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宁话一落,盛元麒便跳了起来:

  “不同意,你为什么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我告诉你,江穗宁,你既然嫁进了侯府,就该听侯府的话。

  “侯府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还以为你是江家大小姐呢,哪怕你是江家大小姐,江诠也不会这么纵着你。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都不懂……”

  盛元麒难得找到机会这么理直气壮的压江穗宁一头,半点都没有留情面。

  江穗宁一听这话就知道事情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

  她让人给广平侯“提了醒”,庞氏这边也做了准备,盛元麒一点就炸,来之前她就想好了要怎么和他周旋。

  现在看起来,事情比她想象的更为顺利。

  她出门前换衣裳的时候,还有些不确定,现在,她确定了,今日,她就能去湛王府。

  等盛元麒说完,江穗宁看向他,一脸委屈的表情。

  贝齿紧紧的咬着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随即默默低下头:

  “哪有侄媳去照顾表舅舅的道理,我若去了,以后外人会如何看我?这实在……实在是……”

  剩下的话江穗宁说不出口,低头不语。

  盛元麒看着江穗宁这样,心中满是扳回一局的爽快,正想出言教训,广平侯制止了他,他只得讪讪着退下。

  “外人如何看,都是外人的事,只要我们自己行得端做得正,便不惧外人如何说。

  “你作为晚辈,湛王作为长辈,且身份高贵,于情于理,你去侍疾也完全说得过去。

  “这些日子,侯府和王府关系密切,现在自然不能疏远了。

  “麒儿会亲自送你去湛王府,如此,外人绝不会多话。

  “你作为世子夫人,也该担起肩上的责任。

  “和湛王府打好关系,对麒儿的仕途大有益处,你以后也跟着沾光,麒儿有大建树了,以后造福的也是你的子嗣。”

  广平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从各方面来说服江穗宁。

  原本他们只是想着让江穗宁送人去,后面觉得由江穗宁亲自去侍疾更好。

  现在是在探江穗宁的底线,若江穗宁能同意侍疾是最好,若坚决不同意,他们也得让她去送人。

  无论如何,这一趟湛王府,江穗宁得去。

  江穗宁低着头,依旧不说话,但脊背挺直,一副倔强的模样。

  庞氏皱眉,忍不住就要开口训责,但广平侯一个厉眼过来,庞氏忍住了要出口的话,想到刚刚三人商量时广平侯的嘱咐,转而道:

  “宁儿,你是个好孩子,向来孝顺,现在你去是最合适的,你一定不会让侯府难做的对吧。

  “湛王跟咱们府上的关系你也知道,这些日子,你常去湛王府,对于湛王府比我们更熟悉一些,你去最合适……”

  广平侯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心中暗骂:蠢才,而后使劲的给庞氏使眼色。

  庞氏一看不对劲,支支吾吾的赶紧换了说法。

  “抛开这些不说,湛王还是大周的战神。六月大雨时还把府上的粮食贡献出来,赢得京城一片赞誉,多少人把湛王当成了救命恩人。

  “若不是那些人身份不够,连湛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得,我相信一定有许多人争破了头,要去侍疾。

  “你若心里实在不舒服,便想想是为了大周的百姓,如此,京城的百姓都会感激你,对咱们侯府又多些好口碑……”

  这话说出口,广平侯和盛元麒都向庞氏看过来,

  特别是广平侯,头一回发现,庞氏说话如此中听。

  庞氏看到广平侯投过来赞赏的目光,心中一喜。

  刚刚她在来的路上,就听见有人在嚼舌根,说外头许多人听到湛王也染上了瘟症,若不是不允许,都想去探望。

  若谁能照顾湛王,整个京城的老百姓,怕都是要感谢那人。

  她斥责了那些丫鬟,也并未留意,但是刚刚那一下,她突然就想到了这些丫鬟说的话,便直接搬来用了。

  没想到,这么有用。

  她心头火热,赶紧又多说了几句,把那两个丫鬟说的话,记住多少都说了出来。

  从侯府到湛王府,从对江穗宁自己的好处,对侯府的好处,前前后后说了一大堆。

  一边说一边往几人看。

  见广平侯没有打断说得更起劲。

  等她说完,江穗宁抬头看了庞氏一眼,到底咬着牙没有松开。

  “咳咳……”

  “你母亲说得对。”

  “这件事确实有些委屈你了,不过为了麒儿,为了侯府,也为了你自己,便去一趟。”

  广平侯说完,三人的目光都看向江穗宁,等着她的答案。

  盛元麒甚至已经想好了,若江穗宁不同意,他该说些什么逼迫她同意才好。

  庞氏也在琢磨着,一会儿还有什么话可以说。

  三人紧盯着江穗宁。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无论如何她都该表个态。

  江穗宁看向广平侯,表情纠结,似乎内心挣扎,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大家都希望我去湛王府,我也不是不能去,只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行行行,你说,只要侯府能做到,都答应。”

  “第一点,若我要去,侯府的马车大张旗鼓的送我去。

  “第二点,若我有任何不测,我的所有东西,都送回卫府,这一点我要侯府签字画押,我会交给湛王府,若有个万一,想来湛王一定会主持公道。”

  “自然自然,小事一桩。”

  广平侯府见江穗宁松口,当即飞快的便答应了她的要求。m.miaoshuzhai.net

  然后顺带着安慰了一句:“宁儿也别太担心,湛王身边有太医,用的又是最好的药,一定不会有事。

  “若真有个什么,湛王府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

  “而且你绝对放心,你是为了侯府去的,无论如何侯府也不会不管你。”

  江穗宁听着这些哄三岁孩子的话,并没有在意。

  “什么时候去?”

  “越快越好,就……就现在吧。”

  江穗宁眉头皱起:“怎么这么急?”

  广平侯:“我们既是要表态,自然不能等太久,越快越好才显诚意。”

  “那好吧。”

  江穗宁一副反正答应了决定要去,便也不讨价还价的态度,让广平侯很是满意。

  “你去收拾些东西,正好我这边再安排几个人跟你一起去。”

  “安排人?”

  广平侯:“不错,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会从族中找一些跟你年纪相当的小姐,陪你一起去。”

  年纪相当的小姐??

  江穗宁瞬间反应过来广平侯打的什么算盘。

  她面露怒意,直接拆穿:“原来侯府是想要借着我的手,往湛王府送人。

  “这种事,恕儿媳做不到,若侯府要送人,侯府直接送就是,但是儿媳万万不去。”

  湛王都这般了,广平侯有私心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着趁着机会做些鸡鸣狗盗的事。

  江穗宁心中发寒。

  不由地拔高了声音,义愤填膺,一副绝不干这种事的态度。

  广平侯有些心虚。

  若事情摆到台面上来说,让江穗宁去送人,确实说不过去。

  侯府可以自欺欺人,骗骗外人说只是送了几个丫鬟。

  但是一旦被拆穿,确实就是侯府没理。

  若江穗宁看不出来或者默认不说,这种事做了就做了,但是江穗宁直接说了出来,他们再要求就吃相太难看了。

  广平侯听她这么说,立马安抚她:

  “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岔了。”

  江穗宁不躲不让:“我有没有想岔,大家心知肚明。

  “侯府让我去,我也去了,但是如果让我带人,那万万不可能。

  “若她们要去,那就让她们去,我便不去了。”

  庞氏见状不好,出来打圆场。

  “几个丫鬟而已,也值得你如此置气。”

  江穗宁不说话,一脸的抗拒。

  “罢了罢了,你去便好,便不让其她人跟着了,你去已经代表侯府了,几个丫鬟无所谓。”

  广平侯好不容易才说动江穗宁,现在江穗宁愿意去,几个小姐舍了就舍了,那些人跟江穗宁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而且,这些人跟着江穗宁去,最后却留在了湛王府,江穗宁这么排斥这件事,后头他也不好跟卫府解释。

  江穗宁听他这么说,表情缓和下来。

  广平侯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既如此,那宁儿便收拾收拾,去库房带些礼,午时前便出发去湛王府。

  “你出门的时候,我会让府中马车送你去,麒儿也去送,你放心就是。”

  盛元麒一听,当即就要出来拒绝。

  但是被广平侯一个眼神制止,他不悦的看着江穗宁,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

  江穗宁看了几人一眼,然后才开口:

  “那儿媳这就去库房挑些礼品。”

  “嗯,咳咳……”

  广平侯咳咳了两声,“换洗衣裳也带一些,既是去侍疾,定然不好日日回来,便在那里住上一段时间,等到时候再让麒儿去接你回来。”

  江穗宁猛然抬眼,一副备受屈辱的模样,不可置信的问道:

  “还要住在湛王府?”

  广平侯不看她,“既是侍疾,自然是要表现出诚意的,相信湛王府也一定能安排好你。

  “我们打听过了,湛王府还有一位表小姐,同你一起,也不会惹人非议。”

  这自然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湛王染上了瘟症,江穗宁去侍疾,若日日回府,这瘟症说不好就传回了府中。

  这一府性命实在危险。

  要不然,哪怕侍疾也该日日回来,没有大家夫人在外头过夜的,只是眼下情况不同,只能特殊情况,特别处理了。

  江穗宁控制着心头的情绪,脸上明显的不情愿:

  “湛王知道吗?”

  “湛王现在正病着,哪里有精力管这些,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表达侯府的诚意便罢,这就是诚意的表现。”

  “你是晚辈,他是长辈,又是侯府让你去的,湛王定然心中有数。

  “你不用担心,湛王是正人君子,你也不用害怕。”

  江穗宁低下头,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广平侯看她如此低眉顺眼的模样,很是满意,

  “需要什么尽管去账房支取,务必要让湛王府感受到侯府的诚意,送礼不仅体面还要表示两府亲近。”

  江穗宁应声,退了下去。

  待走远些,她脸上委屈愤怒的表情通通消失不见。

  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湛王府了。

  若不是怕被看出来,她恨不能现在就往湛王府奔。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想着一会可以从库房带点什么,能对湛王有帮助。

  虽然湛王府定然什么都有,但是只要有用的,库房有的,她都要带上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江穗宁加快脚步,往库房而去。

  前厅里,盛元麒也离开了。

  离开之时,看着江穗宁的背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庞氏却是没有走,等下人都退下,她才看向广平侯,压低声音道:

  “老爷,虽然说湛王名义上是长辈,江穗宁是晚辈,但二人年纪也差不了多少,况且,江穗宁还长得那副模样,孤男寡女的,怕不怕……”

  庞氏欲言又止,广平侯明白她的意思。

  向她看过来,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

  “呵,那样岂不是更好。

  “若真有那一日,就不是我们求着湛王,而是湛王将为侯府所用。

  “这颗棋子用得好,比我们多做什么都有效。

  “不怕他有心思,就怕他没心思。

  “不过,哪怕没心思,此一事,他也欠着广平侯府的人情。”

  他看在卫府的面上不会让江穗宁太难做,但是好处却是在侯府头上,没有这么划算的买卖了。

  庞氏点了点头,随后想到什么又问:

  “但若真有事,而湛王吃干抹净不认了呢?”

  “他认不认,有什么关系?若真有这种事,宁儿认不就行了,他总要给个交代。

  “再说,中间还有卫家呢。

  “退一万步说,他不认,宁儿也不认,我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庞氏:“只是这么一来,外人会笑话麒儿。”

  广平侯:“大丈夫能屈能伸,外人如何看有什么要紧,再说了,若以后侯府好了,他想要个更好的夫人,是多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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