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倚傍的大树是三千年的老神木,她坐在最粗的那只树干上,垂下手便可以敲到裴逸的脑袋。
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搞完以后,这位还忒不要脸抢过猴儿酒,开了泥坛仰头痛饮道:“好酒!”
千崖洞追来的猴儿气得吱吱乱叫。
裴逸又探手摸出个灵果丢给它:“好了,给她给我都一样,你的心意我们收下了。”
猴儿顿时喜笑颜开,抱着灵果窜上树,和阮清肩并肩吃吃喝喝起来。
裴逸:“……”
变脸速度还挺快。
阮清心道怪不得,这清凉殿养出来的就是贵气,给驴吃千年灵参,给猴喂百蛇果。那股仇富心理顿时扬帆起航。
倒是忘了,她自己逗鹤招鸭的手笔。
她面色不善发问:“上回闯梅林阵好歹还在正山门,这回可好,胆肥得直接端到我们家老窝了。说说吧,打的什么主意?”
裴逸一派清风霁月,只笑着睨她。
“省省吧,美男计对我没用。”阮清一边灌酒,边抬眼多瞧了他两眼。
别说,这人不说话真挺好看。
裴逸失笑,他本意是拿猴儿酒做挡箭牌的,不知为何,这丫头总是能会错意,且十分直白。
想到这里他起了调侃的心思,一副失落的做作样子道:“哦?以前分明都是有用的。看来果真是宗门里进来位玉面公子,阿阮只见新人笑,再不问旧人哭了。”
阮清一口老酒喷在猴脸上,什么玩意?
猴儿:“???”
阮清:“……”
对不住,兄弟。
树下,裴逸好心情勾唇,阮清还没反应过来,这人又板起一张晚娘脸来,飞身上了树杈。
乍一看,嚯,一家三口整整齐齐。
阮清下意识往里挪了挪。
猴子有样学样,也顺着往里蹲了一脚,满脸谄媚看向刚上树的人。妙书斋
裴逸绷不住笑了:“这算是做贼心虚?”
他探过身子歪着脑袋问了一句,手上又掏出一枚百蛇果给猴子,末了摸摸它的头道:“一日三枚,已经够多了,不可贪心。”
被调笑的一方这才回过神来,拍着酒坛子骂骂咧咧道:“姑奶奶行的端坐的正,有什么好心虚的。”
想了想,又一脸严肃问:“万剑宗进了个外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裴逸苦笑:“何止是我,现在随便拉出个贩夫走卒都能说上一二。原本我已经到了清凉殿域内,歇脚的时候,在茶舍听到一些坊间八卦,觉得不对劲,这不就赶来了。”
他心想,无事自然最好。
可阮清没这么乐观,蹙着眉问:“都怎么传的?”
“有说是晋帝疯了,被邪魔附体屠尽忠良,这几日竟抓了镇西将军谢广之的胞弟诱他私下回京,当场万箭穿心而亡;却还有人说……”
“说什么?”
“说这谢广之的胞弟谢晋元乃是当年封魔之战落了单的魔族,事发当日,命悬一线之时,他借用了魔神之力,被传到了中书石所在的某个地方。”
中书石有六块,分散在世间各处。
陈仓城临淮河中那块,在白石生查探时,就已经被动了手脚,封印不甚牢固。还是白石生又请了清凉殿中的微仙尊草草补上了印中裂缝,才算暂且作罢。
原本裴逸在场,此事他也可以代劳,谁知道白石生一不留神,人就被自家逆徒拐到妖界去了。
白石生有些无颜面见微仙尊,反倒是微生止不怎么在意,画完符以后,翻手设下一道隔音屏障。
“这一方暂时是封住了,但若再有其他裂口……”
话不必讲完,双方都已经明白背后代表的意义。
两人淡然对视,便已决定除了参与过封魔之战的老家伙们,必三缄其口,无须让更多人知晓。
如今,话悠悠从裴逸嘴里像个故事讲出来,阮清反而将信将疑。
“你从哪知道的?你又没参加封魔之战。”
裴逸笑着问起的却是南辕北辙:“我给你的青鸟翎羽呢?”
阮清翻手从芥子囊掏出来:“在呢。跟这玩意有关系?”
裴逸点头:“青鸟不是凡物,或许……与昆山西王母有点渊源,这小家伙无视境界,加上鬼灵精,所以师叔他们没发觉。”
阮清:“……”
想想她当时暂充青鸟的落脚架,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裴逸接着道:“这些事情前半段其实都还只是坊间八卦的程度,但越往后越透着股子刻意。我是怕……有人要从万剑宗下手。”
阮清也是聪明人,几乎在他提起这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后马上就反应过来。
于是,一个严肃中透着无奈,一个咬牙切齿把树干拍得震天响。
中间的猴子还没反应过来,头顶哗啦啦掉下大片桃花雨,它兴奋地冲阮清鼓起掌来,末了还慢动作竖起一个大拇指。
阮清:“?”
好家伙,阖着还以为爷给你表演节目呢?
裴逸看着这俩大眼瞪小眼,又沉着嗓子笑起来。
阮清没好气翻个白眼:“按理说我师父肯定也猜到了其中用意,怎么都没点表示?”
“阿阮想要什么样的表示?”
阮清摇头:“我也不好说……谢晋元这人现在就是个十足的普通凡人,真要对他做点什么良心上也过不去,可至少也该把他送离内门才是。”
“可结果呢,这小子福大命大,刚才还被我师父夸了一句剑骨天成,估计老家伙们要按捺不住了。”
若真的收为哪个老东西座下亲传,事情炸起来就更棘手了。
裴逸轻轻拢了眉心,没过几秒又被他晕开散去。
他想到一个很不好的可能性。
阮清的情况,万剑宗几位老前辈应当是多少知道一些,若谢晋元真的与魔族有什么瓜葛,他们剑宗如此行事,这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他压下这种负面的猜测,问阮清:“若真成了同门,你打算怎么办?”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外面的风言风语,不止是晋帝授意,背后肯定还有仙门的人。”
阮清冷哼一声。
这笑笑得极为放肆,似乎对这种不入流的阴间做派十分瞧不上眼。
她看着远处山壁上被一尾瀑布常年浸润,连青苔都长得比别地的更浓更旺一些。
她还记得,这地方最先是周衍风的秘密基地。
他这人比较自虐,就喜欢这种苦修一样的自我折磨。时常大半夜人一来,就泡在瀑布底打坐,一整夜一整夜地修行。
被阮清撞上的那次,周衍风眼底曾一瞬间涌上很复杂的情绪。
那时候,阮清小屁孩当得上瘾,压根没注意。
她佯装老道问:“师弟啊,为何想不开?”
周衍风浅笑:“师姐觉得,万般缘法,何须想得开。”
她不懂周衍风这些弯弯绕绕的咬文嚼字,索性各玩各的。他继续洗他的魔鬼淋浴,阮清呢,敞开了上山下水欺负弱小,用以试验她的新招数。
日子久了,连周衍风都习惯了这份聒噪。
于是,他们成了关系不错的同门师姐弟。
阮清回神时,脑中已经大致有了个主意。虽然她也清楚,这主意确实有些损。
想到可能凝固住的场面,阮清好心情地扬起个笑脸:“谁心怀不轨,谁就来收这个徒弟弟。”
徒弟弟……
裴逸:“……”
小美人儿还是骂我两句比较正常。
她心中有了主意,便一抬手将酒坛子扔回裴逸怀中,跳下树身,这才想起来这家伙算是擅闯宗门禁地。
于是,小姑娘一回身伸出食指点着树上的人:“你,给我打哪来回哪去,明白?”
裴逸挑眉:“阿阮还真是冷酷无情,才刚用完没几秒,就急着要把在下抛弃了。”
“你留在这地方能干嘛?裴逸,你管一个人、几个妖、或是凡间一座城我都不插手,但这是仙门第一剑宗,这些日子的事,还不够你看清局势回头的吗?”
这是撕开那张纸下了逐客令了。
裴逸直到这丫头嘴硬心软,这么说是怕牵连了他,只是温和地坐在原地道:“如果万一……阿阮,我可以带你离开。”
“离开万剑宗?”阮清背对着他语气淡淡,“你知道的,我在一日,就离不开。”
树上的人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阮清叹气,回头挤出个笑脸堪比鬼哭:“这么舍不得我?要不,把你带到禁崖老妖怪跟前溜一圈?”
裴逸心道罢了,这人的倔驴脾气上来他是见识过的。索性笑靥如花:“小美人儿先忙,我喝完这猴儿酒自会离去,不必担忧。”
阮清懒得再陪他演戏,转身挥挥手,御枪离去。
裴逸看着这身影走远消失,才端起怀中酒坛喝了一口,甘甜辛辣从嗓子眼钻入心口,那股辣劲儿过去以后,竟还泛起了些许酸意来。
像是梅雨时节的粘稠哀绪,扯不开,掐不断。
裴逸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冲着猴儿抱怨:“是你这酒搁坏了,还是我这人醉了呢……”
猴儿一听顿时不干了,吱吱吱吱地拍着大腿哭诉,誓要裴逸还自己一份公道。
裴逸好气又好笑,只得掏出个化食又促进灵气吸收的小零食丢给它,这才安抚住酿酒师父的暴怒。
他怎么会不知道,酒越放越香,何来搁坏一说。
就像他醉了,也只会越陷,醉得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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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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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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