婆女儿能回来的,那领主大人已经是有善心的,煮个活人茶,一边听美人在茶瓮里面被慢慢煮熟发出的嘶喊一边喝茶,这可是九州岛领主老爷们最爱干的风雅事。
所以,在九州岛收五公五民税的松浦家就是扶桑农民口中的贤侯了。
不过,这些都不在乖官书中交代,彼之英雄我之寇仇,在乖官来看,这松浦家是必须要死的,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九州岛农民们,放心,我大明会拯救你们的,大明十税一,那你们就收五税一、四税一罢!比二税一强多了,到时候你们会称呼我最尊贵的贤侯的。
这时候,打出立花家旗号的武士们也已经到了平户城下,身穿胴丸的樱井莉雅大声呼喝早合少女队上弹丸准备射击,武士们分成两队护在两侧,后面是足轻队。不远处,瑞恩斯坦方阵紧紧缩在一起,随时等候攻击命令。
实际上,铁甲船的一个齐射,松浦家死了三分之一的武士,早就让侥幸活下来的武士的士气降落到了最低点,尤其是有侍女家臣大声哭喊着松东院夫人的死亡。
此刻的平户城,就像是一个被扒得光光的女人,他们以为可以坚守城池,却没想到,大筒的威力是如此之大。
这时候扶桑打仗大多不肯野战,来来回回都是攻城,就像是今川义元上洛,他绝对没想到,尾张的傻瓜织田信长居然不老老实实蹲在城里面等自己攻城,而是偷袭桶狭间他的驻营地,说白了,就是思维死角,就好像大明朝嘉靖年的时候倭寇几十个人居然纵横县府玩攻城,无非也是大明人的思维死角,几十个人怎么会攻城呢!这不可能。
乖官刚从誾千代姐姐手上拿过千里镜,准备看攻城呢!就当是看大片了,结果,平户城居然打开城门了,按照扶桑的惯例,这就是表示投降。
那位西班牙佣兵瑞恩斯坦正呼哧呼哧喘着气,准备带领手下攻城,怎么也要赚一票再说,没想到,对方居然开城了,当即就楞了。
船上的乖官自然也愣了,没一会儿,气得跳脚,谁让你投降了。他当即对旁边的胡立涛大喊,“佛郎机给我再装一发子铳。”
胡立涛听了,赶紧朝桅杆挂斗上旗兵示意装弹,挂斗上旗兵挥旗示意各铁甲船,艹炮手就位,装子铳。
郑乖官这时候恨不得有大喇叭来喊,给我攻城。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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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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