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刀舞委实是精湛,又是在大盛见所未见的,引来不少叫好声。
与此同时,琴声越来越快,就如同一片狂涛怒浪般,一浪接着一浪,一浪比一浪高,一浪比一浪猛,一场疾风暴雨轰然降临。
明明还是同样的调子,却被端木绯以持续加快的方式展现了出来……
罗兰郡主一开始还游刃有余,但是很快她的额头就开始渗出了点点汗珠,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怒浪中的一叶孤舟,整个人随着海浪起伏不已,那浪头节节升高,似乎随时都会有一场灭顶之灾要将她彻底覆灭……
罗兰郡主咬着牙,硬撑着,她可以做到的,她可以更快的,她不信她会输给端木绯!
可是琴声还在加快,高亢激昂,就仿佛两军对垒时,战意酣然。
罗兰郡主忽然感受到左手的手背上传来一股冰冷的刺痛,她知道是刀锋划过了她的肌肤。
她学刀舞十几年了,蹒跚学步时就会握刀,当然曾被刀伤过,但是随着她的刀舞越来越精湛,这四五年来,她再也不曾受过伤,直到今日。
罗兰郡主的脸色微微泛白,心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四周响起围观者的惊呼声,罗兰郡主手背上的血痕太过刺眼,他们当然也看到了,看着那殷红的血从她手背上淌下,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触目惊心。
“罗兰!”赫鲁皱紧眉头,喊了出来。在他看来,这一曲已经没有比下去的必要,妹妹既然被弯刀割伤,那就已经代表她处于下风。
妹妹输了。
可是罗兰郡主充耳不闻,她不服气。
她若是停下了,那就是认输了,她才不会输给端木绯这种人!
她手里的弯刀愈发凌厉,杀气腾腾。
她犹能一战!
端木绯根本就没看罗兰郡主,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眼前的琴上,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只有她的琴而已。
她知道,她还能更快。
端木绯的手指舞得更快,快得一旁的丹桂瞠目结舌,丹桂心里更复杂了:绯妹妹,真是个奇妙的人啊,明明手指那么灵活,怎么就玩不好投壶和木射呢?!
蓁蓁弹得真好听!封炎目不转睛地看着端木绯,嘴角勾出一抹引以为豪的微笑,毫不在意正在跳舞的人是谁。
周围又忽地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
丹桂循声一看,就发现罗兰郡主的上臂的袖子被划破了,弯刀上又多了一点红色。
到了这个地步,任谁都能看出罗兰郡主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赫鲁再次唤了一声“罗兰”,然而,罗兰郡主像是着了魔似的,充耳不闻,她执着的表情近乎疯狂。
她一定会赢端木绯的!
罗兰郡主那双褐色的眼眸中布满了如蜘蛛网一般的血丝,狰狞可怕。
琴声如轰雷滚滚,如暴风呼啸,带着排山倒海之势。
轰——
罗兰郡主脚下一软,忽然左脚绊到了右脚,身子歪斜地摔了下去。
“咣当”一声,她手里的弯刀也脱手而出,落在距离她一尺外的青石板地面上。
“罗兰!”赫鲁再次高喊,急忙上前去扶自己的妹妹。
与此同时,端木绯的琴声缓和了下来,就像是一场暴风雨终于过去了,又像是一场战争终于结束了,光明再次降临大地。
琴声止。
凝露阁里一片寂静无声,刚刚的那一舞太惨烈,同时,刚刚的那一曲又太精彩,让人仿佛此刻还回响着那豪迈恢弘的琴音,绕梁三日。
“啪啪啪……”
回过神来的丹桂第一个鼓起掌来,目光灼灼地看着端木绯。绯妹妹这一曲弹得可真好!……对了,赢得也漂亮!明早她就进宫告诉涵星去,涵星肯定羡慕死她了!
丹桂眸子晶亮,嘴角情不自禁地高高扬起。
四周的其他人紧跟着鼓起掌来,包括几个西北部族的人,不过他们身旁很快有人悄悄拉了拉他们的袖子,使着眼色。
察巴族的花城县主不太甘愿地看了玉真县主一眼,停下了鼓掌的双手,眼底却是掠过一抹不以为然。他们草原儿女一向光明磊落,赢就是赢,输就是输……难道罗兰郡主还输不起?!
罗兰郡主两眼恍惚地由着赫鲁把她扶了起来,此刻的她狼狈不堪,手背上、胳膊上多了好几道伤痕,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浑身微微颤抖着,显然是大受打击。
她怎么会输呢?!她怎么可能输呢?!罗兰郡主觉得仿佛置身一场噩梦中。
端木绯抬眼看着罗兰郡主,笑眯眯地问道:“郡主,可认输?”
她的声音还是如平日里般清脆,不疾不徐,可是听在罗兰郡主耳里,却如利箭般扎得她心痛难当,脸面扫地,这种痛楚甚至超过她身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
她输给了端木绯,也代表着她再也没有资格与她争封炎了……
罗兰郡主的心一点点地直坠而下,仿佛坠入无底深渊般,浑身冰凉。
赫鲁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妹妹输了,这是一件毋庸置疑的事实,可是这位端木四姑娘也未免太咄咄逼人了,简直欺人太甚!
赫鲁把妹妹交给了她的贴身侍女,自己则上前一步,目光凌厉地看向了端木绯。
他正要说话,封炎已经挡在了端木绯的身前。
“世子若是不服气,再打一架就是,我奉陪!”
封炎俊美的脸庞上笑呵呵的,眼底却是锐气逼人,摩拳擦掌地活动着手关节,心想:这些人怎么就没完没了了,哥哥输了,妹妹上;妹妹输了,哥哥又上,就是不服输,想抢他的蓁蓁是不是?!
没门!
“怎么会……封兄误会了。”赫鲁怔了怔,才意识到封炎是觉得自己要对端木绯动手,才拦在了前面,急忙解释道,“我怎么会对一个姑娘家动手。”
赫鲁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妹妹,道:“是罗兰输了。”
罗兰郡主只觉得四周众人的目光像针扎一般,她输了,输得甚至找不到任何借口……
罗兰郡主紧紧地握拳,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戴着厚茧的掌心里,耳边更是轰轰作响。
她不想认输,可是如果死不认输的话,就有违他们西北草原上的传统,别人都会轻视她,会不屑与她往来,觉得她输不起。
罗兰郡主深吸一口气,几乎用全身的力气说道:“我输了。”
说完,她转过身,大步离去,那僵硬的背影就像是风雪中被冻僵的枯木似的。
“罗兰!”赫鲁急忙追了上去,兄妹俩一前一后地跨入外面的风雪中。
其他西北部族的人面面相觑,花城县主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身旁的玉真县主道:“玉真,我们也走吧。”这一天一夜没休息了,她都快困死了!
西北部族的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跟着走了,凝露阁中很快就空了一半。
封炎根本懒得理会这些人,他的心简直都快飘起来了,心花怒放:蓁蓁赢得那么漂亮,没给赫鲁一点机会,她果然还是最满意自己吧!
幸好自己和娘亲早早地“求”来了赐婚,否则恐怕狂蜂浪蝶赶也赶不尽!封炎心中暗自窃喜着,自己真是太英明了!
“绯妹妹,我看你刚才弹的那曲有趣得紧,可有曲谱?”丹桂绕有兴致地问道。
端木绯摇了摇头,她也就是随手一弹而已。
“丹桂姐姐,我写给你吧。”端木绯大方地说道,丹桂也不跟她客气,从善如流。
一位蓝衣姑娘含笑问道:“端木姑娘,可否让我抄录一份?”
其他人也跟着询问,端木绯一概应下,随便她们自己抄录。
也不用端木绯再吩咐,露华阁的侍女就机灵地给她备好了笔墨。
等写好了曲谱后,端木绯就在封炎的护送下离开了露华阁,这一次,她一路顺畅地回到了权舆街。
这时,已是黄昏了,天色一片晦暗。
端木绯从门房婆子那里听说端木宪早已回府,就干脆先去了他的外书房。
书房里,端木珩也在。
端木珩因为不用去理藩院了,让端木宪拘在府里休息了一天,令他明天再回国子监去上课。
端木绯抵达时,端木宪正在考教端木珩的功课:“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何解?”
“格犹穷也,物犹理也,犹曰穷其理而已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端木绯来这里,一向是不用丫鬟通报的,所以她进来就听到了祖孙俩一问一答的声音。
她没有打扰他们,直接走到了窗边坐下。
因为下雪,天色有些暗,屋子里早就点起了两盏羊角宫灯,橘黄色的光线温暖而柔和。
一个丫鬟动作利索地给四姑娘上了茶,脚下悄无声息,不敢惊扰了老太爷和大少爷。
端木绯对于他们在说什么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端木珩的左手,他的左手还是包扎得鼓鼓的,纱布上打的那个结是她自己设计的,独一无二。
现在看来,大哥很听话,没随便解开纱布。
晚上再敷一次药膏,明早应该就不用再包扎了,自己还是很好说话的。想当时,自己的手可是被足足裹了半个月呢!
端木绯的目光在端木珩的左手上流连了片刻,双眸乌黑清澈。
昨天,还有上次在千雅园,罗兰郡主已经两次对端木珩挥鞭子了,自己的大哥可是要科举的,手怎么能伤?!
自家的大哥可不是罗兰能欺负的!
她可真是个好妹妹!端木绯沾沾自喜地想着,喝喝茶,吃吃点心,惬意得很。
端木宪当然看到了端木绯,等端木珩又答了一题后,他就捋着胡须对端木绯道:“四丫头,柳先生说你资质聪慧,他想着白天反正也没什么事,让你去他那里上课。”
什么?!端木绯手里的粉彩茶盅差点没脱手,肩膀一下垮了下来。
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这两天在柳先生那里都没敢说话,他怎么还惦记自己呢?!端木绯欲哭无泪地扁扁嘴,连茶都觉得不香了。
端木宪其实是故意逗她的,哈哈大笑。
自家的四丫头就是有趣。
“四丫头,柳先生看了你的棋谱,让你明天要是没事,去和他下一盘。”端木宪笑着道。
端木绯黯淡的大眼霎时又亮了,直点头应道:“好好好,只要……”
只要不早起不读书,怎么都行!
她后面的话还没出口,眼角的余光就瞟到端木珩飘过来的目光,立刻就乖乖的,双手放在膝头,端正地坐好。
她讨好地对着端木珩笑了笑,那样子仿佛在说,大哥你看,我很乖的。
看着兄妹俩一来一去的眼神互动,端木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四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早起和自己这长孙。
端木宪好心地出声解救她,又给端木珩出了一题:“知在我,理在物,这我、物之别……”
事关功课,端木珩立刻就转回了头,聚精会神地看着端木宪。
端木绯松了一口气,又捧起了茶盅,默默喝茶,觉得自己需要多喝几口茶消消惊。
好一会儿,屋子里就只剩下了端木宪和端木珩祖孙俩的声音,端木绯只当自己不存在,脑袋放空,唔,祖父这里的茶真是好,不比公主府的差。
祖父升任首辅后,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这个了!端木绯胡思乱想着。
时间悄悄流逝,端木宪从四书五经一直考教到历年政事,涉及后者时,端木珩的短处就显露出来,端木宪不时会补充一些自己的看法来提点长孙。
“珩哥儿,‘天命凤女’的事你怎么看?”端木宪的问题忽然就从几十年前跳跃到了这几日。
“无稽之谈!”端木珩正色道,“紫微斗数又称‘帝王学’,以紫微星为中心,紫微星为帝星,为群星之首,诸星围绕其运转,围绕其变化。若真有天命凤女,就该先有真命天子,有太子,才有太子妃,如此方才符合因果。所谓真命凤女,岂非本末倒置?”
端木绯差点没笑出来。大哥哥真是太有趣了。
“……”端木宪不禁心生有一种不知该如何说起的无奈,他想探讨朝政,可是长孙却是以星相的角度回答的这个问题。
不能说他错,但是于这件事,却不会有什么影响。
“四丫头……”端木宪置于案头的右手成拳,看向了端木绯。
端木绯咽下一口点心,乖乖地答道:“烈火烹油。”
端木珩一点就通了,扬了扬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端木绯又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出口:“卫国公就要完了。”她笑得眼睛和嘴唇弯成了三个月牙。
端木宪微微颌首,看着端木绯的眼眸更灼热了。其实他也是昨晚才想明白这一点,但看四丫头信口就答的样子,似乎早就想到了。妙书斋
这样卓绝的天姿,这样机敏的头脑……真真是端木家的福气啊!
“祖父,”端木绯歪着螓首,笑得更愉快了,“您想不想让端木家更上一层呢。”
“……”
什么意思?!端木宪和端木珩都被她的这句话惊得呆住了,一时没反映过来。
端木绯笑眯眯地接着道:“卫国公手掌五军都督府,皇上一时间肯定不敢动他……”
端木绯慢悠悠地又呷了口茶,心道:若是卫国公接下来能“安份”一些,也许皇帝咬咬牙就忍了。只不过,估计“他们”是不会让卫国公“安份”的……
“可是皇上心头已经有了刺,必定在想着如何夺下卫国公的兵权。祖父,您要是能够在这个时候提出兵制改革,皇上会不会觉得祖父体察圣意呢?”端木绯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纯净明澈,可是说的话却更像是一个在朝堂上混迹了几十年的老狐狸。
端木宪皱了皱眉,捋着胡须沉声道:“五军都督府手握天下兵马大权,耿海恐怕不会轻易答应改革兵制……”
耿海绝不可能坐视皇帝削弱他的兵权,而卫国公府百余年在朝堂上盘根错节,耿海一声号令,怕是也有不少官员要出来阻挠。
端木绯笑得眼睛眯了眯,“祖父,是兵部改制,与五军都督府何干?”
端木宪怔了怔,面露沉吟之色。
自太祖皇帝建立大盛朝,五军都督府和兵部便是相互节制,但互不统属,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拥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免武将专权。
若是从兵部入手,也许可以起到围魏救赵的效果。
想着,端木宪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觉得喉头有些干涩,问道:“四丫头,你的意思是……”
端木绯含笑提点道:“祖父,自古以来,兵部皆掌管武职选授及兵籍、军械、军令、车驾、驿站、俸粮等,为何与我朝不同?”
这其中的原因端木宪就可以说出一大堆,大盛朝实行的是屯田制,各地卫所多是自给自足,百余年来,由于五军都督府负责养兵、统兵,因此便也是兼管着俸粮和屯田等事务,连兵籍也是握在五军都督府手里。
端木宪若有所思,是了,要想从五军都督府分权,就必须先完善兵部的制度、扩大兵部的权利才行!
端木宪薄唇紧抿,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心里波涛起伏着:自家四丫头怎么就这么聪明啊!
端木珩震惊地看着端木绯,瞳孔如星子般明亮而坚定。
他的四妹妹太出色了!
他作为兄长,也不能输给自己的妹妹。
他还需要更努力才行!端木珩在心里对自己说。
正应了端木绯的一句“烈火烹油”,随着真元观的孙道姑又救回了一个濒死之人,她“活神仙”的美名算是彻底在京城传开了,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无人不知。
相应地,前往卫国公府送礼的府邸也越来越多,当然也有像端木家这样不为所动的,有的是打算再观望,也有的是誓当“纯臣”,不打算站队。
满朝文武都不知道的是,每隔一天,就会有送礼的名单和礼单暗中送到皇帝手上。
每看到名单上的那些名字,皇帝的脸色就铁青了几分。
这些名字就像是在皇帝的心口上加了一把又一把的柴火,皇帝的心火越烧越旺。
皇帝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他心中唯一的顾忌只有“兵权”二字。
腊月二十九日,朝堂上按照历年的规矩举行了封笔封宝仪式,群臣们皆是长舒一口气,接下来应该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一年终于快要结束了。
不仅是早朝歇了,国子监从上午的课结束后也放了假,要等初十才再次开课。
监生们一个个如释重负,好似放出笼子的雀鸟们般散了,端木珩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不紧不慢地出了厅堂。
自从他重新回国子监来上课后,这里的监生们都知道他是被理藩院“赶”回来的,这段日子以来,国子监里多少有些私议之声,但是端木珩性格周正,一向人缘不错,所以,并没有多少恶论,同窗们多是有些好奇和同情。
几个同窗好友和端木珩一边说,一边朝大门方向走去。
“端木兄,反正下午就没事了,我们要不要一起去青云茶楼喝个茶?”一个青衣公子提议道。
“刘兄,我与我表哥已经有约在先。”端木珩歉然道,“不如我们改日再约……”
话语间,前面的鹅卵石小径上走来一个着蔚蓝色云纹锦袍的儒雅青年,正是陶子怀。
他们几人正好迎面对上,陶子怀脚下的步伐缓了缓,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但还是若无其事地上前与端木珩几人见了礼。
他是听闻今日国子监今日放假,所以特意回来拿过年期间的功课,没想到这么巧就遇上了端木珩。
“端木兄,刘兄,张兄……”陶子怀对着他们一一拱手。
“陶兄。”端木珩只淡淡地回礼。
对他来说,陶子怀是不可相交之人,不必费心应酬。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敢作敢为。
那日在平阳街上,他已经说了会一力承担所有的责任,一力承担意味着他会主动承担,而非像陶子怀这般转身就抢先找上官告状,非君子所为。
端木珩与陶子怀打了招呼后,就毫不停留地继续往前走去,与他擦肩而过,没再多施舍他一个眼神。
刘姓监生与张姓监生感觉气氛有些古怪,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也追着端木珩去了。
陶子怀身形微僵,继续往前走去,迎面又走来了三个监生,熟稔地与陶子怀打着招呼。
陶子怀自打去理藩院帮忙后,已经大半月没回国子监了,那三个监生兴致勃勃地与他闲聊起来。
“陶兄,你这些日子在理藩院可还适应?”
“陶兄,看你春风得意,想来颇受重用吧?”
“……”
三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了端木珩身上:“陶兄,你可知道端木兄为什么忽然又回来了?”一个着柳色直裰的监生好奇地压低声音打探道。
陶子怀闻言,神情又变得僵硬起来,脑海中浮现端木珩刚刚淡漠的态度,心微微一沉。
端木珩是肯定知道了。
知道是自己找吴尚书告状,才会害他被理藩院撵了出去。
这件事固然是端木珩自作自受,可是传出去,也难免会有人觉得是自己不够磊落。
不行,他得先发制人才行。陶子怀握了握拳,叹气道:“端木兄年轻气盛,在大街上与西北部族的人起了些龃龉,还任由五城兵马司把西北部族几个世子郡主县主都关进了大牢……”
陶子怀一边说,一边朝大门的方向望去,寒风瑟瑟,他的声音转瞬就被寒风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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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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