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萝抬起来,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就发现向来大大咧咧、嬉皮笑脸的她,脸上情绪莫辩。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就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叶言秋摇摇头。
难处。
去找秦峰算不上难处吧……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的她若是知道自己能够见上秦峰一面,心里的那股高兴劲儿藏都藏不住。
而刚刚她听到皇后娘娘的吩咐,却发现自己心底出奇的平静。
过去每每提到秦峰心底便会生出的那种激动澎湃的感觉,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慢慢从她体内消失了。
顾青萝心思细腻,见她如此,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知道她这个样子肯定是因为秦峰。
想到过去秦峰和叶言秋之间的事情,其实顾青萝心里总是有些担心叶言秋的。
她不知道叶言秋究竟是怎么死的,但她知道她是死在秦峰怀里的。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时间久了,执着一件事情一直得不到一个结果,那时候的叶言秋一时间想不明白,就做了什么傻事。
而这辈子,这段时间她和叶言秋相处下来,她已然将她当做了知心好友,不想她再如同上辈子那样。
顾青萝眨了眨眼睛,她不能将上辈子的事儿说出来劝劝她,只能想办法胡诌道:
“本宫在琼州的时候,隔壁院子里住了一位年青公子。当时斗鸡兴盛,他也不例外。为了赢下琼州一年一次的惠康楼大会,他一介书生花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漫山遍野地去搜寻最好斗、最强力的山鸡。”
可是现在的叶言秋根本就没有心思听什么故事,只是附和着问一句:“那他找到了么?”
顾青萝摇头:“当时他常常出入极其险恶的山岭,却毫无所获,还受过好几次伤。可是每次回来,他都能在自家院子的门口发现一个小布包,里面放满了治疗外伤的药酒,他知道那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给他送来的。”
顾青萝一边梳头一边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这个表妹是倾心于他,可他却为了赢下惠康楼大会,根本没有将他表妹放在心上。”
叶言秋静静地听顾青萝说,脸色愈发凝重起来,抿着唇,手慢慢地捏紧了,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天不遂人愿,他寻了三年,那位姑娘便这样默默地守了三年。当那位姑娘都忍不住向本宫哭诉说她再也等不下去的时候,那位公子却跟忽然开窍了一般,跑到那位姑娘的家中提亲。他告诉她……”
“卿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明月苦悔再回首,望得卿心似君心。”
顾青萝话音一顿,看向叶言秋的眼睛,认真地说:“你说,她这叫不叫守得云开见月明?”
守得云开见月明……
望得卿心似君心……
叶言秋手越握越紧。
她不是愚笨之人,她很清楚皇后娘娘费这么多唇舌讲这样一个故事给她听,是想让她安心,让她对秦峰抱有信心。
让她相信她也会如同故事中的那位女子一般。
可是……
叶言秋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位姑娘等了三年便守的云开,皇后娘娘又知不知道,其实她来京城也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她不顾家人的反对,不顾及世俗的闲话,千里迢迢跟着他从江南来到京城,死皮赖脸地在他府中住下。
虽然这段时间里,他从未给过她任何的承诺,也一直在劝她早些回到江南叶家。
只因,留在京城她能够时时见到他,她心里总有一种,只要她天天在他眼前晃悠,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肯定会有融化的那一天。
她便极其固执地留了下来。
但是,呆子就是呆子。
自从秦峰让她进宫来保护皇后娘娘之后,他虽也见过她几次,但每一次都是因为差事,细细一想,这么久了,他都没有一次因为她来这长乐宫。
距离、时间。
最是磨人的东西。
现在的叶言秋,真的对自己过去的信心而感到不确定了。
顾青萝见她神色愈发晦暗,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拉起她的手,又说:
“你可知道,那位姑娘当时向本宫哭诉她快撑不下去的时候,还说了一句什么话么?”
叶言秋摇头。
顾青萝说:“她当时哭得厉害,本宫便劝她,既然他迟迟瞧不见你,你还等他做什么?天下这么多好男儿,你还怕寻不到一个如意的?”
叶言秋低垂着眼眸,这些话,好像是专门说给她听的一般。
是啊,她坚持了这么久,现在坚持的又是什么?
“可是她脸上的胭脂都哭融了,还是说,她忘不掉他,她只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景象,她就忘不了他。”
闻言,叶言秋手心猛地一握。
猛地就想到了她初见秦峰的场景。
那时候她不过十三岁。
江南水乡。
中秋月夜。
一向好眠的她,那天晚上不知为什么死活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愈来愈急躁。
只好起身,想要到屋外透透气。
现在想想,这怎么不是上天偏生要她遇见他。
当时,她走到后花园中,秋夜的清风拂过她的脸颊。
夜风吹起她的乌黑发丝,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轻轻拨开头发,就像混沌黑夜忽然有光束照进一般,她第一次见到了秦峰。
秦峰手持一柄长剑,腰间系着一个葫芦,里面装着最香醇的美酒。
迎着光洁的月色,秦峰风姿翩翩地舞剑。
每每到了兴致高昂之时,他便像是书中的酒剑仙一般,仰头畅饮一口美酒。
夜风的清冽、月光的柔美、香醇的酒意。
在瞬间变得像是如诗如画,缥缈仙然。
叶言秋学过武功,也见过不少人舞剑。
这样好看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那一刻,秦峰俊秀的身姿,华丽而飘逸的招式,还有他身上那股肆意不羁的豪气,像是一柄利剑一般,快而狠地就击中了她的心底。
正是少女刚刚怀春的年纪,她也从听说过几则才子佳人之间的佳话故事。
不过一瞬,她心里已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这样的人,她只想天天夜夜地瞧着,瞧上一生一世!
她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爹娘,但他们只说她是胡闹。
便是秦峰,也只笑笑说她不过是在开玩笑,当不得真。
于是,当他一走,她就偷偷跟了上前,跟到了京城秦府,固执地拍开大门,当着他的面说,她才不是开玩笑,她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什么当不得真,她站在这京城秦府大门口,便是再荒唐,都是真的!
回想过去,现在的叶言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丫头,她现在也没了过去那股劲。
可是,正如皇后娘娘说的这句话,现在的她,只要想到那个月夜,她就没有办法将他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
叶言秋擦了擦自己微微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脸上又带上了往日的笑意:“也就算皇后娘娘口中的那位姑娘才会这么傻。”
说罢,叶言秋就快步跑了出去。
顾青萝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
傻么?
故事里的人也好、叶言秋也好、便是她也好。
都傻。
而且,怕是还要再傻上好长一段时间。
想着,顾青萝的右手慢慢地就附上了左手小臂,隔着衣服轻轻摩挲着什么。
顾青萝垂眼,摸着小臂,这里可留着她第一次见他时,他给她留下的痕迹……
那痕迹霸道得出奇,明明只是表皮的痕迹,却偏偏要穿透她的皮肤进入她的血肉,顺着手臂一路往她的心窝子钻。
然后,偏要强行在她心里也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才肯善罢甘休!
……
叶言秋出了紫禁城,就往秦府而去。
秦府门口从来都有两个小厮守着,今天不知为什么她到了秦府门口,还等了好一会儿,都迟迟未见小厮出来。
叶言秋原来自由出入惯了,便自己推开门就进去了。
这么久没有再回秦府,她本以为自己会觉得这个地方变得陌生了。
可是,当她再次身处其中,她才会发现便是抄手走廊上何处摆了怎样的盆景,她都了如指掌。
仿佛这东西已经深入了她的血肉,和她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一般。
“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叶言秋正失神,管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瞧着样子似乎带着几丝焦虑的神情。
叶言秋照实说:“皇后娘娘有事情要我交代秦峰,所以我就从宫里出来了。”
管事点点头,走在前头就为叶言秋领路,但语气中的焦虑却更深了几分:“姑娘现在回来的不是时候。”
“他没在么?”
管事摇头:“主子在是在,就是现在怕主子现在可能没办法替皇后娘娘当差了。”
管事的话说得叶言秋心里猛地一紧。
怎么就不能当差了?
为了厉玄琰也好,为了顾青萝也好,秦峰从来都是不到最后绝不会轻言放弃的。
叶言秋心里仿若被人死死捏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像是困难了起来。
“他现在在哪里?”
“在书房。”
得知秦峰现在的确切位置,叶言秋根本就等不及管事这样慢吞吞地带着她去。
秦峰都称赞她轻功极好。
叶言秋双足轻轻一点地,整个人便如同轻巧灵活的飞燕,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叶言秋心里紧张,手心里不知不觉地就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秦峰呢?”
人才刚到书房门口,便忍不住出声往屋子里问了一声。
秦府的人对她都很熟悉,便是听声音都知道是她来了。
一个小厮赶忙从里面撩开帘子走到叶言秋身边:“姑娘,你可来了。你快来瞧瞧吧,主子伤得很严重。”
他受伤了?
叶言秋只觉得自己的腿脚都有些发软。
赶紧往里一走,床上躺着的那个浑身是伤的人就撞入了她的眼底。
空气里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
秦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刀伤、剑伤、还有被石头磨破的伤痕,刺目地扎进了叶言秋的眼底。
“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也不派人进宫和我说一声?!”叶言秋声音赫然提高,一把就抓紧了小厮的领口,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愤怒神色。
小厮被她的样子吓得不轻。
叶言秋在秦府住了这么久,他们都知道她古灵精怪,鬼主意多,却从未见过她生气的样子。
便觉得叶姑娘仿佛天生就是个不会生气的人儿。
可是,世间之人,谁又能没个喜怒哀乐?
才刚刚从门口赶过来的管事一见到这个架势,赶紧就跑来劝:“姑娘,你别动怒。这事儿是主子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你拿我们这些下人撒气也无济于事不是?”
叶言秋沉默。
管事这才慢慢跟她说。
被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水鬼焦,前段时间忽然失去了联系,秦峰怕她出事,派了好几个人去南疆寻她。
可是,去了三四拨人了,都没能找到水鬼焦的半点消息。
水鬼焦身上带着的任务非常重要,她若是死了还好,若是落入了别用有心之人手中,套出了那些信息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秦峰没办法,只能亲自往南疆去一趟。
可是谁知道,秦峰刚出京城不到三天,他们的人就在京郊一处荒无人烟之地,发现秦峰浑身是伤地被扔在那里。
他们赶忙就把秦峰抬回了京城,请了最好大夫为他诊治。
大夫都说秦峰命大,他这样的伤,又是在那样人迹罕至的地方,居然硬撑了三天没有死。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给了他非要活下去不可的念头。
其实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哪里不想叫叶言秋回来。毕竟叶言秋在秦府这么多年,不说主子对叶姑娘究竟是如何想的,但至少主子能让她在这儿留下,便是不一样的。
而且,将叶言秋叫回来,也多个人抓主意,主子的事情他们可是不敢擅自插手的。
可谁知道,他们刚刚把秦峰安置在了床上,管事派人要去找叶言秋的时候,秦峰忽然就醒了。
死活不肯让他们进宫去找她。
还说,他们若是将她叫回来了,他连命都不想要了。
管事小厮哪里犟得过他,只能说不叫就不叫了。
叶言秋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听完这些东西。
她只感觉到,她方才还紧张在乎的心情,简直可笑得离谱。
用力地抓紧了双手,直到指甲都深陷进皮肉中,那疼痛都比不上她心中血肉模糊的疼痛。
呵。
叶言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叶言秋啊叶言秋。
你还看不明白么,他便是要死了,都不想见到你。
什么“明月苦悔再回首,望得卿心似君心”,统统都是狗屁!
眼睛里的水雾快要让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了。
叶言秋咬着牙,不肯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的委屈。
“照顾好你家主子,叫他不许死,皇后娘娘让他查查顾家。他若是好不了,办不好差事,只怕皇后娘娘会让他死得更快!”
说罢,叶言秋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
“姑娘!”
管事赶紧追了出去。
可是他哪里追得上叶言秋。
“哎……”
管事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姑娘这下子怕是真的生主子的气了。
过去姑娘和主子也有诸多争吵,可是他们这些下人都看得出来,姑娘心里是不愿意也舍不得真的和主子置气的。
可是现在……
管事再次摇摇头,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他们谁也把控不住,谁也不知道老天会有怎样的安排。
……
叶言秋从秦府出来,心中思绪千般乱,根本没有留意,就走到了西市街。
“走一走,看一看咯!最时兴的胭脂水粉,姑娘你要瞧瞧么?”
“哎姑娘,要尝尝我家口碑最好的小米窝窝么?我们家的小米窝窝在这京城里可是头一份呢!”
……
人声嘈杂,可叶言秋根本就听不进去。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西市街较为偏僻的角落,这边不是西市街正中央,人流相对较少,但也相对清静。
那些不图挣大钱,只想开个店铺打发打发时间的商人便会选择这里。
她过去还逛到这边来过,在这里一家胡商店铺里,买了好些西域运过来的瓜果。
想起那些瓜果,她又想起了那时候她把她觉得味道最好的果子给了秦峰,秦峰径直就丢掉了……
细细回想,叶言秋看了一眼最边缘处的一家店铺,她好像就是在那家店里买的。
只是,后来她再想买,那胡商已经不见了。
“嘎吱……”
叶言秋正看得出神。
那家店紧闭的木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叶言秋眨了眨眼睛,就见到一位胡商装扮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很快也看到了叶言秋。
他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一开门就能见到有人。
到底是打开门来做生意的,那人冲着叶言秋笑了笑,用并不标准的大周话问她:“姑娘可是来买西域瓜果的?”
叶言秋痴愣片刻。www.miaoshuzhai.net
上个月她还来西市街逛过一次,也没见他们在,怎么现在又在了?
那人见她迟迟不动,便又笑问:“姑娘不是来买瓜果的?”
叶言秋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
胡商被她逗笑了。
叶言秋也跟着笑了一笑,心里繁复的思绪好像减轻不不少。
那话是怎么说来着,一吃便解百千愁。
叶言秋脚步轻快地走到了胡商的店铺中,认真地挑了起来,却没有发现上次她最喜欢吃的那种果子。
叶言秋便看向那位胡商:“老板,我以前在你这儿买过一种果子,白色光洁的皮,很甜,没有核,那味道像是三月间的桃花一般。”
“哦,你说的那个是车云果。”胡商老板如实说:“是一种夏季果,现在都要入冬了,便没有卖了。”
“原来如此。”叶言秋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早知道这东西过了夏季便没得卖了,她上次就该买他个十几二十斤,反正秦府也有冰窖,不怕放坏了。
“姑娘若是喜欢稍甜一些的果子,不然尝尝这个紫藤果。皮薄、汁多,入口之感绝佳。”胡商走到一个架子旁,拿起一颗紫色的果子,认真地给叶言秋解释。
叶言秋也认真盯着胡商,听她说。
可是看着看着,叶言秋见到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胡商一通介绍完,叶言秋迟迟未说话,仍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却没发现,在自己打量的目光下,胡商拿着果子的手指不自觉地往里缩。
呈现出一种防守之态。
胡商语气依旧和善,但却多出一份不易察觉地警惕来:“姑娘一直瞧着我做什么?”
叶言秋还未意识到危险,她只在脑海里拼命回想上一次见这胡商的情境。
可是好像她越是要想清楚,过去的画面便越模糊。
叶言秋摇摇头,眼睛四下看了看,就见到了货架上放着的青色果子。
“啊!”
脑子里灵光一闪。
叶言秋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上次见你,你眼瞳的颜色好像是湖青色的啊。”
可当她说完这句话,她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正常的人眼珠子的颜色怎么会发生改变,肯定是眼前这人为了掩饰他的身份才会这样做。
而她却当着他的面拆穿了他。
可想而知……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
叶言秋不动声色地将右腿往后挪了一小步,这是她每次要逃时的本能举动。
胡商漂亮的琥珀色眸子落在叶言秋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邪乎的笑来:“姑娘,你记错了吧?人的眼睛怎么可能是湖青色的?你这么久未见到我,难免记岔了也说不定。”
叶言秋心里下意识地觉得他说得不对。
她肯定没有记错。
那时候,因为他的眼睛珠子和周围的人都不一样,她特地看了几眼。
他这样欲盖弥彰不想让她相信自己前后两次看到的不同,越是说明眼前的人身份不一般。
她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从这屋子里逃出去了。
她不敢让他察觉她的意图,故意让自己看上去举棋不定一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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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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