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还十分“热闹”的屋子现在只剩下了沙凯一人。邻居们哭过、谈过,一哄而散。舅舅周文俊也被他劝了回去。毕竟,周文俊家里还有老有小,就是老的能照顾小的,也不能一直丢着不管。更何况,周雯丽这丧事还有不少后续,总少不了他要忙的。
出殡、头七、七七、落葬……注销户口、申报丧葬费、结算保险……一桩桩、一件件。去世的人眼睛一闭、两腿一蹬,而活下来的人则是忙碌着他们的身后事,也是借此让自己暂时忘记痛苦。
沙凯点燃了一只锡箔做的元宝,投入铜盆。
周文俊离开前让他早点休息。就连那丧葬一条龙的人都很“开明”,让沙凯不必守灵,话说得也好听,“当妈的肯定不愿儿子受苦,这也是让妈妈安心”,又说明天会请和尚过来念经,“是正经的和尚,都是有证的,而且念经念得好,专业,好好地送走妈妈”。
沙凯却是睡不着。
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离开后,一个人呆在周雯丽的房子里,他就不禁会想,周雯丽是不是会回来?
如果说以前他有这种想法,是一种自娱自乐的想象。那么现在,他是真的心存期待,认为周雯丽会回来。
可能不是今天,可能要到头七或七七的时候……
会回来的吧。
沙凯的视线从铜盆转向了门口。
忽然又想到,周雯丽那样性格的人,真要回来,也会先去找那个小鬼吧?可能还会去找那个林老师。林老师和她一同受到袭击,她应该会心存愧疚吧。就像是她先前伺候小方那样,她会去好好照顾林老师,以弥补心里的歉疚吧?
他这個儿子,从来是次位的。
哦,周雯丽还可能会先去看看周文俊。她的弟弟是最重要的。
沙凯又将视线转到了铜盆,趁着火还没熄灭,抓了一把纸钱扔了进去。
火势顿时变大,被风一吹,熊熊燃烧,带着烟气,从阳台的窗户飘出去。
沙凯凝视了一会儿火焰,自我安慰道:人死都死了,就那样吧……随便她怎么做……
呼——呼——
火焰晃动,突然变暗。纸钱燃烧殆尽。
沙凯又投了一把进去,却是没见到火焰烧起来。
他没有在意,随便拿了张冥币,也没看上面夸张的数字,直接用打火机点燃。
呼——
打火机的火苗熄灭。
咔哒!
呼——
沙凯背过身,挡着阳台的风,又一次按动打火机。
咔哒!
火舌舔着冥币,却是迟迟没有烧起来。
怎么搞的?这张冥币做工不行?
沙凯疑惑起来,抖了抖手中的冥币。
呼——呼——
他的头发被狂风吹乱,手中的冥币也被吹得猎猎作响。
哐。
装着元宝的纸箱倾倒,那些锡箔纸在室内乱飞,还裹挟了旁边几袋子被吹散的冥币,砸在了沙凯身上。
沙凯回头看了眼阳台,抬手挥开那些纸钱。
是要下雨了吗?这么大的风……
他起身,急忙跑到阳台,将窗户关上。
窗外一片漆黑。周围的居民楼好像都熄了灯,楼下的路灯也被什么遮蔽,至于那暗沉沉的天空更是不见一丝月光。
一切都像是暴雨将至的景象。
风打在窗玻璃上,震得玻璃轻轻作响。
沙凯的心跳加快。他退了一步,踩到了散落满地的纸钱。
一瞬间,他以为是周雯丽回来了。
就像是鬼片里常见的场景:狂风舞动,纸钱乱飞,然后,恶鬼就那么登场了。
不对,周雯丽怎么可能会是恶鬼呢?她就算变成了鬼,也只会被人欺负还给人数钱吧?
沙凯按住了胸口。
嘭嘭嘭!
砸门声吓了沙凯一跳。他差点儿跳起来尖叫,身体敏捷地转身,双眼瞪大,看向房门。
嘭嘭!嘭嘭嘭!咔咔……咔咔——嘭!
“呀啊啊啊啊啊——”小孩的尖叫声从门外传来。
对方含糊不清地哭喊着,撞击着门板,抓挠着门板,就好像……
沙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抖着手,扔掉了打火机和纸钱,急急忙忙掏出手机,联系“怪谈异闻”,满脑子只有“救命”这两个字,也就这样发出了消息。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嘭……嘭……
消息刚发出去,门外的动静就变了。
小孩只叫了那么几秒钟,声音就消失了。没有人再撞门、挠门,但门外仍有什么东西存在,推挤着房门,像是要钻进来。
沙凯死死握住了手机。
刚才那小孩的声音……
是那个小鬼吗?
那现在……
他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咽了口唾沫,往前迈出脚步。
是周雯丽吗?她变成鬼,是脑子突然清醒了,知道那小鬼不是好东西了?还是说,这种报复是某种鬼的本能?
是她吗?
沙凯凑到了门口,将眼睛贴到了猫眼上。
嘭……
又被挤了一下。
沙凯吓得身体后仰,过了一会儿,才又贴了上去。
刚刚明明有那么响的声音,外面的声控灯却没亮起来。
透过猫眼,沙凯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走道明明有窗户,应该能看到黯淡的景物,可现在,只有纯粹的黑色。
就像是……
就像是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挡住了猫眼。
沙凯被自己的念头吓到,身体再次后仰,还倒退了数步。
挤压门板的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妙书斋
那狂乱的风声也消失了。
沙凯只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咚咚。
沙凯心惊肉跳地望着又发出声响的门板。
“是我,沙凯。”
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
沙凯捏了捏手机,第三次贴上门板。
这次,房门外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有了些微光亮。
沙凯看到了黎云。
光芒似乎穿过了黎云的身体,在他身上染了层莹莹光辉,显露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沙凯吁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后背全是冰冷粘腻的汗水。
黎云站在离门一步远的位置,垂着头,正注视着什么。
沙凯迫不及待地开门,“你来了!来得好快!就刚才,好大的动静!我只看到外面一片漆黑……”
沙凯急忙将自己刚才的遭遇一股脑地倒出来,迫切的语气里还残留着恐惧。
他说到一半注意到黎云的神色,顺着他的视线低头。
黎云注视着的那块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沙凯再抬眼,就见黎云正盯着门板。他想起刚才的巨大动静,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己身边的门板。
门上也没什么痕迹。
沙凯茫然地转动眼珠,重新看向黎云。
黎云这时候也已经收回了视线。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问道。
沙凯回过神,还是有些后怕,让开了位置,请黎云进屋。
“刚才突然刮了风,好大一股邪风。我关了窗户,就听到——”沙凯心有余悸地讲述着。
黎云跨过了门口大滩的血迹,身体擦过门板上的指甲印,跟着沙凯进了屋。
他的后背,也隐隐有血迹渗出。
※※※※※
孟思南将纸钱投入了白色的线圈之中。火焰摇曳,袅袅烟气飘起,吹起带着火星的灰烬,消失在夜空中。
呜咽声时断时续,从另一边传来。
属于女人的手伸了过来,扔进一把元宝,又抬起,抹掉了苍白脸颊上的泪珠。
郁小琴呜咽着,低了低头,呢喃:“阿云,明星,你们在下面过得怎么样?有空啊,回来看看。还缺点什么,跟我说,我都烧给你们。”
她自言自语着,声音很轻,语气却是认真,每一个字都说得很用力,又带着颤颤的尾音,像是有更多未尽的话,难以诉说,是不知从何说起,又或者,是不愿说出来,打破心中隐隐的期许。
“要记得告诉我啊……”郁小琴最终只重复了几遍这句话。
孟思南没有像郁小琴那样向虚空祈祷。
他知道,如果彭云和郁明星回来,他会看见他们。如果他们真的有什么需求,他会听到。
只要,他们变成了鬼,彼此之间就能沟通。
他的能力就是如此。
他原来有些习惯、又有点儿嫌弃的能力在此时此刻变得无比实用。
“阿姨,回去吧。”孟思南看着最后一张纸钱化为灰烬,伸手搀扶郁小琴。
郁小琴的身体软软的,被孟思南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不自主地将身体大半重量压在了孟思南身上。
她仍旧在呜咽,止不住掉泪,嘴里喃喃地喊着彭云和郁明星这对同一天死亡的甥舅。
她比设灵堂的那几天更悲伤,就像是被悲伤长时间浸泡后,那情绪浸入了骨髓、灵魂,散发出了更为孤寂痛苦的气息。
路上他们遇到了小区的邻居,是孟思南刚回来时在临街小超市见过的那对老夫妻。对方看到郁小琴后就露出了同情之色,老太太刚想要张口说什么,老头子视线扫到了孟思南,猛地拽了一把老太太。
“哎哟!你拉我做什么?我就是想安慰安慰小琴,邻里邻居的……”老太太怒瞪自家老头,在对方的挤眉弄眼下,心有灵犀地闭了嘴。
老太太斜着眼,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孟思南,如受惊般闭紧了干瘪的嘴唇,像是要将满口的假牙都一起吞下。
两位老人对待孟思南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你拉着我、我扯着你,急慌慌地往马路另一边走去,都垂着头,目不斜视,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生怕看到不该看的。他们走得慌乱,差点儿摔跤,却是顾不上这些,躲避瘟疫一般躲着孟思南,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孟思南对此好似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搀扶着郁小琴,将她送到了屋内。
郁小琴浑浑噩噩的,被他安置在床上,靠着枕头,微闭眼睛,如同累极了的人,脑袋一沾枕头就会沉睡。可她并没有睡着。她眉头紧锁,脸上的愁容没有消减半分,嘴唇还会蠕动几下,像是又在呼喊彭云的名字。
孟思南看了她一会儿,到客厅坐下。
他靠着沙发,身体松懈下来,精神却仍然紧绷着。
脑袋一下下胀痛。
有太多杂乱的信息需要他进行处理。
但实际上,事情也没那么复杂,只不过……
只不过是梦醒了。
彭云为他编织的美梦,随着彭云的死亡,而终止。
他的梦醒了。
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噩梦的重演。
孟思南想到刚才遇到的那对的老夫妻,自嘲地笑了笑。
他扭头看向卧室房门。
不知道郁小琴何时会意识到真相。到时候,她就不可能这样毫无芥蒂地欢迎他,还让他一起祭拜彭云了吧。
孟思南的视线轻轻移动,看向了屋内的遗照。
彭云的遗体已经火化,骨灰也已经落葬,但他的遗照被安放在了柜子上。
郁小琴每天都会擦拭那副遗照。
孟思南和遗照中的彭云对视着。
他心里默默问道:“伱今天会回来看你妈妈吗?你到底去了哪里?是去了酆都吗?”
他没有找什么人帮忙,无论是孔冬梅这样知根知底、他非常信任的修炼之人,还是吴道那样热情的中介,抑或是牛海西那样油滑的中介,他都没去找。他没找人去算彭云灵魂的去处,没去探究他死因的真相。
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在梦醒的那一刻,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孟思南闭上了眼睛,回忆起了自己和彭云的相遇。
那是彭云刚搬到这小区的第一天。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彭云一家遇到的第一个小区邻居就是他。
同龄的孩子总是能互相吸引。他和彭云在瞬间就要好起来,并做了自我介绍。
他撒了谎。
他对自己的家庭、对自己,都感到羞耻,所以他对彭云撒了谎。
没想到,彭云拥有一种无与伦比的能力。
大概是在彭云回家,将他的事情告诉给郁小琴的时候,彭云的能力就起了作用。
他的人生被改写了。
不仅是他,周围人的认知、意识也被篡改。
他成了“孟思南”,一个父母不管他的可怜孩子;
然后,他成了“孟思南”,一个因为父亲是恶棍、母亲生病而没有人管的可怜孩子;
再然后,他成了“孟思南”,一个原本有着幸福家庭,却因为父亲误入歧途成了恶棍、并致使母亲受刺激发疯而没有人管的可怜孩子。
他有了自己所没有的那些经历。
他的谎言,借助彭云的转述,成了真。
一切,宛如美梦。
虽然稍有些遗憾,但比起真相,依然是一场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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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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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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