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疯子！”
有知情的五仙教弟子，甚至惊恐地哭了出来：“少主之前不是她师兄吗！她竟下了杀手！”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指责涌了上来，草昭理也不理，脸色沉沉，将刀一点点从曲荀殷胸膛□□。
那刀早就千疮百孔，如今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应声裂开，碎了满地。
草昭握著一节刀柄，迟迟地看著地上的刀碎片，突然泪如决堤。
曲幼撑住曲荀殷，迅速为他点穴，招呼著身旁的弟子去叫先生。
站著没几秒，草昭便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眼前一黑，直直往后倒去。
最后一瞬间，她闻到了萧鸢身上那股淡淡的桃花香。
真好啊，终于有人接住她了。
上官末远在一旁隐身了许久，眼看那群五仙教弟子想要找晕过去的草昭算帐，曲幼在一旁照顾著曲荀殷无暇分身。【妙】 【书】 【斋】 【妙书斋】
有弟子围著草昭，似乎在讨论要先绑起来还是直接杀了。
一阵冷风拂过，所有人齐齐往后看去，上官末远周身肃杀之气，一步步走向他们。
有些年轻的弟子并未听过上官末远的名号，只知道是中原武林人人喊打的大魔头，便挺直身子，一副勇气可嘉的样子。
“你要干嘛！”
但发抖的音色出卖了他。
上官末远根本不把这些黄毛小子放在眼里，他走到草昭身前，从萧鸢手里接过草昭背在身后。
一眼扫视全场，虽然满面皱纹一头白发，但声音铿锵有力，一看便是内力充沛的高手。
有些老一点资历的人，早就吓得满脸刷白，生怕被上官末远给杀了。
“今日之事，如果被我发现有人流了出去，你们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武林第一，遥遥领先其余各派掌门的上官末远，谁又敢忤逆。
眼见他今天铁了心要护著那丫头，在场没人敢反抗。
只是这么多人都在，底下的人却各有各的想法，就算真的说出去了，整个武林一定会让草昭来偿还这么多条人命，到时候上官末远哪还有功夫一个个抓是谁走漏风声。
上官末远哪里不知道这些年轻人的心思，这么些年被关起来，原以为戾气早被磨没了。
谁知，他一步踏前，拽起一位看上去不怎么服气的年轻人，一拳就下去了。
那些资历老的，知道更多的人。
心里已然明白了，上官末远不是大部分那些礼貌有佳的老前辈们，他原先就有些戾气，自然无人敢惹。
可一朝东窗事发，仇人又多，一个个如饿狼扑食，都恨不得杀了他。
如今十六年了，戾气一分不减。
不要妄想跟上官末远谈什么江湖大义。
那年轻娃娃以为一个老人家能有多大能耐，可硬生生吃下这拳，只怕五脏六腑都碎个彻底，偏偏还掉著一口气。
这边是武林，这也是他与上官末远如鸿沟一般的差距。
没有人敢再摆脸色，上官末远冷笑一声：“你们教主怎么死的我可不知道，但要是有什么关于草昭的只言片语被我听到，可不是一拳这么简单。”
言外之意，曲宁死谁手上都好，反正不会死在草昭手上。
这么明目张胆的袒护，底下的人不禁开始思考，这女娃娃究竟是什么人。
能劳动斩柳阁和慈航派两大掌门，还有上官末远护著，只怕不是什么普通的明教弟子了。
倒下的那一刻，草昭心想。
她好想见见师傅呀。
——
马车上摆著个小暖炉，一晃晃的，将草昭从梦中晃醒，身上盖著厚厚的绒毯，她撑著身子坐起来，细细打量起周围。
萧鸢背倚著角落，正闭著眼睛休息。
草昭没有叫她，从衣袖中哆哆嗦嗦伸出手，将被子盖到萧鸢身上。
她静静掀开窗帘的一角，萧肃的冷风从小孔吹了进来，原本混沌的睡意被瞬间吹散了去。
满天纷飞的鹅毛大雪，将官道两旁的路都盖得满满的，马车像行走在白花花的棉絮地里。
她豁然初醒，距离当日光明顶一战，原来过去快半年了。
许是冷风灌进马车里，萧鸢一脸倦容，有些鼻音：“醒啦？”
“嗯。”
草昭盖好窗帘，将手边的暖炉递给她。
萧鸢摇摇头：“你身子无大碍，只是心有郁结，怒极攻心才晕了去。现在好些了吗？”
草昭点点头。
“你….”
“掌门觉得我做错了吗？”
两人同时开口，倒是萧鸢愣了片刻，苦笑一声。
“我事后想想，如若是当年的我，一定会是你母亲上来拦我的。”
“小昭。”
萧鸢看著她，眼眶微红。
“我从不觉得你有错，刚刚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中原武林，不如你们明教中人纯粹，不会有纯粹的好坏人，每个人揣著九千九百个心思，即便是功夫再好，地位再高，也一定有人会玩阴的，把你弄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草昭静静听著，手扣著身下的棉被。
“如果你今日继续杀下去，我怕的是日后那些老顽固秋后算账，我护不住你。”
“在中原，谣言，人言都比武功还要吃人。”
可惜来不及了，草昭已经被推向了这个吃人的地方，一步步卷进混乱的漩涡。
草昭抬起眼，眼里无光，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我曾经跟师傅说过，想要去中原看一次雪。”
“之前跑任务的时候，经常听人说，仙道宫的雪是最漂亮的，满山满山白茫茫一片。”
“我那时候觉得，随便去个有雪的地方就好了，再和师兄们围著火炉，吃著烤肉喝著热酒，那个冬天一定很快乐。”
萧鸢盈著泪，并不言语。
“我们现在去哪？”
“回慈航，那边有最好的医者，你身体要调养。”
草昭忽地一把拉开窗帘，风雪肆虐进来，有亮晶晶的雪花落在她金色的卷发上，也有的落在睫毛上，随著她眨眼一动一动的。
好像不觉得冷一般，她直直看向萧鸢：“送我回明教。”
萧鸢坐起身来，把她的手捂进毯子里，顺带关上窗，一时间风声被隔绝在外：“小昭，你身体接二连三受伤，明教环境艰苦，我担心…”
话还没说完，草昭就从中掐断。
“送我回去，那才是我的家。”
少女单薄的肩膀，不肯低屈。
一瞬间，萧鸢就明白了。
马车驰骋在雪地上，有人跟最前方的上官末远低头汇报，萧鸢拢著厚厚的外套，朝马车上的草昭叮嘱著：“我便不与你同去了，若是有什么要帮的，尽管来信….”
“知道，谢谢您。”
“外头冷，你快些进车里，我们要掉头走东边了。”
草昭忙点头，有一个身影奔跑而来，还没近身，就听到萧景大喊：“草昭姑娘，来年春天，一定要来慈航看看！”
————
有人踏雪而来，走到西北地区时，已然没了风雪，只是寒冷依旧不减，空气中漂泊无定的灰尘陡然吸进肺中，都要咳上半天。
斩柳阁出手大方，给草昭直接买下了五名小厮和侍婢，以及两台豪华大马场，临走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塞了沈甸甸的一大箱银子。
走几日，总要让马儿歇息，几人进了兰州城，此地座落在长安和玉门镇之中，但地处商道交叉点，也极为繁荣。
客栈内的小厮很有眼力见，看到外头华丽的马车，便知道是个贵客，急忙迎了出门。
本以为是哪家贵小姐远行游玩，哪知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娃娃潇洒地翻身落地，一气呵成，倒是镇住了他。
是西域人，在此地不多见。
只是没有背刀，估摸著应当不是明教中人，小厮壮著胆子上前：“姑娘您住店？”
“嗯。”
见这小姑娘一身锦缎著实不粗漏，这生意定然是要做的。
几人进了客栈，楼下吃食的客人被吸引注意，纷纷往她们几人看去。
有几个年少的男子看得痴了，被同行的女伴揪著耳朵骂道：“看够了吗？”
“疼疼！”
草昭径直走到柜前，将一锭银子摆在小二面前，豪气地说道：“住两日，吃食都送到各自房里去。”
“好咧！”
上楼时，本不想搭理这些人，却还是听到有人议论。
“好看有个屁用，你不知道西域人，都奇奇怪怪吗！”
“西域人就算了，要是是明教中人，那就真的坏事了，不是说明教弟子出现在中原，那个地方就会出人命吗！”
“他们最爱乱杀人，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你还看得那么痴，等等脖子都被人抹了！”
一旁有轻佻的男子出声：“就那小身板，肯定只是普通西域家的小姐，哪会有功夫啊！不可能是明教中人，她不是武器都没吗。”
“你是不知道啊，我听我兄弟说，今年论剑赛有个特别漂亮的明教女弟子参加，只可惜是个花瓶，根本没什么功夫，还进了前十呢！”
有人哈哈大笑。
“是陪多少人睡了啊，大家都让她的吧？”
“比赛的都是些糙汉子，谁知道有没有用什么法子呢？”
“就一漂亮绣花枕头，还是适合给爷暖被窝。”
咻地一声，没有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有一根筷子狠狠地将刚刚那个说秽言的男子的手钉在桌子上，一阵鬼哭狼嚎传遍整个大堂。
“谁？是谁？！”
速度太快，竟无一人看得清筷子从何处飞来。
草昭打著呵欠：“我累了，各自回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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