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天道堂大厅出奇的安静,穹顶缺的那块琉璃刚玉已经被修补好了,地上一圈老桃树虽还是一副残败之像,但枝头也染了一层新绿,唯独无心扶起的那棵树,还是一根光秃秃的杆子,从上到下毫无生气。
明亮的月光下,一口红衣棺漂浮在水面上,棺材盖子紧紧合着,上面放了一枝新折的春桃花枝,棺下的黑水闪动着莹亮的波光。
身穿素裙的艳娘坐在棺材一头,手捧琵琶低声自语:“你真傻,你的仇其实早报了,你的族人虽死于姬氏之手,可你看,当今世上还有几人姓姬,他的脏血涤荡百代之后,也如一滴污水落进大海,被世人之血稀释、消殒不复原型,这也是一种灭绝啊。”
艳娘摸了摸棺材盖,“你还是走了,终究是为他走了……往后,谁陪我买新裙子呢。”伤心人抱起琵琶,弹起了一曲《夜安魂》。
无心背着文夜顺着旋转楼梯走上顶层,走过飘着棺材的黑水,他抬头看了一眼素衣艳娘,艳娘也望了一眼无心,两人四目相对,皆默然不语。
伴着悠悠的琵琶声,红衣棺材渐渐下沉,坐在棺材上的素衣艳娘也随红棺下沉,断头琵琶入水,大厅瞬间无声。
走到电梯门前的无心回首望去,满眼只有空月光、残桃林和一池缓缓游动的黑鲤。
素衣艳娘坐着红衣棺材从水底再次浮上水面,眼前已是一条水流湍急的黑河,两岸岩壁高耸,河面浓雾弥漫,头上似有一片夜空,可空中却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只是一片深邃无底的黑。棺材顺水而行,长长的冥河看不到头,艳娘耳边响起的不是水声就是风声。
突然,黑水里伸出一条苍白粗壮的手臂,大手攀上这只红棺。艳娘一脚把白臂踢进河里,怒目望向水下。水底徘徊着几只不愿顺水而去的怨魂,它们浑身惨白,身形已被至阴之水腐蚀的残破不全,有的没了双腿,有的没了胳膊,有的只剩一个头颅,但个个都眼珠暴突,神情癫狂,仰望着水面上唯一的漂浮物。胆大的几个再次伸手爬棺,艳娘将这些残魂一一踢回水底,可它们就像闻见血腥味的鲨鱼,群聚于棺下,不肯离去。
水底,一条巨大的白影向上浮起,小游魂们纷纷散开,这条大白影猛从水下伸出双臂,拦腰抱住红棺。红棺一沉,艳娘也跟着沉入黑水。水面平静了片刻,就听见一声巨响,黑水四溅,红衣棺材应声钻出水面,水下的大白影被炸成了四分五裂的残片。这些残破碎片被先前几只游魂争抢着蚕食入口,食取同类也只能让他们在阴水中多挨些日子而已,落入冥河的死魂,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顺水而去,安静的被河水带入死地,要么一直被阴水腐蚀,最终魂魄尽损,彻底消失。
素衣艳娘如一条白鱼跃出水面,又稳稳落坐在她的红棺上,她留意到,还有一只纤细的白手抠着红棺上的浮雕花纹,不敢露头,也不肯离去。艳娘看着这条细弱的手臂,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也有这么一只手,傻傻的抓住了她没在黑水里的脚踝。那时的她轻轻一提脚,就将那条游魂拎出水面,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茹云。
茹云从水里露出头,还喷了一口黑烟在艳娘脸上。黑烟散去之后,出水的游魂看着一张清冷的脸,竟然开口笑了,“我明明抓住了一根船桨,怎么是妹妹的脚啊。”
素衣艳娘坐在红棺上,有些嫌弃的看着茹云,“谁是你妹妹,我可是不老不死的煞神,一口吃了你还不够我塞牙缝。”
茹云披散着湿长发笑着说:“你吃了我,一个人漂在河上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不如留着我吧,我也想跟你一样,当个煞神。”
艳娘转念一想,总一个人漂在这条冰冷的黑水河上确实有些寂寞,她看着趴在棺材盖子上的女孩,女孩笑的那么甜,不由让这位冥河上的送行者有那么一点心动,“那你上来吧。”
茹云说:“我衣服被水冲没了,你有多的裙子借我一条吗?”
艳娘看着她精光的后背说:“我只有条黑布口袋,你要不要用。”
“要。”茹云赤着身子从水里钻出来,身上冷的直打颤。艳娘用一条绣着花的黑布口袋兜住了她的身子,露在外面的脑袋还止不住的打了一串喷嚏。
这么多年过去了,艳娘又看见了一条纤细瘦弱,不肯撒手的游魂,她转头端起了五弦琵琶,续弹起了那曲《夜安魂》。
游魂的眼睛缓缓闭上,手也渐渐松开,它就一直安静的跟在红棺旁,随红棺一起漂向了死地。
送瘟神大人回家这条路,无心走过无数遍,他心想着,这该是最后一回了,一定要让师傅一路走好,他把文夜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系好了安全带,刻意把车开的又慢又稳,生怕惊扰了那张苍白的睡脸。
到了晴天公寓楼下,徒弟轻手轻脚把师傅从车里背下来,缓步进了电梯厅,上了十六楼。
电梯门一开,楼道感应灯亮了,大个子一转弯,骤然立在原地,他十分意外的看见师傅家门口支着一把椅子,椅子上还躺着个男人,男人见了他,猛的站起来,这人大概有一米八几的样子,穿一身居家运动服,正气势汹汹的朝他走来。
无心很快想起来,这该不会就是夜哥跟他提过的那位天命克星吧。
文夜贴在无心背上,一动不动。
无心有些后悔,他真的不想再让师傅横遭祸害,背着人一转身,回了电梯厅,身后响起一声厉喝。
“把人放下!”
无心站住,缓缓转身。
勤寿已经站在无心眼前,“把人,放下!”
无心回瞪这位比自己个头略低,横竖看着不像什么好人的家伙问:“你是谁?”
勤寿看了眼趴在无心肩头,像睡着了似得文夜,脸色沉得极其难看,可嘴上却客客气气的说:“我是他男朋友,人交给我就行了。”
无心不禁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长毛小子,回想着,他跟在瘟神大人身边虽然没几年,可夜哥要真有……男朋友,自己能不知道吗?
男朋友!呸!
这谎话说的太无耻了,占师傅便宜!
无心真想一掌下去,直接把这混账玩意儿给劈死,可他又想起师傅特别咐过自己,不能取这小子性命。看这小子还摆出一脸不服气的臭德行,瘟神徒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拿出一股子狠劲威胁道:“滚一边去,不然要你好看!”
勤寿虽然比无心矮了一小截,可身高并不影响他的气势,“叫我滚,你哪位啊!”
神界第一法则:隐藏身份。无心咬牙切齿,瞪眼发狠,“我是他同事。”
勤寿顺着话茬说:“哦,这位同事,你把人放下吧,你明天不上班吗?天也不早了,快回家休息吧,小心早上迟到被你们黑心老板扣工资。”
无心暗想,这小子真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谁他都敢骂。
两人正僵持在楼道里,文夜的脑袋在无心肩头动了一下。
无心忙问:“夜哥,你醒了吗?”
文夜没醒,又不动了。
勤寿的注意力也集中在文夜身上,看着一整条精光的右臂,外衣内衣袖子都齐根没了,问背人的大个子:“团建玩什么了,谁给他灌成这样了?”
无心怒中有悲,闭口不言。
勤寿看出了异色,放下一副要吃人的架势,火急火燎的问:“人到底怎么了。”妙书斋
无心悲涌至心,眼眶湿润,照实说:“可能……快不行了。”
勤寿站在原地呆住了。
无心突然怒吼道:“你滚远点!夜哥没准还有救。”
勤寿也急了,“你什么意思。”这位医生上前摸了一把文夜的脑门,冷的像冰,他又伸手想摸下沉睡者的颈动脉。
无心瞅这小子在他眼皮子地下还敢动手动脚了,大声呵斥道:“快滚蛋!不滚我就打死你!”
勤寿后退一步,但没滚蛋,他把自己放在1601门口的椅子一把拉开,回头冲大个子喊:“赶紧开门啊!”
无心从文夜衣服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就往里走,勤寿也跟着进了门。
瘟神大人被徒弟平放在自己的大床上,一点要醒的样子都没有。
勤寿脸色大变,问无心:“你给我说清楚,早上出门的时候人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怎么就快不行了!”
无心能看得出,眼前这小子像是真为夜哥着急,他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你真想知道吗?”
勤寿一把揪起无心的领子,“快说!”
无心暗暗使出一道灵力,卧室的窗自动打开了,一片黑压压的夜行动物集结而入,粗看一眼,就有蝎子、蜈蚣、壁虎、蝙蝠、小蛇……这些东西在瘟神大人床下围成一圈,老老实实不敢乱动。大个子凝视着眼前的乱卷毛,神情肃穆开口直说:“我不是人,夜哥也不是,你知道吗?”
“然后呢?”勤寿并没被吓到,这反而让无心有些吃惊。
不知道为什么,无心就是忍不住想跟勤寿说实话,“夜哥真的快不行了,除非……”
勤寿把无心的领子揪的更紧了,“除非什么!”
无心茫然的说:“有人能把药做出来。”
勤寿扔下无心,扑到文夜床前,看着那张雪白的睡脸,看着他不再红润,灰暗干裂的双唇,悲痛欲绝的对着一具躯壳说:“你就不能再等等我,再等等我,不行吗!”
无心低头看勤寿,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难道你会做药?”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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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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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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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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