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嬷嬷恭敬地唯唯应诺,带着一个宫女随端木绯去了隔壁的次间给她量身。
吴公公和礼部的人自是不方便进去,在外面的堂屋候着。
“端木四姑娘,奴婢给您量身,请姑娘先直立站好。”
包嬷嬷仔细地给端木绯量起身来,好像她是什么娇贵的稀世珍宝会碰坏似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心里羡慕不己。
端木四姑娘那简直就是上天的宠儿,没出嫁时,被岑督主当亲妹妹宠着,日后这一出嫁就是一国之后,天下女子中,还有谁的福气能比得上端木四姑娘!
思绪间,包嬷嬷很快就给端木绯量了身长与肩宽,吩咐宫女一一记下。
“请姑娘朝两边稍稍抬起双臂来,奴婢给姑娘量腰身和胯围。”
“奴婢现在给姑娘量臂长。”
“……”
包嬷嬷说,端木绯动,两人几乎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这次要量的尺寸不少,不止要给端木绯做大礼服,还有配套的九翬四凤冠等首饰,一切都必须按照太子妃的仪制来准备,再说,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决不能出一点差错,因此包嬷嬷十分慎重,每一次都是反复确认,生怕出差错。
碧蝉和绿萝也是兴致勃勃,她们是端木绯的贴身丫鬟,对于她的尺寸了解得很,也凑在记录的宫女身边帮着查漏补缺。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连小狐狸都好奇地闻声而来,躲在窗外看热闹。
量了身后,包嬷嬷就恭请端木绯坐下:“四姑娘,奴婢给您量一下头围。”
说话间,门帘外传来了丫鬟行礼的声音:“大姑娘。”
端木纭回来了。
堂屋里的吴公公和礼部员外郎也看到了端木纭,两人齐齐地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对着刚刚进屋的端木纭拱了拱手,“端木大姑娘。”
端木纭穿着一件嫣红宝瓶牡丹刻丝褙子,下头搭配一条水红色挑线长裙,浓密的青丝梳了个百合髻,斜插一支翡翠莲花簪。
她走得也不快,步履优雅,而又带着几分飒爽,落落大方。
“吴公公,陈大人。”端木纭对着二人微微颔首,浅笑盈盈。
她刚刚从祥云巷那边回来。
李廷攸和涵星的婚礼已经成了,李传庭夫妇俩在京城也没什么别的事了,准备过几日就启程回闽州,所以端木纭今天特意带了些京城的特产过去,想带给闽州的外祖父以及其他几位舅父、表兄弟们。
端木纭抿了抿唇角,她这趟去李宅,才听说了妹妹会和慕炎一起去太庙祭祀,不仅如此,还得知了这段时间来朝中对妹妹的种种质疑。
李太夫人对慕炎的态度颇为满意,赞不绝口:
“纭姐儿,本来我还担心阿炎一朝得势,忘了初心,怕绯姐儿受委屈……”
“阿炎能顶着压力让绯姐儿去太庙祭祀,也是有心了,不管‘以后’会怎么样,至少现在,他能全心全意地维护绯姐儿。”
“有了这次的事,绯姐儿的地位也就稳固了。”
虽然李太夫人话中半个字没提登基、妃嫔之类的词,但是端木纭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是在说慕炎登基后肯定会纳妃嫔以阔充后宫,开枝散叶,不过,端木绯作为皇后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端木纭只是想想,就觉得心头憋着一口气,不太痛快。
她的妹妹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配得上这世上最好的夫婿。
慕炎是否合格还有待观望,妹妹要是随慕炎去太庙祭祀,就等于提前定下了名分,那岂不是说,就算慕炎不合格,妹妹也不能退亲了?
还有,等将来慕炎登基,广纳妃嫔,妹妹肯定会受委屈……
端木纭越想越觉得这实在不是一门好亲事,要不,她劝妹妹再考虑一下吧?
端木纭当然不至于迁怒到吴公公二人身上,心不在焉地与二人寒暄几句后,就进了次间。
“姐姐!”
正坐在罗汉床上的端木绯愉悦地对着端木纭挥了挥手,笑靥如花。
看到妹妹,端木纭就忍不住被传染了笑意,也跟着笑了。
包嬷嬷已经给端木绯量好了头围,确认了宫女记录的数据后,又道:“接下来,奴婢给姑娘量足长,请姑娘先脱了鞋袜。”与此同时,她示意宫女在地上铺了两张白纸。
也不用端木绯动手,碧蝉就蹲下身,动作娴熟地替端木绯脱了鞋袜,露出她白生生的赤足。
端木绯身量小,脚也小,洁白,细腻,如羊脂玉雕琢而成般,脚踝非常纤细,骨节分明,一个个脚指甲圆润饱满,精致漂亮得如扇贝般。
包嬷嬷笑眯眯地赞了一句:“看四姑娘的脚,就知道四姑娘是有福气的人。”跟着,她就让端木绯双脚平行地在纸上站好。
碧蝉一边扶着端木绯站到那两张白纸上,一边笑眯眯地与那包嬷嬷闲聊:“嬷嬷,我只听说过面相和手相,这脚也有‘脚相’吗?”
这女子大都对面相、手相什么的感兴趣,屋子里的几个丫鬟都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那是当然。人的全身上下在相术中那都是有说法的……”包嬷嬷说起相术来,滔滔不绝,“像四姑娘这般,脚趾头生得圆润饱满,脚指甲呈圆形,表面滑溜,那就是命好。一辈子衣禄充足,受宠又享福。”
包嬷嬷自是捡着好听的说,她心里也是真这么觉得,这未来的皇后命能不好吗?!
她的妹妹自然是命好!端木纭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还在想李太夫人说的话,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包嬷嬷动作娴熟地在白纸上做了好几个记号,给端木绯量好了脚。
量好了所有尺寸,包嬷嬷也松了一口气,笑道:“四姑娘,等礼服的初样好了,奴婢就送来给您试穿。”
大礼服从里到外要做好几件,时间又很紧,还得留些时间修改,包嬷嬷此刻真是恨不得插翅飞回去赶工。
外间的吴公公二人进来与端木绯告辞后,他们一行人就匆匆告辞了,在端木府总共也不过待了不到半个时辰。
方才这一番折腾,虽然端木绯只要抬抬手,偶尔站一下,但还是觉得有些累了,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端木纭正要劝端木绯去歇个觉,这时,紫藤挑帘进来了,屈膝禀道:“大姑娘,四姑娘,老太爷刚才回来了,请两位姑娘去外书房。”
好几天没回府的端木宪今天是提早回来了,他不止叫了姐妹俩,连刚从国子监归来的端木珩也一并都叫到了外书房。
最近这段日子,端木宪刚回朝,每天都忙,也好些日子没能与孙子孙女好好说说话了。
空了好几天的外书房今天难得多了几分人气。
端木宪知道端木纭下午刚去过祥云巷,就问道:“纭姐儿,你二舅父、二舅母何时启程回闽州?”
“祖父,二舅父说,他们三天后就启程。”想着舅父舅母马上要走,端木纭神色间略有几分伤感。闽州在数千里之外,下次再见面又不知道是何时。
端木宪拈须点了下头,又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的端木珩,吩咐道:“阿珩,到时候你也一起去送送。”端木珩过继到长房后,那么李家就是他正经的舅家了。
端木珩本就有这个打算,正色应下了。
端木宪拈须又道:“最近朝中政务繁忙,那天我怕是去不了,阿珩,纭姐儿,这事就交给你们了,你们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端木珩在国子监读书,消息远比端木纭和端木绯灵通,早就听说最近朝中不少文臣告病的事,自然也知道祖父为何忙碌,劝了几句,让端木宪注意身子。
端木绯在一旁掩着小嘴又打了一个哈欠,小丫头看着睡眼惺忪,就像是一朵蔫哒哒的小花似的。
端木宪知道小孙女下午向来都是要歇午觉的,随口问了一句:“四丫头,下午没睡好?”
端木绯噘了噘小嘴,娇里娇气地抱怨道:“方才礼部和尚衣监的人过来给我量尺寸,就没睡。”
在场的人都知道礼部和尚衣监的人为何登门,神色就变得有些微妙,彼此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外书房内静了一静。
端木宪心底又升起一种“宝贝孙女被人抢走”的心痛与纠结,嘴上叹道:“阿炎也是有心了。”
端木宪一边说,一边端起了一旁热腾腾的茶盅。
不舍归不舍,但是端木宪心里也知道,端木绯与慕炎的这门婚事当初是今上所赐,慕炎和今上之间有杀父杀母之仇,这不共戴天之仇摆在眼前,决不可能化解。
可想而知,日后端木绯难免会让人置喙,岑隐在还好,若是有朝一日,岑隐被打压下去,慕炎坐稳了这江山,那么端木绯的地位就悬了。
现在就不一样了,这次太庙祭祀的事是慕炎开的口,这代表着慕炎自己在向群臣宣示,他认可这门婚事。
他不惜与群臣对抗,也要为端木绯撑腰!
“……”端木绯眯着眼睛笑,就像是一只毛绒绒、娇憨憨的小兔子,可爱得不得了。
端木纭也同样没说话,默默地饮着茶,心里更不开心了。
不行,她还是应该跟岑公子告一状,让他好好训训慕炎!端木纭暗自琢磨着。
茶水中升起的热气熏得她的面颊泛着淡淡的红晕,清澈的眸子亮得惊人,波光潋滟。
端木宪没注意端木纭,他正忙着安抚端木绯:“四丫头,你放心。我会盯着礼部那边,既然要做,就不能敷衍。”更不能让那些反对的人看了笑话!
端木宪好像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整个人精神奕奕,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端木绯就负责点头。
有没有端木宪盯着,礼部都不敢敷衍,祭祀的一项项仪程都安排得极其郑重,依着古礼反复修改,但是折子呈到慕炎跟前后,慕炎还是觉得不够,几次打回去让范培中再修改。
一次。
两次。
三次。
如此反复了三次后,礼部上下也明白了,摄政王这是嫌弃他们对四姑娘还不够郑重呢。
礼部尚书范培中才刚上任,自是谨言慎行,不敢在明面上多说什么,但是下头的人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一些礼部的官员都在私下议论着:
“摄政王未免也太兴师动众了吧!”
“是啊,这还只是一个祭祀,摄政王都这样,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呢!”
“我看怕是再隆重,摄政王都会嫌不够呢!”
慕炎的确是嫌仪程不够郑重,总觉得还没到十全十美,当他遇上岑隐时,忍不住就抱怨了几句:“大哥,礼部的人做事真不用心,这都改了好几次了,还是不能用!”
落风这几天已经听慕炎抱怨了很多次,两耳放空,默默给岑隐上茶。
“……”岑隐随手拿起了书案上那本礼部刚呈上的折子。
慕炎的目光突然落在岑隐左肩的褶皱上,挑了挑眉。一看这褶皱的样子,他就知道是鸟爪子攥的,大哥对于那只蠢八哥还真是惯得厉害。
岑隐也顺着慕炎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左肩,漫不经意地抬手抚平了肩头的褶皱,跟着就打开了手中的那道折子,仔细地看了起来。妙书斋
两人相隔一案面对而坐,岑隐看着折子,慕炎一边灵活地转着手里那把收拢的折扇,一边还在嘀嘀咕咕地发牢骚:
“这范培中啊,还是差了那么点。”
“时间不等人,这都只剩半个月了……”
这时,岑隐利落地合拢了折子,淡淡地打断了慕炎的唠叨:“若是这祭礼再提高规格,那你打算大婚时怎么样?”
“……”慕炎微微张大眼,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两个字:大婚。
慕炎的嘴角慢慢地咧了开来,笑得合不拢嘴,看来就像是一只咧着嘴吐舌头的大狗似的。
蓁蓁十月就及笄了,来年……等来年他们就可以大婚了!
他俊美的面庞上傻乎乎的,眼前浮现出端木绯穿着大红嫁衣、蒙着大红盖头坐在榻边的样子,笑得更傻了。
“……”看着慕炎这副又傻又憨的样子,岑隐又想起之前他还担心慕炎受楚青语的影响而对端木绯生分了,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这小子啊,一旦涉及到端木家那个小丫头,就犯二。
岑隐又把礼部的那道折子放回了案头,淡淡地提醒道:“阿炎,帝后大婚的仪制肯定会比祭礼更高,国库能撑得住吗?”
岑隐这么一说,原本头脑发热的慕炎一下子冷静了不少。
慕炎下意识地又转起了手里的那把折扇,一圈又一圈,思绪转得飞快。
少了皇帝的挥霍,加上南境的战事结束了,这大半年来,国库充足了很多。大婚一辈子只有一次而已,哪怕再隆重,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银子,现在的国库银足以应付。
只不过,他们也不能只看眼前。
大盛如今百废待兴,要花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比如北境、民生、改革等等,而且,这世道对女子一向严苛,要是他与端木绯的大婚太过隆重,恐怕难免会让端木绯被人非议。
慕炎手里的折扇突然停了下来,不禁想起那日在武英殿内某个大臣口口声声地拿妲己、褒姒为例,眸光幽深。
以他对端木绯的了解,端木绯对于那些繁文缛节以及外人的评价一向不在意,不过她不在意,不代表他也可以不在意,他一直想给她最好的,此刻仔细想想,他倒是有些一叶障目了。
慕炎若有所思地抿了抿薄唇。
不止是岑隐,连落风也能看出慕炎动摇了,心里叹道:不愧是岑督主!
岑隐抿了口茶,又道:“阿炎,我看这次祭祀的规制照这道折子就够了。不如再额外拨些银子出来,在祭祀当天以你们两人的名义在京畿一带施粮,你觉得如何?”
“大哥,就依你的意思。”慕炎颔首应了,心里琢磨起既然在仪制上简化了,他要在什么地方弥补蓁蓁呢。
慕炎正想着,就听岑隐冷不丁地话锋一转:“阿炎,这件事你办得不妥。”
“……”慕炎傻傻地眨了眨眼。他哪里办的不妥了?
岑隐似是看懂了慕炎的眼神,又道:“你有没有问过端木大姑娘?”
慕炎现在“最怕”的人大概就是端木纭了,闻言,手一抖,手里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了案上。
他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岑隐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说,慕炎认真地思忖起来,立刻就想到了端木纭明确说过,他现在还在考查期呢。
也就是说,端木纭对他这次的安排感到不满了?
也就是说,端木纭跑去向大哥告状了?
“大哥,我怎么了?”慕炎一脸无辜地看着岑隐,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岑隐看着慕炎这副样子,脑子里浮现端木纭愤愤然的神情,唇角几不可见地翘了翘,故意板着脸训道:“你的那点小心思,难道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你们的婚期都还没定,你就背着未来岳家提前把人家姑娘给定下了,我说你这算盘未免也打得太好了点!”
岑隐嘴上训着,声音清冷如水,狭长的眸子里却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慕炎只能正襟危坐地乖乖听训,看着岑隐的表情更可怜了,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连大哥都不帮自己在姐姐跟前说些好话。
好不容易等岑隐训完了,慕炎不依地说道:“大哥,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明明说好的,大哥帮我去跟姐姐求情的!”
“……”岑隐无语地掀了掀眼皮,觉得慕炎这小子确实欠训。
他什么时候和这小子说好的?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慕炎注意到岑隐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闻弦歌而知雅意,很识趣地抬手指着自己道:“大哥,你又想让我‘滚’?”
岑隐眼角抽了抽,似乎在说,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慕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愉悦地站起身来,正儿八经地对着岑隐拱了拱手。
“大哥,我一向很听话的,这就‘滚’!”
他涎着脸,笑呵呵地看着岑隐,用下巴顶了顶那书案上摞得高高的那些折子,“能者多劳,这些折子就劳烦大哥了!”
也不等岑隐答应,慕炎顺手抄起一本折子,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岑隐与这满满堆了半书案的折子。
一阵微风自东侧敞开的窗口吹来,风吹得那案头的两本书册“刷刷”地自己翻起页来……
这小子!岑隐失笑出声,唇角勾出一抹愉悦的弧度,认命地替慕炎翻阅起案头的那些折子来。
就算不问,岑隐也能猜到慕炎是去了哪里。
这小子还能去哪里呢?!
又是一阵风拂来,窗外的枝叶沙沙作响,似乎在附和岑隐一般。
如同岑隐所料,慕炎出了宫后,就乖乖地去了权舆街。
既然是来认错的,慕炎当然没敢翻墙,规规矩矩地走了端木家的正门。
门房笑眯了眼,很殷勤地招呼慕炎:“四姑爷,里边请。四姑娘现在不在,出去九思班看戏了,不过想来也快回来了。要不要小的派人去九思班传话?”
慕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了,问道:“姐……大姑娘在不在?”
“在在在。”门房连连点头,“小的这就让人去通传。”
门房一边让人去湛清院通传,一边又找了个婆子领着慕炎去了朝晖厅小坐。
慕炎在厅里等了近一炷香功夫,着一袭碧色襦裙的端木纭才姗姗来迟地进了厅。
慕炎赶忙起身相迎,摆出一副恭敬乖顺的样子,揖了揖手,二话不说就直接认了错:“姐姐,是我的不是。”
端木纭停在距离慕炎三步的地方,上下打量着他,对他这副诚恳的样子还算满意。
瞧慕炎这态度,一看就是被人训过的。
到底是谁训了他,不言而喻。
还是岑公子靠得住!端木纭红润的唇角翘了翘,眼神柔和了几分,心里打定了主意。
嗯!要是慕炎以后像外祖母他们说的那样敢动纳妃嫔的心思,自己就再让岑公子去管教他!
“坐吧。”端木纭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面上还是绷得紧紧的,没打算让慕炎以为他这么简答的一句话就可以过关。
慕炎是个会看脸色的,知道自己成功地跨出了第一步,心底略略松了一口气,哀叹着:在姐姐跟前,连大哥都靠不住,都不替自己说几句好话!
想归想,没敢说,慕炎继续第二步,很自觉地从袖袋里掏了一道折子出来,又规规矩矩地把它递给了端木纭。
“姐姐,你看看,这是礼部今天刚刚呈上来的折子,写的是九月初九祭祀的仪程,这是第六版了。”
“哎,其实我觉得还不够隆重,但是大哥说了,将来大婚的仪制是不能低于祭礼的……”
慕炎表忠心地把岑隐的话全都如实复述了,也包括岑隐提议当日施粮的事。
皇家的那些大礼礼制一向繁琐复杂,端木纭其实也不太懂,应该说,除了相关的官员们外,大部分勋贵官员怕也只知道个大体,朝中民间也流传着不少与这些礼制相关的轶事,比如太祖皇帝祭祀的故事。
太祖皇帝乃是平民出身,他登基后第一次到太庙举行祭祀仪式也是力不从心,连放置在祭祀台的那些器皿都不认识,只能询问礼官们,在礼官们的指示下,一步步完成。
端木纭本来是打算细细把仪程看一看的,但听慕炎说岑隐看过了,眼神就变得漫不经心起来,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既然岑隐说可以,那应该是可以了,端木纭很开就合上折子,递还给慕炎道:“安排得不错,那就照这个来吧。”
成了。慕炎的心彻底放下了,收好了折子坐了下来。
气氛顿时一松,连厅堂里侍候茶水的丫鬟们也是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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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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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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