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嬉皮笑脸的：“你找我当女朋友，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恢复昔日荣光。”
她没皮没脸，笑容每灿烂一点，陆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要我提醒你，你的男朋友是今天才找的？”
狄然抽回手腕，揉了揉被捏得发痛的地方：“我说你阳.痿，你不生气，怎么提到我男朋友就一脸不开心？你一定是嫉妒吧，嫉妒他有一个像我这样既漂亮又可爱的女朋友。”
“狄然。”陆川看她，“少说话，要点脸，你会更可爱。“
狄然讪讪，转而一笑：“你承认我可爱就好了。”
陆川涮了拖把，放回水房。
狄然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一个泡泡瓶，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吹泡泡。今夜夜空月亮浑圆的亮，透明软薄的泡沫随着微风缓缓上飘，狄然抬起头，眼前的泡泡里映着皎洁的月光。
她伸出手，轻轻点了下泡泡，削薄的水壁颤晃，而后消散在空中。
陆川锁上班级的门，教学楼最后一盏灯熄灭。
校园陷入一片死寂般的黑暗，只有合欢树上的知了鸣叫。
狄然跟在陆川身后，陆川停下脚步。
“别跟着我。”他面有愠色，“去跟你男朋友。”
狄然笑嘻嘻的：“你在意呀？你这人就爱口是心非，知道我要怎么治你这毛病吗？”
她跟着陆川一路到车棚，又跟着他推着车子出了校门，故意给陆川设置悬念，可陆川不感兴趣。
她终于忍不住，将他拦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
“你以为我会说，陆川，只要你点头，我就和他分手，谁在我心里都不如你重要，是吗？”狄然狡猾一笑，“我偏不说，我急死你，我不仅不遂你的意，我还要每天在你面前和学弟亲亲我我气死你。”妙书斋
陆川捏着车把的手紧了紧，注视着她。
她背朝路灯，光的背面看不清脸上表情，但陆川知道，一定嚣张极了。
狄然得意洋洋，正要进一步刺激他，忽然手臂被陆川抓住。
陆川脸上表情凝重，将她拉到身后。
狄然回头，见不远处坏掉的路灯下，那片深沉的暗影里站着几个人。
无一例外手持钢棍，领头的是个身材瘦削，神情阴郁的男人，他双臂垂在身侧，两只手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满满的阴郁，死盯在她身前的陆川身上。
“走。”陆川手掌抵住狄然后背，沉下嗓音。
那几个男人气势汹汹，不是善茬，狄然一瞬间就想到宋博口中的易靖云。
她攥着书包带，想先离开报警，一转头身后也围上来四个人，把她和陆川团团围起来。
“妞换得倒快。”易靖云挑起嘴角，眼神带着邪气。
陆川见走不掉，撒开手，单车倒在地上。
他用身体挡住狄然：“跟她无关，让她走。”
易靖云缓缓走过来，语气嘲讽：“你觉得可能吗？”
狄然见走不掉了，拉住陆川的手腕，小声说：“我不走。”
陆川反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手心。
他压低声音，沉而严肃：“前面三百米右拐有家药店，我拖住他们，你去报警。”
“走不了了。”狄然看着面前明晃晃的钢管，浑身发凉。
“就算走了，这么多人。”狄然小脸紧绷，“等我带警察回来，你都凉了。”
易靖云看着陆川，又低眼看着自己的手：“你们都走不了。”
他逼视陆川，语气淡淡的：“敬敏家花了大价钱帮她把事情摆平，我没那么好运，拜你所赐，过得像只丧家之犬，加上我这十根手指头，这笔账我们今天一起算，慢慢算。”
狄然斜睨他：“丧家之犬就不要想着算账了，你还是跑路吧。”
易靖云打量她，审视的目光让狄然不适。
半晌，他咧嘴一笑：“没梁明萱漂亮，不过送到嘴边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狄然：“……”
“有种你再说一遍。”她跳起来指着他鼻尖，重点只在前半句，“你他妈说谁不漂亮？”
陆川按下她手臂，脸色阴得化不开，如石壁上最深最暗的纹路，在暴雨的天气里泛着阴冷的潮意。
狄然很介意，是个女孩都会介意被说不漂亮，尤其被人用来和与陆川有纠葛的女生比较。
她冷着脸，刚要好好质问一番，冷不防身后一阵棍风袭来，陆川猛地把她推开。
狄然后背撞上墙壁，眼前五个人猛抡起钢管打向陆川。
易靖云身旁两个人上前拽住她，朝一侧幽深的巷子里拖行。
狄然从小打架惯了，仗着两人架住她的胳膊，借力凌空跳起，两脚一边一个蹬在男人的裆部。男人吃不住痛，撒开手将狄然摔到地上，狄然翻身爬起来，要去外面找陆川，易靖云带着剩下三个人牢牢堵住巷子口。
“我以为是朵小白花，没想到这么野，陆川的口味变得倒快。”他笑，“你爸妈没教过你，女孩不能这么凶吗？”
狄然后退一步，静静看着他。
易靖云走进，她蹲在地上抓起一把路边的沙子，她站起来，刚要朝他扬，易靖云却仿佛能提前探知她的动作一样，手掌捏住她的拳头，将她的沙子桎在掌心。
“反应挺快。”他遗憾地说，“但这个把戏，我十岁就开始玩了。”
他捏紧狄然的手指，一根一根铺平，将她指尖的沙子暴露在外面，他捏着她手腕平举在眼前，猛地吹了一口气，那抔沙子通通落到狄然的眼睛里。
“这么漂亮的眼睛，真可惜。”
狄然眼睛一痛，被沙子迷得看不清东西，朦胧中感觉有人拽着她后衣领往巷子深处拖。
耳边传来阵阵惨叫和钢管击打肉体闷闷的声音，每听见一声她心就颤抖一下。
“陆川——”她拼命挣扎，小腿被粗糙的石砖磨出血痕。
被狄然踹了一脚的男人爬起来，揪着她头发，骂骂咧咧扇了两个耳光。
另一个人去扒狄然的校服扣子，狄然伸脚踹他，被人按住脚，她伸手打他，手也被人按住。
她像只小鸡崽一样五个男人牵制动弹不得，眼睛里又看不清东西。
这种晕头转向的无力感让狄然愤怒，她骂道：“你他妈敢碰我！”
男人阴笑：“试试看。”
他刚要剥狄然的衣服，头部剧烈一痛，扶着粗糙的砂墙歪倒下去。
陆川站在他身后，粘稠的血液顺着冷硬的侧脸自头顶缓缓流下。
他眼神狠厉冷漠，手里提着一根沾满血的钢管，看着地上狼狈的狄然，脸色愈发阴沉。
狄然踉跄爬到一边，背靠着小巷潮湿的墙壁搓眼睛。耳朵里听到钢管击打肉体，墙壁和地面青砖地的声音，她感觉得到是陆川来了，她想睁眼看看他有没有受伤，可越是着急，眼睛越痛。
耳边嘈杂的声音随着一声声痛叫与闷响，渐渐消散无踪，四周在某一瞬间变得安静无比，安静得狄然甚至能听到远处树梢的蝉鸣与晚风吹动树叶的飒飒声。
狄然手背横在眼上，动作顿了顿。
易靖云站在狄然身边，他身边还剩一个人，那人捂着一只手臂，脸部肌肉痛得抽搐，另一只手里握着钢管悬在狄然头上，面色阴恻恻，仿佛随时会松手让钢管自由落体。
易靖云垂着手，看着面前满脸纵横交错血迹的陆川。
陆川也盯着他，眼神冷漠，头上蜿蜒下的血刺进眼眶。
“她看起来对你很重要。”易靖云眯了眯眼睛，忽然笑了。
他把狄然拉进巷子，陆川仿佛不要命，不管别人的棍子落在他身上哪处、几下，不防御也不闪躲，干净、快速、又狠厉，拼着头破血流，用最快的速度冲进巷子。
“我的目的原本也不是她，也许我们可以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解决。”
陆川手掌缩紧，漆黑如墨的眸子不带感情地看着他。
另一个人把钢管抵在狄然头顶：“你可以试试，你快还是我快。”
狄然竖起耳朵，蹙眉：“陆川？”
易靖云扬起眉，举起两只裹着纱布的手，意味深长地笑：“陆川，你也尝尝这滋味？”
狄然忽然心没来由一阵晃，轻声叫道：“陆川。”
没有声音也没有回答，夜晚静悄悄的漫长。
她叫了陆川几声，没人应她，恍惚中觉得时间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才刚刚眨眼。
远处的车声静了，近处的虫鸣也静了，身边人的呼吸也静了。
就连在一片渗人的寂静里，狄然耳朵微动，听到几声闷闷的碰撞声。
紧接着，身旁的易靖云发出浑身颤抖的笑：“陆川，你是小孩吗？”
他看了眼狄然，身边那人又去拽她衣领。
巷口蓦地打进来一道亮光，邢纪安骑着单车路过：“干什么的？我报警了。”
易靖云阴晴不定看着陆川，有些不甘心。他踌躇许久，咬了咬牙，瞪了邢纪安一眼，带着人走了。
他身边那人把钢管随手一扔，咕噜咕噜在青石地上滚出很远。
邢纪安警惕地看着他们，直到人走光了才跑进巷子。
“学姐。”邢纪安手忙脚乱掏出手机，声音颤抖，“我马上叫救护车。”
狄然挣扎着要爬起来，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是熟悉且炙热的温度。
她伸手，想去摩挲陆川的脸，被他侧头躲开。
“你受伤了吗？”
陆川左手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前，声音低低的：“他们打你了？”
狄然摇头：“不疼，你受伤了吗？”
陆川停顿了许久，带着微喘，轻声说：“眼睛怎么了？”
陆川一只手落在她脸颊上，狄然抬起脸，迎面而来一股温暖的风。
她眼皮动了动，意识到陆川在朝她眼睛里吹气。
狄然静静被他圈在怀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嗓音有些发颤，努力睁开眼：“邢纪安，你给谁叫救护车？”
陆川呼吸不稳，断断续续，狄然在他胸前摩挲，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陆川领口沿着脖子处黏腻，她手指刚触上去，就知道那是血迹。
“对不起。”陆川忽然紧紧抱着她，一手按在她后脑。
在脸颊贴擦那一瞬间，狄然侧脸被抹上一层粘稠的液体。
她一惊，顾不上沙子磨着眼球死命的疼，后靠掰过陆川的脸，睁开眼睛。
陆川脸上被血覆满，从头顶、额角，还有说不清的地方一起流下来，把他五官盖得死死的，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蜿蜒的血液顺着他眼眶滑下，沿着鼻侧，流进嘴里。
他的右手五指软软垂着。
她猛地想起易靖云刚才的话，还有他缠着纱布的双手。
“陆川，你也尝尝这滋味？”
“对不起。”陆川声音低微，又重复一遍。
刹那间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明的酸痛，狄然泪眼模糊，嗓音梗着：“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陆川没说话，他靠着狄然，下巴枕在她肩膀上，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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