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江迎秀的表情瞬间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诚然,她男人是长得很英俊的,不然当年她也不会看上他,虽然说他的品行也很优秀,但人都是视觉动物,长得帅才更叫人心动嘛。想当初,江迎秀爸妈见傅砀长得太好,心里还不太愿意这门婚事,因为他们就觉得长得好看的男人不老实,可江迎秀却不这么认为。
扯远了,她想这些,其实是想说她男人无论长相还是品行亦或是能力都是一等一的,惟独“强壮”这个词,从来跟他沾不上边。
他是农村出身,那会儿正是动乱时候,别说是乡下,就是在首都长大的江迎秀,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惊慌日子,人们大多数面黄肌瘦,因为吃的东西都没营养,能吃饱饭就不错了,谁还敢想别的?
傅砀很小的时候便帮家里做农活赚工分,后来稍微长大一点读了书,又恢复了高考,他天生脑子聪明,就是读书的料,一路势如破竹考上大学,还是他们那一年的省高考状元,很是给家里人争脸。
江迎秀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自己上大一,但傅砀已经是大三了,虽然已经在首都上了三年大学,傅砀却仍然很瘦,身上见不着什么人,衬衫穿在他身上都空荡荡的,江迎秀没少绞尽脑汁的贴补他。
因为个子高,所以看起来更瘦,等开始创业,傅砀忙成这个样子,有时候一日三餐都不准时,虽然因为年纪关系逐渐成熟,可瘦还是一样的瘦,江迎秀肚子这么大,说实话,她还真的不是很信任他能抱得稳,自己摔了也就算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不能摔!
傅砀也注意到了媳妇的表情,他幽幽道:“难道在你心里,我一点都不强壮吗?”
江迎秀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傅砀舍不得对她生气,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把她抱进了卧室,因为只有两个房间,所以一个做卧室,一个做婴儿房,客厅开辟了很大一部分空间,又将阳台打通,这样的话就算江迎秀无聊也还可以在这里晒晒太阳看看书,她之前学的是师范专业,不过刚毕业就嫁给了傅砀,随后没多久又怀了孩子,之后情绪失控,也没能再去工作。
江迎秀可喜欢这个卧室了,这个新家除了墙壁跟客厅的一些装饰摆件外,还是挺空的,尤其是卧室,傅砀对她说:“明天我们去商场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我不懂这些,你来买,我给你拎袋子好不好?”
江迎秀明明心里欢喜的要命,嘴上还要谦虚:“那怎么行,要是被人看到日理万机的傅总陪着一个大肚婆逛商场还帮忙拎袋子,那多没面子呀,人家要说你耙耳朵了。”
傅砀主动把脑袋伸过来:“嗯,我就是耙耳朵,跟他们不一样。”
别人家的男人可怕被人说耙耳朵了,像江迎秀爸,虽然平时在家老老实实也听老婆话,可在外面那都是要面子的。不仅是她爸,公公也是,结婚的时候傅砀带着她去过老家,在老家住了一个月,公公是个外表朴实的农村汉子,家里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儿全是婆婆做主,婆婆还是下乡的知青,可就是这样,在外头,那一家之主也是公公,要是有人说公公是耙耳朵,可能公公还没生气,婆婆就要发火了。
男人以耙耳朵为耻,可她男人却不。
江迎秀脸上的笑都止不住了,傅砀也跟她一起笑,在她的脸蛋上吻了吻,让妻子快乐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仅仅是带她出来住,又跟她说一句甜言蜜语,她便这样开心,他明明可以早点察觉的,是他做得不好,才失去了她。
“哎呀……别亲了。”江迎秀捂住脸,很不好意思,“我脸上太容易出油了。”
自从怀孕后,她可不是那个干干净净的美人校花了,头发跟脸都特别容易油,但肚子大了洗头很不方便,每次都得麻烦婆婆,江迎秀很不好意思,她爱干净,隔一天一洗,但在节俭惯了的婆婆看来太过浪费,洗发水跟水都要钱,江迎秀洗完头还要用吹风机,所以是的,上次洗头,好像已经是两天前……
“没事的,你怀着孩子这么辛苦,我怎么可以嫌弃你?”傅砀温柔地抚摸着妻子的脸,“正好,我给你洗头试试看?”
“你?”江迎秀不敢置信,“你行吗?”
男人怎么能说不行?傅砀道,“试试就知道了嘛。”
比起婆婆,江迎秀显然更愿意让自己男人帮忙,首先她不好意思跟婆婆提要求,比如说哪哪儿痒痒想再搓几下,或者是洗发水进到眼睛里,妈你太用力我有点疼……之类的,但她还是仔细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可是我只能躺着洗,你、你真的行吗?”
傅砀觉得多说不如多做,直接当着江迎秀的面,拿出了他准备的秘密武器——一个柔软舒适的折叠躺椅。
江迎秀看得目瞪口呆。
傅砀将她放上去,洗手间很干净,他不仅准备了躺椅,还准备了好几个盆子,因为孕妇要注意卫生,洗头洗脚洗屁屁洗衣服洗内衣等等的盆子都要分开,大大小小摞了一整个盆架,他还知道试水温!
看起来真就像模像样的,江迎秀躺下来,傅砀轻柔地托着她的脑袋,问她:“水温怎么样?”
江迎秀感受了一下:“嗯嗯。”
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傅砀轻笑,温柔地用手指给她按摩着头皮,他洗头跟婆婆完全不一样,婆婆用指甲挠,有时候江迎秀都觉得疼,但男人就是用指腹轻轻的按摩揉搓,又解痒又舒服,弄得她都有点昏昏欲睡了……
他给她洗完头,先用干毛巾包起来,然后再湿了毛巾给她擦了擦耳朵、脖子、后颈等位置,之后用干净的浴巾垫在她肩头,亲自用吹风机给她吹,这待遇太高级了,江迎秀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因为用了护发素,吹完头发后,江迎秀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简直如同一匹黑色的缎子,美得惊人。傅砀难掩贪婪地将手指穿过她的发,放在鼻间轻轻一嗅:“好香。”
之前傅母一直想让江迎秀把及腰的长发给剪了,说是长头发会抢走孩子的营养,而且也不方便,江迎秀特别特别舍不得,她很爱惜自己的头发,又黑又亮,她差点儿就哭了,好在被傅砀阻止,但那之后,婆婆心里有些不舒服,给她洗头的次数都少了,江迎秀也不敢说。
傅砀给媳妇把头发梳顺,编了个麻花辫垂在胸口,这样方便一些,然后他打开衣柜,检查了下,对江迎秀说:“秀秀,我怕我买的东西你不喜欢,所以除了换洗衣服外,别的都没动,等明天咱们一起去买吧?”
江迎秀哪有不答应的,她刚从洗手间出来,一抬头就看见晾在卧室阳台上的内衣,脸都红了:“你怎么又把内衣晾在外头!”
“新的内衣不洗洗怎么穿?”傅砀理所当然道,“我亲自给你洗的,我的裤衩也晾着呢,要丢人也一起丢人,不检点也一起不检点。”
江迎秀轻轻捶了他一下:“男人跟女人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傅砀搂住她的肩膀,“谁敢说我就揍谁。”
家里有男人内裤晾着,也能让人心里忌惮。
江迎秀忍不住笑了:“你还揍人呢?”
傅砀:……
他好像真的被他媳妇瞧不起了。
洗过的内衣已经干了,这个房子打点得很好,显然傅砀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准备才提出来,江迎秀忍不住问:“傅砀,你怎么突然想要搬出来了?之前你不是说,跟妈住在一起更方便吗?”
傅砀眼睫轻轻一颤,他努力让自己笑得很自然,不叫江迎秀察觉出丝毫不对:“之前是我错了,秀秀,对不起。”m.miaoshuzhai.net
江迎秀一愣:“嗯?”
“你是我的妻子,是我将要携手度过一生的人,可是对于你的情绪,我却没有及时察觉,还整天忙着忙那,我太不称职了。”傅砀认真地说,“不是称职的爸爸,也不是称职的丈夫,对不起,秀秀。”
江迎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傅砀跟她道歉?因为他没有注意她孕期里的情绪变化?这、这也太——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总之除了惊世骇俗外,就是说不出的激动,想哭!
那些委屈,就在傅砀诚恳的言语中,迅速平淡散去。
傅砀感激自己回到了这个还能挽救的时候,否则如果再迟两年,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让她重新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他不敢太过流露激动,免得吓到江迎秀,只低头亲亲她的嘴角:“我以前做得不好,但以后我一定会努力的,秀秀,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江迎秀心都软成了水:“你这么好,谁说你不称职啦?而且,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我看到你的日记了,秀秀。”
傅砀需要一个解释的理由,江迎秀一听说自己的日记被人看了,当即想到自己在里头的一些抱怨与无奈,其中还有不少是对婆婆跟小姑子的,当时脸就白了,“傅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嘘……乖啊秀秀,我不是要怪你,私自看了你的日记没有得到你的允许是我的不对,我有在好好反省。”他连忙安抚着受惊的姑娘,“都怪我之前太不体贴你,明明怀孕这么辛苦,还让你一个人在家,我保证,那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好不好?”
江迎秀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傅砀会这么说,她得知自己的日记被他看到,第一反应不是**被侵犯的生气或是愤怒,而是打心底生出的不安与慌张,别看她表面上表现的很好,其实心里真的是有很多不如意跟抱怨,她不能把这些话跟别人说,只好跟日记本倾诉,明明有好好把日记本藏起来的,怎么会被发现呢?
而且,傅砀居然不生气,甚至还安慰她。
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无比恳切,江迎秀无法拒绝,她呆呆地点点头,又小小声问:“你不生气吗?”
“生什么气?”
“我在日记里……很凶。”而且还抱怨了怀孕真的是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每天不知道要跑多少趟厕所,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有时候她控制不住生理反应,幸好这种丢人的时刻没有被傅砀看见,然而她都写进了日记本里啊!
“怎么能说是凶呢?”傅砀抱着她,伸手轻轻摸着她滚圆的肚皮,里面的小女儿似乎若有所觉,踢出一只小脚丫,凶巴巴的,“你怀孕多么辛苦啊,做妈妈本来就很伟大了,我要是还对你生气,那我成什么了?”
从来没人跟江迎秀这么说过,无论是亲妈还是婆婆,大家的说辞都是一样的——女人都这样,这是大家都要走的路,不要想太多,咬牙熬过去就行了,谁不是从当妈的时候过来的呢?哪有江迎秀这么娇气的?
她渴望丈夫的陪伴与安慰,居然被说成娇气,可这不是身为丈夫本来就该做到的事情吗?不呵护自己的妻子,难道孩子是妻子一个人的?
江迎秀突然觉得无比委屈,她依偎在自己男人怀里,痛痛快快哭了出来。
傅砀没有阻止她,因为他知道她心里到底有多少委屈,她确实应该哭,只是哭完这一次,他再不会让她因为孤独痛苦而流泪了。
有时候眼泪是一种很好的宣泄方式,至少江迎秀在痛哭一场后情绪好了许多,之前的那些难过跟忧郁,似乎都借由泪水离开了她,傅砀起身,她下意识抓住他不许他走,怕他一走又要很久才回来,回来倒头便睡,连跟她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傅砀温柔地说:“你乖,我去弄个热毛巾过来,不然明天你的眼睛要肿了。”
江迎秀知道自己该松手,可她就是舍不得。
傅砀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一起,江迎秀好像成了他的小尾巴,他去哪儿她都要跟,可能是觉得这一切不够真实,她害怕这只是个美好的梦,所以必须跟着,一定要跟着!
这种不安从何而来?
是傅砀带给她的,如果他能够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又怎么会这样患得患失?
归根结底,还是他做得不够好。
热敷眼睛感觉很舒服,江迎秀又狠狠哭了一场,难免有些累,趴在傅砀怀里睡着了,手还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松开,傅砀稍微一动她就要被惊醒,他只好陪着她睡了会儿,不过他并不需要睡眠,只是眼都不眨地看着她。
江迎秀月份大了,睡觉并不安稳,抽筋是时常有的事儿,她常常因为这个哭,睡又睡不好,不睡又不行,还不能跟人说,婆婆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当年如何如何”,江迎秀跟母亲抱怨的时候,江母也常常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傅母当年怀孕也要下地干农活,江母怀孕也没有多么轻松,她们不都是熬过来了?怎么到了江迎秀就不行?
所以很多话,江迎秀都不能说出口,时间一长,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矫情,是作的。
但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因为怀孕所以渴望丈夫的关怀有什么错?她就是想要他每天陪着她,又有什么错?
傅砀轻轻抚着妻子的面容,江迎秀洗澡的时候不喜欢被他看,在他面前也都穿长袖,一定要把身上的皮肤都遮盖起来,甚至还不喜欢傅砀盯着她的脸看,他知道那都是为什么。
她觉得自己变丑了,怕被他嫌弃。
无论是身上长出的斑纹,还是脸上多出的雀斑,日渐憔悴的神色,她都不再是那个令人一见倾心的笑话,她现在是个笨重肥胖又邋遢的孕妇,江迎秀甚至都害怕大学时期的同学见到自己,她跟那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她太不自信了,因为怀孕对她造成的伤害实在是太大,明明已经牺牲了美貌与年轻,却得不到家人的关爱,她怎么能承受呢?
好像她变成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
江迎秀睡醒的时候,男人不在身边,她抱着的是他的衬衫,上面还有他的味道,清爽好闻。
她想起自己好像有三四天没洗澡了,脸先是一红,又隐隐泛着惨白,身上这么难闻……他是不是走了?
江迎秀艰难地下床,她肚子太大,连睡觉姿势都很单一,翻身困难,下床更是千辛万苦,穿上拖鞋,先去洗手间,出来后推开房门,就听到厨房里有声音,江迎秀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有走,他还在。
傅砀正在做饭。
江迎秀好奇地走过去:“你在做什么?你会做饭吗?”
男人身为一家之主,是要干活养家的,洗衣煮饭这种事不能让他们做,公公就是,江迎秀的爸爸也是,在家里油瓶子倒了可能都不知道扶起来,但江迎秀觉得很奇怪的就是,虽然男人要干活养家很辛苦也很伟大,可是她在乡下住的时候,婆婆也经常下地干活呀,她妈也是,除了家里的活,单位也有工作,为什么她们就能工作家务两手抓,男人就不用呢?
回到家里就是大爷,除了女人实在是干不了的体力活,他们几乎不插手,刚结婚的时候傅砀也是这样,傅砀自己不做饭,但他舍不得让江迎秀做,家里请了保姆,不过后来婆婆一来就觉得浪费钱,江迎秀也不敢说什么。
傅砀顿了一下:“不会,但我在学。”
被赋予了龙鳞的灵魂,几乎无所不能,只是脑海中的知识与实践略微有些出入,稍微练练就好了。
江迎秀特别开心地坐到椅子上,傅砀当初把客厅厨房全部打通,这样的话空间感十足,看起来房子也会大一些,江迎秀喜欢吃辣,他怕自己第一次做味道不行,所以没敢做大菜,就只给她做了一份炒面,放上鸡蛋与火腿还有水灵灵的小青菜,甚至还放了辣椒!
江迎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婆婆说孕妇吃辣椒对孩子不好,她就一直忍着,说实话,江迎秀已经忍到了看到路上小朋友吃辣条都想上去抢的地步……等傅砀将炒面装盘,弄得漂漂亮亮放到她面前,每一根面条都被酱汁沾染,油泼辣的气味那样诱人,她还是渴望又隐忍地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问:“我真的能吃吗?”
傅砀心酸无比,他柔柔地说:“当然可以。”
“可是,妈说……”
“咱们不听她的。”傅砀低头亲了她一下,“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咱们少吃点就是了。”
江迎秀无辣不欢,自打被查出来怀孕再没沾过辣椒,她拿起筷子的时候手都在抖……第一口炒面入嘴,她哇的一下就哭了。
傅砀手忙脚乱,又给她擦眼泪又给她擦嘴,哄她:“媳妇乖啊,咱们不哭,不哭不哭了啊……”
“好好吃哦。”江迎秀一边哭,一边吃炒面,觉得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她怎么这么容易满足?傅砀无奈地想,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坐在她旁边看着她吃,弄得江迎秀怪不好意思的:“你怎么不吃啊。”
她跟傅砀口味不同,她爱吃辣,傅砀却口味清淡,平时在家里,如果是保姆做饭,还能顾及两人,但婆婆心里儿子分量更重,江迎秀就没吃过合口的,但她从来都不抱怨,如果不是日记本里的那些记载,傅砀甚至不知道。
她是这样的可爱,温柔,善解人意,她应该得到一切。
“我不饿,你先吃,我待会儿随意下碗面。”
“那我给你下吧。”江迎秀一边吃一边说,“给你下一碗清汤面~再煎个荷包蛋!”
她的快乐是如此简单,只要傅砀多关心她一点,再多的苦她都能忍,傅砀心都要碎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遏制住心中疯狂澎湃的情感,一时间,眼神无比隐忍,立时叫江迎秀会错了意。
“那个……不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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