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很冷，似乎要下雪，铅云厚重。
果然，近到子时，漫天的云层下开始飞旋细碎的雪屑。
“殿下，下雪了会冷，需要加一床褥子么？”
东宫内，侍从低声询问。
内室的太子摇了摇手，语气有些不耐，“不用，别吵我，把玄烟点上，我要做个好梦，这一夜天塌了都不许打扰我！”
“是。”
侍从放下纱幔，缓缓退出去，只有留守的几人在屋外守夜，而内室的昏暗里，一缕纯白的烟气从香炉里缓缓升起，淡淡的馨香很快弥漫。
金色的床榻之上，本该熟睡的太子，此陡然睁开了眼睛。
真岚屏息起身，走到香炉之前，一蓬冷茶倒进去，那馨香的烟气瞬时熄灭，发出嗤嗤的声响。
“玄烟……”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看向金丝笼里的那只鸟雀，此时已然两脚朝天，摔在底盘里抖动抽搐，抽着抽着便停住不动，不到片刻，就僵硬死去了。
眼光微微一闪，真岚指尖点燃火星，一下子将那只死去的小鸟烧成了飞灰。
“逐渐沉迷、不可自拔……”
“予取予求……”
他心里有了结论，沉默地站了一会儿。
不多时，似乎想起什么，他面上的严肃忽然退去，笑容又浮上来，“嗯，收拾一番去瞧瞧她。”
真岚速度极快地换了一身玄色金边的衣袍——那是司命专属的打扮。
随后又用了法术，稍稍变化了五官，眉眼之间显得英气许多——如果白华见了，一定能认出眼前的这人，是所谓的少司命“山风”，真岚去见她，用的自然不是真面目。
“好几日没去了，我得去看看。”
“免得这家伙太天真，被美色迷住，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妙书斋
他嘟囔着自语，脚步轻悄悄，化作一阵轻风，消失在东宫之内。
此时，已然是深夜。
寒冬的深夜里，越发静谧，只听得见簌簌的雪落。
白塔之上，雪落声和火烛的噼啪声交替作响，还有那少女的清脆话音，回荡在偏殿之内。
“往左十寸捏住被角。”
“好，我们来下一个角。”
少女逐一嘱咐着，双目失去焦点的鲛人就按着她的话在动作，她一句话一句话地说，他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做。
“在你的右边，自己摸，对，就在这里。”
“好了，这是最后一个角……现在都好了，然后你左右两头抓着，甩手！”
哗啦一声。
锦缎光面的被褥舒展而开——所以，苍白瘦削的鲛人在少女的指导下，顺利、翻好了、一床被子。
啪啪啪——
白华清脆地鼓了掌，语气愉悦，“很好，苏摩你今天成功会翻被子了！”
苏摩：“……”
这个“古怪至极”的太子妃，他几乎有些弄不懂了，甚至觉得“勾,引”她这件事……难如登天。
“看吧！”
“你什么都能做！”
少女说完，看向碧绿眼眸的鲛人，虽然知道他没有视觉，可她说话的时候，仍旧会看向他的眼睛，“你和普通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听着这些话，苏摩忽然沉默了。
直到此刻，他似乎明白了这“古怪”的太子妃到底在做什么——她的这些“古怪”，不是鄙夷、不是戏弄、也不是施舍、不是同情……而是尊重。
她没有因为他是鲛人而鄙视，也没有因为他是瞎子而厌恶，更没有因为他的容貌而心动……真的是把他当做平等的、相同的、普通的人。
“今夜下雪了，加床被子正好。”
白华慢慢说着，朝他笑了笑，“时候也不早，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她抬步要走，沉默鲛人却忽然叫住她，“等等！”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烛火的火光在鲛人苍白的皮肤上流转出漂亮的暖色，让向来冰冷的鲛人显得温暖许多，苏摩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慢慢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用金线锦缎裹起的小包，不知是什么，“我……有疲乏之症，需要燃香才能睡着，可我看不见，点香很难……”
“哦，那我帮你点香。”
白华这次倒没准备让他“自立自强”了，毕竟大火伤人。
拿过他手里的东西，打开之后可以闻见极其浓郁的香气，略有些刺鼻。
白华微微皱了鼻子，将一束线香插入香炉，指尖一闪，火光蹿起。
“好了。”她笑了笑，真岚教的点火之术，现在对她而言是手到擒来。
火光明灭，淡淡的白烟很快升起，袅袅飘散。
原本浓郁刺鼻的香气被稀释，闻上去温和又柔软，白华拿手扇了扇风，深吸嗅闻了口气，“这味道的确不错，能助眠吗？”
苏摩低垂着眼睫，“……能。”
“那你可以分我一些，我最近也睡不……”
话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苏摩问她，音色出奇地低哑。
“你这香……很不错，我……有些困了……”
白华捂着脑袋，又眯起眼睛，眼前的蓝发鲛人出现了重影，“眼花了……有好多个人……”
“困了就睡吧。”苏摩低哑的嗓音似乎带了鲛人特有奇怪韵律，像是催眠的曲子，催得白华眼皮沉重，连身躯都摇晃起来。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扶住她，那双略有些混浊的碧绿眼眸直直地看向她，声音越发低沉，“你该睡了。”
“嗯……我该睡了……好困……”
嗫嚅着不清不楚的低语，白华被人搀扶着往床榻而去，一沾软床就倒头睡死过去。
“……太子妃？”
“你睡着了么？”
他试探性地呼唤一声，无人应答。
鲛人碧绿又混浊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床上的人，久久未曾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摸索着探向床边，细瘦的一双手按在她脸上——修长的五指划过白华的眉眼，在他心里勾勒出一副容貌。
“白华……”
低哑地叫了名字，那双手却慢慢掐在少女纤细的脖颈上，微微用力。
迷香的效果很好，她此刻已然陷入沉眠，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醒来——掐死她也易如反掌。
“空桑人的太子妃……”
“空桑人……”
“我可以轻易杀了她……”
每提到一句“空桑”他都忍不住咬牙，言语中带了淬了毒的恨意，此时的鲛人少年，哪有白华之前所见的卑微和可怜，只有阴沉和冷厉，仿佛这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木灵……别挠我脖子……”
白华迷迷糊糊地嘟囔什么，掐在她脖颈上冰凉的手瞬间退去，苏摩后退数步，警惕十足地“看”向她，却没有等来更多反应。
迷香的量还不足？
他回身去，将香炉里的香烧得更旺，慢慢腾起的烟气像一层白纱，笼住了他俊秀又苍白的面容。
身为鲛人，从记事开始，他记忆里就只有无数的痛苦和折磨，而这些痛苦折磨……说到底，都是空桑人带来的。
恨，不可能不恨！
鲛人一族，世代沦为奴隶，都是空桑人所为！
当空桑人的幼儿在天光下自由玩乐的时候，他们鲛人一族的小孩儿却在铁笼里食泔水、吃猪食……
“就这么杀了你……并不能解恨。”
重新回到床榻边沿的鲛人，一只细瘦的手撩起了少女逶迤的长发，“青王之法，才更为解恨，一个高高在上的空桑太子妃，被卑贱至极的鲛人玷,污……”
空桑人最为尊崇的女人，被一个鲛人玷,污——这才是让人解恨的事。
嘴角带着一丝弧度，他苍白的手缓缓摸索着，向着少女的领口而去，他没有发现，少女的眼睫微微一颤。
砰！
啪！
几乎是同一时刻发生。
偏殿的房门猛地被踹开，鲛人那只摸索着向领口而去的手，也被猛地抓住！
“白华！”
踹门进来的是个年轻男人，一身玄色的衣袍上还沾染着未化的冰雪——真岚来得很及时，不过他及不及时都没什么，因为床榻之上，少女已经坐起，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正抓住鲛人那只苍白的手。
白华一本正经地问苏摩，“你还没变性，要怎么玷,污我？”
她这样清醒，哪里有中了迷香的样子。
苏摩瞬时变了脸色，刚要动作，却是身体猛地僵住，原来门口的年轻男人已经对他施了定身术，将他束缚住了。
真岚快步而来，拿起茶水就浇灭了还在燃烧的迷香。
“你没事吧？”他看向少女，面上并无笑容，显得严肃无比。
白华摇了摇头，然后同样好奇地问他，“山风，他不是没变性吗？要怎么玷,污我啊？”
真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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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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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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