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里安手放在脑后，“靠着叶默。”
德恩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刚叶默明明没有受伤,但是检查时长还是出奇的长。
阿诺喊了德恩烈一声,“哥哥。”
“说起来很长,但叶默是个很特殊的孩子。”
阿诺露出了一个笑容。
德恩烈有些愣怔，他很久没看到阿诺这么放松的样子了，他记忆里的阿诺已经很沉默寡言了，他什么都不说,也不笑,眼里只有浓重的绝望与悲伤,仿佛下一秒就会崩溃，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德恩烈知道,阿诺在等待着自己的终结,德恩烈想，他可能离开的太久了。
旁边的艾德里安刚要开口说什么。
诺顿就带着叶默又进来了，叶默已经稳定了下来,诺顿身后跟着林秘书长还有医疗中心的负责人。
德恩烈跟艾德里安他们对视了一眼，也围了上去。
林秘书长就提着一个手提箱。
负责人一进来就将医疗中心的人集合了起来，快速地将任务分发了下去。
林秘书长将手提箱打开,放在中间的急救台上，箱子里面堆着满满的晶体。
“陛下,这是目前舰队所携带的所有了,其余都储备在军备仓库里。”
林秘书长没有说出口，但是其他人大多都明白,军备仓库大概也没有很多,这是消耗性物资,虽然正在虫潮期，但是这次虫潮，王虫数量少了很多，再加上他们没有来得及清扫战场，都留给拾荒的舰队了，收获远不如往年。
但林秘书长觉得，这大概不是什么问题，陛下很可能会去未开拓星域狩猎虫族。
晶体被医疗中心负责人取出了一块，放在仪器上，时刻检测着能量。
还有人准备着要测量叶默的精神力活跃值。
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负责人看向了诺顿，轻轻点了一下头。
“陛下准备好了，如果有变化，我们就能比较直观地观测到。”
叶默被诺顿轻轻抵着背，往前推了一下，“去碰一下它们。”
叶默有些紧张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碰了一下，晶体中开始泛起颜色，原本已经渐渐消失的饱腹感又明显了一些，但叶默能感觉到他的精神力依依不舍地环绕着晶体。
一堆人围着叶默，负责人准备记录数据，他推了一下眼镜，严肃道，“怎么样？”
叶默犹犹豫豫，“有点撑。”
但是好像也不是吃不下。
他话音刚落，监测晶体的仪器上数据变动了一下，上面的数字往下降了一点，虽然对比之前的数字，这个降幅不大，只有个位数，但是仪器可以将精度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这些能量是实实在在的消失了的。
负责人站起身，接着查看精神力活跃值，“精神力活跃值一直在波动，不太明显，但是卡可以确定的是，之前的晶体能量也是由小殿下摄取，小殿下应该是可以主动摄取它们，并且选择摄取量。
从上次使用完的晶体碎片里可以知道，能量一开始是缓慢流失的，后来又大幅度流失到消耗殆尽，我认为，刚开始的流失速度应该是小殿下正常的摄取速度。”
“小殿下可以先随身携带足量的晶体，由他自己选择摄取多少，这是对小殿下有好处的，我们也会随时检测小殿下的身体数据。”
……
格兰斯的舰队在研究所停留了一阵子，他们将整个研究所都接管了，跟当地国家进行协商后，按流程进行审讯。
林秘书长跟往常一样，为诺顿进行日常汇报。“……研究所在我们到来六天前就已经调走了十二人，现在的高层之前下属顶上去一部分，剩下是对外招聘来的研究人员，其中八人不知情，另外几人分别来自流浪星域的不同区域。”
林秘书长将他们的信息都调出来，呈现在诺顿面前的光屏上。
诺顿扫了一眼，就抬眼看林回轩。
林秘书长压低了声音，“跟这些年来，还有从前积累下来的数十次事件的地域范围有所重合，研究所的星网端口，也是足够支撑全息投影的配置。”
他顿了一下，“根据已知情报分析，这一次，可能还是蜘蛛。”
诺顿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他冷静地思考着。
蜘蛛，从格兰斯未诞生前就开始活动的组织，疑似掌握着虫灾之前部分超前技术，很多事件里都留有它们的影子，它似乎格外喜欢参与到各个国家的上层里，蛀空然后控制它们。
它很少留下标志还有线索，是经过数百数千次事件后，从中得到的共同点还有一些线索集合起来，拼凑出的情报，蜘蛛之名来自于它们绝密文件上的标志。妙书斋
随着信息的逐渐暴露，近些年它越来越低调，几乎从不会跟格兰斯起正面冲突。
诺顿父亲在位的时候，蜘蛛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了。
但近些年，似乎这个躲藏在暗处的庞然大物开始活动起来了，很多事情背后都有它的影子，但它也因此暴露了更多马脚，格兰斯已经抓住了它数个安置在流浪星域的据点还有基地。
现在的所有国家都是经历过虫灾洗礼后重建的，虫灾之前，人类科技发展迅速，慢慢地扩展、占据了广阔的星域以及无数资源星。
但是随着扩张，人类发现了虫族，或者也可以说，虫族发现了人类。
它们从前互相狩猎、蚕食，彼此都有着极强的战斗力跟繁殖能力，但是它们发现了人类——对于虫族来说，一种数量繁多，又极易捕食，异常鲜美可口的生物。
它们向人类组织发起的第一次大规模进攻，被称为虫灾。
虫灾前的文明跟虫灾后几乎是断层的，虫灾前，人类是一个共同体，虫灾后，许多国家被建立起来。
现在很多东西都是虫灾后慢慢重建，又经历了千百年发展到现在。
人类的文明没有在虫灾里完全断绝，但难免在一些方面也停滞倒退了不少。
虫灾前，人类的技术侧重点主要在星际探索、星际航行，还有机器智能，虫灾后，虽然已经拥有了应对虫族的方法，但在技术层面，也不可避免的向着武装方面侧重，精神力武器、战舰还有机甲。
但是也有比虫灾前突出很多的地方。
至少那时候，人类中拥有精神力的人只是一部分，等级也偏低，但虫灾后，没有精神力已经可以被称为残疾了。
没有精神力的人类大多都已经死在了虫族口下。
从另一方面来说，虫族的出现，加速了人类的进化，虽然是以一种极其惨烈的代价。
在诺顿结束沉思，重新看向林秘书长的时候，林秘书长重新开口，继续他的汇报。
“……研究所的研究内容跟我们了解到的并没有偏差。”
林秘书长顿了一下，“除此之外，我们还在实验室的保险柜里面发现了这个。”
他将一封信递到诺顿面前，这是由他递过来的第二封这样的信件。
诺顿接过来，然后视线越过林秘书长，看向了休息室的舱门边。
林秘书长有些疑惑地跟着看过去，这里是诺顿的休息室，一直都被诺顿当做私人领地，用来接见其他人，进行秘密会谈或者商讨不适合在指挥中心这种公共场所的事宜，禁止其他人入内。
舱门开了一半，叶默从外面进来，他一边进来还一边往外看，扭头看见诺顿的时候愣了一下，但是还是快速挤了进来。
走动的时候口袋里装得满满的晶体掉了几块，叶默都没来得及理会。
他匆匆忙忙地对着诺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悄悄又从另一个门开门，出去了。
仅仅过了几秒钟，舱门又被打开了，德恩烈的视线扫过整个休息室，视线在滚到角落里的几块晶石上停留了一下。
林秘书长下意识去看叶默离开的舱门，德恩烈的视线也跟着漂移过去。
诺顿强行打断了他们的无声交流，他一边把信件打开，一边道，“来的正好，我这边还有一些文件，你帮我处理一部分——”
诺顿停了下来，皱着眉，信件很简单，只有一句话——等你们回到帝都，我会带着解除药剂前去拜访。
诺顿收到的第一封信件，里面告诉他们，不必担心叶默的解除药剂，对方会将它送回。
上次的信件藏在叶默身上，而这次的信件是在研究所里发现的，对方似乎正在明晃晃地告诉诺顿，他跟蜘蛛有联系。
从之前叶默的叙述中，诺顿差不多能猜到对方的身份，叶家的叛乱者，叶默血缘母亲的兄长。
德恩烈开口道。“是棘手的事情吗？”
诺顿将信件的纸张揉成一团，“某种程度上，是好事。”
他对林秘书长道，“返航吧，是时候了。”
林秘书长俯身，“是。”
他们已经审讯完毕，没有停留在这里的必要，随时都可以返航。
林秘书长转身离开，德恩烈跟在他后面，想一起离开，刚刚转过身就被诺顿拦住了。
他的兄长随手拿过一摞厚厚的文件，递给他。
德恩烈站在原地顿了几秒钟，最后认命地接了过去。
诺顿提醒道，“你可以找艾德里安跟阿诺一起帮你完成。”
德恩烈闷笑了一声，声音低沉。“艾德里安吗？”
他跟艾德里安关系恶劣程度仅次于他的同胞姐妹——赫丽。
虽然说他们几名格兰斯之间也总是打打闹闹就是了。
诺顿站起身，走到德恩烈身边，手放在他的肩上。
“艾德里安沉眠前，跟我说，把我埋葬在德恩烈身边吧，那家伙虽然不值得尊敬，但是孤零零一个也太可怜了。”
德恩烈沉默了一会儿，“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虽然平时里针锋相对。
德恩烈毫不怀疑，他的任何一名兄弟姐妹，都愿意为了对方付出性命。
包括在他们关系最紧张的那段时间，德恩烈也这么认为着，因为他本身也是如此。
……
零三打开了终端，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格兰斯的部分。
【格兰斯舰队已经在返回帝都，怎么这样，我还没有搜集到多少照片，只有那么七八张，还没有拍到过完整的小殿下，离谱，陛下跟几位殿下太离谱了。】
【我算了一下航程，大概还要两天，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停留，他们回去了就不要想着再捞到照片了。】
无面正在整理自己，零三抬眼去看他，他们结束任务之后，就停留在了格兰斯附近，无面已经在准备前往了。
“离下次的注射时间还有很久吧，怎么这么着急。”
“我拖延的够久了，他们也该不耐烦了。”
格兰斯脾气可从来都不怎么耐心，现在还能耐得下性子，大概是无面及时将消息传递过去稳住了他们，再加上他们不想冒着失去解除药剂的风险。
但无面用脚想都能想到，格兰斯现在肯定一边搜寻他的踪迹，一边开始研发解除药剂，这种技术是被禁封了，所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但是以格兰斯的技术，没准还真的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进展。
零三胡乱划着终端屏幕，“你还真的要亲自回去吗？”
“不用担心，我很高兴，这次，我可是正大光明回家。”
零三知道无面的潜台词，不用像只老鼠一样，躲在星舰货仓里偷渡了。
零三坐了起来，用手支撑着身体，想起来了无面第一次回去的时候，他们躲在货仓里，随时准备着被发现，然后逃窜。
他那时候就知道怎么往无面痛处捅刀。
无面真的非常好懂，每次一提到叛国者，他就会僵住，然后一言不发，就像是被吓傻了的小兽，自动地就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出来。
零三突然道，“如果是现在，如果我是叶默，我觉得我可能不会杀掉你，当然，如果是那个小傻子，可能一开始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是说，人都会犯错，你已经付出了代价。”
非常惨烈的代价，零三有时候会想，他当时跟随其他族人离开的时候知道自己会付出这样的代价吗？失去了家人，国家，还有自己的姓名，背负着十年如一日的负罪感，在流浪星域这种鬼地方游荡，干着最肮脏的事情来活下去。
曾经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作为高高在上的大少爷生活着，但是一夕之间又变得一无所有，比他这种刚开始就什么都没有的人，大概要难过很多吧。
零三想着，突然又不确定了起来，自己算是什么都没有吗？
已经太久了，他忘记父母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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