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皇后说“宿命”。

  真岚虽然笑得灿烂,可他分明代替所有人都拒绝了“宿命”的说法。

  这样的回答,让白薇皇后一愣。

  少女和鲛人也并没有驳斥皇太子的说法,在他们眼里,的确,宿命算什么?

  白华不信,她大概会说“宿命算个屁”;苏摩不信,他这样只求现在的人,怎么会相信虚无缥缈的命;真岚也不信,因为他笑眯眯的背后都是狂,他只信自己。

  七千年前的旧事,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

  纵然和七千年前的旧人都长着一样的容貌,可他们却决然不是旧人。

  “说得好,那就按着你们自己的心意往前去吧,七千年前的旧事,的确都是过往的腐朽,不该影响到现今。”

  白薇皇后轻声说着,略有叹息,“过去的都过去了,一切还要向前看。”

  “皇后应该有不少‘护’的力量,是要给予白华?”

  真岚此时开口,白薇皇后不过说了短短一句话,他就抓住了许多重要信息,“你之前说的,你和琅轩、纯煌,一切该有个了结——是指星尊帝还活着?”

  苏摩陡然凝神,也盯向了虚幻的人影。

  而白华愣了愣,她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哎,星尊帝还活着?难怪白薇皇后之前告诉她,要她去杀琅轩……对啊,要活着才能杀,死了怎么杀。

  白薇皇后笑起来,“真岚,你很聪明。”

  “很多人都这么夸我,皇后也这么说,我不好意思啊,”少女怀里的头颅笑得眉眼弯弯,转而又渐渐严肃起来,“星尊帝还活着……七千年了,没有人可以活这么久,要么他是传说中的翼族,寿数万载,要么他被破坏神占了躯体。”

  “但综合而言,他或许二者兼备。”

  白薇皇后这时候是真的有些惊诧了,这些也算是秘密中的秘密,一个七千年后的人,居然能知道这么清楚,“你怎么知道?”

  “很多事情都是有关联的,多想想就明白了。”

  “星尊帝当年建造高达六万四千尺的白塔,真的是为了所谓的‘向天神祷告’?还是说,他只是想离天穹更近一些,想要回到九天之上?”

  “无数典籍里记载的翼族,传说它们拥有强大的力量,寿数万载,居住九天,当年他们有一部分离开大地,有一部分留在云荒……或许,星尊帝就是留在云荒的那部分人,包括现在还偶有现身的云荒三女神,或许也是翼族。”

  苏摩沉默地听着,不得不承认,空桑皇太子脑子很好,他猜得不错。

  真岚说到这里,又顿了顿,“而破坏神,或许就是空桑历代传承下来帝王之血的伟力来源,若非如此,我从何借力,我又如何在车裂之后不死。”

  他说得条理清晰,句句都在重点之上。

  白薇皇后慢慢道,“你说的不错,琅轩的确是翼族,帝王之血……也的确来自于破坏神。”

  “时至今日,虽然虚弱,但我依旧能感知到,他还活着,只不过衰弱了很多很多,所以破坏神,也在寻找新的宿主。”

  她看向真岚,“你已经接受了祂一部分的力量,虽然现在镇压了,但若不封印祂,只怕你未来,也会被破坏神侵占。”

  真岚一顿,坚定道,“不会的。”

  “当初琅轩也如此自信,可最后依旧败。”

  白薇皇后认真道,“你与白华,切不可再重蹈覆辙。”

  突然被提及,白华愣了愣,“什么覆辙?”

  白薇皇后看向少女,笑了笑。

  什么覆辙,还能是什么覆辙,真岚沉默起来。

  征和护从来对立,他之前只是被附身了一小部分,就能被操纵许多,若是附身更多……真正杀死她,也不会太难。

  白薇皇后见少女还是不太明白,忽然也觉得这样挺好。

  她看得出来这姑娘不傻,只是身边有真岚的时候会习惯性地什么都不去想,就想做个轻轻松松的跟随者,“白华,陪我去杀了琅轩吧?”

  白华顿了顿,当然点头,“好啊。”

  先不说什么覆辙,真岚可不能被那什么破坏神占了。

  你瞅瞅那个破坏神,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时忽然一声嗤笑,来自鲛人,苏摩冷冷笑着,“我今日算是明白了,原来你们空桑所谓的恩爱帝后,当年竟是这种下场,星尊大帝杀了白薇皇后?真是讽刺啊。”

  白薇皇后微微皱眉,不太明白来自苏摩的恶意,只是细细地打量着他,而后摇头,“纯煌的后裔,你的力量太过邪异,不像是海皇的力量。”

  面对这位远古时期的皇后,他嗤笑声更重,手中引线翻动,“邪异的力量也是力量,你们空桑的帝王之血,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吗?”

  白薇皇后:“……”

  “果然说不出话来了吧,冠冕堂皇、义正言辞,你们这些空桑人最喜欢用这种技俩,当初海国覆灭的起因,不就是说是我们鲛人一族给你下毒么?”

  他冰冰冷冷地看向这个皇后,“白薇皇后,我族的记载里,你与先代海皇可是挚友,却是设计害他,你这样的人,也配得上称为‘护’?”

  “海国覆灭之后,你知道我们鲛人一族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一代贤后,居然还有脸,对我的力量说三道四。”

  听到这样的话,白薇皇后脸色雪白一片,似乎又想起旧事。

  “那什么……我解释一下。”

  白华赶紧开口,“白薇皇后其实是好人,那个毒是星尊帝下的,他就是想找借口发兵,为此,白薇皇后还和星尊帝决裂,最后更是在去解封龙神的路上,被星尊帝杀死在苍梧之渊前。”

  “所以……白薇皇后,不坏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摩。

  “你要是不信,待会儿要不要问问龙神,它应该知道的?”

  鲛人沉默下去,没说话。

  “不管如何,纯煌,是我害他,海国的覆灭,也有我的罪孽。”

  白薇皇后叹气一声,“所以,这一切,我会给出一个答案。”

  “杀了琅轩,封印破坏神,复兴海国。”

  苏摩依旧沉默。

  就在这时,白薇皇后的虚幻身躯微微晃了晃,似乎无法维持了,“我的力量在外显现不了长久,你们要解封龙神,就往更深处去。”

  “它或许有些易怒,小心一些。”

  噗的一声,像是泡沫碎裂。

  虚幻的身影碎成无数光点,飘飞旋转着涌入了白华的身躯。

  鲛人一见,当即就动手阻拦,引来白薇皇后的轻笑,“我只是暂居于白华身体,不必担心,纯煌的后裔……你这样的性子,与他截然不同呢。”

  “我不叫纯煌的后裔,我和谁都没有关系,我只是我自己。”

  苏摩阻止不得,看着那些光点消失在少女身体里,眼睛沉沉。

  “你们都很好……比我们那时候,好多了。”

  白薇皇后的声音渐渐淡去,大片的光点也已消失,仿佛不曾存在过。

  “怎样?有什么感觉?”苏摩问她。

  白华摸了摸心口,摇头,“没感觉。”

  “小心侵占。”

  苏摩冷声警告,随后看了少女怀里的头颅一眼,自从刚才起,他一直沉默着,“别像我们这位愚蠢的皇太子一样,轻易被外来者操纵了身躯。”

  真岚此时依旧沉默,似乎在白薇皇后说了“重蹈覆辙”之后,就陷入了无言的境地,沉沉地不知在想什么。

  还是白华替他驳了一句,“那还不是为了救我……要不是我快死了,真岚也不会借力。”

  少女的维护让鲛人顿了顿,才对她冷然道,“破坏神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是‘护’,与破坏神天然敌对,真岚若是被侵占,他会杀你。”

  苏摩继续嗤笑,“七千年前,白薇皇后死于星尊帝之手,七千年后,你白华要死于真岚之手?”

  白华还没反驳,真岚终于开口,此刻语音沉沉,“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是么?”苏摩显然不信,“可你之前、刚才,都被操纵了。”

  真岚冷沉地看着他,还想再开口。

  啪地一声,一只细白的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

  真岚:“……”

  “好了好了,先不聊这个,来,我们干正事!去解封龙神!”

  白华当然不打算他们再聊下去,她捂住皇太子的脑袋就转身,四处查看。

  这里到处都是混沌的虚空,分不清东南西北,“去解封龙神,怎么走啊?”

  “跟着我,”苏摩淡淡道,“我知道龙神在何处。”

  他分出一根引线,缠绕在少女手腕之上,然后带着她往前行去。

  ……

  彼时,苍梧之渊外。

  夜色正浓,密密的草丛簌簌抖动,不多时,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钻了出来,只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上去清澈干净。

  “啊,那边在打仗。”

  她惊叫起来,一下子被身侧的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落拓的男人示意她小声一些,“你声音小点,别被发现了。”

  这么远怎么会发现,黑脸的少女拉下他的手,颇为嫌弃,“大叔你做了什么,手好臭。”

  男人哈哈一笑,“刚刚摸了摸泥地,不臭才怪。”

  “呸呸呸。”少女赶紧抹嘴,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又黑又臭,于是更气了。

  这一男一女,正是西京和那笙。

  要解开封印,最近的便是九嶷山神庙里封印的那一只右脚,于是跋涉向北,不过一路上可不好走,不同于白华一人背着个脑袋轻松方便,西京带个武功也不会的小姑娘,速度自然会慢,还有沧流人的围追堵截,更是麻烦。

  他们摸黑、过山野、滚泥地,狼狈极了,好不容易才靠近九嶷附近。

  到了这里才发现,围绕着苍梧之渊附近,已经爆发了剧烈的冲突,天上是呼啸来去的风隼,虚幻的冥灵军团在夜色里驰骋,无数火光炸开。

  “冥灵军团和沧流人的征天军团对上,看来阿华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苍梧之渊。”

  西京快速判断着眼下的情况,“正好,他们吸引注意力,我们可以偷偷摸进九嶷山。”

  那笙当然没意见,有意见也没用,她拗不过西京,“好啊。”

  不过马上又道,“但大叔你不能像拎小猫那样抓着我跑!”ωWW.miaoshuzhai.net

  西京呲牙,“谁让你跑不快。”

  “……我、我又不会武功。”

  那笙驳了一句,然后想起什么,笑得有些傻,“大叔,你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炎汐啊?”

  “这么久了,他是不是已经变成男人了?”

  “变了一定很帅吧,鲛人都那么好看……哎,可是我没有那么好看,他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听着少女的话,西京其实想捂住耳朵,“炎汐炎汐炎汐,你一天到晚天天叨叨,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他一只大手已经拎住了少女的衣服,“别叨了,鲛人变性可不是随便说说的,他既然为了你变成了男子,那就说明他喜欢你,不会变心的。”

  “你就安心吧,好好给我解开封印,等事情都结束了,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他要是敢变心,我帮你劈了他。”

  那笙眼睛瞪大,抓的重点却是,“你敢劈他!我就让白华劈你!”

  西京一噎,顿时失笑,“喂,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啊,小丫头见色忘友啊。”

  “……炎汐、炎汐才不会变心呢。”那笙瘪嘴,很坚持。

  “对对对,不会变心的,你且闭嘴吧。”

  西京拎着她,快速移动起来。

  可就在他们动起来没多久,天上的征天军团倒没发现他们,地上一纵列的镇野军,倒是察觉了。

  “镇野军!”

  西京微微一惊,没想到沧流人连镇野军也出动了,这支陆上军团向来驻扎在西荒为主,来到东泽可是少见。

  “啊,小心!”那笙惊叫起来。

  那一纵列的镇野军士,已经有人冲了过来,手中长刀大开大合。

  西京手腕翻转,手中光剑如电如雾,所有靠近他们的刀剑都被绞碎破裂。

  这队镇野军人数不少,纵然西京剑技惊绝,但终究人力有时尽,何况还得顾着身边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小姑娘。

  过了半刻,西京挥舞光剑的臂膀已经略略发麻。

  他皱眉,又洞穿一个凶悍扑来的军士身躯,镇野军果然难对付,不比当年与他厮杀的冰族人差上太多。

  这么多年来,冰族的人才倒是层出不穷,当年的巫彭,今日的帝国少将,甚至是最基层的镇野军将士。

  空桑要复国,不易啊。

  但不易,也得拼命而上——已经没有退路了,那些沉眠在昏暗水底的空桑遗民,那个孤零零的头颅,那个即便是转世都还记着上一辈子的少女,还有他这个醉生梦死一百年的空桑剑圣。

  西京眼中隐隐浮现鲜红的颜色,大喝一声,剑芒大涨,一瞬之间白虹纵横天地。

  巨大的爆破,将土地都炸开一道深深的沟壑,无数镇野军血肉洒落。

  “呼、呼……”

  胸膛剧烈起伏。

  那笙紧紧抓着西京的衣角,却是焦虑起来,“他们、他们人好多,又来了,杀不完的。”

  的确,眼下沟壑之外,又是密密麻麻汹涌而来的铁甲军士,就像当年被打开的叶城铁门,大开之后,涌进来的敌人犹如海浪,层层不绝,带着血气和杀气,吞没了整个叶城。

  “杀不完也要杀。”

  西京吐出一口血沫,“这世道,拼搏才能活下去。”

  说着,他蓄完力的一剑又是惊天爆出,将密密麻麻的沧流人斩杀小半。

  可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就像是抽刀断水,只能截断片刻,水流又汇合起来,将他们堵死在原地。

  更远处的天穹里,似乎瞧见了这边的打斗,竟也有一支风隼小队朝他们飞速掠来。

  “啊,风隼也来了!”

  那笙惊叫。

  眼下的境遇越来越麻烦,那笙咬牙,忽然伸手。

  “那笙?”西京一惊。

  “我不是累赘!我可以帮你的!力量,我也有!”

  说话之间,从她指间爆发出璀璨的光,飞射出去,将那些冲来的人都截断一半,血液飞洒、鲜红漫天,然而面对这样血腥的景象,少女只是苍白着脸,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呕吐出来。

  果然,见惯了就好。

  那笙死死咬着嘴唇,然后道,“看!我可以的,这个戒指……白华相公的脑袋说了,最危险的时候,可以用的,它可以给我力量!”

  西京眉头不展,盯着少女手中的皇天,“皇天的力量……你最好少用一些,我怕对真岚有影响。”

  轰隆隆——

  就在这时,整个大地都簌簌抖动起来,不是一时,而是持续不断地抖动,仿佛大地要碎裂一般,让他们都站不稳。

  不多久,震动的大地深处传来一声刺破耳膜的吼叫,从下往上、刺破天穹。

  轰——

  有什么东西冲破束缚,终于从最底下的黑暗里,跳脱出来。

  这一刻,声音太过嘈杂,人群的惊惶、风隼的尖啸、冥灵军团的天马振翅奔驰、大地的簌簌抖动,还有那一声格外惊心的嘶吼声,仿佛来自洪荒亘古。

  那笙死死抓着西京的臂膀,此刻惊骇欲绝,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指着天边大叫,“龙——!”

  “是龙!”

  七千年后,龙神,终于从苍梧之渊腾飞而起。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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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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